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自由词组类比论“拳击”与“疗养”的内在结构_状语后置论文

从与自由短语的类比看“打拳”、“养伤”的内部结构,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短语论文,内部结构论文,自由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汉语的多音词大多是复合词。汉语绝大多数复合词的内部结构与短语的内部结构有可类比性(参看周,1991),因此,我们可以通过与自由短语结构的类比来确定绝大多数复合词的结构类型。为讨论的问题集中,下面用通行的短语结构名称(状中、述宾等)讨论“打拳”、“养伤”的内部结构。需要申明的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认为复合词的结构性质与短语完全相同。

80年代之前,“打拳”和“养伤”一直被认为是述宾结构(或称“支配式”),直至李行健先生(1982)提出新的看法。李先生认为它们应该是动-状结构(或称逆序状中)。这之后,不少有影响的研究构词法的论著也采用了这样的处理,有的还进一步设立了逆序定中、逆序主谓等结构(如周,1991)。笔者感到这一意见还可再商榷。下面把我们的思考写出来,就教于方家、同行。

李先生提出应该从形式与意义统一的角度观察构词结构,提出构词结构中可能有古代句法结构(本文一律称短语结构)的遗留,这些大的原则我们十分赞同。下面就分别从这几个角度重新考察“打拳”等词的内部结构。另外,周(1991)归入逆序状中的“打围”、“洗三”等也将顺便论及。

1.述宾和状中的形式比较

从形式上,李先生首先给出了下面的变换矩阵。右栏的“打人”、“养花”是一般公认的自由的述宾短语,左边是结构待定的复合词(为例证更典型,我们将原例中词义历时变化太大的复合词“打仗”换成了“打拳”):

打拳打人

打一趟拳打一次人

把拳打 把人打

用(以)拳打*用(以)人打

养伤养花

养一次伤养一盆花

把伤养 把花养

因伤而养*因花而养

李先生认为左右两栏的变换不同,因而“打拳”等不是述宾式。我们认为,以上变换是不是足以从形式上鉴别述宾和状中,还需从以下几个方面进一步斟酌:

(1)变换式的选择是有层级性的。有的变换式具有足以确认、或足以排除述宾结构的能力,而另一些变换式只有区分述宾之下小类的能力。李先生矩阵中左右两栏的差别其实只在于“用/以NV”和“因N而V”这两个变换式,这两个变换式属于哪一层级的变换式呢?

让我们先来看看一般公认的自由述宾短语的内部有哪些小类,它们在变换上有哪些不同(可作为小类区分的依据),又有哪些机同(可作为归为述宾的依据)。

下面是马庆株(1987)根据宾语与动词的不同语义关系为述宾结构分出的主要小类(与本文无关的与夺、数量、虚指等宾语小类未列入):

客体宾语:喝酒、擦桌子、运行李、批评小王;

主体宾语:来客人、生了绿苔、响起掌声、死了父亲、坏了俩牙;

致动宾语:滚铁环、绿化祖国、急人、方便顾客;

工具宾语:踢腿、射箭、过秤、吃火锅、盖油毡、试温度表、打棍子、跳皮筋儿;

方式宾语:唱小生、写仿宋体;

表称宾语:是教授、中状元、认干娘、算好汉;

结果宾语:写信、绣花、做鞋、选干部;

对象宾语:尊敬师长、关心集体、讲究卫生、爱护公物;

处所宾语:吃食堂、在学校、教中学,离开唐山;

时间宾语:休息星期天、大干红五月、起五更、睡半夜、休冬闲;

原因宾语:躲地震(此类据《动词用法词典》补)。

各小类都有一些特有的变换式,如“N被VP了”只适用于客体宾语:擦干净桌子了→桌子被擦干净了,关心集体→*集体被关心了。“使NV”变换式只适用于致动宾语:绿化祖国→使祖国绿化,关心集体→*使集体关心;“对NV”变换式则只适用于对象宾语:关心集体→对集体关心,喝酒→*对酒喝。李先生用的“用/以NV”、“因N而V”两式则分别只适用于工具宾语、原因宾语(吃火锅→用火锅吃,躲地震→因地震而躲),而不适用于其他小类。可以看出,这些变换式具有按语义格关系区分述宾小类的能力,但并不具有排除或鉴别述宾结构的能力。

