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词“梅”的产生与历史演变_居延汉简论文

量词“枚”的产生及其历史演变,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量词论文,历史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枚”在汉语里是一个古今通用的量词。它产生于汉代,发达于魏晋南北朝时代。到了近代汉语,则呈现出一种萎缩的趋势;发展到今天,现代汉语只继承了古代的某些用法,其使用范围也大大缩小了,而且多限于书面语言。研究量词“枚”的历史,探求它的发展轨迹,有助于了解和认识汉语量词的发展规律。

一量词“枚”产生的时代

古文献证明,量词“枚”产生于汉代。在《史记》、《汉书》、《论衡》等书中,可以找到不少用例。例如:

(1)若寡人国小也,尚有径寸之珠照车前后各十二乘者十枚,奈何以万乘之国而无宝乎?(《史记·田敬仲完世家》,1891页)(注:此处是中华书局标点本页码,下同。)

(2)躁者有馀病,即饮以消石一齐,出血,血如豆比五六枚。(《史记·扁鹊仓公列传》,2806页)

(3)其轺车百乘,牛车千两,木器髤者千枚……。(《史记·货殖列传》,3274页)

(4)神龟出于江水中,庐江郡常岁时生龟长尺二寸者二十枚,输太卜官。(《史记·龟策列传》,3227页)

(5)大贝四寸八分以上,二枚为一朋,直二百一十六。(《汉书·食货志下》1178页)

(6)哀帝建平四年正月,民惊走,持槁或棷一枚,传相付与。(《汉书·五行志下之上》,1476页)

(7)其殿中庐有索长数尺可以缚人者数千枚,满一箧缄封。(《汉书·外戚传上》,3964页)

(8)武发箧中有裹药二枚,赫箎书。(《汉书·外戚传下》,3991页)

(9)货钱径一寸,重五铢,枚直一。(《汉书·王莽传下》,4164页)

(10)请干将铸作名剑二枚。(赵晔《吴越春秋》)

(11)隻,鸟一枚也。(许慎《说文·隹部》)

(12)挺、爵留顾,见如钱等正黄数百千枚,即共掇摝,各得满手,走归示其家。(王充《论衡·须颂》)

从以上材料可以看出,量词“枚”产生后,在两汉时代已有了相当程度的发展。那么,我们是否可以推断量词“枚”产生的时代会更早一些呢?比如春秋战国时期。我们查阅了《诗经》、《尚书》、《周易》、《左传》、《国语》、《战国策》、《商君书》、《论语》、《孟子》、《荀子》、《庄子》、《韩非子》等十几部先秦文献,均未发现有量词“枚”的用例。只在《墨子》一书中有数例,现抄录如下:

(13)长斧长椎各一物,枪二十枚,周置二步中。(《墨子·备城门》)

(14)石重千钧以上者五百枚。(同上)

(15)二步积苙,大一围,长丈二十枚。(同上)

(16)石步积狗屍五百枚。(同上)

(17)十步积摶,大二围以上,长八尺者二十枚。(同上)

(18)百步一积杂秆,大二围以上者五十枚。(同上)

(19)矢高弩臂三尺,用弩无数,出人六十枚,用小矢无留。(《墨子·备高临》)

(20)先貍木十尺一枚。(《墨子·备蛾傅》)

