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就与局限：妇女理论研究在中国妇女政策制定中的影响，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理论研究论文,中国妇女论文,妇女论文,成就论文,政策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伴随改革开放事业的发展和妇女问题的逐渐突出，妇女理论研究业已成为解决或缓解中国妇女问题的重要推动力量，同时，这一研究也留下了一些值得思考的问题。
一、现状
近十多年间，中国的妇女理论研究是以紧紧围绕保护妇女权益、提高妇女地位的社会性和政策性问题为研究起点的，它力求通过自己的研究和宣传，为妇女问题的解决提供依据和论证，促成相应法律、政策的制定和实施。由此所决定，中国妇女理论研究在十多年的发展中，其触角涉及到了妇女问题的几乎每一个方面，并表现出了以下几方面积极的促进作用。
首先，妇女理论研究直接推动了改革中保护妇女权益的政策的出台。中国目前正在进行的改革开放是一项开拓性、竞争性很强的事业，它有利于促进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和维护各阶层人民的利益，所以，改革中的妇女权益问题本不应该成为一个突出问题。然而，改革开放实践的逐步深化，它所提倡的竞争意识和优胜劣汰原则使过去一直处于平均主义保护下的妇女感到难以适应；新旧体制转换过程中，一些企业、单位出于急功近利的竞争需求，则发生了一些损害妇女合法权益的问题；而改革开放带来的新观念，也促进了妇女自主意识的觉醒，使她们认识到某些过去视为对妇女保护性的政策实际上是对妇女权益的损害。
其次，妇女理论研究直接推动了改革发展中旨在保护妇女权益的改革措施的完善。改革发展中提出的许多妇女问题，构成当代中国妇女问题的主要方面，既现实、又突出。而通过一系列旨在保护妇女权益的改革措施的完善，在改革中使妇女问题得以缓解，是十余年来中国妇女理论研究的一个突出贡献。
第三，妇女理论研究直接推动了妇女政策的法制化。80年代以来，妇女理论研究围绕改革发展中诸如招工招生中提高对女性的标准，提干中对女性歧视，企业为追求经济效益提前辞退女工，女大学生分配难等问题进行了深入探讨，它从男女平等的社会进步意义，妇女承担人类两种生产的重要意义，家务劳动的巨大社会作用等方面，对解决妇女问题作了科学论证，从而促进了一系列保护妇女合法权益法律的出台。
以上几方面业已显示出的积极作用，如果说表现出中国妇女理论研究的突出成效的话，那么，不能不承认的问题还在于，鉴于多方面的原因，妇女理论研究在影响中国妇女政策的制定以及妇女问题的解决方面，也存在有如下不足：
第一，妇女理论研究在总体上尚未完全起到制定妇女政策和妇女法律的理论基础的作用。理论对于相关政策、法律制定及具体问题解决的作用，突出表现为它从规律性、系统性和前瞻性的要求上，使有关政策、法律、措施体现出完整、系统、预测的功能与特点。妇女理论研究在当代中国妇女解放实践中，无论于政策、法律制定，还是于实际问题解决，都起了显而易见的作用。但深入分析这种作用，明显的问题又在于，这种作用更多地处于某种撞击反射和一定意义上就事论事的过程之中，当着大量妇女问题出现并且业已引起社会普遍关注时，妇女理论研究才投入了相应的关注，其“被动”色彩颇为浓烈。纵观中国妇女理论近十年间所获成就，系统、规律和前瞻性把握妇女问题发展的相应成就可谓少之甚少，观察解决问题的视角无疑缺少更多的深度和广度。相对于中国改革开放发展过程中经济、政治理论的多有建树，妇女理论研究在如何以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为指导，构建妇女理论体系和相应范畴，依据这一理论分析、研究并解决妇女问题，由此在更大程度上避免某些不必要的争论、反复甚至重复，实际上已经成为对中国妇女问题解决中较为突出的问题。
