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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F061.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5097(2002)04-0004-04
专业镇经济实质是建立在一种或两种产品的专业化生产优势基础上的乡镇经济。这种专业镇类似于意大利北部的传统产业区。日本和韩国在20世纪60年代出现的“一村一品”、“一镇一品”等专业化区域生产组织形式。在我国乡镇企业发达的地区，尤其是在以“珠江模式”、“苏南模式”、“温州模式”著称的广东、江苏、浙江三个沿海省区，涌现出大量各具特色的专业镇，而且专业镇逐渐成为这些区域经济发展的新增长点。
专业镇经济之所以得到如此大的发展，不仅得益于中国改革开放的政策优势和沿海的区位优势，还因为镇内企业形成了合理的专业化分工与协作，专业镇形成了互补性、协作性的企业网络，从而使专业镇的各种竞争优势得到了很大的发挥。本文主要对专业镇内部的企业网络进行考察，分析其在专业镇经济发展中的作用，并提出促进企业网络发展的政策建议。
一、专业镇的企业网络及其特征
在专业镇的内部，大量弱小、分散而规模均匀的个体、私营中小企业占了绝对多数，大多数企业根据自己的相对优势，组织生产活动，分担着整个产业链条的不同环节，共同完成从研究与开发、原材料、零部件供给、生产装配到产品销售的全部过程。镇内的企业围绕某一产业的产品链形成了比较明显的劳动分工，并由于专业镇内的企业家具有相同的或近似的社会文化背景，企业之间在专业化分工基础上，建立密切的合作关系，并在合作的基础上不断创新，共同编织了一张以专业化分工与协作为基础的企业网络。如广东中山市古镇基本上形成了纵向一体化的灯饰生产链条，从原材料、配件到组装分别由不同的企业完成，有的企业专门从事设计，有的企业专门进行塑料生产，有的企业提供玻璃制品，有的企业进行钢管制造，有的企业进行组装、包装，还有的企业专门从事运输和销售等。
1、企业网络的定义
“企业网络”是借用了计算机科学当中网络的概念，但目前的文献对企业网络还没有明确和统一的定义。企业网络是企业和市场相互替代而形成的企业间经济活动的契约关系或制度安排。在市场激烈的竞争环境中，企业为实现长期目标，可以通过联合、合资、并购等方式并入、重组成大企业是一种趋势。对于专业镇内的中小企业来说，则可以通过合作竞争的方式组成了企业网络。在专业镇的内部，企业网络是由各种各样的企业联系组成的。企业间的分工决定了企业间互补性的存在，而互补性的多样化决定了企业网络的概念不能局限在企业间的前向、后向和水平的产业联系上。在现实中，专业镇的企业网络关系要复杂得多，这种关系在生产上除了表现为投入产出的物质实体联系（前向和后向联系）之外，还包括企业之间的相互交流沟通，包括面对面的接触等各种非实体的信息和知识联系；组织上体现为同一产业的不同企业共同组建产业联合会，沟通企业之间的联系，同时为企业生产经营提供指导，在空间上表现出很明显的地域特征——企业地理位置上的紧密靠近。
2、专业镇企业网络的特征
专业镇的企业网络基本上具有以下显著特征：
(1)网络内各企业交往的平等性。表现在各企业依然是独立的法人，遵循互利互惠原则，为彼此的优势互补和合作利益而发生联系，在合作的过程中始终拥有独立的决策权，而不存在依附的关系。
(2)网络内企业间联系的紧密性。企业间的联系较传统的基础上有了很大的发展，变得越来越复杂和强大，企业间存在着密切的互动作用。从内涵来看包括实体的物质联系和非实体的信息联系，而且后种联系逐渐成为企业间联系的核心内容。企业间的互补与竞争的关系使得专业镇内的中小企业从以往零散、杂乱状态走向了系统化和有序化。