是否可以据此断定量词“枚”产生于春秋战国时代呢?对这个问题,学者们虽未专门讨论过,但看法并不一致。王力先生认为:“《墨子·备城门》以下诸篇非墨子所作,当系后人所伪托。”并把它们列入汉代文献中。(注:王力《汉语语法史》,商务印书馆1989年版,27页。)刘世儒《魏晋南北朝量词研究》、潘允中《汉语语法史概要》讲量词“枚”均未涉及《墨子》用例。孙锡信《汉语历史语法要略》讲春秋战国时期的量词列出了“枚”,并举了《墨子·备城门》3个例句。可知作者是根据《墨子》用例,把量词“枚”产生的时代大大提前了。(注:刘世儒《魏晋南北朝量词研究》,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二章陪伴词(76-82页);潘允中《汉语语法史概要》,中州书画社1982年版113-114页;孙锡信《汉语历史语法要略》,复旦大学出版社1992年版280页。)笔者认为,如果量词“枚”产生于先秦时代,就不应该孤立地只出现在《墨子》一书中,更不应该只出现在少数一两篇中。王力先生的看法是有道理的。(注:向熹《简明汉语史》也持王力观点,见高等教育出版社1993年版,207页。)但汉代有400年历史,说“枚”产生于汉代,似嫌过于笼统,最好说量词“枚”是产生于汉代初期,或者更早些。因为从汉代早期文献中所反映的情况看,量词“枚”的用法已经有了相当的发展,而不是萌芽状态。尤其是在汉代简牍当中,(注:汉代简牍是指本世纪初至70年代在我国敦煌、居延等地区数次挖掘出土的简牍文书,其时代涵盖了西汉武帝至东汉光武皇帝前后约200年的历史。)量词“枚”的用法不仅丰富多样,而且有了泛用的趋势。例如:

(21)车伏一枚,高果一枚,车放安一枚,具四分輶一枚(《居延汉简》八五·二八)(注:《居延汉简甲乙编》,1980年中华书局出版。简称《居简》。)

(22)小樽五十,其五枚破(《居简》八九·一三)

(23)小杯三枚,中槃三枚小槃十三枚,案四枚,铺比一枚(《居延新简·破城子探方》五·一五)(注:《居延新简——甲渠候官》,1994年中华书局出版。简称《新简》。)

(24)面衣一枚(《新简·破城子探方》五二·二五九)

(25)所作笔一枚(《居延汉简》四八六·六二)

(26)得一枚印(《居简》五三·九A)

(27)剣一枚(《居延新简·破城子探方》五六·八六)

(28)刀一枚(《居延汉简》五五一·四三)

(29)斧二枚(《敦煌汉简》六九○)(注:《敦煌汉简》,1991年中华书局出版。)

(30)官箭二百枚(《居延新简·破城子》四九·六七)

(31)绳五枚(《居延汉简》二八四·一三)

(32)苇席四枚(《居延新简·破城子》四十四·六A)

(33)士吏辛戌七月禄大黄布十三枚(《新简·破城子》五九·八四)

(34)马泉三百五十枚(《新简·破城子》一七·三六)

(35)入帣七枚(《居延汉简》二七五·一)(注:帣,音juàn,囊也。)

(36)白素带二枚(《居延新简·破城子》五二·一八七)

(37)入小畜:鸡一,鸡子五枚(《居延汉简》一○·一二)

(38)厉满私王瓜一枚,重三十斤(《敦煌汉简》九)

(39)鸡一枚,盐少半升(《居延新简·破城子探方》二·三一)

(40)入狗一枚(《居延汉简》五·一五)

(41)树一枚(《居简》二四○·四)

以上用例说明,汉代中期(公元前二世纪至公元一世纪)量词“枚”用法已相当丰富,决不是处在产生的初期阶段,它的产生时间当远在汉初或更早一些。

二 量词“枚”用于计量树木

王力先生说:“‘枚’字的本义是树干,引申为单位词,树一棵为一‘枚’。《史记·货殖传》正义引《释名》:‘竹曰个,木曰枚。’但是,在现存的古书中,没有树一棵为一枚的例子。”(注:王力《汉语语法史》,27页。)这个论断有点儿绝对。我们在《汉书》、《后汉书》等古代文献中就找到了“树一棵为一枚”的用例,现抄录如下:

(1)昭帝元凤六年,燕王都蓟大风雨,拔宫中树七围以上十六枚,坏城楼。(《汉书·五行志下之上》,1444页)

(2)(安帝永初)三年五月癸酉,京都大风,拔南郊道梓树九十六枚。(《后汉书·五行志四》,3335页)

(3)(安帝永初)六年夏四月,沛国、勃海大风,拔树三万枚。(同上)

(4)灵帝建宁二年四月癸巳,京都大风雨雹,拔郊道树十围已上百馀枚。(同上)

