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约空袭南联盟研讨会综述，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北约论文,南联盟论文,研讨会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1999年3月24日，当今世界上最强大的军事联盟——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在未经联合国安理会授权的情况下，悍然对主权国家南斯拉夫联盟发动了空袭。一石激起千层浪，此举立即引起了国际社会的极大震惊和强烈反响。4月2日，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邀请国防大学、军事科学院、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新华社世界问题研究中心、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研究所、中国社会科学院欧洲研究所、环球时报和人民日报等单位的国际问题专家与学者，联合召开了“北约空袭南联盟研讨会”，以下是会议要点综述。
一、空袭出于何种动机
与会的专家学者认为，北约对南联盟实施空中打击是一石三鸟。
其一，踢开绊脚石，用武力制服南联盟。多年来，南联盟一直是北约实施东扩、全面控制东欧的绊脚石。搞垮社会党执政的南联盟政权始终是美国等西方国家苦心经营的战略目标。为此，只要以美国为首的北约集团的欧洲安全战略目标没有实现，它将一如既往奉行削弱乃至肢解南联盟的政策。最近，美国国务院发言人鲁宾公开叫嚣：“在过去的10年，米洛舍维奇一直是南斯拉夫每次危机的核心人物。他不是问题的一部分，他本身就是问题。”与此同时，美国也承认米洛舍维奇“是巴尔干地区的主要问题，但他也是解决问题的钥匙，西方在解决科索沃问题时需要他。”这次美国恰恰利用了科索沃危机，采取“以炸迫和”的方针，企图通过北约军事打击迫使米洛舍维奇就范。
其二，将巴尔干全部纳入北约版图，掌握欧洲安全的主导权。巴尔干位于东南欧，靠近西亚和北非，战略位置十分重要。巴尔干地区历来被称为“欧洲的火药桶”。历史上的巴尔干战争曾引发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此外，这里的民族矛盾错综复杂，西方大国可以乘机插手，各谋其利。美国必然要牢牢地控制这块战略要地，并利用科索沃阿尔巴尼亚族同南斯拉夫塞尔维亚族之间的民族矛盾，通过制服南斯拉夫来制约俄罗斯。只有拔掉南斯拉夫这个与俄友好的眼中钉、肉中刺，北约才能向东方的黑海、里海、外高加索和中亚地区扩张与渗透。科索沃离欧洲的心脏较近，科索沃问题关系到北约的信誉，如果北约连科索沃的局势都控制不了，那么其维护欧洲安全的设想如何实现呢？据统计，现在世界上共有30至40多个武装冲突“热点”：国与国之间的战争或者是一个国家的内战。美国对于其中的大多数袖手旁观，而偏偏对于科索沃“情有独钟”，卷入危机并采取了空袭行动。究其原因，美国仍然自认为它与欧洲有着特殊的关系，为此更关心欧洲，甘愿在那里冒军事风险。这除了地理因素或经济因素之外，还有文化和价值观念的问题。欧洲与美国不仅是同一社会的成员，而且是同一家庭的成员。关于这一点，克林顿直言不讳地在全国电视讲话中说：“如果说我们从即将结束的本世纪中学到什么东西的话，那就是如果要美国繁荣和安全，就需要欧洲是繁荣、安全、统一和自由的。这是我们的后代赖以生存的安全的基础。”
其三，为北约即将推出的新战略做铺垫。1999年4月是北约成立50周年。4月24日至25日，在华盛顿即将举行的庆祝大会上，北约要通过和公布自己的新战略。而北约对南联盟发动空袭，恰恰是在此前一个月。无独有偶，事情的发生绝非偶然，两者是有呼应的。冷战结束后，1991年北约曾经制定出“全方位危机反应战略”，其核心是：在欧洲范围内预防冲突，处理危机，解决地区冲突。现在呼之欲出的新战略将取代全方位危机反应战略。新战略构想的主要内容包括：防止大规模杀伤性核武器扩散；大力强化维持和平与危机管理的机能；北约有权干预盟国以外的独立主权国家的内部事务；这种行动可以不经联合国安理会授权；北约可以逐步推向全球化。当然对北约在防区外采取行动是否要联合国授权这一点，欧美之间尚有分歧。新战略必须正式通过后才能生效。然而未等到新战略正式出台，以美国为首的北约就提前用炸弹向全世界宣布了其新战略的诞生，并以此为其行动制造理论根据，披上一层合法的外衣。南联盟显然已成为北约战略新构想的“试验地”、“排练场”。正如美国前驻北约大使罗伯特·亨特所说，如果这次北约不能最终使南联盟就范，那么，今年4月份北约成立50周年的会议“就不会是一次讨论其战略新概念或宏伟构想的盛会，而将成为笼罩在纪念过去和规划未来两个问题上的乌云”。
