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化表征理论作为身体相关认知框架中的行动指南_认知发展理论论文

进化-涉身认知框架下的“作为行动指南的表征理论”,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表征论文,认知论文,框架论文,理论论文,指南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表征的目的是行动

表征(representation)是以某种事物表示其他事物。一事物究竟是如何与另一事物相关的,这就是表征内容和表征的意向性问题。说明一个内在表征与它所表示的外部对象之间的意向性关系,是当代心灵哲学和认知科学中内容理论的一个重要课题。目前的理论大致有两种立场:福多(J.Fodor)和德莱斯基(F.Dretske)基于信息的因果规律说;密力根(R.Millikan)和帕比内奥(D.Papineau)的目的论语义学。当前关于表征理论的一个普遍被接受的立场是,表征内容是由外部世界的因果—历史条件决定的。这种理论的一个困境是,无法解释远端的因果历史条件与个体在当下情境中的表征之间并无直接关联的事实。同时,表征内容理论的研究者倡导一种自然主义的进路,即用一些自然化的条件来刻画意向性,而避免使用“相信”、“希望”、“意图”等意向性词汇来描述和确定意向性关系。这里所遇到的一个难题是“表征的不确定性”问题,即所提出的种种刻画意向性关系的自然化条件,不能唯一地确定一个内在表征在直观上所“意指”的对象。新近出现了一种与这些理论处于竞争关系的理论,即2004年以来安德森和罗森博格(M.L.Anderson and G.Rosenberg,简记为A&R或R&A)提出的表征的指南理论(The Guidance Theory of Representation,简记为GTR)(Anderson,2003,2005a; R&A; A&R)。这种理论聚焦于行动,将表征的功能解释为主体行动的指南,试图以行动的意向性代替表征的意向性来说明表征内容。所谓“指南”,是指在特定情境中认知主体在表征的引导下采取有效应对环境的行动;这里的行动既包括主体的感知运动过程,也包括心灵的认知过程。

我认为,这一理论可以作为与因果论和目的论相平行的新的表征理论。它与其它理论的不同之处在于,主张远端的进化历史和因果条件对定位表征内容只起一种间接的作用,而当下情境中的表征对于主体采取的行动则起着直接的引导作用。(A&R,p.58)同时,GTR力求不依赖于流行的表征理论中的“正常功能”、“理想条件”和“标准情境”概念,对于错误表征提供一种自然主义的说明。

我们知道,任给一个表征,一定是关于某些对象的表征,例如看到烟,会把它当作有火的象征,因为烟和火有因果联系,有烟必有火。另外,有些作为表征的事物可以成为行动的引导,但表征和被表征的对象之间并无因果联系。例如,旅游者手中的地图,可以产生计划行程的心理活动,也可以指导出行;看到交通灯由绿变红,驾车者会产生知觉表征,引导停车的行动;儿童借助手指学习算术,手指作为数的表征可引导算算术的认知行动。如何说明表征与被表征事物的联系,表征究竟是什么,表征对于主体意味着什么,表征的目的是什么,这些是任何表征理论都需要回答的问题。

为精细地阐明这些问题并克服以往表征理论的不足,A&R从表征与行动的关联入手,引入一系列形式定义进行刻画,并且指出,这种形式刻画不仅适用于心理表征,而且稍加修正也同样适用于非心理表征、自然表征和人工表征。他们还假定,这种基于行动来理解表征的立场,其最重要之点是,对于为什么采取一个针对某对象的行动进行说明时,无需回溯到基于抽象的命题态度的意向性说明。(A&R,p.67)通过以下对GTR进行的充分审查,可以发现,这种理论在进化-涉身认知理论框架下采取了一种新经验主义的研究路向,它聚焦于行动并赋予感知在认知中以首要地位,确实超越流行的表征理论而向前迈出了重要一步。但同时,由于安德森和罗森博格在说明表征内容的意向性时,已经预设了意向性本身,因此论证中包含了一种循环。特别是,他们将行动概念拓展到了既包括感知运动过程,也包括心理的认知过程,在对GTR给出的一系列形式定义时,引入了一个重要的“信息假设”概念,但这些无助于对表征的不确定性困境给出令人满意的解决,而是采取了一种回避说明语义机制的策略,因此未能最终克服流行的表征理论解释意向性关系时的根本缺陷。