(3)网络组织的动态性与可塑性。企业网络进入或退出的障碍较小，单个企业比较自由地进出某个企业网络，同时还可以参加多个不同的企业网络，企业网络有时也被称为“无边界的企业”。只有网络处于不断的变化之中，才能保持长期的活性。此外，各企业具有一定的适应性，以谋求网络关系能长期维持而及时解决成员间的矛盾，这使得企业网络组织具有一定的灵活性和可塑性。
(4)网络运营的人文性。网络运营机制的基础是“信任和承诺”等人文因素，保证了网络内各企业真正建立起长期稳定的分工与协作关系，并使企业网络在面对外来竞争者时，拥有独特的竞争优势。
在企业相互合作基础上形成的网络会比市场稳定，比等级组织灵活，可以避免等级形式和市场形式之不足，其优点是能够发挥各个企业组织的优势，可以说企业网络是在市场和科层组织以外的一种有效的组织形式。这种网络根植于相互认同的文化背景中，特别适合于信息爆炸的、突出创新的知识经济时代，从而形成了专业镇的区域竞争力。这一点在硅谷的发展过程中已有前车之鉴。
二、企业网络在专业镇经济发展中的意义和作用
我们在分析某些区域经济发展的时候，一般比较关注资本、劳动力、自然资源、技术等生产要素。当然不能否认经济资源禀赋的多少对地区经济发展是非常重要的，但值得我们更加要重视的是如何组织和配置这些稀缺的经济资源。企业网络由于促进了专业化分工与协作的发展，降低企业间交易成本，为实现企业经营当中的资源外取与资源共享带来了便利，使专业镇获得了整体的规模经济和范围经济优势，由此专业镇的经济实力得到了不断地提升。
1、促进了企业之间专业化分工与协作的发展
在各个专业镇里，产业组织结构的特点是大量资产和设备规模较小的企业占绝大多数。以浙江省诸暨市的大唐镇为例，8000家袜子生产企业，户均袜机拥有量只有8台，80%以上的企业资产总量在50万元以下[1]。规模较小、组织简单的中小企业在获得资金、技术与市场等方面存在着不少的困难，也就不可能走“大而全”的道路，只能根据自己的相对优势，将有限的资源集中于产业链条当中的某些生产经营环节。整个产业链条垂直分离，形成了一个专业化分工与协作的企业网络；各个环节由不同的企业分担，而各个不同的企业通过各种物质联系与非实体的信息与知识联系结合起来。
由于专业化分工与协作网络的存在，各个企业从生产和服务过程中截取某些阶段从事分工活动，而不必花费时间和精力考虑生产链上的其他分工环节，可以通过转包合同的形式与其他企业进行协作生产或配套生产，从企业网络当中获得有利于自身发展的各种市场机会。由于各个企业尝到企业网络所带来的好处——能够增加灵活性、减少市场的不确定性、使企业更好地控制环境，不断地巩固和加强核心优势，从而提高生产效率。另一方面，企业网络还会导致专业镇形成了一个内部交易市场，镇内企业之间或镇外企业可以汇聚在这个市场进行产品和服务的交换。随着市场交易规模的不断扩大，企业间的分工更加精细，从而带来了企业技术工艺的革新以及企业组织机构缩减和管理成本的减少，整个专业镇的专业化分工与协作水平进一步得到提高。
正是由于企业网络存在着专业化分工与协作，才会具有无论是单个企业还是整个市场都无法具备的效率优势。企业网络保证了分工与专业化的效率机制，不仅强化了已有的社会分工与专业化，而且由此形成企业之间紧密联系更进一步推动了分工与专业化生产的深化和发展，反过来又促使了企业网络的扩大与加深，这样一种良性循环将大大促进整个网络组织效率的提高，从而为专业镇乃至整个区域经济带来了巨大的经济利益。
2、降低了企业间的交易成本，提高市场组织的效率
企业之间由于形成了比较精细的专业化分工，从而导致专业镇出现了内部交易市场。作为经济活动规制结构之一的企业网络为这种交易提供了管道，充当了企业间交易的组织者，很多经济交换都是镶嵌于专业镇的企业网络之中。因此，企业网络与企业间交易成本的关系是值得我们深入探讨的。
