中国企业技术创新的分布和竞争策略——中国激光视盘播放机产业的案例研究，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中国论文,播放机论文,激光论文,策略论文,案例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问题提出
关于中国企业的创新和技术发展问题，近年来已经引起了较多研究者的关注(欧阳桃花，2003；毛蕴诗、欧阳桃花等，2004；路风、慕玲，2003；康荣平、柯银斌，2001)。但目前仍然存在着两种非常有意思但现有理论尚不能够解释的现象。
现象1：对于中国企业的创新，目前国外媒体和学者多认为中国的创新能力较高，中国在科技发展上已经取得了重要的成就。例如2004年5月3日，《纽约时报》发表专文认为中国企业和研究机构的技术创新取得了显著成就，中国将成为科技强国。Fei(2004)和Sigurdson(2004)指出了中国科技能力的增长及其对跨国公司的威胁。但与此同时，国内的媒体和学术研究的主流观点却是中国企业缺乏创新，科技能力较弱。目前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到底哪一种更客观呢？
现象2：近年来，中国企业的发展取得了长足的进步。我们一些企业如联想和华为在个人电脑和程控交换机等一般被认为是高科技的行业，取得了显著的成就。联想收购了IBM的PC事业部，华为在国外市场也屡有斩获。但是，我国企业却在通常被认为不是高科技的行业所实现的绩效没有达到大众的预期。例如，1995年起国内就出现了“挑战洋快餐”浪潮，但结果是雄心勃勃的本土快餐企业无不铩羽而归。1996年3月，曾因在王府井开设北京分店，向当今世界快餐霸主麦当劳公开挑战，从而风光一时的红高粱快餐连锁店目前已雄风不再。相反，包括日本的吉野家等在内的“洋快餐”品牌在中国却不断地攻城掠地。同样的事例还有，在传统上被认为是低技术行业的家具制造业，目前在中国市场独领风骚的是来自欧洲的宜家(IKEA)，而不是国内企业。
对现象1的解释要求我们提出新的创新分类方法，从而合理地定位和衡量中国企业的创新绩效。对现象2的解释，要求我们考察产品结构的演化，从而深入地分析中国企业的竞争优势和劣势。
为了探索性地解释上述两种现象，本文主要研究以下两个问题：第一，中国企业创新是如何分布的？或者说中国企业善长哪个类型的创新？第二，如何从产品结构演化的角度来量度中国企业的竞争绩效？
本文的结构包括5个部分：第一部分是问题提出；第二部分介绍了本文的研究方法；第三部分是创新分布和竞争策略，概要性地总结了本文的主体工作；第四部分针对激光视盘播放机产业的考察，本文提供了对系统创新、核心创新、外围创新及竞争策略的相应讨论；第五部分总结了本文的研究结论，指出了本文研究的局限性。
值得指出的是，出于篇幅的考虑，本文没有给出该行业的详细背景信息，相反将主要考察结论直接放在本文的第三部分。关于激光视盘机行业发展的背景信息，可参考路风、慕玲(2003)和詹金平(1998)。
研究中国企业技术创新的分布和竞争策略，其理论意义体现在：第一，基于案例研究，本文提出了一种适用于中国企业现状的创新分类方式，有利于将来的理论研究和关于国家科技政策的实证分析；第二，本文对于产品结构和竞争策略的探讨，将有利于本土企业竞争策略的制定。
二、研究方法和信息来源
为了回答第一部分所提出的两个问题，本文采用了案例研究方法。之所以采用案例研究方法是因为：
第一，本文研究的中心是要回答两个问题，它们分别对应于中国企业创新的“如何”及“为什么”。根据Yin(1994)和Eisenhardt(1989)，当回答“如何”或“为什么”类型的问题时，案例研究应成为最优先考虑的研究方法。
第二，关于本文研究的两个问题，国内外目前尚缺乏深入研究。根据Einsenhardt(1989)，案例研究特别适用于新的研究领域或现有研究不充分的领域，适用于解释性和探索性的研究。
第三，激光视盘机产业属于一个较少被研究并且具有独特价值的复杂案例，适用于案例研究方法(Eisenhardt,1989; Yin,1994)。首先，1993～2005年，中国激光视盘机行业从VCD、DVD再到EVD的迅速发展，为我们系统化地从纵向的角度来探讨中国企业创新的分布规律提供了极好的机遇；其次，尽管路风等(2003)深入地探讨了中国激光视盘机行业的发展，但本项研究与其有两项区别：(1)研究问题和信息来源不同；(2)研究的时间长度不同。
案例研究不是一种容易的研究方法。案例研究中经常会发生研究时间、案例研究范围、信息来源甚至研究问题的变化。案例研究中需要保持严格性和灵活性之间的平衡(Eisenhardt,1989)。在本案例研究过程中，研究问题没有变化，但是研究信息来源上发生了重要变化。
在1999～2003年之间，本项研究试图利用“面对面访谈”来获得信息，但研究实践证明此种思路是不可行的。因为，通过访谈发现，通过“沟通”方式收集信息存在着3种重要的困难：(1)有些企业高层管理者并不十分了解本企业产品结构及具体的创新状况。(2)可能是由于商业竞争的原因，有些企业被访谈人提供信息的误差之大令研究者难以接受。例如，有一个芯片的价格数据，同一个企业的二位高层管理者的报价竟然相差10美元。(3)相对于高层管理者，访谈发现，视盘播放机制造企业的低层次管理人员和工程师对本企业产品结构和技术来源方面有更深入的了解。但他们存在着片面夸大本公司的创新纪录，同时有将核心技术供应商的创新说成是本公司创新的强烈倾向。
因此，根据案例研究不是要访谈地位最高的人，而是要找到“最合适人”和合适方法收集“信息”的精神(Yin,1994)。本文作者自2003年8月后，调整了本研究的信息来源收集方法即从“面对面访谈”转向了以“观察法”为主的研究方法。
本项研究的主要信息来自于观察法。本文所观察创新的主要信息来源是：
第一，中国国家知识产权局专利检索数据库，数据库网址为：http://211.157.104.66/sipo/zljs/default.htm,专利说明书内容可以通过tif文件阅读。
第二，从2003年8月到2005年5月4日，研究者收集了200个VCD、DVD产品和EVD产品的典型信息，以此作为观察的主要来源，深入了解对象产品的结构及其创新特点。
第三，作者收集了解压缩芯片的10份典型技术说明书，作为本研究观察播放机核心创新的信息来源。
当然，为了避免研究的片面性，案例分析鼓励采用信息的交叉补充和交叉验证方法①(Yin,1994)。为此，除观察法以外，本项研究还利用了以下两种信息来源来丰富和校正研究工作中所需要的信息。
