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南北朝北商的曲折发展_晋书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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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晋南北朝时期,由于黄河流域屡遭战乱,人口丧亡,城邑丘墟,生产废驰,市场萎缩,致使秦汉以来北方商品经济发达的势头严重受挫,商业的恢复与发展也因社会的激烈动荡而陷入到极度的困境之中。但是,从汉末丧乱到隋统一中国的400年间,黄河流域的社会经济并不是业已“倒退到纯粹自然经济的时代”(注:语见傅筑夫《中国封建社会经济史》第3卷,第228页,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商业活动也不是完全消失或停滞不前。大体说来,魏晋南北朝时期北方商业的发展经历了“三起三落”,即有过三次发展与高涨期,也出现过三次破坏与衰落期。

一 魏晋时期北方商业的恢复与发展

魏晋时期,是北方商业在遭受汉末战乱的严重破坏之后,而逐步走上恢复与发展的第一个高涨时期。

我们知道,在黄巾起义失败后到三国鼎立形成的这段时间里,黄河流域一直是豪强争斗的主要战场,干戈扰攘,疯狂屠杀,人口丧亡,生产停顿,社会经济遭到巨大破坏,商业的凋弊也是显而易见的。首先是豪强割据,交通阻隔,昔日商品交换的繁忙景象不复再见。其次是商业都市遭到严重破坏,都邑空虚,城镇萧条。如东汉首都、商业中心洛阳,在董卓西迁时被烧成一片焦土,城内扫地殄尽。长安城在董卓死后,部下争权混战,二三年间关中无复人迹。其他如南阳、临淄、定陶、邯郸等,在汉代都是商业繁华的城市,但经汉末战乱,这些城市也都衰落了。其三是货币制度的破坏。董卓攻下长安,坏五铢钱,更铸小钱,“于是货轻而物重,谷一斛至数十万,自是后钱货不行”(注:《三国志》卷6《魏志·董卓传》。),严重影响到商品交换的进行。

三国鼎立局面形成后,北方地区的社会秩序日趋稳定,农业生产也得到较快的恢复和发展。如洛阳和关中地区,流民还乡生产,逐渐改变了荒残破败的面貌。淮河流域也由于屯田兵民的辛勤垦殖,农业生产日益兴复。到曹魏末年,“自寿春到京师,农官兵田,鸡犬之声,阡陌相属”(注:《晋书》卷26《食货志》。),农业生产又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气象。曹魏对手工业生产也很重视,无论是官营冶铁业,还是民间纺织业,都具有相当的规模。特别是马钧对纺织机械的改进,促进了北方丝织业的发展,以致成为曹魏政权的一项重要的赋税来源。

在农业和手工业生产发展的基础上,曹魏时的商业日见复苏,城市经济逐渐活跃起来。如河北地区的邺都(今河北临漳县西南),在这时发展成为新兴的商业城市。左思《魏都赋》说:“廓三市而开廛,籍平逵而九达。班列肆以兼罗,设阛阓以襟带。……百隧毂击,连轸万贯,凭轼捶马,袖幕纷半。”(注:《文选》卷6。)可见邺都市内列肆兼罗,货贿山积,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其市场交易之盛,规模之大,跃然纸上。中原地区的洛阳,在汉末战乱中被毁。曹丕代汉,定都于此,在汉宫遗址上重建宫殿,人口渐至殷盛。“其民异方杂居,多豪门大族,商贾胡貊,天下四会,利之所聚。”(注:《三国志》卷21《魏志·傅嘏传》注引《傅子》。)既是政治文化中心,又是北方的商业中心。魏明帝时,司马懿在长安“立军市”(注:《三国志》卷16《魏志·仓慈传》注引《魏略》。),由军市侯掌管贸易,以供军中所需。这虽非西汉时的旧观,但较之东汉末年的荒凉残破之状已有很大起色。

