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辩证法的革命本质和保守方面，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辩证法论文,保守论文,本质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关于唯物辩证法的革命本质和保守方面的问题，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创始人早就提出过。但是，在我国思想理论界多年来存在着片面强调辩证法的革命性、忽视它的保守方面的倾向，甚至不少干部群众根本不知道辩证法还有保守的方面。因此，本文虽然也谈到辩证法的革命本质，但重点是谈辩证法的保守方面，主要就什么是辩证法的保守方面？它在事物发展中的地位和作用怎样？为什么我们忽视辩证法的保守方面？忽视它给实际工作带来什么危害等问题谈点粗浅的看法。
一
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创始人在他们的著作中，对唯物辩证法的革命本质和保守方面都曾作过明确的论述。
马克思在1873年写《〈资本论〉第一卷第二版跋》时，为了回击资产阶级及其代言人对唯物辩证法的攻击，曾明确指出：“辩证法，在其合理形态上，引起资产阶级及其夸夸其谈的代言人的恼怒和恐怖，因为辩证法在对现存事物的肯定的理解中同时包含对现存事物的否定的理解，即对现存事物的必然灭亡的理解；辩证法对每一种既成的形式都是从不断的运动中，因而也是从它的暂时性方面去理解；辩证法不崇拜任何东西，按其本质来说，它是批判的和革命的。”（《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第218页）这里着重揭示了唯物辩证法的革命本质——对现存事物的否定理解；同时又告诉我们辩证法还有对现存事物的肯定理解的方面。
恩格斯在1886年写的《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一书中发展了马克思的这个思想。他说：“这种辩证哲学推翻了一切关于最终的绝对真理和与之相应的人类绝对状态的想法。在它面前，不存在任何最终的、绝对的、神圣的东西；它指出所有一切事物的暂时性；在它面前，除了发生和消灭、无止境地由低级上升到高级的不断的过程，什么都不存在。它本身也不过是这一过程在思维着的头脑中的反映而已。诚然，它也有保守的方面：它承认认识和社会的每一个阶段对自己的时间和条件来说都有存在的理由，但也不过如此而已。这种看法的保守性是相对的，它的革命性质是绝对的——这就是辩证哲学所承认的唯一绝对的东西。”（《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第213页）这就清楚地告诉我们，辩证法既具有革命的本质，又有保守的方面。它的革命性是绝对的，保守性是相对的。
根据马克思的论述，所谓辩证法的革命性，是指它对现存事物的否定理解，即对现存事物必然灭亡的理解。辩证法是关于自然、人类社会和思维的运动和发展的普通规律的科学。它认为世界上一切事物都存在着矛盾；矛盾双方的统一和斗争，推动事物的变化和发展；发展是事物由数量的变化到性质的变化，由低级到高级的不断前进的过程。因此，宇宙间的任何事物都是暂时的，没有什么不动、不变的东西。它总是不断地向对立面转化，由旧质向新质飞跃，为新事物所否定。世界就象滚滚的江河，奔腾不息，永远前进。辩证法的这种关于事物的不断变动、转化、质变、否定的性质，就体现了辩证法的革命本质。辩证法的革命性是绝对的，因为世界永远处于不断的发展过程中，任何事物迟早总要被否定的，新陈代谢是宇宙间普遍的、永远不可抗拒的发展规律。这是永恒的、无条件的。辩证法的革命性反映了辩证法的本质，因而承不承认辩证法的革命性是区分辩证法和形而上学的一个根本标志。如果磨灭它的革命锋芒，阉割它的革命精神，也就从根本上抛弃了辩证法。哲学史上的庸俗进化论就是如此。