第一，充分利用了公开可得的数据，例如激光视盘机企业的网址、行业协会的报告、激光视盘机相关出版物、商业研究报告、报纸文章等。此类公开信息收集和分析达到了3000页A4纸的阅读量。
第二，通过“面对面访谈”的方式获得了关键时期的视盘机核心芯片的价格数据和2004年初典型DVD播放机生产的成本数据。由于商业秘密等方面的原因，根据被访谈人的要求，本文对其作匿名处理。
值得指出的是，由于观察法对于企业内部生产工艺过程的不适用性，本文重点考察的创新对象是产品创新，同时根据案例研究工作的特点，不在于发现“统计上的有效性”，而是要“获得解释理论”(Eisenhardt,1989)，本文没有对创新分布作统计分析。
三、创新分布和竞争策略
本节分析两个问题即创新分布与产品结构及企业创新策略。基于篇幅的考虑，在此我们直接给出分析结果。
(一)创新分布
为了有效地衡量中国企业的创新分布，我们首先给出创新分类方法及其定义，其后在用国家知识产权局专利数据库信息给予简单验证。
1.创新分类
国内企业并不是不创新，而是其创新种类与国外企业相比，有些差异。因此考察国内外企业的创新必须要对创新做出合理的分类。本项目研究表明激光视盘机行业的创新主要分为以下3类。
(1)系统创新。系统创新是指构成整个产品核心功能的价值创造网络的商业化构造。经本项研究的考察，如表1所示，激光视盘机产品的系统创新包括9项，其中最后两项系统创新是完全由国外企业做出的，目前还没有进入真正的商业化阶段。对系统创新特点的归纳表明，其具有以下3个显著的特点。
表1 激光视盘机行业的系统创新
系统创新的产品表现 详细信息
VCD视盘机 万燕公司基于MPEG-1标准，1993年开发了VCD播放机
CVD视盘机 长虹、先科、厦新、爱多、万利达、步步高、金正、帝禾及美国的
C-CUBE公司等联合推出
SVCD视盘机新科、康佳、熊猫、华录、上广电、上录、万燕、松立、锦电、清
华光盘、牡丹和创维等国内企业和美国的ESS公司等联合推出
超级VCD视盘机 国家信息产业部正式颁布的《超级VCD系统技术规范》，界定了超
级VCD视盘机系统创新
DVD播放机 以6C联盟为核心，符合MPEG-2制式的播放机产品。6C是指日立、
松下、JVC、三菱、东芝、时代华纳等企业
EVD播放机 北京阜国数字技术公司为主导开发
HVD播放机 晶晨半导体(上海)有限公司主导开发
HDV播放机 北京凯诚高清电子技术有限公司开发
蓝光DVD播放机 索尼和菲利普等国外企业开发的新一代DVD播放机标准
HD-DVD播放机 东芝、NEC、三洋等国外企业开发的新一代DVD播放机标准
第一，系统创新是基于网络化的。如图1所示，系统创新所构成的商业化价值创造网络是由构成系统的创新网络中的每个成员的贡献及其之间的联系所决定的。作为激光视盘机产品，首先，MPEG(运动图像专家组)确定了第一代数字视频压缩标准，从技术上决定了第一代视盘机产品也即VCD播放机的技术实现可行性。C—CUBE等公司作为芯片设计商，协调了解压缩芯片的制造、封装和测试等相关功能，推出了解压缩芯片，为VCD播放机的诞生建立了基础。C—CUBE等公司处于图1中的C集团。其次，诞生于中国大陆的大量激光视盘机装配企业，集成了芯片、激光头、主轴电机和机箱等相关供应商，生产出了激光视盘机，这构成了图1中的A集团。最后，协调相关内容提供商，并集成相关光盘生产设备、材料及工艺提供商的光盘生产企业，构成了图1中的B集团。除此之外，贡献于视盘机系统创新，但图1中没有反映的相关参与者，还包括国家信息产业部及国家录制设备标准化技术委员会等相关机构，他们在核准或推出产品制式及其技术规范方面，起着一定的作用。另外，彩色电视机产品在中国内地家庭的巨大安装基础为激光视盘机产品的迅速扩散奠定了基础。
第二，系统创新的竞争实质是价值网的竞争，竞争的胜负不仅仅是取决于技术因素。发生于1998年的CVD和SVCD标准竞争，实质是两项系统创新的竞争。信息产业部颁布的《超级VCD系统技术规范》，最终平息了这一场纷争，并产生了超级VCD视盘机系统创新。同样，2005年信息产业部将EVD确定为行业推荐标准，确定了EVD在面对HVD和HDV竞争中的初步胜利。系统创新的竞争，涉及多重因素的影响，而技术仅是其中的一个因素。系统创新竞争中的胜出者，并不一定是技术上的最优者，这方面最显著的案例就是目前使用的计算机和打字机键盘布局②。
系统创新竞争的胜负，不仅取决于技术，同时还取决于用户安装基础③、政府关系、相关零部件行业发展水平、内容提供商的可得性等。一般认为系统创新竞争的实质是价值网强度的竞争，而不仅是技术的竞争。遗憾的是，到目前为止，国内外现有的研究成果在这个问题上并不能够给予确定的答案。例如，尽管EVD暂时战胜了国内的HVD和HDV系统创新，但未来在其面对新一代蓝光DVD技术的新系统创新即HD-DVD和蓝光DVD时，前途如何，目前尚不知晓。但有一定可以确定的是，如表2所示，这3个系统创新在未来商业竞争中的胜负，将不仅仅取决于技术性能的优劣，相反却更多地取决于3个阵营实力、安装基础(Installed base)及其政治技巧的较量。
表2 EVD、HD—DVD和蓝光DVD阵营的实力对比
阵营类别 技术和硬件提供商内容提供商
蓝光DVD阵营 戴尔、惠普、三菱、先锋、皇
家飞利浦、三星电子、Sharp、 索尼影视、米高梅、迪斯尼、20世
索尼、TDK、苹果电脑、汤姆
纪福克斯
森等企业
EVD阵营 阜国、上广电、新科、夏新、 中国唱片总公司、中国国际文化交
长虹、万利达、步步高、TCL
流出版社、中凯、飞仕、寰亚、中
等在内的中国企业国星等十余家电影制片商、出版发
行商等构成的“EVD软件联盟”
HD-DVD阵营
东芝、NEC、三洋等公司、东
华纳兄弟电影公司、派拉蒙电影公
芝和NEC原为蓝光DVD阵营成司、环宇电影公司以及New Line
员，2003年6月开始单干。 Cinema等四大公司
资料来源：作者根据陈标杰(2005)和谢伟(2004)等公开资料整理。
第三，系统创新实质是竞争体制的较量。正如我们所观察到的，在市场没有确定谁是系统创新的赢家之前，“制式”或“标准”会成为市场竞争的焦点。而某一项系统创新确定为市场的主导设计之后，竞争会由系统层次转换到系统内，产品的功能、价格及质量等因素会取代“制式”成为市场竞争的焦点。
(2)核心创新。核心创新是指在系统创新内部所发生的支撑系统创新核心功能的关键零组件所发生的技术变化。对于激光视盘机行业来说，核心创新主要有两项，即构成视盘机的解码芯片和视盘机机芯。其中，机芯负责从光盘上读出所需要的信息，而解码芯片负责将光盘读出的压缩信息进行解压缩处理。