上举4例中“枚”都是计量树木的量词,其意义相当于“棵”。“树十六枚”即树十六棵,“梓树九十六枚”即梓树九十六棵。此外,在其他文献中也有些可供参考的用例:

(5)痱树一枚。(注:此例引自刘世儒。中华书局1980年出版的《居延汉简甲乙编》作“□树一枚”(二四○·四),方框代表未释出的字。)(《居延汉简》)

(6)从朝至暮,拔大木九千枚也。(王逸《楚辞·招魂》“一夫九首,拔木九千些”注。)

(7)鲁恭王得文木一枚,伐以为器。(《西京杂记》卷6)

(8)乃命左右悉取珊瑚树,有三尺四尺条干绝世、光彩溢目者六七枚。(《世说新语·汰侈》8)

例(5)“痱树一枚”即痱树一棵,与例(2)《后汉书》例相近,都是在专名(梓、痱)之后加了类名“树”。例(7)“文木一枚”即文木一棵。“文木”是树名。例(8)珊瑚虽非木类,但其形状像树,故人们把珊瑚看作树。“珊瑚树”同梓树、痱树一样,是专名加类名,用“枚”作量词。

三 量词“枚”的泛用和发展

“枚”从名词发展为量词,但并没有成为树木的专有量词。这可以从两个方面看:一方面树木的计量又产生了新的量词,另一方面量词“枚”本身充分发展,广泛地应用于树木以外的其他事物,成为魏晋南北朝时代最活跃的量词之一。

“株”是代替“枚”计量树木的新量词。

据我们调查,在《史记》中还没有出现作量词用的“株”。在《汉书》中,计量树木仍是用“枚”不用“株”。而在《后汉书》中,计量树木则已是既用“枚”又用“株”了。经过一段时间的“枚”“株”并用,最后“株”成为单独用于计量树木的量词,它广泛地出现在魏晋南北朝的文献中。例如:

(1)灵帝熹平三年,右校别作中有两樗树,皆高四尺所,其一株宿夕暴长,长丈馀,大一围,作胡人状。(《后汉书·五行志二》,标点本3299页)

(2)成都有桑八百株,薄田十五顷。(《三国志·蜀书·诸葛亮传》,标点本927页)

(3)衡每欲治家,妻辄不听,后密遣客十人于武陵龙阳汜州上作宅,种甘橘千株。(《三国志·吴书·孙休传》注引《襄阳记》,1156页)

(4)斋前种一株松,恒自手壅治之。(《世说新语·言语》84)

(5)鲁郡孔子旧庭有柏树二十四株,经历汉、晋,其大连抱。(《宋书·江夏王义恭传》,1645页)

(6)义井里北门外有丛树数株,枝条繁茂。(《洛阳伽蓝记》卷一景乐寺,周祖谟校本58页)

在魏晋南北朝时代另一现象是量词“枚”的泛用和虚化。“枚”可以广泛地用于树木以外的其他事物,甚而至于一些动物。所谓树木以外的其他事物,包括各种器物、用具、兵器、钱币、金玉珠宝、衣被服饰、印章玺绶、花草植物、瓜果子实、面类食品、砖土瓦石、建筑物等,几乎到了无所不包的地步。试举例如下:

(7)但床上有玉唾壶一枚,铜剑二枚。(《西京杂记》卷六)

(8)自馀酒器,有水晶钵、玛瑙杯、琉璃碗、赤玉卮数十枚。(《洛阳伽蓝记》卷四开善寺)

(9)其家各发棺视之,三棺遂有竹杖一枚。(《抱朴子·论仙》)

(10)中宫用物,杂画象列尺一枚,贵人公主有象牙尺三十枚,宫人有象牙尺百五十枚,骨尺五十枚。(曹操《上杂物疏》,《曹操集》23页)

(11)间自令作部刀斧数百枚,用之百馀日,初无坏者。(诸葛亮《作斧教》,《诸葛亮集》34页)

(12)而鬼应声接矢数枚,皆倒入土中。(《搜神记》卷十六,388页)

(13)棺上有五铢钱百馀枚。(宋·谢惠连《祭古冢文》,《昭明文选》卷六十,836页)