然而，辩证法又有它的保守方面。所谓辩证法的保守方面，按照马克思的论述，是指它对现存事物的肯定理解，即认为每一事物在它的时间和条件下都有存在的理由。唯物辩证法认为，一切事物都在不断地运动、变化和发展着，都处于产生和消亡之中，但事物并不是瞬息万变。倏忽即逝的。每一事物的矛盾双方在转化之前，它们相互依存着。相互依存，就是矛盾双方的相互肯定，即一方肯定自己要以肯定对方为条件。在事物的肯定阶段，只发生数量的变化，所以呈现出相对静止的状态。因此，任何事物都有它产生、发展和消亡的客观历史过程，当它在历史上的作用还没有完结的时候，它是具有必然性、合理性和现实性的东西，都有它自己存在的理由。辩证法的这种关于事物的相对静止、依存、量变、肯定的性质，便体现了辩证法的保守方面。辩证法的保守方面是相对的，因为一切事物的存在都是有条件的、暂时的。随着时间和条件的推移，事物总是要变化的。今天被认为是现实性的东西，以后会变为不现实的；过去的新事物，要变为现在的旧事物。
但是，辩证法保守方面的相对性，并不意味着它是可有可无的，更不是什么消极、有害的害素，它在事物的存在和发展中具有重要的地位和作用。
首先，辩证法的保守方面同它的革命性一样，都是事物发展不可缺少的一个方面。唯物辩证法认为，世界上一切事物的运动由于对立面的统一和斗争，都采取两种状态：相对地静止的状态和显著地变动的状态。当着事物的运动在第一种状态时，即对现存事物的肯定阶段，矛盾双方相互依存着，它发生数量的变化，呈现出静止的面貌；当着事物的运动在第二种状态时，即对现存事物的否定阶段，矛盾双方各向自己相反的方向转化，发生了性质的变化，呈现出显著地变动的面貌。事物就是在这两种状态的相互交替中，川流不息地向前发展的。因此，不仅属于辩证法革命性的否定，质变、转化和显著地变动状态，是事物运动发展不可缺少的基本环节，而且属于辩证法保守方面的肯定、量变、依存和相对地静止状态，也是事物运动发展不可缺少的基本环节。没有显著地变动这一否定环节，旧质不能向新质飞跃，事物固然不能发展；但没有相对地静止这一肯定环节，质变、转化就失去了基础和条件，事物也是不能发展的。恩格斯指出：“物体相对静止的可能性，暂时的不平衡状态的可能性，是物质分化的根本条件，因而也是生命的根本条件。”（《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第563页）这就是说，相对稳定状态的积极作用，就在于它为事物的存在和发展提供了条件。
例如，自然界的生态平衡，是自然界各种生物得以存在和发展的基本因素。广东省珠江三角洲的桑基鱼塘，为我们提供了农业上水陆相互利用，动植物彼此促进的一个事例。在这里，人们种桑养蚕，用蚕沙（粪）蚕蛹喂鱼，再以塘泥肥桑。这就构成了桑茂蚕壮，蚕壮鱼肥，鱼肥泥好，泥好桑茂的循环体系，使桑基鱼塘互相利用，蚕鱼彼此促进，成为举世闻名的人工生态平衡系统，大大地提高了资源的利用率和经济效益，生动地说明了自然界生态平衡的积极作用。相反，如果破坏这种平衡，就会招致意想不到的灾难。恩格斯曾举例说明过这个道理。他说：“美索不达米亚、希腊、小亚细亚以及其他各地的居民，为了想得到耕地，把森林都砍完了，但是他们梦想不到，这些地方今天竟因此成为荒芜不毛之地，因为他们使这些地方失去了森林，也失去了积聚和贮存水份的中心。”（《自然辩证法》第158页）
国民经济各部门的综合平衡，是生产发展的基本条件。因为国民经济各部门是相互联系、相互促进的。工业的发展，必须有农业的发展来适应；而农业的发展又靠工业来支援。实践证明，我们只有在国民经济各部门之间建立一个协调的比例关系，做好综合平衡的工作，才能使生产得到迅速的发展。如果比例失调、平衡打乱，就会破环整个国民经济的发展。如1958年我国全民大炼钢铁，忽视了农业、轻工业的发展，造成国民经济的比例失调，结果使社会主义经济建设遭到严重的挫折，就是一个深刻的教训。
上述说明，事物矛盾的双方是以对方的存在作为自己存在的条件的，没有对方的存在，自己的一方也不能存在，因而这个事物也就不存在了；同时，矛盾双方的发展也是以对方的某种发展为条件的，它们总是互相利用、互相促进、互相吸取对方的有利因素而得到发展，如果离开了对方的发展，事物也不可能有真正的发展。因此，矛盾双方的相互依存，事物的相对静止、暂时的平衡状态，决不是什么消极的因素。恰恰相反，在一定条件下，它不仅使事物保持着其原来的质，而且是向新质转化的重要条件。
其次，辩证法的保守方面和它的革命性是相互依存、相互制约的，失去一方，他方就不存在。