以上各类都被归为自由的述宾短语,不是因为它们有以上各自不同的变换式,而是因为它们都共有如下变换式:①V了/过N、②V数量N、③VN不V。

这些转换式既是述宾结构各个小类共有的,又是主谓结构、偏正结构、并列结构、述补结构所没有的(部分述补也用变换式③):

主谓:①*我了/过去 ②*我一个/一次去 ③*我不/没我去

状中:①*快了/过走 ②*快一个/一次去 ③*快不/没快走

并列:①*蹦蹦了/过跳跳 ②*蹦蹦一个/一次跳跳

③*蹦蹦不/没跳跳

述补:①*飞了/过走 ②*飞一个/一次走 ③*飞走不/没飞

因此,从自由短语的情况看,这些变换式才是足以识别述宾结构的鉴别式。复合词“打拳”、“养伤”都适用这些变换(“打了/过拳”、“养了/过伤”、“打一趟拳”、“养一次伤”、“打拳不打”、“养伤不养”),按照类比原则,它们也应该归入述宾。

(2)结构整体功能的考察。对于形式上的类比来说,内部的变换对比只是一个方面,除此之外还应考察结构整体在上级结构中的功能。在这点上,述宾结构和状中结构也是截然对立的。

述宾短语的突出特点是,①在上级结构中的功能相当于不及物动词。即已有一个实指宾语的述宾结构不能再自由地带实指宾语,前面所列述宾结构的各个小类都符合这一规则。如“浇花”、“浇水”都成立,但“*浇花水”、“*浇水花”都不成立。“吃饭”、“吃食堂”都成立,但“*吃饭食堂”不成立,“吃食堂饭”的“食堂饭”成了偏正的单宾语。②宾语和述语结合关系较紧,状语和动词的结合关系较松。因此状语不能插到述宾之间,即使是所谓的工具宾语、原因宾语,也不允许状语的插入。如:狠狠地踢腿→*踢狠狠地腿、慌慌张张躲地震→*躲慌慌张张地震。

状中结构则相反。不论是状语前置的语言(如汉语)、状语后置的语言,还是状语既可以前置又可以后置的语言(如英语),①状语的添加都不影响动词带宾语的能力;例如汉语普通话的“(拳)打/镇关西”、“(棒)打/鸳鸯”,英语的She beat him(with a stick)(relu-ctantly)或(Reluctanly,)(with a stick)she beat him,客家话的“讲少两句”,闽、粤、赣的“食一碗饭添”等。②状语可以多层次地添加。带介词的工具状语、原因状语、时间状语、处所状语与动词关系较松,属于较外层的状语,在这些状语和动词之间可以插入与动词关系更紧密的、用形容词或副词表示的方式、状貌、程度状语。如:“用腿狠狠地踢他”、“因地震忙忙乱乱地躲床底下了”、She beat him badly witha stick。

复合词“打拳”、“养伤”在以上两点上与述宾短语相同,与状中短语相反;*打拳你、*养伤天年、*打狠狠地拳、*养悠闲地伤。

总之,除变换外,结构整体带宾语的能力,与其他状语换位的能力,也是鉴别述宾、状中十分有效的标准。下面我们还要经常使用这些标准。

(3)变换前后的格式意义只是“相当”,而不是“相同”(朱,1986)。比如述宾VN是陈述语气,其变换式“V不VN”则是疑问语气。朱还指出,变换的原则是,变换前后的句子必须在低层的语义关系(动词与名词的格关系)上相同,但在高层语义关系(与句子的语法意义相联的语义)有差异。

也就是说,尽管李先生所用“VN→用/以NV”、“VN→因N而V”这两种变换前后两边的语义格关系相同,但不能因此就认为它们的结构也相同。变换前后到底是什么结构还得分别考察。

前面我们提出了述宾结构特有的变换式①V了/过N、②V数量N、③VN不V,和述宾、状中的功能鉴别式①状中里的动词可以再带实体宾语,述宾里的动词不行;②状中的工具、原因状语可与其他添加的状语互换位置,工具、原因宾语不行。根据这些标准不难判断,变换前的VN(短语“踢腿、躲地震”或复合词“打拳、养伤”)是述宾结构;而变换后的“用/以NV”、“因N而V”(“用腿踢、因地震而躲、以拳打、因伤而养”)是状中结构。变换前后发生了结构性质的变化。