在农村,商品交换亦见恢复。经过战乱,北方耕牛十分缺乏,为了换购所需的生活资料和生产资料,农民在出售农副产品的同时,也有一些牧畜产品出售。当时有的地方官特别注意通过商贩在集市上组织耕牛的交易。如颜斐任京兆太守时,“令属县整阡陌,树桑果。是时民多无车牛。斐又课民以闲月取车材,使转相教匠作车。又课民无牛者,令畜猪狗,卖以买牛。始者民以为烦,一二年间,家家有丁车、大牛。”(注:《三国志》卷16《魏志·仓慈传》注引《魏略》。)

随着商业的恢复,曹魏政权也采取了一些有利于商业发展的措施和政策。汉末豪强割据,各地区纷纷加重关税,漫无章法。曹丕即位后下令减税,指出“关津所以通商旅,池苑所以御实荒,设禁重税,非所以便民;其除池之禁,轻关津之税,皆复什一。”(注:《三国志》卷2《魏志·文帝纪》注引《魏书》。)由于关税税率定为什一,比过去减轻,有利于贩运贸易的发展和各地区之间的物质交流。另外,货币流通与商品流通亦有密切关系。汉末战乱,原来的货币制度被董卓破坏殆尽。曹魏初年,魏文帝曹丕曾一度恢复五铢钱的使用,但以后又以谷贵,“罢五铢钱,使百姓以谷帛为市”(注:《晋书》卷26《食货志》。)。到魏明帝曹叡时,谷帛作为交换手段已不能适应日益恢复的商品流通的需要,于是在太和元年(227年),再用五铢钱,此后一直到晋代仍行用五铢钱,不闻有所改制,这对便利商品流通自然有一定的积极作用。

在国内商业日趋活跃的同时,曹魏时的民族贸易与对外贸易也有较大的发展。如西域各族与曹魏之间以贡献与回赐为形式的贸易交往,还是比较经常的。曹魏在北部边境与鲜卑族开展互市活动,即所谓“通胡市”。由于曹魏在三国时版图最大,国力最强,而且自汉代以来中外经济交往的大动脉“丝绸之路”也在曹魏境内,从而为对外贸易的发展提供了有利条件。曹魏与康居、大月氏、大宛等葱岭以西诸国保持着传统的内陆国际贸易关系,与朝鲜半岛诸国发生过海外贸易,与日本的经济交往也十分频繁。

经过曹魏一代的治理,北方的社会经济日益发展,商业有了起色,经济实力大为增强。到魏晋禅代,晋武帝灭吴,全国又以黄河流域为中心,完成了统一事业。随着国家的统一,社会的稳定,经济的兴复,商业也随之进入到一个新的发展阶段。

首先是南北两地的交通阻隔被打破,商路通畅,关梁无阻,地区间的贩运贸易日趋兴盛。由于当时贩运商人往来各地,活动频繁,故交通线上居停商客的逆旅业也跟着发达起来。如《晋书·潘岳传》载:“今四海会同,九服纳贡,八方翼翼,公私满路,近畿辐辏,客舍亦稠。冬有温庐,夏有凉荫,刍秣成行,器用取给,疲牛必投,乘凉近进,发槅写鞍,皆有所憩。”可见贩运业与逆旅业的繁荣景象。分布在商业交通线上的客舍和旅店,使“行者赖以顿止,居者薄收其值,交易贸迁,各有其所”(注:《晋书》卷55《潘岳传》。),因而对商品流通和远路客商是十分有利的。

其次是城市商业日益繁荣。西晋统一后,首都洛阳再度成为全国的政治中心和商业中心。史称洛阳“纳百万而罄三吴之资,接千年而总西蜀之用”(注:《晋书》卷26《食货志》。),在曹魏城市经济发展的基础上,与南部中国的经济交往又趋密切,商业活动很盛。据《太平御览》卷827引陆机《洛阳记》说,西晋洛阳有三市,“大市名金市,在大城中,马市在城东,阳市在城南。”则洛阳商业区的建置与规模,已远远超过魏时。洛阳市内的交易活动也十分热闹,既有列肆贩卖各种商品的,也有叫卖茶粥与饼一类饮食的。傅咸《司隶校尉教》中提到:“闻南方有蜀妪作茶粥卖,廉事欧其器具,无为又卖饼于市”(注:《太平御览》卷867引。),就是指此事而言。在市中交易的经纪人,仍和汉时一样称为“侩”,如牛侩、马侩、市侩等,但社会地位很低。如《晋令》规定:“侩卖者皆当著巾,白帖,额题所侩卖者及姓名,一足着白履,一足着黑履”(注:《太平御览》卷828引。),以此双足异履的特殊装束,表明他们低人一等。在其他城市中,也都有资本雄厚的商人在活动。《傅子·检商贾篇》说:“都有专市之贾,邑有倾世之商,商贾富乎公室”,就是对城市商业普遍发展的真实写照。