第二，妇女理论研究在成果总量上与其在妇女政策的体现上呈现明显反差。客观地说，十多年来中国妇女理论研究著述颇丰，所及问题几乎延及妇女问题的每一个方面，相关对策、建议、措施也不在少数，妇女理论研究就其所获成果、学科建设、研究组织等方面状况而言，已形成中国人文科学研究中重要的力量之一。但与大量研究成果不断涌现（某些重复研究甚至造成堆积）的情形不相适应的问题在于，研究成果在实际运用中能够转化为具体政策和实施步骤者的比例较小。 笔者撷取1985年至1994年关于农村妇女教育问题的研究论文、论著，粗略统计其数量高达150余部（篇），且大多提出了解决问题的措施， 而实际关于改善农村妇女受教育状况、提高妇女文化素质等问题的政策、步骤实施上，却相对薄弱，这成为我国农村妇女中文盲比例仍旧较高，占到我国文盲总数的70%的状况未见根本改观的一个重要原因。
第三，解决妇女热点问题的应用性研究离具体政策的制定尚有一段距离。中国妇女理论研究的一个显著特点是现实性强，许多研究题目都与当前热点问题的解决密切相联。理论研究迫近现实问题的这种现实性，要求研究本身及其成果应当尽可能具备实证、操作、应用性的特点，一些热点问题，更需要理论触角在探及问题本身的同时，提出相应解决问题的应用性思路、措施。与现实问题提出的这种要求相比，妇女理论研究在对现实的、热点问题的分析研究中，定性研究、抽象思维、原则要求性的东西，过多地附着于其中，冲淡甚至淹没了实证、操作、应用性的措施，这一方面实际上降低了妇女理论研究本来应当发挥的作用，另一方面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研究与应用的相互脱节。
二、原因分析
导致中国妇女理论研究对妇女政策制定及妇女问题发展产生不同影响的原因也是不同的。
从妇女理论研究产生的积极影响而言，至少有如下一些因素发挥了重要作用：
第一，妇女理论研究受到普遍关注，构成为中国人文科学研究的一个重要方面，是其产生重要影响的基本原因。十多年来，妇女理论研究在中国受到了上至党和政府，下至普通学者、群众的普遍重视。80年代初，“妇女学”这一词首先出现，并由此引发妇女问题的理论探讨之后，中国妇女理论研究便迅速跨越了妇女理论研究在国外曾经出现的诸如“存在不存在妇女学”、“应不应该研究妇女理论”等发展阶段，很快迈向建设阶段。如果说80年代中期，河南《妇女生活》杂志和郑州大学妇女学研究中心联合举办了妇女学学科建设座谈会，以及后来河南人民出版社及全国其他出版社一系列相关教材、书籍的出版，表明妇女学已构成为当代中国人文科学重要组成部分的话，那么，十多年来，中国妇女理论研究在认真研究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的基础上，吸收当代妇女理论精华，其触角涉及当代世界妇女理论研究及中国妇女问题实践的几乎每一个方面，无疑为建设具有中国特色的妇女学奠定了基础。正是由于妇女学理论建设的初具规模，才使其研究成果有可能获得相应的成效。
第二，妇女理论研究形成了自下而上的研究组织和研究队伍，是妇女理论研究发挥重要影响的深厚组织基础。十多年前，中国除妇联系统的妇运史收集办公室外，几乎没有一个妇女理论研究的专门机构。而十多年后，中国各种妇女研究机构如雨后春笋般发展起来，以其不同层次、不同特色吸引着广大妇女研究爱好者。正是这些研究机构的努力，才可能使妇女理论研究取得较大成就，并对妇女政策的制定产生积极影响。
第三，妇女理论研究成果丰硕，是这一研究能够发挥重要作用的内在条件。80年代兴起的妇女理论研究，是中国社会自“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关于妇女各种权利和妇女解放道路的论争之后，出现的对妇女全景式、多方位理论探讨的第二次高潮。之所以称之为高潮，一是十多年来妇女理论研究推出了一批有深度、有影响的成果。其中如改革发展与妇女解放的关系，女性参政的特殊保护，妇女生育补偿与家务劳动社会化等，已成为中国社会十多年来相应政策制定的重要依据，也在理论建树上显示了较强的影响；二是在十多年发展中，妇女研究成果出现学术性与普及性结合的趋向。在这一趋向中，中国各地的大众性妇女报刊，普及宣传妇女及相应理论的女性知识报刊，以及其他学术性报刊中的女性问题研究专栏，都注重了学术性与普及性的结合，并推出一批分析性强，现实性突出，具有举一反三意义的成果。可以说，在当今国际社会女性问题书刊中，这种学术、普及的结合特点，已经成为中国的妇女理论研究具有广泛群众性和深厚发展内蕴的基本原因之一。妇女理论研究的这种态势，必然在中国社会发展中产生重要的影响。