(14)棺中雲母厚尺许,以白玉璧三十枚藉尸。(《搜神记》卷十五)

(15)一日案行,并视曹公器物,床荐席具,有寒夏被十枚。(陆云《与兄平原书》,《全晋文》卷一○二)

(16)中营四门,门用席十八枚,外营四门,门用席三十六枚,凡用席二百一十六枚。(《后汉书·祭祀志上》,标点本3161页)

(17)因下玉镜台一枚。(《世说新语·假谲》9)

(18)以皇后六宫以下杂衣千领、金钗千枚,班赐北征将士。(《宋书·明帝纪》,标点本162页)

(19)尚单骑迸走,捐弃伪节钺鈇,大将军邟乡侯印各一枚。(曹操《破袁尚上事》,《曹操集》27页)

(20)吴无刻玉工,以金为玺。孙皓造金玺六枚是也。(《宋书·礼志五》,标点本506页)

(21)人以冷水自渍至膝,可顿啖数十枚瓜。(《博物志》卷十杂说下,中华书局本110页)

(22)王母索七桃,大如弹丸,以五枚与帝,母食二枚。(《博物志》卷八,中华书局本97页)

(23)绩年六岁,于九江见袁术。术出橘,绩怀三枚,去,拜辞堕地。(《三国志·吴书·陆绩传》,标点本1328页)

(24)常煮鸡子十枚以内帐中。(《神仙传》卷九《茅君》)

(25)太祖崩,原平号哭致恸,日食麦一枚,如此五日。(《宋书·郭原平传》,2245页)

(26)譬如有人,因其饥食,食七枚煎饼。(《百喻经》上)

(27)去元康四年,大风之后,庙阙屋瓦有数枚顷落,免太常荀寓。(裴頠《陈刑法过当表》,《全晋文》卷三三)

(28)其下用距石十八枚,皆高三尺,厚一尺,广二尺。(《后汉书·祭祀志上》,卷九七,3164页)

(29)复有石碑四十八枚,亦表里隶书。(《洛阳伽蓝记》卷三《报德寺》)

(30)此处有百枚小塔。(《佛国记》)

就连天上星星、鸟身上羽毛、水中船,虽然特征各异,形态迥别,也都可以用“枚”称说。例如:

(31)(光武)十二年正月己未,小星流百枚以上。(《后汉书·天文志上》,卷一百,3221页)

(32)顶上有毛十数枚,长尺馀。(《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卷下)

(33)别有八艚九枚,起四层,高十二丈。(《宋书·武帝纪上》,卷一,18页)

有时干脆就泛指物,不再具体指明“枚”称说的对象是什么事物。如:

(34)每所造制,必为正御三十副,御次、副又各三十,须一物辄造九十枚。(《宋书·明帝纪》,卷八,170页)

除了广泛地应用于各种事物,“枚”还可以用来称说有生命之物,称说动物。例如:

(35)常有黄鸟数千枚巢其上。(《搜神记》卷十八)

(36)蝙蝠十枚,合擣五百,发鸡鸣服一丸,禺中一丸。(范汪《治疟方》)

(37)山有野牛野羊,牛之大者二千斤,羊之大者千数百斤,试令求之,各得一枚。(杜预《奏事》,《全晋文》卷四二)

(38)取蜘蛛一枚,着饭中,吞即愈。(葛洪《治疟方》)

(39)因得病,吞蛊虫十馀枚。(《宋书·顾顗之传》,卷八一,2080页)

(40)即如佗言,立吐蛇一枚。(《搜神记》卷三)

(41)黄鱼一枚,收稻一斛,百姓怨叛。(《三国志·吴书·薛综传》,卷五三,1252页)

(42)得鲤鱼长一尺者十万五千枚。(《齐民要术》卷六《养鱼》)

