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抽象实践到抽象人--兼评高青海教授的哲学观_中国社会科学论文

从抽象实践到抽象人--兼评高青海教授的哲学观_中国社会科学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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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学史上的自我意识哲学源远流长,派别众多。但把马克思主义哲学解释为“自我意识理论”(《社会科学战线》1995年第2期第44 页),可以说是高清海教授的“独创”。之所以说是“独创”,还在于他将自我意识理论“提升到实践的观点”,使实践成为“一个关键性的概念”。在回答记者访问时他说道:“我现在立足于人去审视哲学、发挥实践观点的思维方式,……这就意味着从虚幻抽象之人逐步走向现实具体之人的路程。”(《哲学动态》1994年第11期第1 页)是抽象之人还是具体之人取决于人从事的实践是抽象的实践还是具体的实践。我们从对高教授的实践观的分析中得出相反的结论:他的自我意识哲学是从抽象的实践走向抽象的人的路程。

一、排除客观规律的实践是抽象的实践

马克思主义把实践理解为人的现实的感性活动,理解为人类主体为满足自身需要而能动地改造客观物质的过程,即生产劳动。生产实践是一种对象化活动。主体的能动性在实践中对象化为物质存在,而劳动成果则成为凝结着主体属性的对象化产品而进入社会领域,从而实现主观与客观、主体与客体的统一。实践的主观性体现为实践的主体目的性,体现为使物质从原生或次原生的状态转化为为我状态,赋予客体以主体的规定性和价值性,创造出自然界原来没有的人化环境,在客体世界中实现和扩张主体的力量。实践的客观性体现为人的创造性的本质力量具有物化形式,对物质的改造必须通过物质手段来完成,遵循客观规律是实现主体目的的唯一途径,客体以既定的界限(静态形式)作为实现动态变化的基础,从而制约着主体活动的水平、性质和方式。同时,客体变化的基础也转化为主体自身变化的基础。因此,马克思指出:“生产不仅为主体生产对象,而且也为对象生产主体。”(《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第95页)任何一方都不是孤立地自我创造,而是作为对方的被创造出来。这就是生产实践中主体与客体相互渗透、相互转化的双向运动。

高教授也把自己的实践观点称作是“从人与自然、主体与客体、主观与客观的现实的双向作用关系出发的思维方式。”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现实的双向作用关系”呢?他在谈话中对“教科书哲学”提出了批评,说:“从那里我们学不到主观与客观的复杂的对立统一关系,它把一部分主观化为客观,另部分则作为‘主观主义’完全排除在哲学之外。至于讲到‘主观能动性’,不过就是要人主观符合客观、行动服从规律、自由服从必然,即一切服从于物质运动的必然法则。在这种服从哲学中,个人当然不会有独立的人格性和价值性。”(《哲学动态》1994年第11期第2页)机械唯物主义只看到客观规律对于人类活动的制约性,看不到人类具有改造和利用自然的巨大能动性,看不到自然作为客体是主体实践活动的对象。高教授在把辩证唯物主义当作18世纪的机械唯物主义进行“批判”时却走到了另一个极端。他只要主观能动性而不要客观规律性。把服从客观规律看作是对于“个人”的“独立的人格性和价值性”的否定。按照这样的逻辑,从事客观规律的研究的科学家都没有“独立的人格”了。不要主观符合客观,哪会有主观能动性。只要一方而不要另一方,哪会有“复杂的对立统一关系”。人类要征服自然,首先要认识和服从客观规律,然后才能使规律“服从”人,为人类服务。主观服从客观是原因,客观“服从”主观是结果。不要第一个服从,就不会有第二个服从。原因和结果互相依存,互为前提。这就是实践过程中主客体(观)的对立统一关系。历史表明,以服从客观规律为根本要求的工业生产力的发展是近代社会中“独立的人格”得以形成的基础。