研究工作中，本文作者收集到C—CUBE公司7份产品技术说明书，Ess公司3份产品技术说明书。值得指出的是，这10份技术说明书都是按对象公司的产品类别和推出时间次序排列的，是研究工作中资料收集的重要突破。
在此我们选择美国C—CUBE公司1993～1998年间的主要解压缩芯片作为研究观察的对象。如表3所示，该公司在此期间推出的解压缩芯片主要包括CL450、CL480等各种型号。
根据表3对C—CUBE公司主要创新的考察，本研究识别的核心创新特点主要包括：
表3 C-CUBE的主要核心创新
CL450CL480CL484 CL680 CL8820
CL8830
推出时间
1993年
1994年 1996年1月
1997年初1998年
音视频解码
合二为一 有
有 有 有
CD-G图像播
放功能 有 有 有
在屏显示
有 有 有
卡拉OK音调
键控
有 有 有
宽广音场功
能 有 有
‘玛塞克’纠
有 有
PAL/NTSC
有 有
MPEG-2解
码有
高音质技术有
第一，核心创新是个渐近的过程。系统创新一般以“制式”或“标准”占据主导地位后，它会保持一段时间的稳定不同，核心创新表现为一个持续优化的过程。在此优化过程中，我们观察到，解压缩芯片的创新表现趋势是核心功能不断提高，价格越来越低。初始的解压缩芯片CL450只具有视频解码功能，其后CL480将视频和音频的解码功能集成到一块芯片中。其后，CL484、CL680和CL8820等表现为一个核心功能不断增强的趋势。与此同时，为了实现上述不断增强的功能，芯片的集成度越来越高，但是随着供应商市场竞争强度的提高，芯片的价格却越来越低④。
第二，核心创新采用了“部件品牌化”的策略。我们知道，个人电脑产业中最成功的企业不是产品终端装配商，而是提供核心部件和操作系统的英特尔公司和微软公司。英特尔成功的重要因素之一就是采用了“部件品牌化”的策略，这一策略导致用户在选购和评价电脑质量时，将" Intel Inside" 作为了度量产品质量的最重要因素。同样，在激光视盘机产业中尤其是VCD视盘机的竞争中，国外的C—CUBE和ESS公司都成功地利用了部件品牌化策略，确定了其在核心部件市场上的竞争优势。
第三，核心创新不断吸纳外围创新。与此同时，我们发现，核心创新表现为一个不断吸纳外围创新的趋势。例如，核心芯片供应商在芯片设计时，会持续地将终端制造商做出的一些创新功能集成到核心芯片中去。这一方面，扩大了核心芯片的功能范围；另一方面，它却限制了终端装配商产品创新和附加值创造的范围。
例如，在1997年初C—CUBE公司推出的CL680芯片中，它不但保留了原CL484的全部功能，同时将原来主要由终端装配商进行的外围创新如制式转换、在屏显示等功能都集成到了芯片中，这从技术上说，降低了产品的故障率，增加了可靠性和稳定性，但从经济上说，它限定了产品终端装配商的附加值创造范围和创新空间。
(3)外围创新。相对于上文中所提到的系统创新和核心创新，外围创新是指在系统创新所界定的竞争体制内，基于现有核心零组件，为用户创造价值的增量技术变化。
通过对200个典型激光视盘机产品的创新分析，除系统创新和核心创新之外，本文作者发现激光视盘机产品的外围创新主要处于以下6个类别：外观设计、扩展产品功能、面向细分市场的产品创新和输出方式创新、提高使用方便性的创新及提高产品可靠性的创新。其中，外观设计创新是外围创新中表现得最为活跃的领域，其主要卖点是“超薄机型设计”。除外围创新以外，表4简单总结了外围创新的类别及其案例。
表4 激光视盘机产品的外围创新：部分案例
目的 性质创新案例或用处说明
学习功能 步步高学习+VCD机
扩展游戏功能 新天利游戏+VCD机
产品歌曲存储 万利达歌王VCD机
功能卡拉OK新科卡拉OK视盘播放机
MP3
MP3与DVD集成播放机
车用 车用VCD或DVD播放机
家庭影院 带有音响的家庭影院式VCD或DVD播放机
细分 便携式DVD播放机，配有电源适配器、电池包、车载适配器等
市场移动使用 全套附件
小体积穿戴式DVD播放机，适用旅游和出差
集成功能 彩色电视机和DVD播放器集成
AV输出配合电视机的AV输入
输出RF射频输出适用于无AV输入端子的电视机
方式S端子输出 射频调制信号输出
输出制式 自动制式转换
中文用户操作界面 操作简单，容易学会使用
使用节省操作步骤 卡拉OK自动接唱、跟唱功能
方便智能变焦功能 轻松实现自由变屏
性 触摸屏按键简化操作
复位键特别为用户设计的“傻瓜键”(标准状态键)，一键解决误操作
前面板AV输入 利于连结彩色电视机
全防尘设计增加DVD播放机的可靠性
可靠宽电压设计性能高的产品，适用范围为90V-270V
性 吸入式机芯设计提高寿命
资料来源：作者对200项激光视盘机产品创新的分析。
(4)创新分布的验证。根据上文界定的框架，作者根据国家知识产权局专利数据库内相应数据，将激光视盘机产品的专利作了相应的检索和分类，如下表5所示。
表5 激光视盘机产品授权专利状况
产品类别
专利状况
VCD机 发明专利15条；实用新型专利
28条；外观专利144条
超级VCD机 实用新型2条；外观专利8条
SVCD机实用新型1条；外观专利1条
CVD机 外观专利2条
DVD机 发明专利80条；实用新型57
条；外观专利470条
EVD机 发明专利1条
说明：表内专利数据检索以2005年5月4日为截止日期。
基于上述专利信息，本文作者根据上文提出的创新分类框架，对上述专利作详细分析，得到以下3点结论。
第一，国内企业不是不创新，相反国内企业在产品外围创新方面表现得十分活跃。典型的表现是，国内企业和个人完全主导了激光视盘机产品的外观设计专利，同时他们也主导了实用新型专利权。
第二，国内企业在核心创新领域的表现不够活跃。VCD机核心创新的两大领域即机芯和解压缩芯片为国外企业所垄断。DVD机领域的情形也表现出了相似的趋势，但程度有所减轻。部分国内企业随着在VCD和DVD生产领域的经验积累，已经开始从外围进入核心创新领域，初步显现了其在DVD核心创新上的能力。例如，四川鼎天微电有限公司的专利，包括了DVD光盘升降机构(申请号：99241401.6)、DVD机芯进给机构(申请号：99241399.0)等；常州市新科精密机械有限公司显示了其在视盘机核心创新方面已积累了相当的能力，其主要专利包括具有弹性定心锥的DVD光头机芯(申请号：00221466.0)、双重阻尼抗振DVD光盘加载装置(申请号：00221373.7)、DVD光盘加载装置(申请号：00221374.5)、便携式DVD视盘机光拾取器驱动装置(申请号：00241198.9)、增加DVD光头机芯主轴电机平稳性的除隙部件(申请号：01217299.5)、DVD光头机芯的旋转托盘组件(申请号：01244616.6)、顶盖式光盘播放装置的DVD光盘机芯(申请号：01244617.3)、便携式DVD视盘机光拾取器驱动装置(申请号：01244769.2)等。