二、空袭引发的种种思考
北约空袭南联盟这一军事行动表明了什么？对冷战后的世界格局和国际关系将产生什么影响？提出哪些深层次的重大问题？这些都是与会学者们讨论的重点。
学者们一致认为，北约空袭南联盟是借维和之名行强占一国领土之实，是野蛮的侵略行为和霸权行径，典型的“炮舰政策”、“强权政治”。这是北约成立50年来首次以武力干涉一个主权国家的内政，它违反了联合国宪章，践踏了国际关系的基本准则，具体表现在：北约的行动违反了联合国宪章规定的主权平等原则，和平解决国际争端的原则，不得进行武力威胁或使用武力或与联合国宗旨不符的方法侵犯他国领土完整和政治独立的原则，不干涉内政的原则以及区域组织的任何行动都要符合联合国宪章、区域组织的强制行动必须经过安理会的授权原则。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以五大国为核心的联合国主导世界事务特别是世界安全事务的国际关系格局遭到严重破坏。不仅如此，北约的“行动命令”也是违反北约自己章程的。根据华盛顿条约第5条，北约作为一个防御性组织，只有在成员国遭到入侵时才能采取军事行动。然而南联盟不是北约成员国，既没有向任何一个北约成员国发起攻击，也没有威胁任何一个邻国的安全。至于科索沃塞族和阿族之间的冲突，属于南联盟的内政。这正如许多西方国家也存在民族冲突一样。绕开联合国，撇开安理会，这就充分暴露了美国企图进一步利用北约作为其干预别国事务和称霸世界的工具。北约开创了一个任意干涉别国内政的极坏的危险先例，这意味着它以后可以为在离它更远的许多国家进行干涉找到理由。一个军事集团如果不受任何约束，整个世界会变得安宁吗？北约已经从一个防御性的地区军事组织变成了“国际宪兵”和“世界警察”。
有学者指出，北约的新战略是美国全球战略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美国的全球战略是要巩固它对世界的“领导地位”，延长美国的世界霸权，维护以美国为主宰的单极世界。美国认为，在未来的15年内没有任何大国能够拥有向其挑战的实力。因此，美国要利用这一空白时期，实行其“战略展开”，从“力量型领导（霸权）‘转向’制度型领导（霸权）”，建立一个单极世界，或称整体性的世界。还有的学者分析说，在失去了昔日的敌人以后，美国提出了所谓“威胁泛化”论，即冷战结束后，对世界的威胁来自四面八方，如核扩散、毒品走私、地区冲突……总体是两项，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和地区冲突。美国以防止这种泛化的威胁为名，为军事同盟的继续存在和不断强化寻找种种理由和借口，并利用冷战时期的军事同盟来解决地区冲突。美欧联盟（北约）和美日联盟是美国全球战略的两根支柱。布热津斯基认为，美国的全球战略是否成功，主要取决于美国的亚欧战略能否成功。与会专家指出，既然北约新战略是美国全球战略的组成部分，那么我们应当关注美国全球战略在亚洲的“战略展开”。美国打南斯拉夫实际上是在打俄罗斯和中国，敲山震虎。目前，巴尔干地区就是南联盟在顶着。一旦南联盟从巴尔干失去，北约及其盟国再加上巴尔干的地盘，首先对俄罗斯构成威胁。美国一旦在巴尔干得手，回过头来就会在东边动手，必然要在东亚地区通过日美、日韩条约，特别是日美安保条约和TMD，搞东亚地区的“小北约”。台湾地区、朝鲜是中国的软腹部，因此，在东亚问题上我们半只眼睛都不能闭。
