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小说线性叙事类型分析_小说论文

当代小说线性叙事类型分析_小说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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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小说叙事,都存在着两个不同的时间序列,其一是小说讲述的故事自身的时间序列,其二是故事在叙述话语中的时间序列。这两个序列可以是重合的,也可以是不重合或部分重合的。叙事中采取何种时间运动形式,既决定于作者对创作对象的审美观照、把握、领悟的程度和方式,同时也决定于作者个人的审美传达方法和兴趣。在当代小说发展过程中,小说的叙事时间越来越受到作家们的重视,呈现出叙事时间多样化的发展态势,其中不仅有坚持传统线性模式的,也有走向它的极端即无时性的,而在这两极之间又还有许多不同的形态,本文将只具体分析当代小说的线性叙事类型。

线性叙事指的是叙述时间基本与故事时间重合的形式,它的时间流向较为单纯自然,表现出一维的特点。在线性叙事中,并不排除某些倒错手法的导入和运用,但从整体而言,这种变化是局部的、细小的,它并不影响叙事整体的线性发展进程。很显然,这是传统的叙事方法。当代的小说创作,有相当部分在叙事时间的处理上承继了这一方法而又予以了一定的发展。它的时序变化较之传统叙事更多更频繁一些,或时序变化涉及的时距、幅度更大一些,但与其他叙事时间形态相比,这种变化又是有限的。在线性叙事这一大范围内,我们仍可划分出几种并不完全相同的类型,它们是:时间与逻辑并存、时间连续而无逻辑必然以及干扰性叙述时间增多等。

所谓时间与逻辑并存,是从故事时间与故事的内在逻辑性两个方面着眼的。它的特点是叙述时间与故事时间同步或基本同步,且叙事具有内在的逻辑性。如贾平凹的中篇小说《黑氏》,写的是一个女人和三个男人间的婚姻爱情纠葛,小说共分6节。第1节叙述黑氏与丈夫小男人间的龃龉。小男人略有文化家境宽裕,而黑氏则生得粗黑且娘家贫困,小男人不爱黑氏只把她当个晚上可任犁的“地”。黑氏的邻居木椟虽粗笨但同情黑氏的遭遇。第2节写黑氏随丈夫一家迁居镇上,小男人因父亲之力当上小学体育教员,更视黑氏丑陋不堪而终与之离异。老实乖觉的校工来顺同情黑氏的不幸。第3节离婚后的黑氏回到乡下,木椟与来顺相继前来提亲,黑氏因有感于木椟为己而遭不幸,嫁给了木椟。第4节写木椟外出挣钱,来顺常来给黑氏帮忙,言语中吐露爱意,几经周折终于得到黑氏。第5节写木椟回村办起夫妻店,木椟粗笨只知干活,相比之下来顺的细心与温情更打动了黑氏。最后一节以隐晦笔墨写黑氏与来顺的私奔。

由以上概括可以看出,《黑氏》所叙故事,其事件间的衔接具有时序与逻辑的双重功能,节与节之间的关系是线性相关的,前者是后者之因,而后者则是前者发展的必然,叙述与故事处于完全重合的位置上。在每一节中,极少增生的或附着于主要事件上的次要情节因素,对于人物背景的介绍,作者所采用的也不是在当代小说中常见的大段外追叙描写,而是古典的叙事手法,即把其纳入故事的时间之流中,通过人物的现时意识或话语来体现。像《黑氏》这样的叙述时间与故事时间完全重合的时间运动形式,由于构成框架的基本事件没有受到切割分离,且寄生成分少,因而整个叙事显得清晰、简洁、明了,这是它的最大特点。

但是在当代小说叙事中,似这样的纯时间线性接续的形式已不常见,更多的是在叙述中事件被打乱切割,但读者依靠话语留下的明确标识或自身的逻辑判断能力仍可将其迅速复原的形式。这一类叙事在文本中留下的特征是,其所叙事件的时间序列并不完全处于严密的线性关系之中,叙述者可以根据需要将同一时间序列的事件分割成若干片断来讲述,并且可能存在一定的预叙、追叙或二者兼容的成分。

如张炜的中篇小说《秋天的愤怒》具有两个时间序列,一个是对历史的回忆追叙,说的是小说主人公李芒和小织的爱情故事,另一个是对现实各种矛盾的讲述。两个时间序列不是平行演进、互相映照的关系,而是互相切割又因果相随的关系。叙述者对历史的追叙,总是先由现实而触发的,在叙述上带有明确的标识和语气上的区别,因而现实是现实,历史是历史,它们之间不存在一个模糊的区域。如在第3节中,李芒和小织谈到岳父肖万昌分家的问题,小织劝李芒不要记恨父亲,由此而自然地引起了第4节李芒对过去的回忆:“十几年前,他们曾经手挽手地涉过芦青河……”这样的叙述虽然时间的连续性被打断了,但由于它具有明确的时间标识,读者不会产生误会。