人类已经生存有几百万年。早期的人类不能区分主体与客体,认为一切自然物质都与人类一样有灵魂、有感觉。当主体意识逐渐形成,得以从自然界中分离出来后,便不可避免地以自我为中心来观察和认识周围的事物。常识性认识虽以客观事物为对象,也具有一定意义的客观性,但这是一种直观性的认识方式,不可能深入事物内部,获得内在的客观规律,因此,也不可能摆脱人类中心的思维定势(如太阳从东方升起就是这样一个客观事实),因而是带有主观性的有限程度的客观性。根本性变革开始于16世纪。哥白尼通过天文观察和研究写成了以太阳作为宇宙中心的《天体运行论》,为打破人类中心的思维定势开了先河。接着,伽里略创立了科学实验的方法,开始实证科学的历史。依赖于物质工具的科学实验(观察)成为人类认识得以摆脱主观性而达到对于事物内在规律的客观认识的最有力的手段。近代以来社会的加速发展主要归因于科学技术发展带来的生产力的发展。从主体(观)性走向客观性是近(现)代文明的认识论基础。客观性认识(科学认识)作为意识的最高级形式是人类思想史上所实现的最伟大的变革。这一变革的结果是主体性力量(包括生产力、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的空前飞跃。这就是主体性—客观性—主体性的否定之否定。主体性只有在充分发展的基础上才有可能向客观性转化(第一个否定,科学认识的实现),转化愈有力,愈彻底,即客观性程度愈高,发展愈充分,则向主体性的复归(第二个否定,主体价值的实现)也愈能得到加强,人类社会也愈加向前发展。这就是恩格斯所说的“两极对立的相互渗透和它们达到极端时的相互转化”。(《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第521页)要说明的是,不“达到极端”是不会有辩证转化的。在这里充分体现出高教授的哲学观点和马克思主义的辩证思维方式的根本不同。前者(主体性哲学的信奉者)总是力图淡化、贬低和否定客观性来推崇主体性,力图模糊主客体界限(“主客体不可分”),使客观性向主体性靠拢来突出主体性。相反,后者则把主体性的发挥建立在客观性的基础之上,认为愈是深入把握客观规律(包括调整人与自然的关系),深入世界(事物)的本质,使客观性“达到极端”,即离主体性愈远,则向主体性的转化(复归)愈有力,主体性愈能得到体现。因此,一切真正的客观真理(例如唯物主义真理)都有助于提高主体性。当卫星遨游太空,无线电波进入千家万户,人们的生活向现代化一天天迈进时,我们会赞叹人类的创造力的伟大。但这一切都是一代一代的科研人员对于客观规律进行长期艰苦探索的积累结果。只有建立在客观规律基础之上的主体的对象化活动才是现实的实践。这样的现实实践是包括自我意识和独立的人格在内的主体各个领域活动深化发展的基础。

客观性认识也有一个从弱到强(即“走向极端”)的无限过程。这一过程不仅体现于从自然科学向社会科学的渗透(马克思主义的出现),而且也体现于自然科学本身。例如,在经典力学中有一个“绝对静止”的“坐标系”作为“参考物体”,因为“这个坐标系对描述自然现象具有优点”。(爱因斯坦:《狭义与广义相对论浅说》第12页)20世纪的相对论则表明,自然界中不存在特殊的参考物体,即不存在优先地位的观察者,物理定律对于所有参照系都是等效的。这可以用爱因斯坦的一句话来概括:“为什么要认定某些参考物体(或它们的运动状态)比其他参考物体(或它们的运动状态)优越呢?”(同上书,第60页)观察者作为相对运动的一方,由主体转化为客体,不再具有主体性质。认为“参照系……还包括观察者的理论背景、目的意向以及描述语言等因素”,(《人文杂志》1995年第3期第3页)是一些科学水平低下的哲学工作者对于相对论的有意的普遍误解。在爱因斯坦阐述相对论的文章中经常出现一个“观察者”,实际上,这个“观察者”与“参考物体”是等义的。这里根本不存在任何主体因素。