量词“枚”可以和各类名词结合,几乎到了不受限制的地步。量词“枚”的泛用,反映了汉语量词发展在一定阶段上的面貌。魏晋南北朝时代,是汉语量词大发展的时代,许多新的量词产生了,但有些尚不成熟、不稳定,量词之间的分工还不甚明确,有些类名词还缺乏固定的专用量词。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活跃的、虚化了的量词“枚”就起了积极的作用,它暂时替代了一些类别的专有量词,和名词结合,满足了名词对专用量词的需要。这是语言发展中的积极现象,并不是语言的混乱。量词“枚”的泛用,淡化了名词和量词之间的选择关系,也使量词“枚”本身更加虚化,更加语法化,它几乎成了一个计数单位的标志,而完全忽略了专用量词的种种特征。专用量词满足了名词对量词选择的各种需要,泛用量词也满足了语言表达的另外的需要。现代汉语里各类专用量词十分丰富,分工明确,但仍然有一个活跃的泛用量词“个”。这虽然是不同历史阶段的语言现象,但二者之间有相似之处。

四 量词“枚”的萎缩

唐宋时代,量词“枚”仍在广泛使用,例如:

(1)又以母老,并赐藜杖一枚。(《晋书·山涛传》,1224页)(注:《晋书》是唐人所修,语言时代当定为唐代。)

(2)时有人于嵩高山下得竹简一枚。(《晋书·束顗传》,1433页)

(3)正光中,伊匐遣使朝贡,因乞朱画步挽一乘并幔褥、鞦一副,伞扇各一枚,青曲盖五枚,赤漆扇五枚,鼓角十枚,诏给之。(《北史·高车传》,3275页)(注:《北史》是唐李延寿撰,语言时代当随作者。)

(4)及亡,终丧,日唯食麦二枚。(《南史·虞悰传》,1125页)(注:《南史》是唐李延寿撰。麦 (bǎn),麦粉做成的饼。)

(5)金合二枚,贮香油;金瓶八枚,贮香水。(《隋书·东夷·赤土国传》,1835页)(注:《隋书》,唐初魏徵等人所修。)

(6)方入其都,获其庙主十八枚,皆铸金为之。(《隋书·南蛮·林邑国传》,1833页)

(7)旧说象性久识,见其子皮必泣,一枚重千斤。(《酉阳杂俎·毛篇》)

(8)唯须小船一只,棹椑一枚。(《敦煌变文集·伍子胥变文》)

(9)作匕首五百枚,以给骑士。(《北堂书钞》卷一二三)

(10)以金丸十二枚属于衡端,以候日之十二时焉。(《旧唐书·拂菻国传》,5314页)

(11)为玉玺一枚,方一寸二分,文同受命。(《太平御览》卷八○五,3575页)

(12)以砖二枚,长七寸,相去三十步,立为标。(《太平御览》卷七五七,3353页)

(13)颇梨四百九十枚,大小各有差。(《太平御览》卷七九六,3534页)

(14)令又于大盒中取十四五枚以之。(商濬稗海本《搜神记》卷六)(注:学界认为,稗海本《搜神记》是赵宋以后人据北魏昙永《搜神记》残卷增补而成的书。)

(15)继以金盘捧笼炊百枚,遂食其半。(宋周密《癸辛杂识》)

但其使用范围,比起魏晋南北朝时代已经日渐缩小。专用量词的不断出现,使量词的分工更加明确,“枚”原来所表示的单位不断被新的专用量词所替代。

我们查阅了唐代诗人王勃、杨炯、卢照邻、骆宾王、王维、孟浩然、张九龄、陈子昂、李白、杜甫、白居易、岑参、韩愈、柳宗元、刘禹锡、孟郊、贾岛、张说、李贺、李商隐、沈佺期、宋之问、温庭筠、张籍、韩偓、王建、刘长卿、寒山、拾得、王梵志等30人诗集作品,除了王梵志诗集中有2例量词“枚”用例外,其余29位诗人作品中,没有发现量词“枚”的用例。这当然不能说明唐人不用量词“枚”,事实上在其他书面文献,尤其在散文作品中,量词“枚”的用例还是颇为丰富的。但唐诗的情况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量词“枚”的使用范围缩小了。