第三，国外企业主导了激光视盘机领域的系统创新。无论是在VCD、CVD、SVCD、DVD或超级VCD产品上，系统创新都是由国外企业所主导的。国内企业，在超级VCD领域的专利不涉及系统创新层次的技术，在CVD产品领域只有两项外观专利，在DVD机领域的核心技术或者说确定“制式”的技术主要由6C所主导。作为唯一的一个例外，是近期兴起的并且被信息产业部确定为行业推荐性标准的EVD产品，该系统创新层次上的技术所有权，以发明专利的形式为北京阜国数字技术有限公司所有。专利名称为“EVD盘、EVD盘记录机和方法、以及EVD盘播放机和方法”。
2.产品结构和竞争策略
(1)产品结构。根据产品结构的技术特点，Baldwin和Clark(1997)将产品界定为两种结构即集成化结构(integrated structure)和模块化结构(modular structure)。集成化产品结构的特点是产品零部件之间的联系复杂，产品的生产和加工不容易在不同的企业之间进行分解。相反，模块化产品结构的特点是，将产品结构通过结构、界面和标准的特别设计，使产品之间的联系简单化，产品设计和生产容易在不同企业之间进行⑤。根据这一划分，提供产品的产业结构相对应地可以划分为纵向产业结构(vertical industry structure,对应于产品集成结构)和横向产业结构(horizontal industry structure,对应于模块化产品结构)。
(2)进入条件。在DVD产业发展的初期，短期内产品结构表现为集成化特点，其时所对应的产业结构为纵向产业结构。如图2所示，针对DVD产品的主要构成部件即激光头、解压缩芯片和主轴马达等，菲利普、索尼和松下等企业多采用内部生产的方式来提供产品，产业内主要由上述提供集成产品的企业所构成，产业结构表现为纵向化的特点。
如图3所示，随着DVD产业的发展，尤其是一系列独立技术供应商的出现，例如提供解压缩芯片的LSI、ESS和Zoran等企业的出现，DVD产品的结构趋向于模块化，同时产业结构进一步表现为横向化的特点。纵观我国VCD和激光视盘机产业的发展，我国的企业主要是在此情形下进入该产业的。在VCD产业发展中，最先跟随万燕公司进入VCD生产的企业多为国外企业，其产业结构表现为纵向化的特点。但随着CL480芯片的出现，VCD的产品结构由集成化转向了模块化，到1995下半年和1996年上半年，国内企业开始大量进入VCD视盘机的生产领域。同样，国内企业也是在DVD视盘机产品结构趋于模块化的条件进入该领域的。
(3)竞争策略。当地企业的发展，体现了“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的思想，这充分地体现在当地企业的成功首先表现在激光视盘机装配环节的成功。在此环节的竞争中，当地企业策略性地实现了外部机会和其自身竞争优势的结合。
对于当地企业的发展，其外部机会主要包括价值链的可分性、独立技术供应商的出现和迅速增长且需求结构多层次的国内市场。
价值链的可分性：由于激光视盘机产品相对清晰的模块化结构，提供了当地企业在不占有核心技术的前提下，利用核心零部件的外购，迅速切入激光视盘机领域的可行性。
独立技术供应商的出现：激光视盘机生产领域，独立技术供应商如生产芯片的C—CUBE、ESS、生产激光头的日立、夏普、生产主轴马达的佳能、台湾东元等企业的出现，提供了中国内地当地企业直接通过产品组装方式进入该领域的可能性。
迅速增长且需求结构多层次的国内市场：激光视盘机产品市场需求的迅速上升，和中国内地需求市场的多层次性，提供了当地企业迅速进入低端市场，避免了其在初始进入时直接与先期进入的跨国公司进行面对面竞争情形的出现，提高了当地企业的进入成功率。
与此同时，当地企业也成功地把握了其自身的竞争优势。相对于跨国公司或国外高端品牌，当地企业的竞争优势主要体现在劳动力成本低和当地市场知识掌握。
劳动力成本低：内地制造企业具有劳动力成本低的优势，但这一优势只有在存在价值链的可分性和独立技术供应商存在的条件下，才能够得到实现。
当地市场知识：相比于跨国公司，当地企业享有“家门口优势”，这不仅体现在当地企业与当地经销商的良好关系，同时也显著地表现在当地企业在激光视盘机产品设计中极为强调视盘机的读盘能力和输出方式的多样化创新。
四、讨论
(一)系统创新和外围创新的竞争优势比较
外围创新是中国当地企业竞争优势的重要来源。但是相对于系统创新，外围创新有两个特点：第一，外围创新所创造竞争优势的维持时间较短，一个创新性的产品设计会很快被其他厂商所模仿；第二，外围创新所创造的竞争优势的缺口较小，即外围创新所导致的创新领先者和跟随者的之间的差距较小。
系统创新实际是界定了竞争的体制和范围，因而源于系统创新的竞争优势持续时间较长，并且竞争优势缺口较大。以DVD播放机产品为例，如表6所示，此型号DVD播放机的材料成本由激光头、解压缩芯片和伺服芯片、电源和机箱等外部配件构成，约为41美元。但核心零部件如激光头、伺服及解压缩芯片采购自国外企业，采购成本约占产品材料成本的67％，国内零部件生产环节所创造的价值约占材料成本的33％。与此同时，产品组装环节创造的附加值仅为0.5美元，而国外企业由于对构成DVD系统创新之核心技术的所有权，可以获得DVD专利费为14美元。值得指出的是：
表6 2004年初中国出口DVD机的成本构成：某型号产品
构成 价格(美元) 说明
产品出厂价 63 中方产品出口价格
DVD专利费
14 支付DVD相关技术的专利费
产品组装 0.5组装环节的附加值
激光头 12～12.5
解压缩芯片
7.5国外企业
伺服芯片 7.5
电源 3
机箱和显示等国内企业
外部配件10.5
注：该型号出口机型的技术特点为时尚超薄设计、NTSC/PAL制式自由转换、逐行扫描输出、复合视频、S视频、色差分量输出、双解码功能、全面兼容超级VCD、VCD、CD、CD-R、CD-RW、MP3等。
第一，尽管国内DVD生产企业已经在美国起诉了国外DVD专利所有权企业，但只要DVD产品不被替代，国外企业仍然可以或多或少地获得专利费。这表明了系统创新创造竞争优势具有持续时间长的特点。
第二，此型号出口产品之所以缴纳14美元专利费，是因为其并没有使用全部需付费的DVD专利技术。按全部付费计，DVD生产企业交纳的专利费用应为每台21.3美元，付费对象包括6C(日立、松下、三菱电机、时代华纳、东芝、JVC联盟)、3C(飞利浦、索尼、先锋联盟)、1C(法国汤姆逊公司)、杜比公司、DTS以及MPEG-LA(高改芳，2003)。此事例显著地表明了系统创新相对于外围创新，其所创造的竞争优势具有“缺口”大的特点。