下面就A&R给出的GTR的形式刻画进行具体分析。

二、对表征与行动理论的形式刻画

A&R引入一套基本词汇,建立了一个三元组来表示主体的行动:,它表示主体在境况C发起的具有焦点F的,由表征所引导的关于某对象E的行动A。其中是由某范例T支持的主体行动的类,是主体能够采取一系列行动的一个确定的境况类。其中,范例、类型、对象、主体和境况的定义如下(ibid,p.69):

一个范例(token)是任何一个有历史、有定位的实体(包括心理实体和物理实体)。

一个类型(type)是基于自然的相似性量度分类方法得到的任何一个类或一个模糊集。

一个对象(entity)是任何能被表征的东西,包括性质、具体特例、事物的某个侧面、事态等。

一个主体(subject)是任何使用表征的认知引擎(representation- consuming cognitive engine)。一个主体成为表征使用者,必须能够以合乎理性的、目标导向的方式与世界交互作用,这意味着他从认知系统的范例那里接受行动的指导。按照A&R,一个对象称其为认知主体,必须有适合环境、由环境选择、在个体的进化中与环境交互作用等特征。因此,表征也一定是主体在特殊境况中的表征:

一个境况(circumstance)是主体自身的所有情境的综合,由主体的内部状态,包括主体的身体变化、历史记录、表征、期望、优先性、价值、行动的选择、与群体和谐的自我评价、如何行动的程序性知识、运动模式和主体当下所处的环境等因素构成。同时,A&R假定,存在使用范例和类型作为表征的引导行动的标准方式:

一个主体以标准的方式使用(standardly used)范例或类型,来为其在特定情境中、针对一个对象E采取的行动提供引导,当且仅当,在给定的境况C中,主体对使用这个范例为针对E的行动提供引导有一种持久的、有意识的偏好或者条件反射。例如青蛙捕食苍蝇会去追踪一个移动的小黑点;在马路上驾驶车辆的司机看见红灯会停车。因此,为了有利生存,青蛙对移动的小黑点和司机对于红灯的引导,有一种持久的、有意识的偏好或者条件反射。

这里,人们自然会问到的一个问题是,有没有不用于指导行动的心理表征?实际上,在GTR中我们看到,有两个重要的前提是作者特别指出的:(1)严格讲,一事物只有当它能够为一个主体采取与某些对象相关的行动提供引导作用时,才有资格充当表征;显然,这里的表征是通常意义上表怔的一个子类,它排除了例如只在审美意义上的、或沉思式纯反思的、不导致感知运动的心理表征。(2)GTR所定义的行动,除了包括感知运动过程,还包括在意图控制下的对感知运动有实际影响的心理过程。因此,行动都是具有意向性的行动,这就排除了单纯的神经活动,或本能的、下意识的、无意识的行为。所以,不能用于指导如下定义的两类行动的表征不称其为GTR的表征:

一个行动(action)可以是感知运动过程,也可以是认知过程,其中,

一个感知运动过程(motor process)是一个行动,当且仅当它在感知运动或认知过程的反馈控制下是主动的,能够实际地引起或调节有机体的变化或外部世界的变化。A&R反对感知仅仅是被动接收外部刺激,主张感知一定包括主动的施动。(A&R,p.65)

一个认知过程是一个行动,当且仅当它是一个在意图控制下的心理过程,它对环境的影响能够引导感知运动过程。如果一个行动是能够通过注意、短时记忆、评价、赞同和反对、实践学习、有意识的监控、自我表扬和自我批评等去改变什么的过程,它就可以称为在意图控制下的一种认知过程。

那么,主体为何发起行动?主体如何调整行动以完成目标?主体为什么会将某物作为行动指南?为回答这些问题,A&R引入了三个重要概念:行动焦点、动机理由和信息假设(ibid,pp.71-73):

发起一个关于对象E的行动,当且仅当:(1)它是一个感知运动过程,E是处在外部世界的、在主体控制下的被有意关注或有意改变的焦点;或者(2)它是为了改变原有的值或在两种备选行动中做出决定以发现和确认某些事实的认知过程。