我们对元曲中量词“枚”的使用情况也做了一些了解。从臧晋叔《元曲选》中选取了《汉宫秋》、《小尉迟》等30个剧本,约近50万字材料,结果只发现4个用例。(注:明·臧晋叔《元曲选》,中华书局1958年出版。该书150余万字,选100个元人剧本。笔者所选30个剧本是:汉宫秋、金钱记、陈州粜米、鸳鸯被、赚蒯通、玉镜台、杀狗劝夫、合汗衫、谢天香、争报恩、张天师、救风尘、东堂老、燕青博鱼、潇湘雨、曲江池、楚昭公、来生债、薛仁贵、墙头马上、梧桐雨、老生儿、硃砂担、虎头牌、合同文字、冻苏秦、儿女团圆、玉壶春、铁拐李、小尉迟。)抄录如下:

(16)则当一枚针挑去了一重沙,恰便似日月退残霞。(《元曲选·燕青博鱼》,234页)

(17)这金钗一对,钿盒一枚,赐与卿者。(《元曲选·梧桐雨》,351页)

(18)妾身有随身的翠珠囊一枚,更有二十五轮香串一腕。(《元曲选·玉壶春》,476页)

(19)小生有掠髩角的玉螳螂一枚,白罗春扇一把。(《元曲选·玉壶春》,476页)

这4个例子,量词“枚”称说的对象是针、钿盒、翠珠囊、玉螳螂,属于器物用具之类。元王实甫《西厢记》中只有2例,也是用于器物:

(20)瑶琴一张,玉簪一枚,斑管一枝。(《西厢记》第五本第一折,177页)

(21)聊奉瑶琴一张,玉簪一枝,斑管一枚。(《西厢记》第五本第二折,183页)(注:元王实甫《西厢记》,1957年上海古典文学出版社出版。)

在近代白话小说中,量词“枚”的使用,进一步萎缩,呈衰落趋势。现将《水浒传》第1到第20回中常用名量词的使用情况,列表统计见214页。(注:依据人民文学出版社1954年出版郑振铎校点《水浒全传》一百二十回本。)

从表中所列45个量词中,可以看出,出现频率超过10次的量词有27个,量词“條”有115次,量词“个”竟达到1463次,十分活跃。而量词“枚”则属于出现频率低的量词之例,只有3次。抄录如下:

(22)头绾两枚丫髻,身穿一领青衣。(第1回第6页)

(23)头绾两枚鬅鬆双丫髻,身穿一领巴山短褐袍。(第15回第220页)

(24)簟铺八尺白鬚,头枕一枚红玛瑙。(第16回第229页)

这3例中两例用法相同,称说发髻,一例称说枕头。

最能说明量词“枚”呈衰落趋势的是长篇小说《红楼梦》。该书作量词用的“枚”只出现1次。(注:本人委托晃继周先生利用深圳大学中文系《红楼梦》自动检索系统调查所得。)这1次还是沿袭传统用法,在一副药方中列举药物时使用的:

(25)于是写了方子,递与贾荣,上写的是:益气养荣补脾和肝汤

人参二钱 白术二钱土炒 云苓三钱……引用建莲子七粒去心、大枣二枚(《红楼梦》第10回,106页(注:人民文学出版社1957年出版《红楼梦》一百二十回本。))

“枣”用枚称说,确实是古已有之。例如:

(26)老君赐羲枣二枚,大如鸡子。(《太平御览》卷九六五引《神仙传》)

(27)或用乾枣,日九枚,酒一二升者。(葛洪《抱朴子·杂应》)

(28)信都献仲思枣四百枚。(杜宝《大业拾遗録》)

以上材料可以证明,在近代汉语的晚期,“枚”已经是不太活跃的量词,和中古汉语比起来,它的发展呈萎缩趋势。

五 量词“枚”是否用于指称人

王力先生《汉语语法史》在论述“枚”的量词用法时指出,“枚”字是意义非常广泛的单位词,可以指无生之物,也可指称动物,“只是不能指称人类”。(注:王力《汉语语法史》,商务印书馆1989年出版,28页。)根据我们了解,量词“枚”可以用于人,可以指称人类。当然,下列《墨子》一例不可信:

(1)矢高弩臂三尺,用弩无数,出人六十枚,用小矢无留。(《备高临》)

孙贻让《墨子閒诂》指出:“出”疑当作“矢”,此谓大矢也。留,疑为“数”之误。可见“枚”是指称矢的,而不是指称人。

刘世儒在《魏晋南北朝量词研究》一书中曾举两个铜人例:(注:刘世儒《魏晋南北朝量词研究》,中华书局1965年出版,82页。)

(2)莽梦长乐宫铜人五枚起立,莽恶之。(《汉书·王莽传》,4169页)

(3)又铸铜为人数十枚,长五尺。(《全晋文》卷一一七)

铜人是器物,不是活的人。铜人用“枚”称量,和器物类可以用“枚”称量是完全一致的。

可以视为指称人的是下列例子:

(4)雨中有小儿八九枚,堕于庭前。(《述异记》卷下)

(5)如此硬穷汉,村村一两枚。(王梵志诗《贫穷田舍汉》)(注:张锡厚《王梵志诗校辑》,中华书局1983年出版,卷五,165页。全文如下:贫穷田舍汉,菴子极孤悽。两穷前生种,今世作夫妻。妇即客舂擣,夫即客扶犁。黄昏到家里,无米复无柴。男女空饿肚,状似一食斋。里正追庸调,村头共相催。幞头巾子露,衫破肚皮開。体上无禈袴,足下复无鞋。醜妇来怒骂,啾唧搦头灰。……门前见债主,入户见贫妻。舍漏儿啼哭,重重逢苦灾。。(张锡厚校辑本,164页))

(6)行者你大嗻,有女一枚年十八。有妖一洞号三绝,撇下年老志诚的爷。(杨景贤《西游记》第十一出)(注:隋树森编《元曲选外编》,中华书局1959年出版,661页。)

例(4)有小儿八九枚雨中降落,是为怪异,不是现实生活中的人,可以认为不典型。(注:刘世儒认为,这样用“枚”,也就是把“小儿”当作一种物来看待的。见刘书82页。)但例(5)王梵志诗例应该认为是直接指称人的。“如此硬穷汉,村村一两枚”,意思是像这样的硬穷汉子,每村都有一两个。“枚”用来指称硬穷汉,指称人。例(6)“有女一枚年十八”,这样的例子在元曲中也不多见。但“枚”是用来指称人的是毫无疑义的。应该说,在汉语的历史发展过程中,量词“枚”是可以指称人的,但是并不多见。

六 现代汉语中的量词“枚”

在现代汉语量词系统中,量词“枚”多用于书面语,使用范围也较狭窄,限于器物、用具等无生命的东西,(注:老舍小说《牺牲》里有一例:“美国博士几个子儿一枚?”但这是作家为了造成某种修辞效果而有意的移用,并不能说明在现代汉语中量词“枚”可以用于人。)不用于动物(如牛羊、鱼鸟、虫蛇),也不用于花草、树木等植物。量词“枚”的称说对象,归纳起来,有如下几类:

1.称说钱币类事物

(1)展览中还展出了鲁迅博物馆存的鲁迅先生购买的古钱币120余枚。(《北京晚报》1997年8月26日)

(2)城内外采集到的有五铢钱15枚。(《居延汉简甲乙编》,中华书局出版)

(3)我国从1979年开始发行金银纪念币,目前为止共发行800余种,以1996年为例,金币发行41万枚,银币发行142万枚。(《北京晚报》1997年4月14日)

2.称说奖章、奖牌类事物

(4)1枚奖章,2枚纪念章,3枚勋章,4枚军功章。

(5)中国队金牌总数已达到10枚。此外,中国选手还获得9枚银牌和6枚铜牌。(《北京晚报》1997年8月31日)

3.称说竹简、竹管类事物

(6)此处出土了五千多枚汉简。(《居延汉简甲乙编》,中华书局出版)

(7)竹简很少,共16枚,约占全部出土简牍的1.3%。另外,还有一枚以芦苇制作的简。(《居延汉简甲乙编》,中华书局出版)

(8)另外发现一枚较完整的竹管毛笔。(《居延汉简甲乙编》,中华书局出版)