(二)核心创新和外围创新的互动
核心创新和外围创新之间存在着强烈的互动，在很多情形下，外围创新实际是提供了核心创新的创新源。对视盘播放机解压缩芯片的系统考察表明，解压缩芯片最初的功能仅仅是提供对光盘上的压缩视频信号进行解码的功能，但到后期，解压缩芯片不仅集成了音频解码的功能，同时它还大量吸收了外围创新的思路，将其集成到芯片设计中。在此意义而言，核心创新实际上是不断侵蚀了下游装配厂商的价值创造空间，同时也压缩了其外围创新的范围⑥。例如，在VCD产品设计的早期，产品的卡拉OK功能一般是由下游装配厂商通过加装外围电路来实现。加装卡拉OK功能，是下游厂商附加值创造的重要来源，是产品差别化的重要方式，也是推动VCD从高端进入千家万户的重要力量。卡拉OK电路由数字音频解调电路、话筒信号放大电路、A/D信号变换电路、混合电路和控制电路等组成。高级的卡拉OK功能包括了麦克输入、声音调节、回响控制、消唱、伴唱、高低音调调节、评分、鼓掌、视频输入等功能。由于这些功能的提供，尤其是回音、变调、混响和特技效果所产生的鼓掌和评分等功能，可以隐蔽地提高演唱的声音效果，可以使消费者更多地陶醉于自己的“美妙声音”中，极大地加速了VCD产品的扩散。但可惜的是，这些功能最后都被核心芯片提供商吸纳进芯片设计中，卡拉OK功能成为了所有VCD机的标准配置，不再是终端产品差别化的来源。
另外，核心创新不仅渐渐侵蚀了下游厂商的附加值创造范围，同时对外围创新的有效且迅速的吸纳，也是决定核心零部件供应商竞争绩效的重要因素。在VCD产品的发展史上，在1997年，ESS公司之所以能在C-CUBE公司占主导地位的情形下，在解压缩芯片的市场上异军突起，就是由于ESS公司的解压缩芯片在吸纳外围创新方面的进展比C-CUBE公司的效率更高。相对于C-CUBE的CL680芯片，ESS提供的芯片组有两块芯片组成即ES3204和ES3207，其优势有两个。
第一，它更多地吸纳了外围创新。CL680芯片在1997年中期的销售价格约为15美元，除其原有的音视频解码功能以外，吸纳的重要外围创新主要是在屏显示、卡拉OK功能、快进、快退搜索功能等。但是采用CL680的下游VCD装配商需要加装约240元人民币的外部电路才能实现1997年当时市场上VCD机的主流配置功能。相对于CL680，ESS芯片更多地集成了外围电路。ES3204芯片作为主芯片不仅包括了CL680的主要功能，同时还包括了变焦、自由变屏等功能，其销售价格也为15美元。但是，作为ES3204辅助芯片的ES3107是一个吸纳外围创新的复合体，包括了混响功能、遥控、音频D/A、声音增强等多个外围创新。ES3204的销售价格为13美元。这样，相对于采用CL688芯片的下游厂商，采用ESS系列芯片下游厂商可以节约大约120元人民币的成本。同时由于更多的外围电路集成在芯片中，采用ESS芯片的产品可靠性更高。
第二，ESS系列芯片采用了RISC(精简指令集)结构，同时带有数字信号处理器，下游装配厂商可以采用软件的加装来给VCD产品增加新的功能，而采用C-CUBE系列芯片厂商只能通过在芯片外围继续增加专用芯片数量或采用新型号芯片，来丰富产品的功能。
ESS系列芯片的价格竞争力及功能更新上的灵活性，既是ESS公司在市场上异军突起的原因，同时也是国内包括江苏新科在内采用ESS芯片的下游装配商市场表现较好的重要原因之一。
(三)模块化——释放劳动力成本优势的关键
视盘播放机产业的发展表明，当地企业的进入实际采用的是“化整为零，各个击破”的策略。清晰的价值链结构、开放的产品架构设计和独立技术供应商的出现，为当地企业的进入创造了“机会窗口”。基于这一机会，当地企业一般都是专注于价值链的某一环节，充分发挥其当地市场知识掌握和低劳动力成本的优势，在市场上占据一席之地的。涉及本土企业的进入和创新，下列3个因素值得特别强调：
模块化带来的进入机会。相对于跨国公司，中国公司尽管有规模较小、技术水平较低的缺点，但本土企业毫无疑问地拥有低劳动力成本，并且靠近一个多消费层次且规模巨大消费市场的优势，但是并不是在每一个行业内的企业都能够找到进入的机会或者如军事战略中所谓的“突破口”。例如，在复印机尤其是高端复印机市场上，我们较少看到本土和日本企业的身影，这一方面是因为高端复印机市场的国内客户对品牌因素较为敏感，同时也是因为施乐复印机采用了一个集成度高的产品架构。本土企业难以找到“下手”的地方，它们也就难以发挥其所有的低劳动力成本和当地市场知识的优势，也难以利用身处一个巨大且需求层次多样化市场所带来的增长机会。中国企业在程控交换机制造业的成功进入，就是因为它们成功地利用了中国程控交换机产品市场需求的多层次性。当跨国公司专注于城市大容量局用程控交换机时，中国本土厂商却通过成功的外围创新，首先在低端市场—中国农话交换机市场，站稳了脚跟，其后才在城市市话交换机市场与跨国公司竞争，最后，华为和中兴才尝试到国际市场发展。
另外，在中国摩托车工业中，重庆隆鑫和力帆等企业在追赶日本摩托车企业的过程中，在模仿国外产品的同时，采用了更加开放和更为模块化的产品架构设计，为释放中国的低劳动力成本优势开拓了广阔的空间，最终当地企业在一个不长的时间内就主导了国内摩托车市场。同样，中国造船工业在发展过程中，也充分利用了船舶产品设计模块化的趋势，国内造船企业充分利用了低劳动力成本的优势，只专注于船舶舾装和焊接等环节，将船舶设计、电器和发动机等环节外包出去，在与韩国和日本等造船强国的市场竞争中取得了不错的绩效。
把握创新的权力：由于创新所带来的潜在经济收益诱惑，创新实际代表着一种权力。并不是每一个企业都具有创新的自由。例如，中国轿车生产企业基本都是通过合资方式进入轿车生产领域的。轿车企业之所以在创新表现上不佳，一方面是因为轿车技术的复杂性和企业技术能力的相对低下，另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是目前50∶50股权结构下的合资企业缺乏“话语权”，合资企业轿车产品的细微改动都需要外方的批准。在一个进口关税较高、轿车进入采用目录控制制度并且竞争度仍然稍显不足的市场条件下，外方自然不鼓励中方的创新行为。相反，被称为“麻烦制造者”并且采用非合资方式进入的本土企业，如奇瑞和吉利，却在创新方面表现活跃。与其他合资企业相比，奇瑞和吉利的主要优势在于把握了创新的权力，分解了产品结构，从而为利用“低劳动力成本优势”，洞开了“机会窗口”。