再如,在量子力学的测不准关系中,测量仪器和测量对象之间的相互作用,使得同时精确测出粒子的位置和动量成为不可能。测量仪器作为主体观察客体的一种手段,在一定条件下(意义上)可以看作是主体器官的延伸。但由于此时测量仪器不能满足主体的要求(体现于“测不准”),产生了影响测量结果的与对象的相互作用,这种作用是科研主体“原则上无法控制的干扰”,(海森堡:《严密自然科学基础近年来的变化》第6页)因而具有纯客观的性质。主体成为一个旁观者,而原来作为主体手段的仪器现在则成为客观性的相互作用的一方,由主体转化为客体。从而出现了主客体的新形式的分离。客观性的增强是科学理论和科研手段发展的一个必然结果,客观性的增强过程也是主体性增强的主要途径。所谓“按照客观事物的本来面目去反映事物”的“经典认识理想的破灭”(《哲学研究》1987年第1期第12 页)的说法是与现实相违背的,只不过是某些科学家和哲学家为了哗众取宠罢了。

主体的创造性的本质就是对于客观规律的认识和利用。只有认清客体对主体的限制,主体才能超越客体的限制,只有通过必然才能走向自由。正如恩格斯所说的:“自由不在于幻想中摆脱自然规律而独立,而在于认识这些规律。……在于根据对自然界的必然性的认识来支配我们自己和外部自然界”。(《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第153—154 页)对于我们自己的支配,归根到底取决于我们对外部自然界的支配。正是生产实践和科学实践的蓬勃发展带来了近(现)代文明,带来了社会意识的根本转变,带来了“独立的人格”。正是在对必然的认识的基础上对于自然的驾驭带来了人民摆脱人身依附的枷锁的自由和主体地位的提高。

不难看出,高教授对于“主观符合客观、行动服从规律”即“服从哲学”的批判,实质上是对于科学技术和生产力的批判,是对于现代文明的批判。黑格尔的实践的抽象性在于实践主体是非现实的精神实体。而高教授的实践的抽象性则在于主观与客观、主体与客体的绝对对立,一方超越另一方,因而不需要通过对方来设定和表现自己。这就是黑格尔所批判的形而上学的抽象同一性。高教授批判“旧模式”“从两极对立去寻求单一本性的思维方法”,(《哲学动态》1994年第11期第2 页)而实际上这正是他本人的思维方法的写照。不与客体进行相互渗透和相互创造的主体的实践是没有对象和没有内在动力的非现实的实践。去掉了“客观”、“客体”和“必然”的一方,也就取消了“对立统一关系”和“双向作用关系”。形而上学思维方法必然使高清海的实践堕落为抽象实践,并使实践主体堕落为抽象主体。

二、归结为人性的实践是抽象的实践

生产实践是人类最基本的活动,即人类其它活动的基础。为了从事生产,人类还必须以社会的形式结合在一起,使人与自然的联系内化为人与人的联系,使人类具有社会的性质。社会的形式与生产的形式一样具有历史性和变异性,是实践活动的另一重要方面。人类历史主要是由生产实践和社会实践的相互作用构成的。(参阅拙文《论经济的最终决定作用和政治的直接决定作用》,《社会科学辑刊》1982年第2 期)社会实践是指对社会形态即社会结构系统的改造。社会结构是体现人与人的社会关系的形式,社会关系主要表现为经济关系(生产关系)和政治关系(上层建筑)。生产实践和社会实践的对立统一可以分解为两个部分的对立统一: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以及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经济基础指一定社会阶段的生产关系的总和。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作为中项把两对矛盾结合成一个完整体现社会有机结构的历史唯物主义理论体系。在阶级社会内,经济关系和政治关系实质上都可以归结为阶级(阶层)关系。因此,对社会结构的改造主要是进行阶级(阶层)关系的调整和变革。这就是马克思主义从社会历史角度所理解的实践的具体性和对现实的人的科学表述。

高教授并没有对实践进行任何具体分析,社会实践这一范畴对于他来说是不存在的。但从他的历史观中我们可以了解到这个“关键性的概念”是如何构成他的“自我意识理论”而进入社会历史领域的。