谈到北约空袭南联盟的国际影响，与会学者认为，这固然属于欧洲的地区问题，但定位要定在中国和世界。美国这次行动隐含的意义已经超出了科索沃自身的前途的范围，对国际地缘政治所带来的影响是广泛的。有的学者将其概括为从全球格局看科索沃危机，呈现五大凶兆：第一，联合国将重蹈20世纪上半叶国际联盟覆辙的凶兆；第二，美国和北约欧洲盟国联合称霸的凶兆；第三，以“保护人权”、“防止人道主义灾难”为借口支持民族分裂势力，肢解独立主权国家的凶兆；第四，巴尔干危机扩大化的凶兆；第五，俄美关系全面恶化的凶兆。有的学者指出，北约秘书长索拉那称，北约的空袭“并不是向南联盟宣战”，而是“为了防止科索沃发生人道主义灾难”。然而，以美国为首的北约对南斯拉夫狂轰滥炸，制造了战后欧洲最大的人道主义灾难。数十万人沦为难民，纷纷涌入邻国阿尔巴尼亚和马其顿。目前，大批难民已经影响了整个巴尔干地区脆弱的稳定。如果局势继续恶化，战争扩大的可能性是存在的。还有的学者说，这场战争是21世纪世界新格局的标志。
在讨论如何看待“和平与发展”是时代主题时，有学者认为，要准确把握这一概念的内涵。邓小平曾经指出，“世界和平与发展这两大问题，至今一个也没有解决”。这就是说，虽然当今世界的主题是和平与发展，但是地区冲突与局部战争不断，整个世界并不太平。现在的和平，只是没有世界大战的和平，我们离理想的和平世界还很遥远。和平是一种相互间的关系，只有一方的安全而没有另一方的安全，真正的和平是建立不起来的。我们应从单极世界和多极世界对立的两条主线、维护旧的国际秩序和建立新的国际秩序两种思路来研究冷战以后的国际关系。这位学者认为，多极化的趋势不可阻挡。还有的学者分析指出，世纪之交人们是感觉和平与发展的保障更强？还是战争的危险在加剧？这要从两方面来看：一方面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依然存在，局部冲突时有发生；另一方面有些地方经济在增长，科学技术在发展。从战争的分布来看，有些地方歌舞升平，欣欣向荣，有些地方战火频繁，灾难不断。看来地区热点冲突大都发生在地缘政治板块的结合部、交界处，这是值得我们研究和思考的。
人们一直在关注联合国在21世纪究竟是什么样子？与会专家的看法不尽相同。一种意见认为，21世纪就没有联合国了。因为冷战以后，人们期待着联合国在解决以民族和宗教对立为主要内容的地区纠纷中作贡献。但是，维和行动实质上的失败和行使武力方面听任北约任意行动等现象，使联合国的职能削弱。特别是在这次科索沃危机中，北约已凌驾于联合国之上。看来美国下决心要用北约削弱或代替联合国。据此预测，到21世纪就没有联合国了。如果有的话，是否会在布鲁塞尔出现一个小的新联合国？另一种意见认为，联合国在21世纪不会消亡。冷战结束以来，联合国的维和作用可分为三阶段。第一阶段为冷战结束前后至1993年。这是联合国维和行动的兴旺时期。克林顿上任伊始对联合国采取了较为积极的政策，具体表现在，重视联合国的作用，把参加维和行动的部队交由联合国指挥。第二阶段为1994年至1998年底。美国提出它将有选择地参加联合国的行动；维和部队不由联合国指挥；把承担联合国的维和经费的份额从31.7%削减为25%。第三阶段为1999年1月“沙漠之狐”行动开始至今，美国索性把联合国的维和权接过去，干脆抛开联合国。可见，美国对联合国完全采取了实用主义的态度，能用则用，不用则弃。联合国的未来趋向是解决一些全球性的问题。联合国将于2000年秋举行“千年大会”。届时，安南秘书长将向大会提交关于联合国走势的报告。但实际上，经济社会理事会已经提出了建立新的专门机构——“世界金融机构”的设想。这个机构将是“世界贸易组织的金融版”，它将根据国际标准，限制金融交易和资金移动。此前，安南秘书长还宣布要建立一个单独的反毒系统。
有的学者在总结处理民族矛盾的经验时说，南斯拉夫在处理塞尔维亚与阿尔巴尼亚两族关系问题上有过失误，如1989年取消科索沃自治省的地位，造成民族矛盾激化，成了北约干涉的借口。相形之下，我国处理民族问题是比较成功的，没有民族间的相互歧视，我们应当进一步加强整个中华民族的凝聚力，因为民族关系是国家凝聚力的基础。此外，我国还应当注意民族、宗教问题对国际关系的影响，并加强我国与发展中国家的对话与合作。建立国际政治经济新秩序，需要广大发展中国家的积极参与。