结盟独立技术供应商：由于本土企业在核心创新能力上的相对缺损，我们看到，在本土企业的创新过程中，表现出了很强的结盟独立技术供应商的趋势。例如，本土非合资轿车生产企业，如奇瑞和吉利就成功地利用了独立技术供应商，暂时弥补了其技术能力上的劣势，切入了轿车生产领域。随着本土轿车生产企业创新行为的日趋活跃，一些国外的轿车独立技术供应商已于国内企业结成了紧密的协作关系。例如，仅就意大利而言，其最大的6家汽车设计公司I.DE.A、Zagato、Bertone、Pininfarina、Giugia-ro、Stola均已经在中国接到订单，其中几家已经在中国上海等地设立分支机构。其中，来自中国的汽车设计业务已经占到I.DE.A总营业额的40％，而Pininfarina汽车设计公司目前有1/3的业务来自中国。
针对以上3个因素，中国本土企业在创新行为相关的竞争策略方面表现出了两个非常重要的特点。
第一，远交近攻。本土企业在创新行为上的竞争策略，具有这样的特点：团结“较远的”非价值链同环节的独立技术供应商，进攻“较近的”的价值链同环节国外企业。例如，中国视盘播放机下游装配企业的竞争策略实际是团结或信赖于与自己不处于价值链同一环节的解压缩芯片等供应商，与处于价值链同一环节的国外或国内其他装配商展开竞争。我国手机制造企业的兴起，也部分体现了这一策略。国内的波导和TCL等公司，在初始进入手机制造业时，充分利用了韩国的手机设计公司和法国的手机模块提供商Wavecom的力量，利用当地市场知识，在手机终端与诺基亚、摩托罗拉等跨国公司展开竞争。宁波波导公司1999年利用了法国萨基姆的手机模块和设计方案，其后波导又成功地利用了更接近中国消费者口味的韩国设计公司SEWON，其后波导才开始其自主设计的努力。除手机行业以外，PC行业中的联想集团有限公司实际也采用了类似的创新战略。联想与英特尔等国外独立技术供应商结成了战略联盟，但在终端环节上与国外的Dell、HP和IBM(联想收购IBM PC前)展开竞争。
第二，突破自制或购买(Make or Buy)的思路。我国当地企业在涉及到创新的竞争策略上实际上已经部分地突破了传统的“引进、消化和吸收”的线性思路⑦，当地企业不再将完全国产化作为追求目标，相反他们已经注重从全球价值链或全球生产网络的角度来正确定位自己⑧。从表面看来，我国企业的经营实践是与西方所谓的“核心能力”理论是有所冲突的。传统“核心能力”的理论强调企业应该“内部化”附加值高的环节，而将附加值低的生产环节“外包”出去，而我国企业在产业进入时，是通过将附加值高的环节即“核心零部件开发和制造”外包来实现产业进入的。
实质上，这一经营实践是与中国企业的能力现状相适应的，也是符合“核心能力”理论的。例如，在我国当地轿车工业发展中，奇瑞和吉利两种公司的成功进入就体现了这一思想。首先，奇瑞和吉利的进入成功地利用了国外的独立技术供应商，甚至将发动机和轿车设计等关键环节外包；其次，他们基于相对模块化的轿车产品结构，充分利用了低劳动力成本的优势和轿车市场需求的多层次化，在轿车业的“6+3”巨头都在中国建立合资企业的市场中，在低端轿车市场，开辟了自己生存的空间。
当然，相对于产业进入环节和外围创新上的优秀表现，当地企业目前在核心创新和系统创新层次上的作为不大。这部分是因为当地企业实力的限制，但也部分地源于经营策略上的缺陷。目前体现创新和技术开发政策的国内有关政策和学术研究文献，仍然较强地体现了传统两分法即Make or Buy(自制或购买)的特色，创新选择似乎仅局限于“要么技术引进，要么自主创新”。
其实，企业创新所需要的技术，除自制和购买以外，至少存在第三种道路。战略联盟作为一种有效的协作各方努力程度或专业化互补的有效机制，还没有引起国内企业界和政策制定者的足够重视。这突出地表现在政府或企业在制定技术标准时，往往是片面地选择单一的“优胜者”，不注意有效地协调各方利益和专业技能，导致标准迟迟难以出台。在某种意义上，这种方式是违背了系统创新的实质，系统创新的竞争不是单打独斗，而是价值链的竞争。系统创新竞争不是单兵作战，而是集团战。
例如，从上个世纪90年代初期开始，我国就开始着力于制订和推出自有的高清晰度电视(HDTV)技术标准。但时至今日，一方面，欧洲的DVB和美国的ASTC高清晰度电视标准早在上个世纪90年代就已经推出了；另一方面，通过手机传输的电视和IPTV在国外已经表现出了替代传统的基于地面传输高清晰度电视的潜力，而我国的高清晰度电视标准仍然迟迟没有出台。是什么导致了我国高清晰度电视标准决策过程缓慢呢？这一方面是因为技术问题的复杂，而另一方面是因为参与标准制订的各方利益难以摆平。
其实，在此我们可以部分借鉴国外企业在DVD播放机系统创新上的经验即通过“专利池(patent pool)”的方式，有效协调各方的利益和技能，加速标准推出，同时也可以强化价值链的力量，提高中国标准在与国外标准竞争中成功的可能性，推动其从法制标准走向事实标准。当然，除专利池以外，也可以要求标准技术专利权的有条件放弃，即要求标准提案人向标准组织出具放弃专利权的申明，或者向标准组织提供专利人出具的在标准建立后向任何有兴趣的第三方免费许可该专利技术的声明，从而进一步扩大标准联盟的力量，提高标准竞争成功的可能性。
五、研究结论和局限性
本文的学术贡献是：第一，提出了针对中国企业能力现状的创新分类方法。创新可以划分为系统创新、核心创新和外围创新；第二，识别并描述了中国企业创新分布的特点。中国企业不是不创新，相反它们在外围创新领域表现得十分活跃，但在核心创新领域进展不够迅速，在系统创新领域尚缺乏显著的作为；第三，基于产品结构演化分析，尝试性地探讨了中国企业的竞争绩效，并引出了相关的竞争策略启示。
基于这3点学术贡献，在此我们可以尝试回答本文第一段所提出的目前学术理论尚不能回答的两个现象。
(一)中国企业创新是如何分布的
创新可以分为系统创新、核心创新和外围创新。
目前中国企业在外围创新领域表现活跃，这也是当地企业竞争力的重要来源。但中国企业在核心创新领域的能力积累较慢，在系统创新领域缺乏显著的作为。
国外学者评价中国企业创新能力时，多强调其在外围创新领域表现活跃。国外学者在评估中国企业的创新能力时，一般采用了专利数量指标来测度中国企业的创新能力，但事实是，中国企业所获得授权专利中，大部分是外观设计专利。国外学者在评估中国企业创新时，没有考虑“不同专利种类，其经济和技术显著性是不一致的”这一事实。而目前国内学者和媒体称国内企业缺乏创新时，多指其缺乏核心创新和系统创新。在这方面显著的表现是，国内媒体经常指出的是，国内企业在核心技术领域落后(对应于本文的核心创新)，或在建立自有技术标准领域建树不多(对应于本文的系统创新)。国内学者和媒体在批评国内企业时，没有注意到“国内企业在外围创新领域的表现极为活跃”这一现实。