谈到历史观,我们再一次领教对于高教授来说必不可少的对立统一思维方法了。于是,人类历史被看作是“蕴涵”“人的创造潜能”的“人的生命本质”和“体现”了“生命的价值”的“非生命本质”(?)之间的“矛盾”。这两者的“对立统一”“构成了人的本质总是处在自我发展状态”。高教授的历史是封闭的人的本质的自我发展史:“人的个体只有在经历以超个体非生命群体为主体的发展阶段之后,才能普遍地获得人性进而确立自身为主体;而作为个体统一本质的类主体也只能在个人普遍自立的基础上才能最终地形成。”作者总结道:“这就是人的实践本性。”(《中国社会科学》1994年第4期第93 页)实践作为一种活动被归结到人的“本性”上去,成为“获得人性”和“人的本质”的历史活动,成为“确立自身为主体”的历史活动,最后则达到了“类主体”的最高历史阶段。

在“获得人性”之前的没有人性的人类是什么样的人类,有生命的人类如何变成了“非生命群体”,以及什么是“个体统一本质”、“个人普遍自立”等等,对于这些用纯粹抽象的词句堆砌起来的抽象观念,高教授没有也不可能加以进一步说明。马克思批评青年黑格尔派把“人的一切属性就这样神秘地变成了想像的‘无限的自我意识’的属性”,批评他们“认为历史的发源地不在尘世的粗糙的物质生产中,而是在天上的云雾中”。(《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第176、191 页)高清海教授在用自我意识即抽象的人来说明历史这一点上与青年黑格尔派是完全一致的。不同仅仅在于高清海教授把人性的发展称之为“实践本性”,声称“实践性”“构成人的本质”。(《现代哲学》1988年第3 期第35页)但是,抽象的人性不可能赋予实践以具体性,正如把这些空话归结为实践也不可能摆脱自身的抽象性一样。

就是如此无任何现实内容的实践观和历史观使高清海标榜自己“进入了一个新的天地”,“有赫然柳暗花明之感”。(《哲学动态》1994年第11期第1页)遗憾的是,这一“从人出发、以人为本”(同上,第4页)的自我意识哲学虽然披上了“实践”的时髦外衣,但实际上并不是什么新东西,而是以观念作为历史发展根本动力的典型的历史唯心主义,是马克思主义诞生以前统治一切哲学家头脑的历史观。它与受到经典作家严厉批判的人本主义历史观在形式上和本质上都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高清海教授自诩是一个马克思主义哲学家,但他并不理解马克思主义历史观是科学理论。科学理论的本质特征是它的客观性,是对于事物固有关系的规律性描述,而不是对于人性的随意的主观追求。人类历史从蒙昧和野蛮时代到文明时代,从奴隶和封建社会到资本主义社会,呈现从低级到高级的发展。社会实践和生产实践一样属于主体的能动活动。而主体活动的成果始终是遵循客观规律的产物。不同的是,社会实践对社会的改造是人类对自身的改造。困难在于把作为改造对象的主体理解为客体(历史形成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具有相对稳定的结构形式的社会群体),把对于社会(客体)的改造理解为具有客观规律性的主体的能动的活动。这是所有哲学家们(包括20世纪的西方哲学家)最难以逾越的障碍。这就是为什么体现哲学史的突破的《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和《德意志意识形态》这两篇历史唯物主义的奠基之作着重于从社会实践(而不是生产实践)的角度进行理论批判的原因,也是为什么马克思撇开自然属性而用社会属性来界说“人的本质”的原因。

《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共11条,主题只有一个:“革命的实践”即社会实践问题。文章第1条指出,费尔巴哈之所以“不了解‘革命的’、‘实践批判的’活动的意义”,在于“他没有把人的活动本身理解为客观的活动。”(黑体字为原文所有)批判费尔巴哈“仅仅把理论活动看作是真正的人的活动”。马克思主义与费尔巴哈人本主义的根本分歧在于前者是一种客观性理论(例如,成熟马克思在表示生产中人与人的关系时,用中性的“生产关系”范畴来取代青年马克思的带有主观评价的“异化劳动”范畴),而后者则是一种仅仅围绕主体的思想展开的人本主义即主体性理论(“真正的人的活动”)。这就是问题的实质。