最后，改革发展中出现的许多需要迫切解决的妇女热点问题，使妇女理论研究具有了发挥其实际作用的现实可能。中国社会改革在带来各项事业发展的同时，也使一些过去并不十分突出的问题突出出来，妇女问题在这方面尤为如此。十多年来，妇女参政比例下降问题、妇女就业问题、女职工生育保障问题、部分地区发生的拐卖妇女人口、虐待、损害妇女等问题都成为改革发展中急切需要解决的问题。在这样紧迫、现实和突出的问题面前，妇女理论研究本身实际上就构成为解决热点问题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故而，其研究成果也更容易发挥其作用。
而从妇女理论研究在影响妇女问题解决和妇女政策制定方面存在的局限性来看，则主要与以下几方面因素有关：
第一，从宏观上提出的关于妇女问题发展规律以及预测性理论研究相对欠缺。由于改革开放时期的妇女理论研究是在中国社会大变革、妇女问题充分暴露的特定背景下展开的，因而这一特定背景在推动妇女理论问题研究深入拓展的同时，也不能不使这一时期的妇女理论研究带有较强的实用性和现实性特点，迫于现实实践中不断需要解决的问题的压力，妇女理论研究虽然有着大量的调查研究，并提出了许多相应方案，但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疲于应付和缺乏整体布置的研究态势，却制约了其整体功能的发挥，由此一则难于形成宏观的理论体系，二则为数不少的研究相互重复、缺乏深度，三则在现有研究成果的不断深入上难有建树。在这种情况下，妇女理论研究对相关政策的影响，就会存在局限。
第二，抽象思辩性理论研究与一般性事实分析的相对隔裂，使妇女理论研究缺乏理性分析与经验材料的应有结合。在中国十多年妇女理论研究发展中，学院式抽象思辩研究与偏重于一般性妇女问题的评析，成为两个突出的分支，前者可以抽象到对某一术语、范畴的精细推敲之中，后者则埋头于大量现实问题之中难于自拔，这在一定程度上导致妇女理论研究两极化发展倾向，这种倾向的直接结果，一方面是理性分析与经验事实材料的相互脱节，另一方面则导致一批有潜力的理论研究成果停留于书斋中和讲坛上，并因其与现实的隔膜制约了其理论作用的发挥，而另一些现实性强的妇女问题则难于得到宏观性和整体性的把握。应当说，这是导致妇女理论研究具有局限性的重要原因。
第三，过多地沿用域外理论或借用中国传统妇女理论的两极偏差，一定程度上也脱离了解决中国妇女问题的实际。中国妇女理论研究总体上处于起步阶段的现状是我们并不讳言的，而理论本身在起步阶段研究的某些特征，中国妇女理论研究也未能幸免。在这方面，最为突出的问题，即是一定程度上对国外妇女理论的某种依附。例如西方女权主义思想在中国妇女理论研究中就多有盲目照搬倾向，妇女参政问题上不顾条件地要求女性与男性完全“平等”竞争，简单地以“两性平权”代替对实现男女平等的经济基础的分析，以及妇女解放问题上的一些极端性思潮，都是西方女权理论，特别是其中的某些极端主义观点的某种折射。同时，照搬传统文化中关于妇女问题的认识，用以论证当代中国妇女问题的现实，在妇女理论研究中也隐约可见。正是由于以上的“依附”和“照搬”，使得一些妇女理论研究难于深入中国国情，在具体把握不同条件的基础上，彼亦一是，此亦一是，陷入某些无谓的两极争端之中。在这样一种极端式倾向下，也就必然导致妇女理论研究的局限性。
三、对策与建议
中国妇女理论研究无论从任何意义上讲，都是大有前途的，其对中国妇女政策和妇女问题解决的作用，相应也有着很大潜力，鉴于中国有6亿多女性人口，占到世界女性人口1／5的实际， 这种作用就更加令人瞩目。
但是，可能具有的作用与已经具有的作用不可同日而语，为了加强妇女理论研究的政策影响，促使其作用由可能成为现实，本文提出以下建议：
