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梅周超越_艺术论文

学习梅周超越_艺术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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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以来,在全国各地、海内外多处筹备纪念梅兰芳、周信芳(麒麟童)诞辰100周年的日子里,我一直在想一个重要的问题:我们应该怎样向这两位前辈大师学习?

这个问题首先自然是向景仰梅、周,愿意投身梅派、麒派的青年演员提的;但不止于此,我想这是应向所有青年演员提的问题——青年演员如何向前辈师长学习,是一个具有普遍意义的问题。

梅兰芳、周信芳作为两位表演艺术大师,他们各自都经历了几十年舞台上下的风风雨雨,上演过数以百计的传统剧目和新编剧目,又于其中锤炼出几十出内容健康、又能显示自己特有艺术风格的精品,成为自己创立的流派的代表作。所有愿意追随两位大师的青年艺徒,一般都是从学他们的代表作入手,逐步深入。学梅派的没有不学《宇宙锋》、《霸王别姬》、《贵妃醉酒》等等的;学麒派的没有不学《宋士杰》、《追韩信》、《徐策跑城》等等的。而且都是以学得象为荣,“几能乱真”成为青年们向往的赞词。几十年来,绝大多数梅派和麒派的门墙桃李都是沿着这条路走过来的,也出现了不少可称为“传人”的优秀演员。这是从来如此,可以说是好事,不应贬低。只是,时至今日,我们要问:仅仅这样学就够了么?学若干出常演的剧目,并且学得“象”,就是学流派的最高理想么?

首先就应考虑,一种高级的活的艺术,能否学得真“象”?如果说,三四十年前的青年演员中,还有些人能幸运地看过不少梅、周大师的戏,甚至比较、议论一下象不象,那么,在梅先生、周先生已离开我们二三十年之后的今天,从青年演员到青年观众,都没有直接接触过梅或周,又如何能够准确评定哪个象哪个不象?再进一步说,半个世纪以来,学梅学周者无其数,包括那些直接爱教者,虽然不能说没有若干出类拔萃的优秀传人,但能够象得同梅或周并驾齐驱的又有几人?更不必说能够超越梅或周的是否有一个半个的了。过去,戏曲界有些演员有一种习惯,老师如果叫某某,学生就叫小某某,再传弟子更会叫小小某某。作为艺名,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如果在思想上一开始就认定这是表示不敢大过老师的谦逊,这种“谦逊”动机虽好,却实在害人不浅。一个流派要是长期依靠小某某、小小某某来延续自己的艺术生命,没有超越,没有再生的凤凰,流派的前途恐怕只能是很快淡化直到消失了。甚至可以说,京剧各大流派的艺徒如果都是这样不敢超越,没有理想,京剧也就快完了。

梅周是必须学的。不仅本派艺徒要学,所有各剧种各行当的青年演员都应该诚心诚意地学。但是必须明确,学习的理想是超越。第一步,当然要尽可能学象,接近于练字的“描红”;第二步就要从象到不象;更准确地说,要在象中有不象,不象中有象。第三步则是奔向超越。

为什么要树立超越前辈大师的理想?是否还不会爬就想跑。太狂妄了呢?决非如此。人们不是说,一个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个好兵么?一个决心练赛跑的少年运动员难道不应该树立打破世界纪录的理想么?我们过去有一种风气就是往往把大师们的成就说得太玄太神,似乎只许他前无古人,就不许我后有来者。这决非大师们的本意。

以“真象”为理想的学很容易流为只学形式,只学形而不学神(神只能理想,不能摹仿)。周信芳在20年代末就告诫学潭派的青少年“快快不要乱学,因为老谭实在是不容易学的,我……不是阻止学生学谭,乃是恐怕没有学着老谭的妙处,尽在形式上用功夫,倒添了许多毛病”。