当高清海教授把哲学看作是“自我理解和自我意识的理论”(《哲学动态》1994年第11期第3页)时,把历史理解为“人的本质”的发展史时,人的实践活动就成为纯粹主观性的个人的内心活动。这是在重复费尔巴哈人本主义和一切历史唯心主义的“抽象的个人”(《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的陈词滥调。经典作家对于“人的本质”理论的集中批判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1844年的巴黎手稿把共产主义称作是“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第120 页)表明马克思还没有与历史唯心主义决裂。而一年以后的1845年开始写作的《德意志意识形态》却对青年黑格尔派和“真正的社会主义”的“人的本质”的抽象观念进行了最严厉的批判(在马克思的以后的著作中从未出现过对“人的本质”的肯定提法),从而标志了经典作家从非科学(主体性)到科学(客观性)的思想转折的完成。文章批判他们的“‘共产主义’是从寻找‘本质’开始的”,批判“一切人所共有的关系在这里成了‘人的本质’的产物”,“人的本质是人的本质和万物的尺度”,指出“人的本质……是非历史主义的抽象”,是“‘真正的社会主义’的最后避难所”,(《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第236、566、576、606、614页)等等。《德意志意识形态》的篇幅庞大的批判主要是针对“人的本质”的抽象观念进行的。

高清海教授的哲学与青年黑格尔派一样也是自我意识哲学,而自我意识哲学也总是离不开“人的本质”的抽象性。这类的抽象词汇在高教授的著作中可以看到许多许多,例如:“个体生命潜能”、“真正自由的人”、“全称的类”、“超生命本质、“超个体非生命存在”、“超生命主体”、“类主体意识”、“普遍人性”,(《中国社会科学》1994年第4期第91—97页)等等。这些用典型的人的本质的抽象概念表示的超历史的“人”被高教授吹嘘为“处于历史发展中的具体存在”。(同上,第93页)这是把抽象的人和具体的人的含义完全弄颠倒了。具体存在的人是具有客观的历史条件(生产方式、社会形态)和社会条件(阶级关系)的人,而抽象存在的人则是归结为超历史和超社会的主观的观念存在的人。经典作家正是通过不同的“人”的理论来区分不同的历史观的。《德意志意识形态》指出,唯物史观“所说的人们是现实的,从事活动的人们,他们受着自己的生产力的一定发展以及与这种发展相适应的交往(直到它的最遥远的形式)的制约”。而唯心史观则用“关于意识的空话”来表示“想象的主体的想象的活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30—31 页)后者不正是高清海教授的抽象的人的写照吗?他的自我意识哲学在其抽象性上与青年黑格尔派相比是犹过之而无不及的。

唯心主义历史观总是要虚构出一个理想王国,把社会的发展看作是理想王国的实现。这是一切“人的本质”理论难以脱身的窠臼。于是,“人的本质”被高清海教授分解为“生命本质”和“非生命本质”的抽象的两重性。一旦它们“最后……走向结合……走向统一”,(《中国社会科学》1994年第4期第93 页)也就实现了高清海教授的“天人合一”(《哲学动态》1994年第11期第3页)的理想王国,而历史也就来到了它的终点。这是典型的历史唯心主义的思维方式。高清海教授批判“本体论化的思维方式”“把人及其世界的两重本质抽象化”。(同上,第2页)事实是,把人抽象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而构成具体的人的理论的则是以客观性的本体论化的思维方式为特征的马克思主义的科学历史观。

《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对于“人的本质”的理解与一切历史唯心主义者完全不同。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而社会关系主要是不同的阶级和阶层之间的关系。因此,人的本质“只能用这个世俗基础的自我分裂和自我矛盾来说明”。不同阶级阶层的人具有不同的本质,抽象的人的本质是不存在的。提纲接着指出:“因此,对于世俗基础本身首先应当从它的矛盾中去理解,然后用排除这种矛盾的方法在实践中使之革命化。”这就是革命的实践,就是与自我意识理论相对立的阶级斗争理论。阶级斗争是历史发展的动力。马克思主义的这个原理过时了吗?笔者认为没有过时。没有共产党领导的武装形式的阶级斗争,就不会有蒋宋孔陈官僚资产阶级的覆灭;没有以天安门悼念总理的和平形式的阶级斗争,就不会有“四人帮”的垮台和改革开放的今天。经济改革和政治改革(生产实践和社会实践)是民族的义务和时代的呼唤。忘掉肩负的历史重任而躲进象牙之塔中去迷恋于内心的“自我理解”,把实践解释为人的本性的改变和对于人的本质的追求,从抽象的实践走向抽象的人,这样的自我意识哲学是违背历史潮流和阻碍社会进步的有害的哲学,是麻醉人们思想的鸦片。