交易成本这个概念是由科斯提出的，它包括市场搜寻成本、讨价还价成本、拟定和监督合同成本等。在市场经济中，企业与企业之间的交易一般是通过签订契约来完成的，由于不确定性及签订完备契约的高昂成本，契约不可能做到完备和双方可能存在的机会主义，由此带来交易成本上升。如用企业内部的控制权代替企业间的协商和契约，可以降低交易费用，但随着企业规模的增大组织成本也会提高，有可能抵消交易费用下降带来的效率的提高。
而企业网络将镇内的企业紧密联结成一个整体，企业间交易不再是那种原子式的个体自由碰撞，而是可持续的互动。所以企业间的交易可以通过合作博弈来实现，交易双方互相合作与彼此信任，从而节省了企业之间的“有形的”运输费用、信息费用、搜寻费用、合约的谈判和执行费用等。并且由于镇内企业面对面的接触、战略信息的经常交流、长期或短期的转包合同、原料的投入产出联系等，他们建立起信誉机制。这种信誉机制是企业合作和企业网络效应的基础，增强了企业间信息、知识和技术交流的便利和根据市场变化及时调整企业生产和经营战略的灵活性。企业网络具有的这种保障机制能够保证交易双方彼此合作，从而维持交易的进行与完成，从而减少交易双方破坏合作的机会主义行为发生。企业之间的互动联系以及企业网络对企业行为的协调与约束，会导致信息费用、交易成本的下降和最大限度地分散市场动荡的风险，从而使得企业镇的内部市场交易规模不断地扩大和市场组织效率成倍地提高。
3、使专业镇内的企业实现生产经营过程中的资源外取与资源共享
面对着研究开发难度和成本不断地上升、资源获取的难度增加、市场需求变化的节奏难以掌握、产品的生命周期越来越短等复杂多变的外部环境，当企业无法通过市场和企业内部突破自身的能力（包括经验、技术和人才等）约束时，企业必须跨越自身的边界，通过镇内的企业网络，实现企业间经营管理信息、技巧和知识等资源的共享，或进行资源外取即对非核心力量或非优势资源的外部化获取，从而相互弥补资源的不足。一方面提高本企业资源的使用效率，减少沉没成本，另一方面又可节约企业资源方面的新投入，降低转置成本，而将企业有限的资本用于培育和维持核心力量，通过外包或者合作将其他公司的优势资源整合到本企业中，以获得竞争优势。所以说企业间的网络，其重要的意义是帮助企业在经营活动过程中积极利用外部资源。在专业镇里，各个企业似乎都形成了共识：在资源日益稀缺的时代，资源应消耗在共同成功上，而不是消耗在击败其他群体上。
在某种程度上，企业网络组织的开放性使得它更具有流动性和适应性，在研究与开发方面更能发挥资源和信息互补的作用。创新所需的知识是很难在市场上交易的或者交易成本非常高昂的，以及创新过程也是异常的复杂，仅靠中小企业自己的资源是不可能有效地支配创新的全过程。因此企业将其产品价值链上的利害关系者如供应商、客户、制造工厂、分销网络等纳入到整个研发过程之中，而无法在市场上交换的经验知识和隐含经验类知识也能通过企业网络而产生和传播，在共同完成新产品和新工艺的创新过程中发挥了企业间的协同效应。
4、使专业镇形成了整体的规模经济或范围经济优势，增强了经济实力
尽管专业镇内的中小企业个体规模较小，难以实现大规模、大批量生产的规模经济效应。但通过企业网络，可以实现相同工序的中小企业数目的增加，整体规模增大，进而使无法获得内部规模经济的单个企业在合作基础上获取外部规模经济。例如，浙江省海宁皮革皮件的企业网络已经显示出规模经济效益，具有较强的低成本竞争优势。1996年海宁拥有皮革皮件的生产企业2030家，营业额55亿元，出口额13.8亿元，而海宁皮革服装城拥有贸易企业8000家，营业额22.15亿元。可见，并非只有大企业才能实现规模经济，而由众多中小企业集中的专业镇也能实现规模经济[2]。
并且同种产业中的中小企业在相关工序之间实现专业化分工以及在生产经营与交易过程中的协作，可以获得外部范围经济。由于有组织、有秩序的企业网络将各个企业的外部规模经济和外部范围经济“内部化”于网络之中，因此对于专业镇来说也就具有整体的规模经济和范围经济优势。在理论上，企业网络还具有正反馈机制，一旦其具有各种优势，就会吸引外来的企业或者是衍生的企业进入网络。因此企业网络发展得到了不断扩大和深化，专业镇的经济实力也得到了显著地增强。