辩证法的革命性和保守方面的关系。从其实质上说，就是变动与静止、质变与量变、转化与依存、否定与肯定的关系。变动是绝对的，静止是相对的，但绝对的变动又通过相对的静止表现出来。如果事物不存在相对的静止和平衡，而是瞬息万变、倏忽即逝的，变成没有任何确定性、不可捉摸的东西，那事物就不可能存在和发展。质变是飞跃，由旧事物变为新事物，但量变又是质变的必要准备。没有一定的量变作基础，质变就根本不可能发生，如果发生了，也是人为的或主观臆造的，必然阻碍事物的发展。转化是质变，是一种事物变为另一种事物，但这种转化的可能性和事物发展的基本趋势，则决定于矛盾双方相互依存的同一性。因为辩证法所讲的对立面转化，是指向着本来和自己相互依存着的对立面的转化。如果没有这种具体的相互依存的同一性，正如没有桥和船不能过河一样，转化也是不可能发生的。否定是转化，是旧事物的死亡和新事物的产生，但否定中包含着肯定。否定后出现的新事物，并非从虚无而来，而是从旧事物内部产生出来的，它保留了旧事物的积极因素作为自己成长的基础，没有旧事物就不会有新事物。可见，显著变动性、质变、转化和否定虽然是事物发展中的决定性环节，但相对静止、量变、依存和肯定又是它们的基础和前提。这就是说，辩证法的革命性离不开它的保守方面而孤立存在的，当然，保守方面也是离不开革命性而独自存在的。它们之间的关系是对立统一的关系。如果割裂它们之间的辩证关系，把任何一方绝对化，都要陷入形而上学的泥坑。
二
多年以来，我们在宣传和运用唯物辩证法时，存在一个很大的毛病，就是片面强调辩证法的革命性，忽视它的保守方面。具体点说，就是片面强调绝对变动、质变、转化和否定，忽视相对静止、量变、依存和肯定。好象按照辩证法办事，就是不断地抓质变，不停顿地搞变革，以为这样就能推动事物的迅速发展。
我国在生产资料私有制的社会主义改造基本完成以后，根据我国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和基本国情，必须有一个相对稳定时期，有一个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集中力量进行社会主义的经济建设和文化建设，迅速发展生产力，提高全民族的科学文化水平，逐步改善人民生活，为实现发达的社会主义和过渡到共产主义准备条件。这就要求适当地强调辩证法的保守方面，承认事物的相对静止，注意事物量的积累，发挥矛盾同一性在事物发展中的积极作用，调动各方面的积极因素。但是，在相当一段时间内，我们没有充分考虑到我国基本国情的这种状况，往往片面强调辩证法的革命性，忽视它的保守方面，结果使实际工作一再犯“左”的错误，给社会主义事业带来了挫折和损失。
由于忽视了辩证法的保守性，片面强调它的革命性，必然不考虑具体的时间、地点和条件，滥用“革命”的方法， 犯急性病的错误。 如20多年来，我们搞了阶级斗争扩大化，既伤害了好人，又妨碍了生产。在生产关系的改革上，我们急于不停顿地变革现行的生产关系，使生产关系超越了生产力发展的水平，反而阻碍了社会生产的发展。在经济建设上，我们急于求成，许多时候脱离国力的实际可能，提出了高速度、高指标、高积累，使生产建设上一再出现盲目的冒进。
由于忽视了辩证法的保守性，片面强调它的革命性，并把辩证法的保守性作为保守主义、修正主义的东西来反，把马克思主义的东西作为右的错误来批，因而一度把维护、巩固和发展现行城乡社会主义的生产组织，发展社会主义商品经济，坚持按劳分配原则，实行奖金制度，以及保留社员的自留地，发展家庭副业，开放农贸市场等，统统指责为“右倾保守”、“走资本主义道路”。给那些反对刮“共产风”、反对“穷过渡”、反对不停顿“继续革命”的同志，往往扣上右倾的帽子。甚至谁要说过渡、变革需要具备一定的条件，也被认为是保守思想严重而加以批判。这样，就使人们分不清正确与错误的界限，往往把正确的误认为右的东西，把“左”的东西误认为正确的，从而逐渐形成了“左比右好”、“宁左勿右”“越左越好”的倾向，使我们一再陷入“左”的错误而难以自拔。
由此可见，我们多年以来之所以一再犯“左”的错误，使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事业遭受损失，从认识根源上找，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我们忽视了辩证法的保守方面，片面强调了它的革命性。由于片面地强调辩证法的革命性，导致了政治上夸大革命性。对于这种夸大革命性的错误，列宁在十月革命胜利后曾作过严厉的批评。他说：“对于一个真正的革命家来说，最大的危险，甚至也许是唯一的危险，就是夸大革命性，忘记适当地和有成效在运用革命方法的限度和条件。”（《列宁选集》第4卷第575页）他还说，作为一个革命家，必须保持最冷静最清醒的头脑，分清什么时候、哪些任务可用革命方法解决，哪些任务不能用革命方法而只能用改良方法解决，否则就会碰得头破血流。这就是说，革命的方法并不是在任何情况下都是积极的东西，它有自己合理的限度和条件，超出了它的合理限度，把它绝对化，就会成为消极的东西。同样，改良的方法也不是消极的东西，只有把它绝对化，变成改良主义，才成为消极的东西。