三、排除认识的实践是抽象的实践

实践的具体性体现为过程性和层次性。

马克思主义把实践看作是人类的能动的活动。实践的能动性首先来自于人的意识的能动性。意识是人类区别于动物的本质特征。但单纯的意识本身还不能使人与动物产生现实的分离。意识的能动性体现于从内向主观性意识(自我意识)走向外向客观性认识,体现于这两者的对立统一。意识的作用在于进入认识领域对人类的实践活动产生指导。只有在认识的指导下才会产生意识化的物质:生产工具。使用工具的生产实践使人类揖别动物而使自然史进入一个新的阶段即社会史阶段。认识与实践是主体的历史活动。主体通过实践获得认识,深化认识,把握事物的本质和规律性;认识又回到实践,指导实践,使理论变为现实,精神变为物质。认识和实践往复循环,推移前进,在相互作用的历史过程中实现对立和统一,人类社会也由此而不断向前发展。

高清海教授的观点与马克思主义完全不同。他承认“人的主体性活动属于意识到自身需要的目的性活动。”但这里的目的性活动既不是生产实践,也不是社会实践,而表现为“意识到自身的地位和作用”,“不断去强化自己的主体意识”,“表现为对‘主体’的弘扬”。意识本身构成了“目的性活动”,即实践。于是,人类的历史就成了“一部意识史”,一部“人类呼唤自身主体性的历史。”(《中国社会科学》1994年第4期第93 页)实践的过程变成了“人理解和把握自己的”(《社会科学战线》1995年第2期第44页)过程,变成了“人从非人发展为人”(《哲学动态》1994年第11期第3页)的过程。意识不是走向认识而与实践相结合,而是成为主体意识与实践构成直接的同一,意识即实践,实践即意识。高清海教授的自我意识哲学不需要“认识”,不需要认识与实践的对立统一的相互作用,当然也就不存在从实践走向认识和从认识走向实践的的历史过程。把人类实践史等同于意识史,实际上是取消了实践的现实过程。没有过程性的实践不可能是具体的实践。

历史上的自我意识哲学并不重视“实践”,因为在自我意识和实践之间并无沟通的渠道。相反,高清海教授在与记者的谈话中用大量的篇幅来谈“实践”的重要性,指责所谓“旧理论”“丢掉了”实践观点,“额外填加进去一个实践概念”,标榜自己“突出和发挥马克思‘实践’观点的理论意义”,(《哲学动态》1994年第11期第2页)等等。但在高教授近几年来发表的大量文章中(这里我们不谈他在“柳暗花明之感”之前的“旧理论”),除了大谈“人的实践活动是类本性的活动”(《社会科学战线》1995年第2期第45页)外,我们找不到对于实践的任何分析,更未发现他的“实践”观点与“自我意识”究竟有什么有机联系。的确,实践是人的本性,这是一个真理。但这只是一句抽象的空话,是没有任何理论意义和现实意义的空话。高清海教授不愿理解的是,实践观点是不能建立在空话的基础上的。用空话装饰起来的“实践”无非是附在高清海教授的自我意识哲学上的揭之即去的一张皮罢了。