4.称说戒指、印章类事物

(9)手上戴着一枚金戒指,一枚订婚的戒指。(报纸)

(10)自制的北京市车辆管理所钢印一枚。(《北京晚报》1997年8月25日)

(11)两人凑钱在宣武区招待所租了4间房,雇了几个人,刻了4枚图章。(报纸)

5.称说器物、用具类事物

(12)赵军见状,顿起杀机,用沙发旁的一枚铅球将秦击昏。(《齐鲁晚报》1997年6月22日)

(13)我国一位地质人员,从矿区拾得一枚造型奇异、遍体翠绿、纹理漂亮的孔雀石。(《上海科技报》1997年8月15日)

(14)虽然发现少了一枚手术缝合针,但急于下班而懒得寻找了。(《北京晚报》1997年7月31日)

6.称说枣类果实等

(15)每次用枸杞子20克,红枣10枚,鸡蛋2个。(《四川科技报》1997年10月24日)

7.称说邮票商标类事物

(16)仅罗湖海关今年一季度即查出邮品走私案200余宗,查获香港邮票、首日封、邮资封、明信片等58万枚,面值300余万元。(《经济日报》1997年6月27日)

(17)这套纪念邮票共5枚,每枚邮票都有一个紫色的外框,以表示对死者的敬意。(报刊)

(18)望用户购买时请认准包装上注有国喜、古岁、金谷塔三枚注册商标和一枚发明人头像,谨防假冒。(商品说明书)

8.称说导弹、卫星、火箭、地雷等武器

(19)一枚新式弹道导弹在试验中爆炸。(出处失记)

(20)泰国已成功地发射了其历史上的第三枚通讯卫星。(《北京晚报》1997年4月19日)

(21)第103枚阿丽亚娜火箭在法属圭亚那库鲁航天中心发射升空。(出处失记)

(22)埃及军方曾在1971年制定了一个排雷方案,计划用20年的时间排除西部地区的1100万枚地雷。(《青年周末》1997年7月17日)

(23)这一决定像一枚炸弹在当地炸开了花。(《北京晚报》1997年7月28日)

(24)发射炮弹十几枚。(《北京晚报》1997年7月17日)

(25)其中一枚子弹从他面部鼻子右侧穿出,另一枚则留在了脑中。(《北京晚报》1997年7月18日)

(26)八十年代初美国有24000枚核武器,美国目前仍拥有12500枚核武器。(《北京晚报》1997年8月28日)

现代汉语中有量词并用现象,量词“枚”同样可以和其他名量词并列使用。(注:关于量词并用,请参看笔者《论现代汉语中的量词并用现象》一文,载山东教育出版社1991年出版的《纪念王力先生九十诞辰文集》。)例如:

(27)第1至1538号(枚)系建国后新获汉简,由编者迳作释文;第1539至2485号(枚)系建国前出土汉简,是根据现有图版和各家释文校释的。(《敦煌汉简》“前言”,中华书局1991年出版)

(28)(考古队)进行了全面的考古调查,并采集到简牍和各类遗物800余枚(件)。(《居延新简——甲渠侯官》“前言”,中华书局1994年出版)

(29)据大荣公司有关人员称,庆典仪式上,共向有关领导、来宾分赠纪念章和荣誉证书各280枚(份)。(《温州日报》1994年12月3日)

量词“枚”还可以和动量词“次”组成复合量词,这是“枚”在现代汉语中的新发展。例如:

(30)在8年的指纹检验工作中,她检验指掌纹痕迹167万枚次。(《北京晚报》1995年10月7日)

综上所述,不难看出,现代汉语中的量词“枚”继承了古代汉语的一些用法,而又有新的发展。但总的使用范围却大大缩小了。从中古汉语到近代汉语,到现代汉语,“枚”从一个十分活跃的量词变成了一个不太活跃的量词,其发展呈现出一种衰落的趋势。

标签:;  ;  ;  ;  ;  ;  ;  ;  ;  ;  

量词“梅”的产生与历史演变_居延汉简论文
下载Doc文档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