以超越梅、周大师为理想,就必须对大师有全面的理解。我们现在许多青年演员学梅学周只学皮毛形式,只学一招一式。一出戏两出戏,越学越“小”,关键之一就是缺少全面理解。我这是有感而发。大约三年前我曾问过一个学梅派的青年女演员读没读过《舞台生活四十年》,她说“知道这本书,但没有读过。”她说此话时甚至没有一点难为情!这使我大吃一惊,这样能学得好梅派的精神么?同样也有学麒派的青年没有读过《周信芳文集》等书的。而且这种情况决非个别现象。《我在这里愿意借一点篇幅问问所有青年演员,特别是学梅学周的艺徒:你们认真读过并且记住梅先生写的《要善于辨别精粗美恶》、《关于表演艺术的讲话》等,和周先生写的《谈谭剧》、《怎样理解和学习谭派》等重要文章么?如果没有读过或者读过又忘了,那么赶紧去找来读之又读,联系实际,烂熟于心吧,否则是不配称之为梅派或麒派的)。学习某一流派,而对这一流派的创始人的基本情况、主要观点都没有比较全面的理解,不要说超越,就连表面的“象”也很难做到。因此我认为,对于已经有了一定基本功,一定文化基础甚至已开始登上舞台的青少年,在他们学习梅派、麒派(或者其他流派)的具体剧目的同时,必须规定要逐步讲授和阅读一批梅、周的著作,梅、周常演剧目的剧本和资料,以及别人对他们的艺术评论乃至于传记等等。重要的书文,还应该随着学戏的深入而一读再读。目的是为了全面地准确的认识梅、周,了解他们是如何做人、如何从艺,如何处理同时代的关系、同群众的关系、同同行的关系,更要理解他们的艺术观念、演剧思想、表演方法,等等。一个大艺术家的艺术是他全人的结晶,不全面理解人,肯定也学不好戏。

稍为再说远一点:不止本派创始人的有关书文要学习,范围还应该更宽广些。京剧青年难道不需要学学中国京剧史、中国戏曲史吗?学梅派麒派的青年难道不应也读读盖叫天的《粉墨春秋》这类书吗?这是关于青年演员读书的大问题,这里不多说了。能够先把梅、周的书读读透,也就不易了。

一边学戏,一边读书,自然还有其他方法,对前辈大师逐渐有一个比较全面的深入的理解,对于青少年艺徒来说,所得的教益,就决不仅仅停留在表演的形式手法上,而会象进入宝山,会象进入武器库,会达到思想理论的高度。比如说,曾经有一个忠诚的学生学梅先生的某一个戏,学得公认为很“象”了,再看梅的演出,他自己却又有了新的变化。如果你多读书,你就会知道,梅、周一生都贯穿着强烈的革新思想,精益求精的精神。梅先生青年时演时装戏、古装戏是大的革新;晚年有一次演《游园》杜丽娘,汉剧陈伯华同志说他出场时显得胖了,他就反复研究,发现是服装穿得不合适,立即改进,这一类是小的革新,类此不胜枚举。周先生有一次到江边送客,看到渔民撒网捕鱼,对他很有触动,回去就改进了(打渔杀家)中萧恩的撒网动作,如此等等。如果没有这种革新思想和精益求精精神,怎能创立出梅派或麒派?而如果真正理解并学到这种思想和精神,你也就不会去死学那些戏的外形了。

又比如,你比较全面深入地理解了两位大师,你就会发现,他们的艺术道路都是同时代紧密联系,总是追随时代前进。这种联系不仅在他们的社会生活、政治态度上,而且直接体现到他们的剧目选择和艺术风格上。田汉同志曾有诗赞颂梅兰芳“留面谢客称梅公”和周信芳“歌台深处筑心防”。梅的《抗金兵》、《宇宙锋》、《穆桂英挂帅》等等,周的《明末遗恨》、《追韩信》、《海瑞上疏》等等,都是富于时代精神的杰作。而且大都是他们首演的新戏或反复加工的老戏。如果你想做一个真正的梅派或麒派,你就必须在这方面深入学习,投身时代洪流,积极从事社会活动,艺术上不断整理加工你的老戏(包括本派的代表作),努力创造用梅派或麒派风格演出的新戏。如果你仅仅死守几出本派老戏,不理解时代精神,不敢再加工提高,不想编演新戏,你就难以称为梅、周的高层次的优秀学生。

再比如,你从有关梅、周的书文中可以看到,这两位大师在生活、艺术的道德情操上是何等谦逊真诚,对公益事业何等热心并且注重团结,而这些正是形成他们艺术风格必不可少的生活基础和他们创立流派的文化素质。作为青年艺徒,你不妨以此对照自己。如果连跟别的演员同台演出都不愿意,斤斤计较排名先后、角色大小、出场费多少,致力于争名夺利,自我膨胀,有一点不满足就拂袖而去,那你能称得上是梅、周二先生的景仰者、追随者甚至是艺术学徒吗?