其三是由于商业的发展,弃农经商与官僚经商之风日渐盛行。早在晋武帝平吴之前,西晋政府就屡有禁止游食商贩的诏令。如泰始二年(266年)晋武帝下诏:“豪人富商,挟轻资,蕴重积,以营其利。故农夫苦其业,而末作不可禁也。”泰始五年(269年),又“敕戒郡国计吏、诸郡国守相令长,务尽地力,禁游食商贩”(注:《晋书》卷26《食货志》。)。时齐王攸上疏亦称:“都邑之内,游食滋多,巧使末业,服饰奢丽,富人兼美,犹有魏之遗弊,染化日深,靡财害谷,动以万计。”(注:《晋书》卷38《齐王攸传》。)这些话说明当时弃农经商的小商贩不少,那些囤积居奇手握巨资的大商人也相当活跃,他们积累了巨额资财,生活就奢侈。因此西晋政府禁止游食商贩,提倡去奢即俭,正是商品交换活动日趋发展的一个侧面反映。西晋一代,官僚经商的现象也相当普遍。如大官僚王戎,“性好兴利,广收八方园田水碓,周遍天下,实积聚钱,不知纪极”;“家有好李,常出货之,恐人得种,恒穿其核。”(注:《晋书》卷43《王戎传》。)到后来,贵为皇太子的司马遹亦命“西园卖葵菜、蓝子、鸡、面之属,而收其利”(注:《晋书》卷53《愍怀太子遹传》。)。时任太子洗马的江统愤然感叹道:“秦汉以来,风俗渐薄,公侯之尊,莫不殖园圃之田,而收市井之利。渐冉相仿,莫以为耻,乘以古道,诚可愧也。今西园卖葵菜、蓝子、鸡、面之属,亏败国体,贬损令闻。”(注:《晋书》卷56《江统传》。)西晋官僚经商之风日盛,从一个侧面也反映出当时商业确有较高的发展水平。

第四是由于国家统一,政治影响扩大,对外贸易也获得较大发展。西晋与东南亚的林邑、扶南等国,有过以朝贡形式的商品交易活动,与朝鲜半岛诸国和日本继续保持着海外贸易关系,与中亚诸国以及天竺、安息、大秦等保持和发展了汉魏以来的国际贸易关系。当时洛阳不仅是全国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而且也是对外经济交往的中心和各国朝贡贸易的大都市。

总之,在三国分立的半个多世纪里,黄河流域经过曹魏政权的治理,经济不断发展,商业再见起色。继曹魏而起的西晋,虽然统一全国的时间不长,但也为商业的发展提供了一个难得的机会。由于社会安定,生产发展,商业亦因之而日趋繁荣,从而形成了自汉末以来北方商业恢复与发展的第一个高涨时期。

二 十六国时期北方商业的破坏与重新恢复

从晋惠帝永平元年(291年)开始,先是西晋统治集团内部的相互倾轧,酿成了“八王之乱”;随后匈奴、鲜卑、羯、氐、羌等族的割据势力相续入据中原,建立了许多政权,北方又形成了分裂割据的混乱局面。这次动乱的时间比汉末豪强割据更长,因而对北方社会经济的破坏程度也更加惨烈。在八王之乱和十六国混战中,黄河流域的大量人口在兵燹中被杀戮,许多地方被夷为平地。如洛阳在八王之乱中已遭破坏,永嘉五年(311年)刘曜攻破洛阳,将城内洗劫一空,长期荒废不能恢复。长安一毁于刘曜之攻占,再毁于刘曜之败亡,墙宇颓毁,蒿棘成林,最惨时城中户不盈百。史载“自丧乱已来,六十余年,苍生殄灭,百不遗一,河洛丘墟,函夏萧条,井堙木刊,阡陌夷灭,生理茫茫,永无依归。”(注:《晋书》卷56《孙绰传》。)又说:“自元康(292年)以来,……戎翟及于中国,宗庙焚为灰烬,千里无烟炊之气,华夏无冠带之人。自天地开辟,书籍所载,大乱之极,未有若兹者也。”(注:《晋书》卷82《虞预传》。)可见历经魏晋两朝而发展起来的北方经济,在战乱中大受摧残,百姓流亡,阡陌夷灭,田野荒芜,城邑萧条,商业的发展再一次停滞和趋于衰落。