在《秋天的愤怒》中,整个追叙系列又被从大的方面切割成三个部分。第4、5节写李芒和小织私奔;第9至11节写他们的恋爱过程以及逃离家乡的原因;第16、17节写他们私奔后的一系列生活遭遇。从这三个部分看,这个追叙系列也存在着时间倒错的时间断面。

这是从较大的时间段看,而从每一个被切割后的时间段看,时间变化仍然存在。如上述第4节,在整篇小说中是一个追叙,讲述的是李芒和小织私奔逃至山村第一晚的事情,但在这一节中又嵌进了属于另一个时间层面的事情:上高中时的李芒和投铅球的插曲。这一插叙在第4节中属于追叙中的追叙,但对于第9节的内容来说,它又是一个概述性的预叙,因为投铅球的插曲在第9节里又被再一次详细地给与描写。似这样的时间变化在另外两大段追叙中也可看到。

《秋天的愤怒》的叙事时间变化较之《黑氏》是明显的,这种变化的作用也是明显的。首先它增加了作品的动态感,完全重合的线性叙事虽然不能一概视之为僵滞,但相对而言,它缺乏灵活性也是不争的事实;其实是它增加了信息量,这种信息量并非一定是新的事件或细节,它也可以是在对同一事件的“重复性”描写中所传达的人物的不同感觉和感受。例如对于推铅球这一小插曲的描写,在第一次出现时,它只是作为一个事件信息而出现,符合人物对落地铅球插上小旗的姑娘的初始印象;而在第二次出现时,它是作为一个感情信息而出现的,李芒认出了姑娘是肖万昌的女儿,他吃了一惊,并对姑娘细细观察了起来,他发现了她的美丽,也许爱情的种子便是在这个时候种下的。

然而,这种叙述变化仍然是以功能的回归为指向和目的的,它是在一个核心事件已经形成的前提下有限度的调节和变化,因此它们之间有着一定的从属关系,从而使作品呈现出一种线性态势。在当代小说创作中,我们可以看到大量类似《秋天的愤怒》这样的处于线性范围内而叙述时间又相对有所变化的叙事作品,例如《犯人李铜钟的故事》、《在没有航标的河流上》、《灵与肉》……等,即使是如《人到中年》这样的利用了人物意识、潜意识对生活过程进行切割分解的作品,它在总体特征上仍是属于线性的。

线性叙事的第二种类型是时间连续而无逻辑必然。这一类型的叙述时间与故事时间是重合的,叙述话语如同客观的生活过程本身一样自然,时间的一维性在这里甚至比上一种类型更为纯粹,但这仅仅是一种表面的形似。时间连续而无逻辑必然是一种更为现代的叙事方式,与《黑氏》、《秋天的愤怒》等作品存在着很大的区别。前者着力表现的是时间之流中的原生形态,因此它重过程,不仅不忽略生活中的一点一滴,相反,倒是事无巨细都按其出现的时间先后顺序于作品逐一予以展示,如此则小说叙事虽然具有线性时间特征,但是所展示的事件却充满了偶然性和随机性,像生活本身一样混沌未解。而后者着力表现的则是被作者精心建构起来的事件之链,其随着故事时间的展开,事件由发生、发展进入高潮、结局,因此在这样的时间中展开的叙事具有人为的理性秩序。

池莉的《烦恼人生》是时间连续而无逻辑必然这一叙事类型的代表。在这个中篇小说里,作者描写了主人公印家厚一天中忙忙碌碌的生活。这一天从半夜孩子被摔醒后就开始了,继而是洗脸蹲厕、挤车挤船上班、给阿姨陪笑脸、奖金突然降级、厂长室里无端被训,还有感情生活的种种磨擦、孝敬送礼的小心盘算、住房问题的燃眉之急……仿佛人生的烦恼一古脑凑齐全奔这一天来了,又仿佛人生的烦恼无穷无尽,这一天不过是昨天的延伸,而明天又将是今天的继续。在这里,叙述完全与时间同步,事件的全部过程都是自然的、裸露的,作者不想省略什么,掩盖什么,也不想强调什么,突出什么,在时间的流淌中,这样的以自然时间作为结构基础的小说,我们无需再以一种形式参与的方式在阅读中将其还原,但我们或许要有另一样的参与——情感的与心智的参与。这种叙事方式更易于贴近我们普通人的生活,其所引起的审美情感是一种会心的微笑,一声无可奈何的喟叹,我们像理解自己一样理解了小说。

干扰性叙述时间增多这一线性叙事类型是以故事的悬置为主要手段来达到的。所谓悬置,指的是在故事开始之前或进行之中,插入大量的静止性描写、介绍性说明或议论,使故事叙述处于停顿状态,而一旦描写、议论、说明结束之后,马上开始讲述或接续上前面正在讲述的故事。采用悬置的手法,可以导致叙事节奏减慢,从而使叙述时间大于故事时间。