下面再看看“打围”和“洗三”。这两个复合词较“打拳”、“养伤”更为凝固,中间很难插入其他成分,述宾短语的变换式用于它们似有些勉强:?打了/过围、?洗了/过三、?打一围、?洗什么三、?打不打围、?洗不洗三。这说明它们与自由的述宾短语已有了相当的差别。但是,它们的第一成分都是及物动词,而结构整体却都不能再带宾语。如“打狐狸”、“洗婴儿”,但*打围狐狸、*洗三婴儿、*打狐狸围、*洗婴儿三。两个成分之间更不可以中插其他状语:*打痛快围、*洗细心三。从这些基本特点看,它们与述宾结构的类似点比与状中结构的更多。下面我们还会看到,从结构义和历史的角度看,它们也更有理由归入述宾。

2.述宾、状中的结构义比较

述宾、状中等结构一般称之为语法结构。但结构既然有共同的形式体现,也就一定有意义上的共同内涵。本节观察述宾结构的整体结构义。

蒙太古语法曾经给出过“及物动词+名词→不及物动词”的形式类对应规则,即,述宾结构整体的形式类相当于单个不及物动词。白硕先生在北大的一次沙龙上曾经给出过与这一形式规则相对应的语义规则:动作+物→活动。笔者在几年前的一篇文章中(王,1994)曾转引过这一意见。那篇文章引起不少同行的兴趣,也引出不少意见:“动作”、“活动”等语义范畴如何定义应该有个可操作的标准;这两个公式不足以概括汉语述宾结构的各种小类。如,“来客人”中的动词不是及物动词,也不表动作,整个短语不表活动。由于“动作+物→活动”是述宾结构中最大的小类,本文要讨论的复合词又都属于这一小类,所以下面我们主要讨论涉及该小类的语义范畴的定义和构成规则。其他小类我们的研究还不完善,与本文的关系也不大,但为更好的显示范畴规则的思路,也在后面列出已发现的一些构成规则,各种范畴的定义和鉴别标准,统一放在附录中。

在这里要提前说明的是,我们所用的“动作”、“活动”、“状态”等范畴不是一些文章中提到的根据动词或动词词组内部的时间结构分出的“动相”(phrase)或“情状类型(situation type)”,而与《动词大词典》(林、鲁,1994)的“他动”、“自动”、“内动”等分类接近(差别见附录),是根据[±可控]、主体[±有生]、一价/二价等特征区分出的语义类。如,“动作”为二价、可控,“活动”为一价、可控,而“状态”为一价、不可控等等。这样区分出的类的范畴义更接近这些术语的日常义,也与40年代中国语言学家提出的叙事句、描写句、判断句的区别(王力,1944-45;吕叔湘,1942)有更直接、更密切的关联。

与本文讨论的复合词有关的述宾小类是述宾中最大的一类,其范畴规则可表示如下:

(1)类述宾结构:可控动+物→自足可控动

①动作(含位移)+物→复杂活动

②简单活动+物→复杂活动

③([+有生]使成)性状、状态+物(非人或人之隶属物)→复杂活动

(1)类述宾是汉语述宾结构中最重要的大类。它们的共同特点一是第一成分都是主论元可控的,二是结构整体都表复杂活动。(1)类述宾与上一节中按宾语的语义格关系而做的分类互有交叉。下面是一些例子(/前后的例子分别为短语和词):

①吃苹果、喝酒、擦桌子、运行李、批评小王/锄奸、组稿(受事宾语)

写信、做鞋、选干部/绣花(结果宾语)

去美国/下海(终点宾语)

②躲地震、避雨/养伤(原因宾语)

①或②跑买卖、打扫卫生/讲和(目的宾语)

吃火锅、试表,跳皮筋儿、踢腿、射箭、过秤/打拳、跳伞、冲喜(工具宾语)

写仿宋体,唱小生、跳探戈/?(方式宾语)

吃食堂、教中学/拜堂(地点宾语)

跑百米/?(度量宾语)

过十一、过大年、大干红五月、尝鲜儿/守岁、熬夜、拜年、洗三(时机宾语)

认干娘/拜师(表称宾语)