但是,在十六国分裂割据的年代里,尽管社会动荡,战乱频仍,社会经济复苏的生机并未斫丧殆尽,商业也不是始终停滞不前的。事实上,当时各族的割据政权出于保境安民而实施的鼓励生产、促进经济复兴的措施和政策,使各区域内的地方经济得到不同程度的恢复。如后赵石勒时核定户籍,劝课农桑,鼓励发展农业生产。他又制定律令,减轻租调,革除本族落后习俗,推行汉化政策,因而控制了北方的大部分地区。在社会相对安定的时间里,生产有了恢复,商品流通亦日见活跃。据《晋书·石勒载记》记载,后赵时有“襄国市”,“乐平市”,说明城市中的商业活动已逐渐恢复。丰国也有市,“五日一会”(注:《太平御览》卷827引《赵书》。),是定期一聚的集市。由于商业恢复,石勒曾开铸“丰货钱”,令公私行钱,以便利商品流通和作为支付工具之用。石虎时也曾下令“解西山禁,蒲苇鱼盐除岁供之外,皆无所固。公侯卿牧不得规占山泽,夺百姓之利”(注:《晋书》卷106《石季龙载记》上。),给予小工商业者以一定的发展机会。后赵全盛时,与周边各族的贡献或聘使贸易比较频繁,与南方东晋政权的经济贸易交往也时有发生。因此在后赵统治的一段时间里,残破的社会经济有了一点转机,商业也得到一定程度的恢复。

后赵灭亡以后,慕容燕南入中原,苻秦雄据关中,在北方形成前燕与前秦对峙的局面。前秦在苻健称帝时,轻徭薄赋,注重发展生产,关中地区一时出现了比较安定的环境,经济也大有起色。史称苻健时“野蚕成茧,野禾被野,百姓采野茧而衣,收野粟而食,关西家给人足。”(注:《太平御览》卷121引《前秦苻健》。)及苻坚为帝,重用汉人王猛治理国家,“外修兵革,内崇儒学,劝课农桑,教以廉耻”(注:《晋书》卷114《苻坚载记》下附《王猛传》。),结果在苻秦统治区域内,“田畴修辞,帑藏充盈”,经济日益发展,军事实力不断增强。从公元370年到公元376年,前秦先后灭掉了前燕、前凉和代,不久又夺取巴蜀,进入西域。这样,北方地区又出现了统一的局面。前秦统一北方后,商业的发展一时又呈现出兴旺繁荣的气象。所谓“关陇清晏,百姓丰乐,自长安至于诸州,皆夹路树槐柳,二十里一亭,四十里一驿,旅行者取给于途,工商贸贩于道”(注:《晋书》卷113《苻坚载记》上。)。从长安到各地的道路驿亭得到修复,商旅往来,络绎不绝,贩运贸易十分活跃。京师长安经重建后,逐渐恢复了往昔的繁荣。“百姓歌之曰:长安大街,夹树杨槐,下走朱轮,上有鸾栖,英彦云集,诲我萌黎。”(注:《晋书》卷113《苻坚载记》上。)当时西域与中亚各国的胡商,也纷纷来到长安。车频《秦书》说:“四夷宾客,凑集关中,四方种人,皆奇貌异色”(注:《太平御览》卷363引。),可见前秦与西域各族以及对外贸易是比较发达的。随着商业的恢复与发展,前秦时出现了不少家累千金的富商大贾。如赵掇、丁妃、邹瓮等,“皆商贩丑竖,市郭小人,来马衣服,僭同王者”,“车服之盛,拟则王侯”(注:《晋书》卷113《苻坚载记》上。)。苻坚为了抑制奢靡之风,还专门下了一道诏令:“非命士已上,不得乘车马于都城百里之内。金银锦绣,工商、皂隶、妇女不得服之,犯者弃市。”(注:《晋书》卷113《苻坚载记》上。)前秦商人资本的大量积累及其生活的豪华侈靡,足以说明他们在经商之中积钱之多,获利之丰,这也正是商品交易活跃的一个侧面反映。因此,前秦时期商业的重新恢复与发展,乃是自魏晋以来北方商业的第二次回升与高涨时期。可惜好景不长,这样一种难得的繁荣兴旺景象还不到20年,随着前秦政权的瓦解和继之而起的战乱,北方商业又陷入到不可避免的衰退之内。