如果这个认知过程作为一个整体,对于主体的行动提供指南,则必定有一个关于E的信息假设。而且这个信息假设比起其他并非与E相关的行动而言,能为激发行动提供动机理由。

这里可以看到,所谓信息假设,是为激发主体的行动提供动机理由的。但对于何为信息假设,A&R的阐述是相当模糊的:“一个信息假设可以理解为,在一定的操作环境下与表征对象的实际操作相关的设备管理控制和时间调度程序”。(ibid,p.73)但在我们却能从中看到,信息假设表明主体采取聚焦于某对象的行动,就是借用工具与环境的互动把语义内容赋予了行动。为行动提供动机理由的信息假设是系统之外的一个假设,因为主体在不同情境中的“操作环境”是依赖外部世界的,信息假设必定附加了外部世界的条件,它的引入是为了说明为何一个表征恰好为在当下情境中发起某行动提供引导,以及知道如何行动,即信息假设本身包含了表征的语义内容。例如,遇到红灯要停车、3个手指表示3个数。GTR假定,表征的意向性就是行动的意向性,采取这种行动意向性的说明,是期望正确理解为什么发起关于某对象的行动时,无需回溯到心理意向性的说明。(R&A,p.20)但是,我认为,以行动意向性解释代替表征意向性解释仍然包含一定的理论困境,这一点我稍后要重点加以分析。下面先来看A&R是如何给出“一个范例T为主体S在范例情境C中表征一个对象E,就是T为S在范例情境C中追踪E”这个定义的。

根据GTR,行动一定是在情境类中的特定情境下由范例引导的行动。一般来讲,给定范例T会支持一个与某种情境C相关的行动的类,一个系统会使用这个范例作为在情境C中行动的指南。这个行动类是由系统所有在情境C中发起或调整的一系列行动组成的类,而系统正是由于处理了范例T,才在情境C中发起或调整行动。如果用来标记主体使用范例T作为支持,在情境C中所采取的行动类,就可以初步定义行动和表征的关系:

一个行动A是由主体S在情境C中采用范例T作为支持的行动类中的元素,当且仅当C中的S将使用T作为发起行动A或确定以什么方式采取行动A的指南。

既然主体处在特殊情境中,主体并不随意发起行动,类中每个行动都有相关的能够触发行动的各种情境,由这些情境构成一个确定的情境类,记作

于是,三元组表示在情境C中发起的具有焦点F的由表征支持的行动。该三元组还提供了一个反事实行动A的所有场景的类,记作。这样,在范例T指导下的主体的一系列行动,就是由T参与的一系列场境组成的类,这恰似剧场中上演的某一剧目的一幕幕剧情。

由于在具体情境中主体发起行动和调整行动时需要不断审时度势、变换焦点,因此只有一个范例的引导是不够的,必须扩大能够使用更多范例的境况,需要有一些候选的焦点和行动来调节主要行动和中的焦点和行动。这些范例有与给定的中的焦点和范例进行协调的功能。最终,按照GTR,表征就是如下意义上的对象追踪(tracking)(A&R,p.77):

一个范例T为主体S在一个范例情境C中追踪一个对象E,当且仅当,T以标准的方式用于为S在情境C中关于E的行动A提供指南。

一个范例T为主体S在范例情境C中表征一个对象E,当且仅当,T为S在范例情境C中追踪E。

至此,我们看到,通过表征与行动的这样一种关联,GTR完整地刻画了什么是在表征引导下的行动,从而把行动的责任分配给了表征内容的媒介物(焦点),加上表征范例和一个担负着语义解释的编码器,这个编码器对确定一个主体为什么行动给出动机解释,编码器的任务则由信息假设决定。显然,A&R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精致的、有着复杂结构的、聚焦于行动的关于表征内容的形式说明。依照GTR的形式刻画,可以对以下两个实例进行具体分析:

例1.遇红灯停车:(1)情境:驾驶员的范例表征处在如下情境中:她正在驾车,她相关的实践知识,使她能够胜任驾车的感知运动技能,以及她希望避免交通事故保证安全的愿望。(2)行动:在这些情境中,停车是定义中的感知行动。(3)行动相关于……:按照定义,她的行动是与交通灯相关的,由于有一个“遇红灯停车”的信息假设,红灯为停车提供了激发行动的理由。(4)提供指南:作为范例表征的由绿变红的交通灯状态为在相关情境中的行动提供了引导,因为这个范例的性质(是不是红灯状态)过去被用于有关按交通灯规定驾车的行动。