③热饭、滚铁环、绿化祖国/?(致动宾语)

先看自由短语。以上各类从宾语与动词的语义格关系看有很大差异,“吃苹果”的“苹果”是“吃”的对象,而“吃食堂”的“食堂”则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吃”的场所。但是,只要进入可控动词加名词的配列,“吃苹果”和“吃食堂”就又都表示由“吃”动作所支配的一种复杂活动。要强调的是“吃食堂”并不着重表示“吃”这一动作是在“食堂”这一具体地点进行的,而是着重这是一项食堂作用凸显的特殊的吃类活动。已有学者指出,“小王这几天在吃食堂”并不意味着小王这几天吃饭都在食堂这个地点进行,他完全可能每天都把食堂的饭打回宿舍里吃。把饭打回宿舍吃也叫“吃食堂”,是因为“食堂”在这项活动中作用凸显——它决定了吃的食物来源,决定了小王不用自己做饭。而状中结构“在食堂里吃”则只限定了“吃”的地点必须是食堂。

“躲地震、避雨”的基本义也都是一项活动,在该可控活动中最凸显的事物是动作所针对的事物——地震或雨。其实,我觉得把“地震”、“雨”处理为原因并不很确切。“因地震而躲”、“因下雨而避”是两个事件的事件链,前一事件必须在后一事件之前发生,是已成事件;而“躲地震、避雨”则是一项复杂的、有目的为之的活动,地震、雨可以是尚未发生的可能事件(如“这间小棚可以躲地震、避雨”)。马(1987)未收原因宾语一类,大概也是不认为它们表示的是原因吧。

上述述宾结构的整体功能与可控一价动词中的复杂活动类(“游泳”类)相同:+不、+了/着/过、-很、-宾语、重叠式或“别-”表命令、去那儿干什么——去那儿V。与以上功能相对应,该类述宾结构的意义是表“复杂活动”。由于述宾结构是一种分析形式而可控一价动词是单纯形式,所以(1)类述宾的结构义还可以再进一步细析出成分V和N的贡献:

由可控的动状V主导的、物N的作用凸显的复杂活动。

是否属于该类,与动词一价二价无关。如“吃”是二价动词,“跳”是一价动词,但“吃火锅”、“跳皮筋儿”整体都表一种可控的复杂活动。是否属于该类述宾与宾语的语义格也无直接关系。如同为致动宾语,“热饭”是一项人的可控活动,而“败火”只是物的非可控功能;同为表称宾语,“认干娘”是人的可控活动,“中状元”是人的非可控状态,等等。

复合词“打拳”、“养病”、“洗三”和通常认为很难做语义结构分析的“谢幕”不仅在变换形式上可归为述宾一类,语义上也无疑可以归入上面的(1)类述宾。它们都符合“由可控的动态V主导的、事物N的作用凸显的活动”这一语义构成规则。如“打拳”的基本语义构成为“拳的作用凸显的专项活动”(“打”只表泛化的动作),“洗三”为“必须在第三天进行的洗浴活动”,“养伤”为“伤凸显的(针对伤的)调理休养活动”,“谢幕”为“幕布作用凸显的致谢活动”。当然,不少复合词的词义除成分义和结构意义外还需补充一些个体特异的意义(如“三”为“婴儿出生后的第三天”、“洗”为“洗浴婴儿”、“养”为“调理休养”)等。复合词的意义一般不能由成分义加短语规则完全推出。

(1)类中还有一个特殊的附类,可称作(1)'。其语义构成规则为:泛化动状+具体动作、行为、状态→活动、行为、状态。例如:

进行研究、进行战争、做手术、做研究、打离婚/打滚、打喷嚏、打围

该附类的特点是动状的具体特点都由后一成分承担,加上前一成分只是为了外显地标明这是个动状。也就是说,我们认为“打围”的基本义并不是“围起来打”,而是“具体动态为合围的活动”(历史的证据参见下一小节)。由于以前的“打猎”都是以“合围”态进行的,所以后来一般特指打猎。由于“打围”的基本义不是“围起来打”,它不能再带宾语(*打围猎物)也就很好理解了。

下面是已发现的另一些述宾小类的范畴构成规则:

(2)类述宾结构:不可控动+物→自足不可控动

该类的共同特点是动词不可控,整体范畴义是“状态”。目前发现的小类有:

①气象动+气象物→(气象)状态②存现+物→(处所)状态

③状态+属物→(物主)状态④达变+状态、性状、物→状态

⑤位置+处所→状态⑥领属+具体物→(物主)状态

具体实例如下:

①刮风、下雨、打雷、打闪、发洪水/涨潮、落潮

②来客人、生绿苔/化脓

③死了父亲、折了胳膊、结锅巴、开花/倒嗓、拔节

④发黄、发潮、成灰、到达北京、造成轰动/发疯、生病、成型、拔尖

⑤在学校/在岗

⑥有孩子、没孩子、有两千块钱

该类结构的整体范畴义可细析为:由非可控动状V主异的、涉及物N的状态。

(3)类述宾结构:心理/关系动(领属、能受类)+物→性状

该类的共同特点是整体的形式类相当于形容词,整体范畴义相当于“性状”。目前发现的小类有:

①心理态+物→性质 ②心理动+物→性质

③领属+抽象物→性质④能受+物、状态、活动→性质、性能

⑤状态(使动义)/致使动+人或人之隶属物→性能

具体实例如下:

①热爱祖国、恨叛徒、讨厌英语、喜欢跑步、懂技术/爱国、懂事

②尊敬师长、讲究卫生、爱护公物、关心集体/敬业

③有理想、有精神、没理想/有钱、有名、无效、无味

④擅长(踢)足球、需要决心、耐寒/耐用

⑤碍手、烫手/碍事、败火、动人、扎眼、刺耳、寒心、下饭

(3)类述宾的范畴义可细析为:由心理、领属、能受、致使V主导的、涉及物N的性状。

(4)类述宾结构 关系动(类属小类)+物→?

该小类的动词是一般认为的纯关系动词,结构整体从意义上看应是主论元的一种性质特征。但这种性质是只有是否两极的,不能受“很”等程度范畴的修饰。它似乎与任何单纯词的类别都不相同,姑且单立一类。具体实例如下:

是老师、算好汉、叫秀花

分小类研究后,更容易看出它们的共性。以上4小类的构成规则可总括为:不自足动/自足简单动+物→自足复杂动。即,进入“动+物”的序列后,其整体动状的可控特征与其中的动词相同,但自足性和复杂性发生了变化。由于动状的大类相同,因此动词可看作结构体的心;但小类又有不同,所以又不完全向心。我们称之为“不完全向心结构”。汉语的述宾结构是前字核心的不完全向心结构。

状中结构的范畴构成规则完全不同。与本文有关的小类可表示为:物+性状、动→性状、动。其中的后一成分可是性质、动作、活动等多种范畴之一,但不论选择了哪种范畴,只要进入了这一配列,结构整体的动状小类总是与结构中的后一成分一致。前一成分的添加只是在时间、处所、工具、对象、方式、状貌上加一些限制。如“打”是动作,“拳打”是限用某种工具的动作,“围打”是限于某种方式的动作;“洗”是动作,“三洗”是进行了特定次数的动作。正由于整个结构仍然表动作,所以“拳打”、“围打”、“三洗”中的动词与单用时一样可以有自己的宾语。这种配列在现代汉语中已不是自由结构,单名字做原因语的“*伤养”现在已不能说。下面以类似结构的“病退”、“因伤而养”替入讨论。“退”原可带处所宾语,前加单名原因语后仍能带处所宾语:“病退家中”。“养”原来就只能带原因、目的等非客体宾语,前加表原因的介词短语后,也还可以再带类似宾语,但音节上要作调节:因伤而退养天年/因伤而退养家中。总之,状中结构整体结构的动状范畴与其中的动词一致,是完全的向心结构,汉语的状中结构动词在后,所以是后字核心的向心结构。

“打拳”、“养伤”、“洗三”、“打围”在成分配列和整体义方面与述宾结构基本一致而与状中结构完全不同。

3.历史的考察

李先生(1982)认为,“打拳”、“养作”是从历史上的动—状结构演变来的。如果的确如此,就有理由把这些词的结构分析为动-状结构。但经过考察我们发现,这些结构小类或者在古汉语中即属于述宾结构,或者在古汉语中尚不存在,后来产生时即为述宾结构。