我们可以发现,这种时间运动形式较多出现在当代的文化小说创作中。这是因为采用强制性时间悬置手段,可以使作者得以详尽地描写那些他们急于告诉读者的文化掌故、地方风情、地理物态等。很显然,所有这些描写,无论其多或寡、长或短,都因其本身具有的外围性质而不可能对故事时间产生真正的干扰作用,它们悬置、延缓了故事的进程,却并不给读者造成阅读上的混乱,而且事实上,在这些作品中,尽管有的情节、人物都已有所淡化,但也仅是降低了强度,那些属于故事本色的纠葛依然存在,性格也还可见,环境气氛则因了大段的描写、议论而得以强调,最关键的是并不缺乏一个首尾圆融的故事架子,因此我们完全可以将其归入线性叙事这一大类进行分析。

在这类小说中,时间悬置又可有三种不同的表现形态。其一是纯粹的描写、议论、说明等,它完全使故事时间处于停顿状态,或者使叙述时间的开始远先于故事时间,客观上造成了一种不以故事时间为主体的叙述态势。汪曾祺的《大淖纪事》、邓友梅的《烟壶》、贾平凹的《商州纪事》都带有这种特点。这三篇小说在开篇都没有直接进入故事,而是以较长的篇幅叙写了故事外的“闲话”。《大淖纪事》开头三节写的是江南水乡一隅——大淖的风土人情及各色人等的生计劳作,作者写得从容、随和,散淡中透露出点点诗意,此后才缓缓引出小说主人公巧云和她的故事。不难看出,这样的开头与其所讲述的故事在时间上是没有接续关系的,从理论上讲,它可以无限延长,也可以随意缩短,而这一切并不与故事发生任何交叉关系,然而它在小说的整体结构中又绝非是可有可无的。可以设想,《大淖纪事》如果缺乏了那如诗如画的水乡背景和质朴感人的民风民俗的描写,巧云那断断续续中又有恶人作梗的爱情故事会少了多少韵味!故事缓慢的时间节奏唯有与这种看似不经意的叙述方式结合起来,才能恰到好处地传达出作者那独特的感受和意趣。

时间悬置的第二种表现形态是,通过叙述人将所要介绍的内容嵌入故事中,如在提及一个人物的身世时,引入一段关于民风民俗的描写,或通过人物的眼睛看去,使叙述者可以毫无顾忌地打断正在进行的叙事而占用一段叙述时间来描写各种风物情貌,如汪曾祺的《受戒》,冯骥才的《三寸金莲》均有这种特色。《受戒》中,写小和尚明海“从小就确定要出家的”,却不直接写其为何被“确定要出家”,而是笔头一转,写明海的家乡有出家当和尚的习惯种种,而这当和尚的好处,则在隔了若干行的叙述后才又在一个心理描写的层面上道出。

这时间悬置的第二种表现形态与第一种有很大不同,正因为它的许多描写都是通过叙述者在讲述故事中带出,因而它具有时间的运动感,它最大限度地悬置了故事时间,但却并不完全使其处于停顿状态。

时间悬置的第三种表现形态是它的说明性文字往往通过人物之口讲出来,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人物话语,而不再是叙述者的话语。当然这里的“人物话语”与通常的人物话语首先有一个量上的区别,它一般较长,如果把其所依属的人称及陈述动词去掉,则完全可以成为一个独立的叙述段;其次,它带有极为明显的说明介绍目的,人物此时的所谓对话,无非是为了告诉读者一个文化掌故或与此相关的内容,如冯骥才的《三寸金莲》,在写到董家赛脚时,有一段“爷几个亮学问”的对话。“学问”者,便是关于女人裹脚的历史传说加个人考证以及女人小脚“美”在何处。这样的对话,既与人物性格塑造无关,也与故事的发展无关,它的目的只是向读者讲述一种知识。从纯粹的叙事时间看,由于它是糅进了人物的话语中,因此它获得了一种伪时间形式,似与效果时间相一致,但是由于对话的冗长和对话内容的纯知识性说明,在客观的阅读过程中,它使读者感到的是故事时间的停顿。从审美上看,这种悬置时间手法虽然隐讳,但效果却较为生硬。

由以上分析不难看出,当代大部分小说叙事仍然乐意于在线性叙事中表现人物意识、事件过程、环境变化,这是一个相对有序的世界。对于大多数读者而言,也许他们更易于对这种叙事模式产生认同,毕竟客观世界的时空规律在很大程度上约束了人们的意识和想像能力。尽管如此,当代一些小说家却已不再满足于此,而开始以一种全新的姿态去改变传统的叙事模式,这种变化及其所取得的成就是令人瞩目的,但这已经超出了本文的范围,我们将在另文论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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