例2.小安娜解数学题:2个苹果+3个苹果=?(1)情境:小安娜当下的范例表征处在这样的情境中:在其他场合她曾有过被指派解一个算术题的知识,她能决定怎么找到问题的答案,她有关于怎么数手指的知识,她先前有用数手指方法作简单加法的能力。(2)行动:在这些情境中,她解算术题是一个按照定义的认知过程的行动。(3)行动相关于……:她的行动是关于数2、3、5的,“她的手指会提供她关于数2、3、5的信息”这个信息假设是激发她数手指做计算的理由。(4)提供指南:范例手指提供了在这些情境中相关于数2、3、5的行动引导,由于这些范例曾用于辨别各种可能的答案,按照所定义的认知过程类的行动条款,其中的每个手指都为供选择的一系列行动提供了表征,这些作为计算指南的范例的性质都包括在手指所表示的性质中了。

三、以行动失败说明表征错误

对于人类心灵,心理状态是由于具有特定的心理内容或语义性才具有意向性的。正如福多所说:关于心理表征理论的策略就是要主张心理状态的意向属性根源于心理表征的语义属性。(Fodor,p.313)一般来讲,似乎只有人的心灵才有表征错误(例如把远处的牛看成马),因果规律支配的自然界本身是没有表征错误的。因此在心灵哲学中,任何完备的表征理论都应当能够解释表征错误的问题,这也是表征理论的难题之一。在最近20多年流行的理论中,德莱斯基、福多、密力根、帕比内奥、皮考克(C.Peacocke)、普瑞兹(Prinz)等分别提出了几种有影响的表征内容理论来刻画错误表征。(cf.Neander;叶峰,第4-6页)除福多外,他们的共同点是诉诸于因果-历史解释,主张表征的意向内容是依赖于远端的外部因果历史条件的。例如,德莱斯基划分了学习阶段和使用阶段的表征,他认为学习使得内在表征获得了某种正常表征的功能。所谓的“正常功能”指的是有益于生物体生存的、被自然进化选择出的功能。如心脏的正常功能是使得血液循环。同样,表示牛是作为表征的概念“牛”的正常功能。当“牛”与外部世界的实体牛对应时,这一正常功能得到实现;而当远处的一匹马导致“牛”在我们的心灵中显现时,它意味着“牛”的正常功能丧失。因此,错误表征就是正常功能的丧失。这一理论存在的一个重要问题是福多质疑的“正常功能的不确定性”:有益于生物体生存的功能是一个不确定的概念,即这种功能说无法唯一地确定表征与外部对象的关联。福多主张用因果事件说明心理表征与外部对象的关联,特别以“非对称性依赖”(asymmettic dependence)说明错误表征。例如,远处出现的一匹马导致“牛”是由一种因果关联决定的,这种因果关联是非对称地依赖于牛导致“牛”的因果事件的。他的理论受到质疑之点是,无法解释表征与个体身处当下环境中的心理状态的关联。以目的论语义学解释错误表征的有密力根与帕比内奥。帕比内奥的理论试图先确定欲望的满足条件,然后解释错误表征是由于欲望的不能满足。欲望的满足条件是作为欲望的正常生物功能的效果。一个信念所表示的事态是这样一个条件,它的成立使得相关的欲望与其结合导致的行动会产生欲望的满足条件,由此实现欲望的正常功能;错误表征则对应于欲望的正常功能不能实现。这里的“正常功能”是指进化中选择出的有益于生物体保存基因的功能。密力根的理论还引入了由进化选择出的生物体的正常机制的概念。正常机制决定了一个内在表征的产生者所产生的内在表征,像一个内在图画一样,通过一个语义映射(semantic mapping)对应于外部事态;正常机制使得内在表征的使用者可以解释、利用这个对应关系以实现生物体的正常功能。内在表征所表示的,是使得内在表征的产生—使用能够完成生物体的正常功能所对应的外部条件;错误表征则对应于正常功能的失效。因此,目的论语义学主张内在表征的内容由自然选择及个体心理发展的历史决定。