三、促进专业镇的企业网络发展的对策建议
专业镇企业网络对市场环境的变化和经济发展的不同阶段都具有适应能力，成为推动我国区域经济增长的重要力量。本人认为高度重视其企业网络的培育和发展，提高他们在知识经济时代的生存能力，无疑是我国各级地方政府，尤其是经济落后地区政府的当务之急。由此，特提出以下促进企业网络发展的对策建议：
1、企业专注核心业务，加强与外部资源的联系交流
由于专业镇企业网络的存在，企业不再需要追求“大而全”，而应该追求较强的专业化分工，拥有自己的核心技术、核心能力和核心竞争力。中小企业作为企业网络上的结节点，其核心力量是企业网络组建的基础，同时也是企业参与分工协作和市场竞争的关键。因此，这些企业只有认真审视各自的优势和不足，对目标市场进行科学分析，完成企业定位，将有限的资源集中于核心业务和培育核心能力，而对非核心部分进行剥离，使自己成为“小而专”、“小而精”的经营主体。在专业镇里，各个企业的核心竞争能力内生于企业网络之中，内生于企业之间的互动之中。因此，企业在激烈竞争的同时，应该跨越边界，有选择性地与其他企业和机构结成长期的、稳定的、互惠的关系。只有将培育核心能力和加强与外部资源的联系交流，通过企业间专业化分工与协作，才能更好地发挥网络效应、协同效应。
2、发挥行业协会联结企业间交流沟通的纽带作用
在硅谷的发展中，行业协会如圣克拉拉地区企业制造集团(SCCMG)、美国电信协会(AEA)、半导体设备和材料协会(SEMI)等功不可没。在企业组织和协调生产经营所需的动态能力和资源的过程中，专业镇的行业协会作为企业相互联系交流的纽带，应该在企业网络效应发挥的过程中起着极其重要的作用。一个企业单枪匹马地与各个利益主体直接联系，和企业与实力雄厚、社交关系触角广泛的行业协会交往相比，显然后者更有效率且节约企业的精力、时间和资源。
专业镇的行业协会应该是在企业自主联合、平等协商的基础上产生，属于民间团体的性质，具有两方面的职能：
(1)对内协调企业之间的交流与合作，可以通过举办研讨会、协调会、博览会、培训活动、制订产品标准等为企业之间的交流、学习与合作创造机会，帮助企业寻找客户或商业合作伙伴以及增强企业追踪瞬息万变的技术与市场变化；
(2)对外协调企业网络与政府、社会及国外有关机构的关系；协助地方政府共同解决土地使用、交通、环保、产业发展等问题，把产业政策与区域政策有机结合起来。
3、地方政府的扶持推动
无论从国内的发展实践，还是国际上成功产业区的经验来看，企业网络的成功发展离不开政府的大力支持。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为了使经济能适应变化的国际竞争环境以及提高本国产品在国际市场上的竞争力，积极地支持中小企业网络的发展。在我国专业镇企业网络形成与发展的过程中，地方政府应起着多方面的扶持推动作用：
(1)通过政府活动刺激企业之间、企业与政府之间的合作。而有关政策的制定也应该建立在政府与当地企业交换信息、谈判和协作的基础之上；
(2)用优惠的政策引导对企业网络发展有重要影响的公共物品或准公共物品的投资，加强基础设施建设，改善整个专业镇的投资硬环境，满足企业网络进一步发展对交通、通讯、环保等更高的要求；
(3)制定系统推动产学研合作的政策，鼓励大学和科研院所的专家以各种方式直接参与专业镇企业的技术创新和制度创新活动；
(4)完善有利于企业创业与发展的中介机构。在企业网络为基础的产业体系中，各种规范的咨询和中介服务机构如风险投资、研究与开发、教育与培训、信息、为企业家提供帮助的机构等对专业镇企业网络是至关重要的。
［收稿日期］2002-06-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