在今天,特别重要的一点是,通过对梅、周大师的全面学习和理解,你就会感悟到,在他们的演剧思想和艺术实践中,都有着一个处处可见的核心:必须以一分为二的观点和方法来对待前辈大家,对待传统剧目和表演,也对待自己的艺术。而这样做的目的则是(有意识的或无意识的)为了要肯定前辈又超越前辈;继承传统又发展传统;向前辈、传统学习又寻找自己、塑造自己。他 们认为这样才能真正地为京剧艺术增添新的财富,这才是振兴京剧。梅、周都有各自的师承,都有在他们之前早已成为权威的前辈尊长。梅、周对他们从来都是十分尊敬,谦逊虚心。我们在梅先生的《舞台生活四十年》等著作中翻阅,就可以看到他总是以尊重夸赞的口气介绍和议论几乎数不清的那些前辈老先生。周先生同样如此,他在许多地方都说过“我对于老谭(鑫培)的艺术,信仰崇拜”这样的话,对王鸿寿、对潘月樵、对汪笑侬等等也都是如此。但是他们也从来都不认为前辈大师们是高不可攀,是十全十美,是不可超越。他们总是在赞扬之后,再冷静地分析他们,指出其不足之处。梅先生待人宽厚,隐恶扬善,极少说人短处,但在他那篇有名的论文《要善于辨别精粗美恶》中。还是反复指出表演艺术不仅有精有美,也有粗有恶,告诫青年人要善于辨别。周先生为了打破迷信,就正面提出对谭鑫培“不能因为他是伶圣,他是大王,有不对的地方,硬说他不错”,并且举例以明。终梅、周一生,在艺术观念上,在实践中,他们都是既尊敬、虚心、又不盲从、不迷信。正如周先生所说:“学了人家的好处,总也要自己会变化才好,要是宗定那派不变化,那只好永做人家奴隶了。”

梅、周大师以分析的态度和方法来学习前辈,那末现在我们对梅周前辈不也需要一分为二吗?一个时期以来,有一种风气,好象对梅、周只能肯定、颂扬而不能、不应、不必指出他们的局限和欠缺。表面上这似乎是对他高度尊重,实际上这是一种很不实事求是的态度,本质上乃是不尊重。要知道,首先这两位大师对自己就是一分为二,从不讳言自己的不足。梅先生曾经非常诚恳的说过:“你们都在说我的优点,而我所希望的是想知道自己的一些缺点。同志们,不要认为我是个老演员,就不好意思指出我的缺点,不对我提意见。要知道,艺术是无止境的……”周先生也曾认真地说他“听到了对于我的演出的诚恳的、中肯的批评,使我得益匪浅”。他们自己是如此虚心请教,而我们如果总说好好好,一切都好,这是真诚的尊重态度么?而且,所谓一分为二,也决非仅指缺点错误,更重要的是,要看到他们的伟大成就,也要看到在他们历史条件下的局限;要学习他们的艺术精粹,也要区别只适合他们自身条件而不适合他人条件之处。每个人都有他的时代限制、社会限制;家庭、性格乃至生理条件的限制。不进行分析研究,死学、硬学,就是不尊重科学。梅先生曾经很深刻地说过余叔岩先生:“我深知道他下苦功学谭……余是谭派传人,但不是单纯的摹仿……终于自成一家。……根据本身的特点向前发展,自成一派。”周先生很反对学艺者把嗓子逼哑学唱,以为这才是“麒派”。这都是人们熟知的。可以肯定地说,不进行全面学习,不一分为二,不结合自身条件,就肯定学不好梅先生或周先生。学“象”尚且不能,更无论超越了。

国学大师王国维曾说过,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须要经历三种阶段:第一是“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第二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第三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我想,青年演员学梅先生学周先生或学任何前辈大师,都应该很好体会王国维所说的三种境界。要登高望远,树立超越的理想:要下苦功学、全面学,一分为二地学;要寻找自己,塑造自己。这样,一旦条件成熟,功夫到家,就能豁然贯通,形成同前辈大师不同的新的京剧形象甚至可以站在前辈的肩上摘取更丰硕的果实。

这样,梅、周二位大师地下有知,也会含笑九泉,高兴地说,这才是我们的好学生!(文中梅、周二先生的话,都引自《梅兰芳文集》和《周信芳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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