与以上各种说明不同,GTR以“行动按意图失败”来说明表征错误。一个表征是错误的,就是指它为主体当下的感知运动或认知行动的失败提供了指南。形式化为如下定义(R&A,p.30):

一个行动A按意图失败了,当且仅当,(1)A是感知运动过程,或者没有产生合意图的变化,或者没有在控制下产生合意图的程序;(2)A是一个认知过程,而且(a)它错误地确认了一个表征,或者(b)它确认一个错误表征不是错的;或者(c)以主体后来后悔的方式改变了一个值;或者(d)推荐了一系列失败的行动。

一个关于E的行动A由于表征R按意图失败了,当且仅当如下六点同时满足,(1)A失败了;(2)主体采取了与E相关的行动A;(3)R提供了针对E的指南;(4)R具有某特性F;(5)具有特性F的R表征了具有性质P的E;(6)A失败了是由于E不具有性质P。

一个范例表征R对于主体S在范例情境C中的行动A是错误表征,当且仅当,S在C情境中由于R采取了按意图失败的行动A。

如A&R申明的,这种对错误表征的另一种说明,立足于感知与行动,是以表征的“当下功能”替代了密力根的“正常功能”的说明。

四、进化-涉身认知理论和自然化表征理论的背景

从A&R发表的一系列结果所显示的背景来看,GTR的哲学背景是进化-涉身认知理论(theory of evolutionary-embodied cognition)和自然化表征理论的混合,其主要来源包括如下三个方面:(1)皮考克、普瑞兹等人的新经验主义,这种理论强调知觉在认知中具有首要地位,认知的目的是为了行动,任何行动都是具有意向性的主动施动。(2)密力根和帕比内奥的目的论语义学,主张心理表征与外部事物之间的意向性关联是由生物机制决定和调节的。(3)由克拉克(A.Clark)和查尔莫斯(D.Chalmers)、威尔逊(F.Wilson),及安德森和罗森伯格(Anderson,2003,2005a,2005b; R&A; A&R)分享的进化-涉身认知理论。特别是安德森试图对“表征是从非表征的行动突现出来”的观点提供一种进化-涉身认知框架下的论证。依照A&R,进化发展的遗产是物理器官、感知能力和心理(如记忆)三个重要方面的能力和结构的总和,其中每一部分都承担着独特的功能。表征是为了更灵活更有效生存的一种适应性功能,认知是有机体在应对环境过程中工具的进化,因此刻画认知的关键词项是:工具、进化、有机体、应对和环境。(A&R,pp.59-60)这种理论还有如下一些基本假定:

(1)认知有自身的进化历史,这有助于我们理解它的功能;(2)更重要的是,由于认知进化根本上是适应性进化,有机体是通过更有效地应对环境来实现有利生存和成功繁衍的目的的。(3)认知是在特殊环境中进化的,解决生存挑战的问题要靠利用这些特殊环境的具体结构和某些具有持久性的外部特性。(4)认知进化是在具有特殊物理特性的有机体中发生的,因此为了认知目的,某种具有给定结构特征的身体可以型塑和利用这些特性。认知就是由物理器官和中枢神经系统负责调节和控制行动,因此心灵首要的是身体的控制系统,例如人的手与大脑的进化就是物理特性和认知特性协同进化的结果。(5)认知进化是在先前已有的本能、习惯、需要、目的等等的集合中展开的,认知过程是利用这些可能性和倾向与环境打交道的过程。(Anderson,2005b,pp.2-3)

在GTR中,A&R特别借用粘液菌和青蛙捕食的进化论和生物学结果说明进化-涉身说的意义,如有机体在与环境打交道时,为了有利生存、保存基因、繁衍后代,它会在环境中进化出一个独特的表征系统,其中一个重要机制是,生物体内部有一个注册记录系统在引导行动。(A&R,pp.60-67)

例如,粘液菌有一个奇特的生命周期,最初是以单细胞阿米巴形式存在,受到饥饿刺激时会聚集成细胞团,变成鼻涕虫。这时它的行为就像一个单个有机体,最后演变成一个子实体,生出茎和孢子,再把孢子向周围传播,进入新的生命周期。正是在鼻涕虫阶段,通过环腺苷酸的生化结构,它们按照趋光性倾向,以及PH值和温度的引导调整到适合繁衍的位置。研究者感兴趣的是它的趋光性行为。尽管它们身上没有发达的传感器和光的信号传输系统,光源仍然引导它们准确地行为。这时光是它们行为的引导。依照安德森,鼻涕虫的本能和环境的作用显示出存在一种前表征的选择环境。