首先应该注意的是,在讨论结构的成分次序时应该区分有介词标记的结构成分和无介词标记的结构成分两种情况。前者因为有标记,次序不一定与无标记的相同。其次是古汉语中是述宾还是状中也应该有形式的标准来判断,下面我们主要用①能否再带实体宾语和②能否与其他状语换位来鉴别两种结构,中插“了/过”、数量结构等现代鉴别式由于在汉语史上出现较晚,无法作为标准。下面逐词讨论。

(1)“打拳”类,即结构中的名词是工具语的小类。古汉语中工具语可以用带介词“以”的短语(如“以戈逐子犯”、“杀人以梃与杖”)表示,也可以用不带介词的名词成分表示。

古汉语中不带介词的单名词工具语只出现在动词前面,如“车裂商君”、“请剑斩之”。前置的“车”、“剑”的确都是状语,因为动词后还可有实指宾语“商君”和“之”出现。这是一种颇为自由的结构。除工具语外,与之范畴义较为接近的方式语,如果用单名词表示,也要放在动词的前面。如“豕人立而啼”、“马食之”(以喂马的方式喂他)等。而单名词工具语或方式语放在动词后的情况却未见有过报道(如“裂车、斩剑、立人”可能表致动,但不可能表工具或方式)。

由于古汉语不存在单名词工具语在动词后的动状结构,所以“打拳”类复合词不可能是古代动—状短语的遗留。

(2)“洗三”类,“三”表第三天,属于时点而不是时段。古汉语中时点语可以用介词短语的形式表达,如“于是日哭”;也可以用单个时点名词,如“八月授衣”。与时段语不同,不带介词的时点语一般都在动词前(作话题语的为多),而不出现在动词后(如*哭是日、?授衣八月[用于日程表,时点作谓语])。只有极个别的动词后可以直接接时点语(“在定王六年”)。“洗”在古汉语中不属于可后接时点语的动词小类,因而“洗三”不可能是古代自由短语结构的遗留。

即使是只有个别动词可以出现的“V+时点语”序列,其性质也与动—状结构相距甚远。状语与中心语的关系较松,因而中心语还可以与其他成分结合(如前面的“车裂商君”);而“在”从没有这样的用法(*在濮水定王六年),因而“V+时点语”在先秦就是述宾短语。

(3)“养病”类,即结构中的名词是一般认为的原因语的小类。古汉语中表原因多用小句形式、介词短语形式(“不以言举人”、“楚罢于奔命”),少数用单名词的形式。

以单名词表原因,在古汉语中不是太自由。单名词原因语有个别放在动词的前面,如“乃病免家居”的“病免”,似限于对举式;也可以在动词的后面,如“寡人即不起此病(由于此病而不起)”。据李佐丰(1994)的研究,这也不是一种自由结构。如动词限于情感动词(“患、惑、怒”等)和不及物的“死”、“起”等状态动词。

在动词后的单名词原因语同样很难分析为状语,因为动词和它之间不能像其他动状结构那样插入其他实体宾语或其他状语(*不起床此病、*不起久此病)。与原因范畴义相近的目的语也是如此(如“伯夷死名於首阳山之下,盗跖死利於东陵之上”,但*伯夷死於首阳山之下名)。这说明古汉语中“V+原因/目的语”序列表示的是一项有针对物的复杂活动,是述宾结构。

不及物的“养”正好属于可带原因或目的宾语的小类,先秦就有“养生”(为长生而养,表目的)、“养病”(因病而调理休养,表原因)的用法。所以,我们同意“养伤”是古代用法的凝固,只是这种古代结构是述宾,而不是动—状。

(4)“打围”类,即“泛化动词+具体动词”的小类。我们认为“围”不是后置的方式状语而是表具体动态的宾语,从历史上看有如下理由:

①无论是古汉语还是现代汉语,不带介词的无标记状语都大量出现在动词的前面,特别是典型的表状貌、方式的状语。如古汉语的“嫂蛇行匍伏”、“生拘石乞”、“施施从外来”、“勃然变色”;现代汉语的“围打”、“追打”、“狠打”、“狠狠地打”。无介词标记的方式状语后置于动词的用例尚未见到报道。