三 北朝商业的恢复与发展

前秦瓦解后,原来降附苻坚的各族上层分子纷纷独立,建立了十多个割据政权。其中,鲜卑族的拓跋珪于公元386年建立北魏政权,大破后燕,据有中原黄河以北之地。到太武帝拓跋焘时,北魏的势力日益强盛,先后攻灭了一度与之并存的夏、北燕、北凉三个残余的割据政权,于公元439年重新统一北方,形成与刘宋南北对峙之局。但是,在拓跋珪、拓跋嗣、拓跋焘三朝,北魏商业的恢复与发展是不快的。史称“魏初至于太和,钱货无所周流”(注:《魏书》卷110《食货志》。),正反映了当时商品经济和货币流通不发达的状况。

北方统一之后,由于社会安定,经济复苏,商业也有了一点起色。北魏前期建都平城(今山西大同市),道武帝时发八部五百里内男丁筑灅南宫,“规立外城,引沟穿池,方二十里,分置市里,经途洞达”(注:《魏书》卷2《太祖纪》。);“分别士庶,不令杂居,伎作屠沽,各有攸处”(注:《魏书》卷66《韩显宗传》。)。则平城外城是重要的商业区,市里分设,整然有序,道路通达,商沽云集。文成帝时,富商大贾已日趋活跃,他们勾结官府,要射时利,“每因发调,逼民假贷”,“旬日之间,增赢十倍”(注:《魏书》卷4《恭宗纪》。)。当时弃农经商的小商贩也不少,恭宗拓跋余曾下令“禁饮食杂戏,弃本沽贩者”(34),说明民间商业正在逐步恢复。由于商品交换活动有了一定程度的发展,官僚经商之风也日渐盛行,所谓“牧守之官,颇为货利”(注:《魏书》卷110《食货志》。),就是指此而言。到孝文帝元宏即位以后,北方经济经过近百年的休养生息,已经有了明显发展。尤其是太和年间实行的一系列改革,如整顿吏治,实行班禄,推行均田制与三长制,改革鲜卑旧俗,迁都洛阳和进一步推行汉化等,把北魏的社会经济发展推向一个新阶段,商业也因此而出现了新的发展与繁荣。

自孝文帝迁都洛阳后,这个几经波折的昔日名都,又成为北方的商业中心,户口殷盛,市场繁荣。据《洛阳伽蓝记》记载,北魏洛阳有二百多个里坊,居民十万九千户。城内建立了许多商业区,有洛阳大市、洛阳小市和四通市,又有通商、达货、调音、乐律、退酤、治觞、慈孝、奉终、准财、金肆十里。“凡此十里,多诸工商货殖之民。千金比屋,层楼对出,重门启扇,阁道交通,迭相临望。金银锦绣,奴婢缇衣,五昧八珍,仆隶毕口。”(注:《洛阳伽蓝记》卷4《法云寺》。)在城南特定的区域内,北魏政府还专门设置了金陵、燕然、扶桑、崦嵘四馆与归正、归德、慕化、慕义四里,以安置四方附化之民和域外的商人。洛阳与外国的经济往来也颇为频繁,大批外商胡客纷至沓来,成群结队的商贾络绎而至。“自葱岭已西,至于大秦,百国千城,莫不款附。商胡贩客,日奔塞下。所谓尽天地之区已。”来洛阳贸易的各国商客,因“乐中国土风而宅者,不可胜数。是以附化之民,万有余家。门巷修整,闾阖填列。青槐荫陌,绿柳垂庭。天下难得之货,咸悉在焉。”(注:《洛阳伽蓝记》卷3《龙华寺》。)可见洛阳不仅是北方的商业中心,还是国际性的商业大都会。除洛阳外,邺城也是河北地区的一大都会。史称“邺城平原千里,漕运四通”(注:《魏书》卷66《李崇传》。);又说“邺、洛市廛,收擅其利”(39)。只是在北魏时,邺城商业繁盛的程度尚不及洛阳。