另一个例子来自关于青蛙捕食的实验结果(cf.Anderson,2005a,pp.5-15; A&R,pp.59-66):当一个移动着的小黑点进入青蛙视线,青蛙会移动身体去捕捉它。如果是太大或者比背景亮的物体,青蛙会躲开它而不会去追踪它。引起这类行动的机制是:青蛙认为可能是苍蝇的移动的小黑点刺激物,引起了典型的“class Ⅱ”视网膜细胞激发模式使青蛙移动身体。这种移动曾经在进化中通过内在的、深层的自我驱动的程序不断地记录在青蛙身体内部中。对由小黑点产生的视网膜刺激采取的应对策略也不断在认知系统中被记录,青蛙可以娴熟地使用这些记录,系统通过在情境中激发它去指导青蛙以标准的捕食方式行动。相比之下,粘液菌没有这样的作为媒介的在一个完整的控制系统中的注册记录。

安德森认为,一个注册记录是一个独特的典型的内部状态,它在某类身体的感知器官的变化中形成,而且这种变化是由行为控制系统操控的。他相信注册记录是有完全特征的表征的进化祖先,也因此是表征的一种。对于表征—行动理论,它至少有两方面涵义:(1)首先,感知是探测工具;其次,感知要有利于行动,感知不是被动接受来自环境的抽象特性,它是主动的、高选择性的、目标导向的、有计划地被认知主体当下的目标所引导的,因此是主动的施动(angency)。(2)感知的首要任务不是建构客观模型(有机体从不建构模型),而是寻求行动的机会。有机体受表征引导行动时,所面对的不是利用环境的因果效力达到目的,而是获得对环境的综合控制。(A&R,p.65)因此,知觉的域总是行动的域。感知世界总是直接与认知主体当下的行动选择有关。用共舞的观点看,世界被看作在不断地向一系列行动发出邀请。(Anderson,2005a,p.2)A&R相信,这正是对表征理论在进化-涉身理论框架下的自然主义说明。

五、GTR理论对意向性关系说明的不成功之处

显然,与以往进路不同,GTR不认为远端的、与主体当下感知运动和心理状态无关的远端的因果-历史条件,能够充分说明内在表征与外部事物的语义关联,而主张以对个体行动提供实时引导的表征这样一种关系来说明,以行动意向性代替表征意向性。这是一种新经验主义策略,强调认知的目的是行动,感知和认知过程是主动的施动,因此打破了心理世界与感知经验世界的界限,无疑对以往进路提供了一种重要补充。同时,A&R反对以心灵为核心的建基在抽象命题态度上的理论说明,倾向于建构一种交互式的功能主义的表征内容理论,尽可能用自然化的条件来刻画表征内容和行动意向性的关系。那么,A&R的这种说明是恰当的吗?自然主义者能够承认这种说明是避免循环的一种完全自然化的说明吗?这种说明真正摆脱了流行的因果—历史条件解释理论的局限吗?

依照前面的阐述,可以看到,在剔除了流行的“正常功能”、“理想条件”的同时,A&R又自觉或不自觉地塞进了诸如“信息假设”、“范例的标准使用”、“按意图失败的行动”等内容。我认为,这些关键内容有三点是难以令人信服的:首先,其中隐含了意向性,因此陷入了循环论证。其次,它们的引入使整个GTR不是一个完全的自然主义说明,因为其中既没有排除意向性词汇,也没有给出内在表征的内在结构的自然化的刻画。最后,GTR也没有完全克服流行理论的表征不确定性的困境。