如表7所示，在国内市场迅速增长且需求结构多层次、开放的价值链结构和独立技术供应商出现的条件下，国内企业尽管在系统创新和核心创新能力方面尚有所欠缺，但活跃的外围创新为其成功的进入、崛起和持续增长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国内企业外围创新的3个重要特点是：
表7 一些本土企业的典型外围创新
红太阳电视机
长虹公司宽电压设计，以满足广大农村市场的特殊需求
超强接收电视机 TCL公司超强信号接收，以满足农村市场电视信号不强区
域的需求
TCL999D宝石手机 TCL公司手机外观上加装宝石，以满足追求手机保值功能
的用户需求
边远地区基站不多，信号不强，因此波导公司推
“幻影”RC838手机 波导公司出了接收信号强的手机，并称之为“手机中的战
斗机”
一键上网PC 联想公司PC机的一键上网，可以降低用户接入ISP的技能
需求，从而将产品推向更广的大众市场
在PC机不开机的状况下，可以发挥DVD机等家
LEOS系统的PC机 联想公司用设备的功能。联想的LEOS系统，极大地推进
了PC机家电化的趋势，加速了PC机向大众市场
的渗透
当国外的大厂商都将精力放在大城市的大容量交
换机上时，HJD04机作为一个创新的产品，却将
销售定位在中国农话交换机市场。产品创新有两
HJD04程控交换机巨龙公司个跨国公司不具有的特点：第一：适合中国农村
电话网复杂且技术落后的环境；第二：很好地理
解了中国农村电话网的特点，该机型带有与当时
其他落后设备互联互通的接口电路。
同一档次轿车的合资车型一般车内空间较小，创
“风云”轿车
奇瑞公司新产品“风云”轿车，不但销售价格相对较低，
同时有较大的车内空间。
针对中国录像机扩散率不高的状况，推出VCD播
VCD播放机 万燕公司放机，以满足广大用户群体在家里看“大片”的
需求
小神童洗衣机
海尔公司基于深刻的用户理解，海尔推出了针对细分市场
的小容量洗衣机
第一，开阔的视野。企业不盲目追求完全的国产化，相反企业却注重全球范围内的技术搜索。全球采购具有竞争力的零部件，会降低企业的附加值创造范围，但却是企业取得初期的市场地位所必须的。
第二，下游集成能力(downstream integration capability)。国内企业尽管不掌握创新所涉及的所有技术，但是他们却具有相当的下游集成能力，包括分析、评价采购部件，及将其整合起来的系统能力，从而能够将采购到的零部件装配成在本土，即使与跨国公司产品相比，也在某些方面具有竞争力的产品。
第三，市场能力。企业具有识别当地市场需求并将其成功表达为产品技术性能和特色的能力，从而能够创新出符合当地消费者偏好的产品，最终在与跨国公司的竞争过程中取得部分竞争优势。
(二)如何从产品结构演化的角度来量度中国企业的竞争绩效
针对中国企业竞争绩效的一个有意思现象即它们在电脑、程控交换机等传统上被称为高技术的行业，表现良好。但却在一些传统上被定义为低技术的行业如饮料、家具和快餐业，所实现的绩效却没有达到大众的预期。
这是因为，在激光视盘机、电脑和程控交换机等高技术行业，具有有利于中国当地企业进入的3个条件：价值链的可分性、独立技术供应商的出现和迅速增长且表现为多消费层次的国内市场。在此条件下，国内企业能够充分地将其两个潜在的优势即劳动力成本低和当地市场知识掌握，转化为显在的优势。
相反，在一些传统上被定义为低技术的行业如饮料、家具和快餐业，尽管国内市场增长很快，但是由于价值链缺乏可分性同时也没有出现足够数量的富有竞争力的独立技术供应商，国内企业难以充分发挥其潜在的两大优势即劳动力成本低和当地市场知识掌握优势。
在这些所谓的低技术行业，产品并不具有模块化的特点，同时跨国公司的优势体现在产品制造的多个环节，当地企业难以寻找到竞争所需的“突破口”。例如家具制造不是一个高技术行业，但宜家公司将产品的设计、生产、供应及营销进行了完美的搭配，其竞争优势并不体现在价值链的一个或两个环节，这种难以分解的价值链结构有效地阻止了当地企业的进攻。宜家的竞争优势体现在顾客可自己装配、自己拆卸、目录销售、产品运输方便、标准化组合家具设计、品种多、低成本生产和顾客自选及质量一致性等价值链的多个环节。我国当地企业也许可以模仿其价值链的某一个环节，但在短期内难以模仿其全部环节及其集成机制。将价值链的不同环节活动做好，并且进行有效集成，是这些所谓低技术行业领先者的竞争优势所在。
具体到“红高粱”挑战“麦当劳”，之所以失败，根据本文的分析，其原因至少包括以下3个：
第一，“红高粱”没有成功利用“中国市场规模大且需求多层次”这一机会，不该如此急迫地与“麦当劳”在王府井大街这一高端市场摆开架势，进行“头对头”竞争。面对饮料业的巨人“百事可乐”和“可口可乐”在中国市场的成功经营，“非常口乐”的异军突起正在于其成功地利用了“当地需求多层次”这一现实机会，从中小城市和农村市场找到了竞争的“突破口”和“滩头阵地”。
第二，相对于“麦当劳”所具有的标准化和产业化快餐运作体系，“红高粱”并没有有效地分解价值链，并在可以有效发挥自己竞争优势的价值链环节上与跨国公司竞争。
第三，相对于“麦当劳”等国际快餐企业所积累的长期供应商联系，中式快餐业的真正崛起必须要找到分解价值链的有效手段，以释放低劳动力成本的优势，同时要培养具有国际竞争力的供应商。
本文研究的局限性体现在3点：
第一，作为案例研究，它不可避免地带有研究者的主观性。
第二，在对创新分布的考察中，我们利用了国家知识产权局的专利数据，作为验证创新分布的根据。这种方法的缺陷是，专利尽管在大量的学术研究中，已经被作为一种量度创新产出的主要指标，但这种方法的本身缺陷是，企业的创新并不一定与专利相关。一般认为，企业的创新只有约20％会以专利的形式表达出来。有些企业会因为保密或产品技术变化快的原因，不申请专利。除此以外，本文并没有探讨激光视盘机企业的工艺创新特点，我们有理由相信，为了发挥低劳动力成本的优势，中国激光视盘机企业可能如电池生产企业比亚迪公司一样，在生产工艺上进行了一系列有利于发挥当地劳动力优势的切分生产环节的创新。本文没有对工艺创新进行系统研究，是个重要缺陷。
第三，本文的研究结论，来自于我们对视盘播放机产业的考察。因此，本文的创新分类方法及其对中国创新分布的探索性结论，需要在一个更广范围和更多产品种类的统计中得到进一步的验证。
注释：
①在3个盲人摸象时，综合3个人不同的感觉有利于实现对对象更全面的描述。
②Paul(1985)认为我们现在所使用的QWERTY键盘，在效率上要低于另一种于1932年获得专利权的Dvorak键盘，但是锁定导致了目前的键盘成为了事实上的标准，它很难被替代。