随着商业的发展,农村中的商品交换活动也逐渐兴盛。如元淑在“孝文帝时为河东太守,河东俗多商贾,罕事农桑,人至有年三十,不识耒耜。”(注:《北史》卷15《常山王遵传附元淑传》。)说明河东地区从事商品交易的人很多,贸易关系比较发达。此外,在均田制推行后,自耕民经济相当活跃,农民有一些剩余生产物要出售,也有一些购买力换回所需要的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这也加强了农村与市场的联系。至于那些大田庄主,也有一部分自给有余的产品要投入市场,从事商业活动。如贾思勰在《齐民要术》一书中,就对田庄主在一年中应做的商业活动列了一个理想的规划:二月,可粜粟、黍、大小豆、麻、麦子等,收薪炭;三月,可粜黍、买布;四月,可籴面及大麦、弊絮;五月,可粜大小豆、胡麻、籴大小麦,收弊絮及布帛;七月,粜大小豆麦,收缣练;八月,粜种麦,籴黍;十月,卖缣、帛、弊絮,籴粟、豆、麻子;十一月,籴粳稻、豆、粟、麻子。在这种情况下,地主不仅出售自己田庄的农副产品,还从事农副产品的买贱卖贵来获取利润,这也使得地主同市场的关系较为密切,商品交换日益活跃。

商业的发展,必然会带来贩运贸易的发达与商业资本的膨胀。在洛阳的通商、达货里中,就居住着许多资财巨万的大商人,他们南北穿行,足迹遍及全国。“有刘宝者,最为富室,州郡都会之处,皆立一宅,各养马一匹,至于盐粟贵贱,市价高下,所在一例。舟车所通,足迹所履,莫不商贩焉。是以海内之货,咸萃其庭,产匹铜山,家藏金穴,宅宇逾制,楼观出云,车马服饰,拟于王者。”(注:《洛阳伽蓝记》卷4《法云寺》。)可见当时富商大贾足迹之广和财富之丰。而像刘宝这样的巨商,竟能操纵各地的物价,使之一致,此益见其经济力量之大了。

孝文帝改制以来,北魏与西域各族及北境各族的贸易也有长足发展,与南朝的通商互市也颇为活跃。史载“自魏德既广,西域东夷,贡其珍物,充于王府。又于南垂立互市,以致南货,羽毛齿革之属,无远不至。”(注:《魏书》卷110《食货志》。)及宣武帝元恪即位后,这种经济交往更盛于太和之时。邢峦曾上书宣武帝说:“逮景明之初,承升平之世,四疆清晏,远迩来同。于是藩贡继路,商贾交入。诸多献贸,倍多于常。”(注:《魏书》卷65《邢峦传》。)北魏与周边各国的经济联系亦相当密切。如洛阳为各国商人的荟萃之地,“奇伎异服,冠于都市”,“四方风俗,万国千城”(注:《洛阳伽蓝记》卷3《龙华寺》。)。北魏与日本及朝鲜半岛上的高丽、百济和新罗等,经常往来,贡使相寻;与中亚诸国以及波斯、天竺、大秦等国,贸易往来更为频繁。通过贸易来往,互通有无,不仅丰富了北魏的国内市场,而且对加强中外经济文化交流也具有积极意义。

总之,从孝文帝迁都洛阳(495年)到孝明帝孝昌之前(525年)的三十多年间,由于北魏实行了一系列改革措施,促进了民族的融合和生产的发展,商业也因之呈现出一派兴旺发达的景象,这是魏晋以来北方商业的第三次回升与发展时期。