第一，加强中国妇女理论研究的规划与协调工作。十多年来，汇入中国妇女理论研究队伍中的，包括了政府组织、非政府组织、学术团体、个人等，但在这种浩大队伍中，各司其职、各有侧重的研究格局尚未形成，其中最突出的，是这一理论研究缺少整体性的规划与协调，目前妇女理论研究作用尚未完全发挥的原因，其实概可以从中找出某种答案。鉴于这种情况，有必要在今后的研究中，实现三个规划与协调：政府组织与非政府组织、学术组织与民间组织、团体研究与个人研究的规划与协调。在这些组织、部门的协调中，政府组织为妇女理论研究的整体规划与协调所应加强的工作在于：（1 ）规划妇女理论研究的总体战略；（2）增加长期性、综合性妇女理论研究在人文科学研究中的比重， 并在国家社科规划、选题的拨款、立项上予以资助；（3 ）组织重点课题研究攻关，对取得较大社会成效具有突出政策意义的研究成果予以奖励；（4）通报、传递、交流妇女理论研究信息等等。 非政府组织以及民间团体、学术组织、个人研究者，则应加强如下工作：对所及妇女理论问题分别情况，确定各自的研究重点和专长；通过合作、互补参与重大课题集团性研究；建立相互联系、经常交流的信息网络；督促妇女理论研究成果的政策化、实践化。以上措施对增强妇女理论研究力度，实现理论分析与事实材料的结合，以及避免重复选题、重复论证等缺陷，应当具有明显的作用。
第二，妇女理论研究在总结改革进程中妇女问题发生、发展的特点、条件以及总结迄今为止妇女理论研究经验教训的基础上，有目的地对妇女问题演变的规律加以探讨，由此在为制定政策和妇女问题解决提供论证过程中，提出具有前瞻、预测性的成果。妇女理论研究囿于一般性现实问题的研究，特别是简单地借用国外的或中国历史上的妇女理论对这些问题加以分析，使妇女理论研究成果在解决实际问题方面，不能不带有应付式、急就性甚至牵强性的特点，极大地限制了理论所应当具有的实践意义。妇女理论在中国妇女地位提高过程中更大程度地发挥其作用，有赖于其能够更大程度地揭示在中国今后社会发展中妇女问题的产生、发展的趋向及对策，由此使社会更多地感受到妇女理论研究的作用，以及对这一作用本身价值的认可。从这样的意义上说，中国妇女理论研究有必要有侧重地加强如下研究范围：（1 ）总结中国妇女解放，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妇女解放问题演进的共性特点与规律；（2）揭示当代中国社会妇女问题产生的内在与外在条件；（3）透视若干时期内中国社会发展中妇女问题可能出现的类型、形式和影响；（4 ）中国社会发展中解决妇女问题对策的利弊与得失；（5 ）中国妇女理论本身研究中可以汲取的经验教训。
第三，妇女理论研究需要拓宽视野，增进与其他领域理论研究的相互交流。局限于妇女本身所涉及的问题研究妇女问题，孤立地从性别意义上认识女性，是十多年来女性研究在影响政策、妇女问题发展规律、前瞻性预测妇女问题发展等方面难有建树，以及抽象性思辩与实际研究脱节等问题的深层次因素。妇女问题与妇女政策都具极强的综合性、社会性，女性也是作为社会人、社会的一部分而存在和发展的，所以，社会的经济、政治、文化任何一方面的发展，都对妇女问题的发展产生影响，甚至决定性的影响。妇女理论研究要在更大意义上获取社会认可，实现社会价值和积极成效，有必要走出单一、孤立地陷于妇女问题本身研究的圈子，在多学科交流，多知识渗透，多领域参与和多方位分析中，提高妇女理论研究的水平。这一方面本身就在某种意义上实现了妇女研究成果的转化，另一方面因其更多地考虑到政策、法律及实际措施实施的多重因素，就更有利于避免片面性而为社会所采纳。
第四，探索建立中国社会妇女理论研究成果向社会政策及实施转化的机制。从根本上解决妇女理论研究成果向政策、法律、社会措施转化的出路，在于建立制度化的有效制约和激励的机制。这一机制在某些国家和地区建立如果说有其局限性的话，那么在当代中国社会，政府、社会其他组织与团体，以及众多妇女群众在认识妇女地位和解放妇女问题上的广泛一致性，使之具有更大的可能。未来将要建立的这种机制，至少应当包括以下几个方面：（1）妇女理论研究课题、 内容的确定与社会价值分析机制，由此使得课题本身即具有实践价值；（2 ）妇女理论研究成果的收集、汇总机制，由此形成制定相关政策的信息与资料库；（3）妇女理论研究成果的输出机制，由此使研究成果与政策制定及具体措施的确定直接沟通；（4）实现妇女理论研究成果转化的评判与督促机制，由此使研究成果的实践价值得以确认，并促使其被广泛采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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