人类一切有目的的社会性活动都是实践。实践的丰富内容展示了人类作为人化自然主体和社会主体的复杂历史活动的宏伟篇章。历史唯物主义正是通过对于人类实践的科学分析揭示了社会发展的内在规律,指出了历史前进的方向的。马克思在巴黎手稿中把人的本质理解为“劳动,也就是工业”(《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第127页),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把人的本质理解为“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人的本质的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的统一是对于马克思主义实践观的一个基本分析。除了生产实践和社会实践外,我们还可以举出科学实践和文化实践等。实践是一个具有层次性的系统,它包括了人类活动的诸多方面。但有一项“活动”是不能包括进去的,这就是意识,以及作为高级意识形式的非体验性的具有外向求知目的的认识。认识作为实践的对立面从外部进入实践领域,向实践渗透。它不属于实践本身,并不是对实践内涵进行分析的结果。高清海把实践归结为意识,但不是作为认识的意识,而是封闭在主观世界中的自我意识,如“人格化实体”、“理性意识”、“类本性”、“普遍人性”,等等。(《中国社会科学》1994年第4期第94—97页)这不仅取消了实践与认识的对立统一,也取消了实践内部的对立统一,取消了实践本身内容丰富的层次性。

青年黑格尔派把自我意识看作是决定世界变化的一切,使自我意识的主体单一化。高清海教授在把实践归结为自我意识的同时,也必然导致实践的单一化和抽象化。但青年黑格尔派从不声称自我意识的主体是“具体”的人,而高清海教授却一再批判“教科书哲学”“脱离现实生活”,“从抽象的人出发”,而标榜自己的“实践观点也就是把握并贯彻活生生的具体的和现实的人的观点的一种哲学思维方式。”(《哲学动态》1994年第11期第2—3页)我们不禁要请问,您的单一化的自我意识的“实践”的人的现实性的具体性究竟表现在哪里?具体或抽象是有客观标准的。马克思在谈到政治经济学的方法时指出:“具体之所以具体,因为它是许多规定的综合,因而是多样性的统一。”(《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第103页)马克思主义把实践看作是包括生产劳动、社会变革和科学实验等丰富内容的统一体,这样的实践是许多规定的综合,因而是具体的实践。而高清海教授则除了“意识的空话”之外,拿不出任何对于实践的具体规定来。

高清海教授之所以排除“认识”,而使“实践”与自我意识构成直接的同一,决定于他的世界观和历史观。认识是主体对客体的能动反映,马克思主义的认识论承认意识的能动性,即承认认识或反映的能动性,但同时又承认作为认识对象的外部世界的客观实在性。认识的内容来自客观世界,认识的目的是要正确反映认识对象,使主观符合客观,从而起到正确指导实践的作用。企图“超越唯物论唯心论的对立”(《时代评论》1988年第1期第4页)的高清海教授不承认认识对象的客观实在性,也不承认使主观符合客观的认识过程。没有认识对象和认识过程的实践必然是非现实的实践。唯心主义世界观是使高清海的“实践”被抽象化从而“人”被抽象化的重要原因。

马克思主义把实践置于人与自然和人与人之间的不同层次的关系之中。高清海教授的“实践”则排除了一切现实的关系而仅仅是一种意识的活动。这里的意识不是社会意识,而是毫无时代感的主体意识,属于个人的内心世界的活动。主体意识由“超个体非生命形态”走向“个人本位形态”,最终到达“类主体意识”的形态,历史成为“主体形态转型的要求”。(《中国社会科学》1994年第4期第94、96 页)实践是主体个人从一种观念“转型”到另一种观念的活动,是在个人自身内展开的意识之间的关系。这就是高教授的自我意识哲学的实践观和历史观。在这样的历史观中,以外部世界作为对象的、以正确认识事物为目的的主体的认识活动是不可能有任何地位的。唯心主义历史观是使高教授的“实践”被抽象化从而“人”被抽象化的重要原因。

经典作家对于自我意识哲学曾经有极为中肯的说明:“他们只知道‘人’对自身的关系,因此在他们看来一切真实的关系都成了观念。”(《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71 页注)我们从“只知道‘人’对自身的关系”的高教授的自我意识哲学,从毫无现实内容的抽象实践走向抽象人的哲学中似乎看到了一百多年前经典作家批判过的那种哲学的影子。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从批判青年黑格尔派的自我意识哲学开始揭开了人类哲学史的新的一页,走上科学历史观的道路。今天我们面临着同样的任务,这是使哲学改革与发展走上正确道路的基础性工作。

责任编辑注:高清海一文见本专题1995年第5期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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