但是,如同前两次一样,北魏商业发展的势头也未能持续下去。自孝昌以后,北魏政治日益腐败,阶级矛盾不断激化,终于爆发了魏末各族人民大起义,使北魏王朝迅速衰亡,从此北魏分裂为东、西魏两个对峙的政权。后来高洋废东魏建立北齐,宇文觉废西魏建立北周,北方又形成北齐、北周东西对峙的局面。在东魏、北齐与西魏、北周相争的年代里,黄河流域又一次陷入动乱和破坏之中。其时“征伐不息,百姓疲敝”(注:《隋书》卷22《五行志》上。),“郡国荒残,农商废业”(注:《周书》卷15《于谨传》)。繁华的洛阳城在东魏孝静帝迁邺时又遭破坏,“城郭崩毁,宫室倾覆,寺观灰烬,庙塔丘墟,墙被蒿艾,巷罗荆棘”(注:《洛阳伽蓝记》序。),一片荒凉凄惨景象。经过战乱,刚刚恢复的北方经济又遭摧残,商业的发展亦形停滞和趋于衰落。

在东魏、北齐与西魏、北周相峙之时,除了战乱的影响,双方在各自的统治区域里,或是注意并发展生产,或是推行汉化政策和实行改革,从而使商业得到一些恢复和发展的机会。如北齐高氏以邺为都城,营构建筑比魏时更加宏伟。邺都城内有东西二市,“四民辐凑,里闾阗溢”(注:《嘉靖彰德府志》卷8《邺都宫室志》。),是河北地区的商业中心。长安为西魏、北周之都,城市经济也相当活跃。西魏大统年间(535-551年),“有贾人持金二十斤,诣京师交易”(注:《周书》卷22《柳庆传》。),足见都市商业的繁荣。长安还是西域商人荟萃之所,“卉服毡裘,辐凑于属国;商胡贩客,填委于旗亭”(注:《周书》卷49《异域传》序。)。西域商贾到中原贸易,多先集中于此,然后再转往内地。此外,北齐、北周与柔然、突厥、吐谷浑等周边各族也有贸易往来,同中亚诸国也保持着比较密切的经济贸易联系。特别是西魏、北周时又从南朝手中夺取成都与江陵两个城市。成都历来就是“水陆所凑,货殖所萃”之地,为西南的一大都会,到此时更是“商贩百倍”(注:《隋书》卷29《地理志》上。),商品流通格外活跃。江陵南接襄阳,西通岷蜀,物产丰富,商货聚集,是重要的货物集散中心。这两个商业城市的获得,不仅扩大了西魏北周时商品流通的范围,加强了南北两地的经济联系,而且也增加了北周的国力,并为周武帝攻灭北齐,重新统一黄河流域地区奠定了物质基础。不过,西魏、北周商业的再度兴复,已是魏晋南北朝时期北方商业发展的尾声了。

综上所述,魏晋南北朝时期是北方经济巨大波动的时期,也是北方商业经历的一个极为艰难曲折的发展时期。但是,尽管有上述种种困难和阻力,生产力的发展仍然不依人们的主观愿望为转移,而是冲破重重障碍,在艰难曲折中继续向前发展。尤其是在北方重归统一和社会比较安定的情况下,随着社会经济的逐步恢复和重新发展,商业也会得到迅速复苏的机会又转趋兴盛,以致出现了破坏——恢复——再破坏——再恢复的循环往复规律。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在北方商业经历了“三起三落”的同时,六期时期的商业则随着江南经济持续开发,一直保持着蓬勃发展昂扬向上的勃勃生机,并形成一种持久的历史发展趋势。所以,就整体而言,魏晋南北朝时期处于不同政权、不同地域下的劳动人民在极其艰难的环境中辛勤劳作,共同促进南北方社会经济的开发,不仅为隋唐时期商业的进一步发展与繁荣奠定了基础,而且在中国古代经济发展史上谱写了新的篇章,具有承上启下的重要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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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晋南北朝北商的曲折发展_晋书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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