②从语义上看,“打”本是“敲击”义(以下语料取自《汉语大词典》),可以带名词宾语。发展到近代汉语,“打”的意义虚化。它开始可以与各种不限于敲击动作对象的名词配合,如:打油、打伞……;还可以与许多动词、甚至形容词结合,如:打仰(身体后仰)、打嚏(打喷嚏)、打寒噤(打冷战)、打招(招手)、打换(调换)、打唤(呼唤)、打乖(机变)、打供(供养)、打掠(用眼扫视)、打游飞(闲逛)、打筋斗(翻筋斗)、打团、(成团状)、打乐(取乐)、打闲(闲着不做事)、打拦(拦阻)、打撑(支撑)、打吵(吵嘴)、打量(丈量)、打悲(做悲痛状)、打跌(顿足)、打睡(睡觉)、打谈(在街市演唱或说书)、打调(挑拨)、打掳(抢夺)……。这许许多多的“打V/打A”词例用只有抽象的“做V”才能最好地涵盖它们的意义,“打围”也不例外。另外,宋代范成大有诗句“山碧丛丛四打围”,“四打围”就是“四面围起来”的意思。这一泛化的“做围”义,更可以证明“打猎”义是“做围”义特指引申的结果。从语义上看“做V”属于述宾结构,应该是没有疑问的。

③从形式上看,“打围”不能像状中结构那样再带宾语(*打围猎物)或插入其他状语(*打痛快围),却的确曾经有过述宾结构特有的变换式——中插数量成分。如《东周列国志》上有“妾欲自打一围,以健筋骨”的说法。也就是说,从历史演变看,在初期“打围”尚未完全凝固之时,其述宾的特性较今天更为明显。

总之,“名动”配列为状中结构在古汉语中是自由短语规则,现代汉语则只保留在复合词或熟语等凝固结构中。而“动名”配列,如“打拳”、“养伤”、“洗三”及其所代表的小类,虽然在历史上出现的时间先后不一,但出现伊始就都是述宾结构,不是动状结构。

全文小结:汉语复合词的结构大多与自由短语有可类比性。对其些复合词的结构有不同的认识,往往是因为对自由短语规则的研究还不够深入,特别是对自由短语在上级结构中整体功能的研究。笔者曾在这方面做过初步尝试(王,1994),本文是这一思路的继续。

本文的研究表明,无论是现代汉语还是先秦汉语,单个名词放在动词之前(N+V),整个结构的基本性质就与后一成分动词相同(如带宾语的能力),是完全的后向心结构;放在动词后(V+N),整体结构的性质就与前一成分动词不完全相同:凡动词可带实指宾语的,整体结构一定不能带。这是一种不完全的前向心结构。汉语启用了这一配列的对立来承负高层次的语义差别,这就是一般所说的状中与述宾的区别。

状中、述宾一般称作语法结构,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不承负语义范畴。动施、动受、动工具等一般称作语义格结构,这也不意味着它们没有有规律的形式表现。形式和意义是互为表里的:从形式上看,状中、述宾结构较之动施、动受等结构,在形式类配列的对应方面更直接(名动或动名),在变换方面涵盖的句式更多。从语义上看,状中、述宾的层次较施事、受事、工具的层次更高、更抽象。可控动词述宾结构的范畴义是“以可控V为主导的、物N凸显的复杂活动”。“打拳”、“养伤”等复合词从较高的语义层次看属于这一范畴。

附录:词类的语义范畴和鉴别式

词有大类、小类不同的层级,词类的语义范畴也有相应的层级。下面先列表说明各范畴的层级关系。

动系状 动作:普通/位移

活动:简单活动/复杂活动

行为

心理:心理动/心理态

状态:非持续态/持续态

存现

达变:普通/位移

感知

关系:能力/领属/类属

第一级的三个大类与一般所说的名词、动词、形容词一致,词例及鉴别标准如下:

物状(名词):小王、学生、树、鸡、手、桌子、大学……(具体事物)/理想、精神、关系、爱情……(抽象事物)。特点:空间上有离散占位且在时间上稳定持续(石毓智1992,徐通锵1997)。另据傅千吉老师告之,屈折语中与名词紧密相联的“格”范畴的原义也是“(空间上)彼此隔离”。鉴别式:数量结构——(具体数量/泛化数量),-不。