造成这种忽视辩证法保守方面的原因固然是多方面的，但同我们对辩证法革命性与保守方面及其相互关系的认识有着密切的关系。
对于辩证法的革命性，过去虽然经常强调，但往往把它等同于革命事业、革命工作。而我们平常说的“革命工作”等概念，实际上具有着更广泛的含义。它包括我们为实现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事业所做的一切工作。转化、质变的工作固然属此之列，量变、进化的工作也包含在内。而辩证法的革命性，指的是质变、转化、飞跃和否定。可见，辩证法的革命性同革命事业虽然有联系，但它们之间是有区别的。如果把它们混同起来，以为只有抓住质变、搞转化才是革命工作，抓量变、搞进化不是革命工作，势必夸大了辩证法的革命性，从根本上排除了辩证法的保守方面。这正是导致我们忽视保守方面的一个原因。
忽视辩证法保守方面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划不清辩证法保守方面同保守主义的界限。长期以来，人们一提到“保守”这个词，往往谈虎色变，把它同思想上、政治上的保守主义、保守倾向联系起来，采取否定的态度。其实，对“保守”一词也要具体分析，既有保守主义的“保”，也有辩证法保守方面的“保”。它们之间有着本质的区别：第一、辩证法的保守方面是承认事物在它自己的时间和条件下存在的历史正当性，它所肯定的是具有必然性、现实性和富有生命力的东西；而保守主义则顽固地维护丧失了必然性、合理性、过了时的东西，阻碍事物的发展。第二、辩证法的保守方面是以承认辩证法的革命性为前提，它把静止与变动、量变与质变、依存与转化、肯定与否定有机地结合起来，反对割裂它们之间的辩证关系；而保守主义则否认辩证法的革命性，只讲对立面的依存，不讲对立面的转化，只要量变，不要质变，无限夸大事物的相对静止状态，把辩证法的保守方面加以绝对化。因此，辩证的保守方面同保守主义、改良主义是两码事，必须把它们区别开来。如果混淆它们的界限，良莠不分，一概否定，辩证法的保守方面岂不是被取消了吗？
在任何情况下都强调辩证法的革命性，是人们忽视辩证法保守方面的又一个原因。有人说，既然辩证法的革命性是绝对的，保守方面是相对的，就应该在任何情况下都强调革命性，认为否定、质变、转化、变动性在什么条件下都比肯定、量变、依存、稳定性重要。无条件地强调“质变优于量变”就是一例。这种看法显然是片面的。它不仅把绝对等同于主要，相对等同于次要，混淆了两种不同的概念，更重要的是丢掉了具体情况具体分析这一马克思主义活的灵魂。辩证法是一切以时间、地点、条件为转移的。时间、地点、条件不同，对革命性和保守性强调的方面也应该不同。一般说，在事物处于量变的相对静止阶段，或当我们批判盲目冒进的左倾错误时，应适当强调辩证法的保守方面；在事物处于质变的显著变动阶段，或当我们批判右倾保守的错误时，则应适当强调辩证法的革命性。因此，是强调革命性还是强调保守方面，只能根据具体的时间、地点和条件来决定。如果不顾具体条件，在任何时候都一味强调革命性，使它超出自己的合理限度，就必然否定保守方面，夸大革命性。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开始全面地认真地纠正长期来领导工作的左倾错误，端正了党的思想路线、政治路线和组织路线，使我国在政治上和经济上都出现了很好的形势。为了进一步肃清左倾错误的流毒，避免在新的条件下重复旧的错误和防止右的错误，以便逐步把我国建设成为一个现代化的具有高度民主和文明的社会主义强国，我们必须努力提高思想水平，认真学习马克思主义哲学，学习唯物辩证法的基本原理，正确认识辩证法的革命性、保守方面及其相互关系，坚持其革命性和保守方面的辩证统一，以促进我们的各项工作沿着正确的轨道不断地稳步地向前发展。（原载《学术研究》1982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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