专家学者们认为，科索沃危机和北约空袭南联盟对中国的威胁和影响有：(1)科索沃问题与中国台湾、西藏等问题有相似之处。美国此举一旦成功，将对中国的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构成潜在威胁。从某种意义上说，美国是在搞一次“彩排”。尤其是当中国宣布“台湾问题不能无限期拖延下去”以后，美国认为这是中国要在2000年或者至少要在2005年之前对台湾有所动作的信号，甚至猜测中国是否有一个具体的“时间表”。美国在巴尔干一旦得手，就为今后插手中国内部事务开了先例。有学者这样形象地比喻到：“我感觉落在南联盟的每一发炮弹都像落在中国本土上一样！”对此，我们要有忧患意识，但同时又不能感情用事，避免卷入冲突。(2)这次以美国为首的北约轰炸南斯拉夫，绕开联合国，撇开安理会。此举对我们的直接影响在于削弱了中国在国际舞台上的影响力。中国手中有两张牌，使用否决权和依靠第三世界支持。自从70年代恢复中国在联合国的合法席位以来，中国一直凭借这块有利的阵地为争取世界和平而不懈地努力。现在北约凌驾于联合国之上，不仅是对联合国的挑战，同时也堵塞了中国在国际舞台上伸张正义的渠道。(3)以此透视中国与几个大国的伙伴关系，我们应进行冷静的分析。建立在平等相待基础上的中俄战略伙伴关系正在健康发展。中美之间的建设性战略伙伴关系，则由于美国国内政治斗争的影响以及美国政界冷战思维的影响处于脆弱状态。对此，我们不应作过高的估计，要保持应有的冷静。对中欧、中日伙伴关系，同样应持冷静态度，不仅听其言，更要观其行。
三、空袭将以何种方式结束
北约空袭南联盟不管持续多长时间，总有终止的时候。这场由北约单方面挑起的战争究竟会以什么方式结束？与会的专家学者分析了几种可能性。
1.南联盟屈服，北约如愿以偿
持这种观点的学者认为，自科索沃危机爆发伊始，就是南联盟在作让步。早在去年10月，北约已发出空中打击命令。战争一触即发之际南联盟采取灵活务实的策略，弱化了北约动武的理由，从而避免了生灵涂炭。但美国在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中大失其分，丢了面子。因此，这次科索沃危机爆发之后，美国等西方国家就持强硬态度，视武力为解决冲突的唯一手段。然而这次南斯拉夫没作让步，就打起来了。北约恼羞成怒，扩大轰炸范围，提高轰炸频率，继续调兵遣将，摆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姿态，最后还得南联盟让步。即使是这样，一个1000多万人的南斯拉夫敢于和以美国为首的北约盟国抗衡，北约也丢分了。但也不排除南斯拉夫人民拿出一战、二战时奋起保卫祖国、抵抗侵略者的决心和勇气，别无选择，决一死战，那就肯定能胜利。如果出现这种情况，堪称奇迹。
2.北约停止空袭，承认失败
这种可能性极小。道义上已经失败的北约承担不了军事上再失败的后果。作为世界唯一超级大国的美国会因此而无地自容；作为世界最强大军事集团的北约会因此毫无“信誉”。在庆祝北约成立50周年的华盛顿首脑会议即将召开之际，决心充当21世纪欧洲安全主角的大西洋联盟孤注一掷，没有退缩的余地。但只要轰炸一天不停，难民就会日复一日地增加。到头来，北约只能自食其果。
3.战争长期化、扩大化
在轰炸没有达到预期效果而又不甘失败的情况下，北约下一步的选择可能是：或者持续轰炸一段时间，或者降低目标，或者不惜代价，派出地面部队。一旦北约出动地面部队，战争就可能长期化、扩大化。只要南斯拉夫不屈不挠，北约真有可能陷入一场“欧洲式的越南战争”而难以自拔。
4.结束轰炸，继续谈判
这大概是唯一现实的，同时也是国际社会最希望看到的方案。这其中又存在几种可能。
南联盟从未关死政治解决的大门，米洛舍维奇同科索沃阿族温和派领导人鲁戈瓦已就政治解决达成共识，但美国和北约未接受条件。
在北约持续轰炸仍不见效、南联盟又无法承受的时候，可能会出现转机。这个机会由谁提供尚不清楚，但不会是俄罗斯和中国，很可能是一个中立国家。
科索沃实行真正意义上的自治而不是任何形式的独立，而且是由联合国或欧安组织而不是北约派部队负责监督协议的实施。
把科索沃南部作为国际保护区。这样，北约可以声称阻止了人道主义灾难，取得了胜利。南联盟则抵抗了世界上最强大的军事联盟，保住了科索沃。
科索沃突然宣布独立，之后北约各国和其他一些国家给予承认，维护科索沃的主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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