动状(动词):吃、指挥、咳嗽、病、来、看见、感动、属于……。特点:空间上不单独占位(需附着在名物上),时间上持久性较短、离散。鉴别式:+不,-很,+了、着、过,+宾语。

性状(形容词):大/小、长/短、好/坏、黑/白……。特点:空间上亦需附着在名物上(不单独占位),时间上持续性长、连续。鉴别式:+不,很-,-宾语。

动状类又分为的5个下级类,主要根据主论元[±有生]、一价/二价、[±可控]和是否封闭类等。这种分类角度与《动词大词典》他动、自动、内动、外动、关系(林、鲁,1994)类似,但实际分类结果不尽相同。主要的差别在于我们对二价动词的判定基本采用了沈阳(1994)的标准,林归入一价动词中的带不能省略的处所/目的/原因/系事/范围宾语的(如到达、接近/等候、追求/庆祝、算计/扮演、担任/从事、善于),我们归入二价动词。[±可控]我们用是否能用“别-”和VV表命令来判断,能者为可控动词,不能者为非可控动词。5小类间还有一些过渡类。各类的区别特征见下表,过渡类用退后一格表示:

动作(含位移动)、活动都是可控动词(适用于命令句)。它们的不同在于配价:

动作:吃、喝、咬、拿、扔、撕、捆、锄、砍、浇、洗、踢、踩、穿、盖、收拾、念、养、培养、解散、批判、指挥、糟蹋、争论、追求、庆祝、扮演……(普通)/去、上、下、进……(位移)。范畴义:主论元自主可控的、必须与另一物/处所发生关联的不自足动状。

特点:+宾论元[名物/处所],很-。

活动:跑、跳、坐、躺、蹲……(简单活动)/游泳、游行(复杂活动)。范畴义:有生主论元的非生理性可控动状,无需涉及主论元之外的其他事物(简单活动)或涉及、凭借的其他事物已包含在动状之中(复杂活动,如游泳必须凭借水,这一凭借物已含在“游泳”的动状之中)。特点:-宾论元。另,简单活动不可以用“在干什么呢?——在V呢。”回答,复杂活动可以用该式问答。

行为:哭、笑、咳嗽、呼吸、哆嗦……。范畴义:有生主论元的生理动状,可控性较弱,可用于命令句,但不能用于“去-”句。是偏于活动的、活动与状态的过渡类。

心理:尊敬、爱护……(动)/喜欢、恨、爱、高兴……(态)。特点:表示有生主论元的心理情绪/或带有某种心理情绪的动作。特点:很-客体宾语(物/活动/事)。该类的可控性较弱,不能用于“去-”句,一般不太用“别-”或VV表命令(特殊情景下可以),是动作与感知的过渡类,第一小类偏动作,第二小类偏感知。

以下小类均为非可控动状,它们都不能用于命令句,能用“别-”的表期求不要发生。

状态:病、流、流动、滚动、摇摆……(持续态)/饱、死、生/熟、塌……(非持续态)。范畴义:有生或无生主论元的非可控动状,无需涉及主论元外的其他事物。特点:一价,主论元[±有生]。

存现:来、出现、消失、出生……。范畴义:事物在空间中的出现、持续、消失等动状。即,一个[±有生]的必有事物论元,一个[±处所]的可有论元。

达变:发、变、成、忘、忘记、感动、产生、造成、变成、超出、超过、代替、轰动……(普通)/到达……(位移)。范畴义:有生或无生主论元的无需智力的不可控的变化,变化结果必须涉及主论元和动状外的其他状态/物或处所。

感知:看见、知道、发现、晓得……。范畴义:由外界刺激带来的有生论元的生理或心理上的不可控变化,变化结果关系到主论元以外的其他物或事。

关系状可分3小类:

能受:需要、会、敢、能、善于、擅长、受、耐……。范畴义:表示主论元涉及另一物或活动的能力或承受力。

领属:有、具有、得、失……。范畴义:表示主论元领有另一物。

类属:是、算、等于、含、属于……。范畴义:表示主论元和宾论元之间的等同或类属关系。

性状、活动、状态、存现为一价,对主论元来说是自足动态;动作、心理、达变、感知和各种关系是二价的,对主论元来说是非自足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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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自由词组类比论“拳击”与“疗养”的内在结构_状语后置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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