例如,按“范例的标准使用”的形式定义规定,在给定的境况中,主体对使用这个范例为某行动提供引导,“有一种持久的、有意识的偏好或者条件反射”。其中的“有意识的偏好”显然是包含意向性的,因为人们对偏好的理解依赖于对意向性的理解。例如,如果主体的行动是市场中的消费行为的话,偏好是由文化、经济、社会、心理等多种因素构成的。另外,偏好的重要性质是它的有序性,即范例的使用者对于表征的对象会形成具有优先次序的偏好,消费者对于不同商标所表示的商品的不同偏好程度会影响他们的消费行为。最重要的是,偏好是由消费者的欲望满足条件决定的,消费的欲望必定意向性地指向那个欲望满足的条件。因此,“有意识的偏好”的说明依然没能消解掉意向性。同样,GTR将错误表征解释为一个个体在当下情境中的行动“按意图是失败的”,自然也预设了主体意图所意向性地指向的那个意图所满足的条件,即主体当下的命题态度,从而也就预设了意向性关系而陷入自我循环。而且,对于偏好、意图等意向性关系,究竟如何对应于它的满足条件,作者亦语焉不详。可见,“范例的标准使用”等必定隐含了某些未言明的规范性条件,因此,对于GTR是否提供了避免循环的、不依赖于心理意向性对表征进行自然主义的说明,已经可以给出判定。下面通过对“信息假设”的分析,来看看GTR能否克服流行的表征不确定性的局限。

GTR的作者认为,认知进化根本上是能够提供有利于生存的条件的适应性进化,一种生物通过一代代地与环境交互作用,其独特的、非表征的、行动-导向的身体状态能逐渐进化成一种内部的注册系统,成为表征消费的认知系统;这个注册系统可以产生类似认知上有意义的表征状态,从而使主体采取更有利的身体状态为行动提供引导。那么,这样的注册系统如何能够唯一地确定一个内在表征所意向性地指向的外部对象?对于一个个体来讲,适合有效生存的注册系统如何为一个行动变换为另一个行动提供有效的动机转换?A&R的回答只能是,这种转换由信息假设决定,而且信息假设是包含在注册系统中的。

前述分析表明,引入“信息假设”的目的之一确实是为了解决这个不确定性问题,但在我看来,信息假设相当于为主体行动“提供动机理由”的一个外部“立法装置”(即语义编码器),而这个立法装置的功能是由一系列外部的未予明确的规范条件设定的,这就相当于用一系列外部的未言明的条件来“唯一确定”一个内在表征所意向性指向的动能,而这些条件如何能与一个个体当下的心理状态直接关联是我们无从把握的。我相信,“信息假设”的引入只是A&R对阐明语义机制的一种回避策略。可见,通过对A&R的一系列论证的分析表明,用一些简单的外在条件如标准使用、信息假设等,来试图唯一地确定一个内在表征所意向性指向的功能,很难回避循环和不确定性问题。这里的关键所在是,一个内在表征的功能应当是通过一个因果链条实现的,但这个因果链条中同时包含了心灵实体与外部对象,而且从内在表征到它所表示的外部对象或条件之间有许多环节,它不像青蛙捕食苍蝇实现生物功能的因果链条那样简单,要进行非循环的自然主义论证是非常困难的。(叶峰,第11页)

当然,“信息假设”的引进应当还有另一个目的。因为A&R确实感到了,在说明表征的内容与意向性时,密力根等人的目的论语义学是不充分的,因为它只能说明作为生命有机体的主体的内在表征与外部事物之间的语义关联。但GTR的作者由于倡导新经验主义进路,强调感知的首要性和经验的优先性,所以在对GTR的形式定义中,对行动做了较为宽泛的拓展,既包括了主体的感知运动,也包括了主体的认知活动,并声称这一形式化理论稍作修正后将既适合于人类心理表征、也适合于自然表征和人工表征;这种拓展消除了感知系统和认知系统在表征层面的差别,因此期望“信息假设”具有更大的通用性。我们知道,从功能主义的角度看一个人工装置执行任务,例如,让一台连接计算机主机的打印机完成打印任务,需要从主机的一组程序指令转换到另一组要求某一台打印机打印的程序指令,这种转换的语义解释确实需要信息编码器提供。但需要提醒的是,这种编码的语义必须依赖机外信息源提供。因此,我认为,如果期望具有更大通用性的表征,我们还必须如毕克哈特(M.H.Bickhard)那样额外假设,存在既适用于人类有机体又适用于其他生命有机体、甚至也适用于人工造物的通用的表征机制(Bickhard)。然而在我看来,这样的结论目前仍然是缺乏充分依据的。

标签:;  ;  

进化表征理论作为身体相关认知框架中的行动指南_认知发展理论论文
下载Doc文档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