③安装基础(Installed base)，是指采用同一系统创新的用户数目的多少。
④1995年年初，C-Cube单片解压缩芯片的价格约为70美元左右，1996年中期下降到约45美元，到1997年已经降到了约15美元。
⑤Fine(1998)在其1998年专著中对此现象有深入的分析。
⑥万燕公司在VCD产品的商业化及其产业发展方面，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但它并没有成功地获取价值。这部分是由于万燕没有申请专利，另外，尽管万燕所提供的产品概念和技术对于C-CUBE推出CL480芯片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但没有从C-CUBE等其它芯片企业的增长中获利。尽管当时有多种解码芯片，但CL480是第一个面向VCD机的专用芯片。部分学者认为这是万燕的失误，但另一种可能性在于这是国外技术供应商的策略。例如，Harhoff,Henkel和Hippel(2003)等学者2003年在《研究政策》杂志上发表的研究成果表明，目前已经出现了一种趋势即技术开发商故意公布技术细节，以此来获取下游企业在开发产品时的技术反馈，以不断优化产品设计。这一现象似乎与通常的经济学常识相反，但已经成为部分领先技术开发商的竞争策略。
⑦Abernathy和Utterback(1978)在对装配产品的分析中，揭示了技术生命周期模式。Kim(1997)年通过对韩国汽车及电子等产业的分析，指出了发展中国家的技术变化往往是与发达国家的技术变化的方向相反，即发展中国家技术发展往往起源于成熟技术，通过反向工程和内部研发等活动渐渐逼近技术前沿。谢伟(2004)的研究肯定了中国彩电产业技术的发展也符合这一模式。
Kim(1997)提出了发展中国家技术发展的“引进、吸收和提高(acquisition,assimilation and improvement)”模式，该模式在很大程度上类似于国内流行的“引进、消化吸收和创新”模式。但是，随着技术开发活动的复杂化、竞争激烈化和经济的全球化趋势，该技术发展模式实际已经至少显现出了两种局限性：第一，该模式本质上仍然是一种线性模式(liner model)，实际的技术发展活动是存在着多重网络和反馈的；第二，技术的迅速变化和竞争的激烈化，已经不容许发展中国家企业按部就班地进行技术追赶，因为技术变化的前沿不是静止的。如果按照这一传统的发展模式来组织技术开发工作，可能未等到发展中国家企业实现完全消化和吸收后，产品技术就早已经落后了。至少对中国企业而言，实际的技术开发模式已经表现出了以下两个重要特点：
第一，不追求产品的完全国产化，相反却充分利用国际上可行的技术资源，利用自己的整合能力，在终端产品市场上与国外企业展开竞争。联想集团有限公司不具有个人电脑核心技术即微处理器和操作系统，但它成功地整合了国外产品技术，雄踞国内个人电脑市场的宝座。其实，在产品复杂化和技术开发费用高涨的今天，即使是发达国家的领先企业已越来越难以完全掌握一个复杂产品系统所涉及到的所有技术，整合相关技术资源已经成为企业参预市场竞争的重要策略；
第二，充分地利用补偿优势，与国外企业展开竞争。从平均水平而言，发展中国家企业技术能力落后于发达国家企业。如果竞争力完全可以用成本来表达的话，发展中国家企业在和发展国家企业竞争时，成本上势必处于劣势。因此，为了在市场竞争中生存，发展中国家企业势必要找到其成本补偿优势。随着政府补贴和高关税保护等传统补偿优势作用空间的压缩，中国企业目前已经显现出了一系列创新性的开发补偿优势的方法。例如，国内的华为公司，在程控交换机市场竞争的初期，主要是面对跨国公司不具有优势的农村电话网；国内的手机企业，如波导和TCL公司，基于当地市场知识，通过削减手机的分销层次达到降低销售费用，从而获取成本补偿优势；国内的联想集团有限公司，在“贸”阶段即代理国外个人电脑时所建立的庞大分销网络，为其获取补偿优势建立了坚实的基础；国内的摩托车制造企业，与日本企业相比，不具有技术优势，但却利用产品结构模块化，充分地分解了产品制造过程，利用当地劳动力优势，在摩托车市场上实现了异军突起。
⑧熊彼特开创了创新理论研究，但是熊彼特理论中仍然存在着极为重要的缺陷。通常学者们都知道熊彼特理论中存在着一个悖论即他在其学术生涯的早期强调企业家精神和小企业在创新过程的作用，但晚期却强调大企业的研究和开发活动对于创新极为重要。但熊彼特理论的真正缺陷却存在于该悖论的背后，无论是小企业或大企业，该悖论其实潜在地假设了创新是个体的作为，是个人英雄主义的温床。但近期的学术研究却证明，世界上的创新很少是单一个体努力的结果，相反创新是企业间的合作结果，是网络化的结果(DeBresson,Xu and Xie,2005)。正因为如此，近15年来，“国家创新系统”理论才在学术界大行其道。但是，“国家创新系统”理论仍然存在着一些局限性：
第一，国家创新系统理论其实是强调系统方法在管理和研究创新过程中的必要性。但是，我们面对着的一个问题是，这个系统是国际层次上的，国家层次上的，还是区域层次上的，还是企业间的呢？很多创新并不是局限于一个国家范围内，例如本文中的所探讨的VCD播放机的创新就不是局限于中国境内，相反它是跨越中国国界的有中、美、日和欧洲企业共同参与的结果。近期关于中国创新分布的投入产出分析表明，在学术范围内，企业间网络(inter-firm networks)而不是国家创新系统是一个研究创新问题的合适层次(DeBresson,Xu and Xie,2005)；
第二，国家创新系统事实是强调国家范围内创新网络的存在，但它并不必然地强调政府在此系统中的中心地位或由政府出面来组织和建设一个创新系统。自1997年以来，国家创新系统理论在中国的流行版本，某种程度上是曲解了该理论提出者Lundvall(1988)和Nelson等的观念。如果由政府来主控整个创新系统并维持其高效率，它至少有两个先决条件：
第一，政府有充分的信息和充分的信息处理能力来组织整个国家经济体系内的技术运作；
第二，政府技术开发计划的执行过程中无扭曲现象存在，同时政府官员和机构有足够的技术能力来评估和领导技术创新项目。
这两个条件在现实生活中其实并不是必然存在的。随着奇瑞的初步成功，近期它已经或明或暗地被当成了一个政府支持下的成功自主创新实例，相关或不相关部委的领导也开始频频造访奇瑞公司。这里，我们不否认政府支持对于奇瑞发展的作用，但我们仍需要记住一个现象：曾几何时，奇瑞公司曾经被视为“麻烦制造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