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构共同体的东亚模式，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东亚论文,共同体论文,模式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2004年8月16-17日在泰国曼谷举行了第二届东亚思想库网络(Network of the East Asian Think-Tanks-NEAT)年会，东亚13个国家的思想库参加了会议。东亚思想库网络 是东亚13国领导人会议决定实施的17项短期项目之一，各国思想库的国家协调员(
country coordinator)由各国政府指定，参加每年举行的思想库网络会议，并负责协调 各国国内的东亚区域合作研究活动(注：关于现任的13国国家协调员，亦即创始国家协 调员，参见所附《东亚思想库网络基本规则和框架》第四条第二款。)。东亚思想库网 络这一项目是中国承诺的项目，所以，网络的网站设在中国，由外交学院东亚研究中心 负责网站以及其他的日常工作，由中国外交学院吴建民院长和泰国法政大学东亚研究所 Yupha Klangsuwang所长共同担任中期协调员。
东亚思想库网络的宗旨是深入研究东亚各国各个领域中合作的机遇和挑战，为促进东 亚合作提供智力支持。自2003年在北京召开第一届年会之后，各国关于东亚合作的研究 范围更加广阔，内容也更加深入。在曼谷召开的第二届年会设定了5个讨论议题，分别 是：(1)走向东亚共同体；(2)经济合作；(3)政治与安全合作；(4)社会文化合作；(5) 区域合作的制度化建设。同时还就东亚思想库网络的宗旨、任务和工作方式进行了广泛 坦诚的讨论，通过了《东亚思想库基本规则和框架》的文件。所以，东亚思想库第二届 年会反映了东亚合作的积极进程，折射了东亚合作模式的一些明显特征，也提出了东亚 合作所面临的问题。
一、“东亚共同体”共识的形成
东亚地区合作自1997年以来得到了迅速的发展。虽然比起其他一些地区，东亚合作起 步较晚，但动力强劲，发展也很迅速。1997年12月首届东亚国家首脑在吉隆坡进行了非 正式会晤，形成了10 + 3的合作模式。至今，10 + 3领导人会议已经举行了7次。自200 0年开始，10 + 3部长级会议也作为主要的合作协调机构开始召开各种会议。外长会议 每年一次，财政、农林、劳工、旅游、文化等部长会议也分别召开。在2000年5月的财 长会议上通过了《清迈倡议》，成为东亚地区在财政和金融方面合作的重要进展。
在迅速发展的东亚合作过程之中，人们开始考虑区域一体化的问题。东亚各国思想库 是这方面最活跃的组织和东亚区域一体化的重要推动者。在东亚思想库网络成立大会暨 第一届年会上，与会的100多名学者基本赞成东亚展望小组(East Asian Vision Group--EAVG)提出的建议：将东亚共同体建设作为东亚地区合作的长远目标(注：参见 “The Coordinator General's Report of the First Annual Conference of the Network of East Asian Think-Tanks”,www.neat.org.cn.)。虽然东亚思想库网络成 员就这一目标达成一致意见，但是东亚各国的讨论仍在进一步展开，在建设东亚共同体 的理念方面仍然存在不小的分歧。比如，日本国际关系论坛主席、日本国家协调员伊藤 在第二届东亚思想库网络年会的一次讲话中说：“……，直到最近，日本对于东亚共同 体的理念，如果不是漠然置之，也应该说是比较消极的。”(注：Ito Kenichi,“A Japanese Perspective of the Community in East Asia”,Dinner Speech on August 16,2004,at the Second NEAT Conference in Bangkok,Thailand,www.neat.org.cn.) 另外，东盟一些国家也担心东亚共同体会完全替代东盟，成为地区合作的唯一形式和机 制，因而使东盟边缘化(注：参见“The Second Annual Conference of the Network of the East Asian Think-Tanks”,News Release,www.neat.org.cn.)。
在第二届东亚思想库网络年会上，虽然各种各样的担心和疑虑并没有完全消除，但建 设东亚共同体已经成为与会者的共识。会议将主体定位在“走向东亚共同体”，这也在 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东亚13国在这一问题上的态度。在主旨讲话中，东亚思想库网络中期 协调员吴建民指出：“面临机遇和挑战，东亚国家更加认识到应该团结，而不是分裂。 只有更加紧密地团结起来，更加密切地进行合作，才能抓住机遇，求得发展。我们要推 进东亚一体化。正如本次会议的主题所表示的那样，我们要努力建设东亚共同体。”( 注：Wu Jianmin,“Speech Delivered at the Second Annual Conference of NEAT”,www.neat.org.cn.)在会议讨论中，中国、泰国、日本、柬埔寨、越南和新加坡的代表 专门就东亚共同体建设选读了论文，对东亚共同体的理念给予高度的认同(注：参见Prapat Thepchatree,“Toward an East Asian Community”,Mark Hong,“ASEAN Community Building in the Context of East Asian Regionalism”,Zhang Yunling,“It Is Time to Project East Asian Community Building”,Hirono Roykichi,“Roadmap Toward the East Asian Community in the Era of Globalization and Regionlization,”etc.All are papers delivered at the Second Annual
Conference.)。
因此，可以说建设东亚共同体的理念已经开始形成共识。这既是东亚地区的现实需要 ，也是东亚各国近年来积极合作的必然结果。虽然共同体建设是一个长期的进程，并且 必然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但是，毕竟东亚区域合作的势头已经清晰地显现出来，建 设东亚共同体的进程已经启动。如果东亚各国政府能够积极支持这一进程，并以宣示政 策的方式表现出政治意愿，就会进一步加强这一进程的动力。
二、建设东亚共同体的原则、内容和程序
既然建设东亚共同体已成为共识，如何实现东亚共同体就成为现在东亚各国面临的主 要问题，其中包含了机遇与挑战、信心与疑虑。建设东亚共同体显然是一个长期的过程 ，从东亚思想库第二届年会上可以梳理出就这一进程提出的一些原则、方式和程序。
1.原则
东亚是一个多元化和多样性特征很强的地区。在经济发展水平、社会政治体制、文化 习俗传统等方面，东亚地区各国差异是很明显的。在这种情况下，建设共同体原则就成 为指导各国实际行动的一个重要方面。概括起来，思想库系统的专家和学者对以下原则 具有相当高的认同，这些原则在《东亚思想库网络基本规则和框架》形成过程和最后文 本里也得到了比较充分的反映(注：参见所附《东亚思想库网络基本规则和框架》。)。
第一，共同利益的原则。东亚共同体的建设是基于东亚各国的共同利益，功能性合作 仍然是合作的重要方式。对东亚地区合作的意识和自觉是与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同步产 生的。东亚作为全球经济发展速度最快的地区，在世界经济一体化和其他地区一体化进 程的冲击下，东亚各国认识到只有加强团结与合作，才能应对各种复杂和严峻的挑战。 另外，非传统安全威胁也使东亚国家意识到合作的重要意义。所以，共同利益仍然是东 亚一体化进程的基础。第二，东盟主导的原则。在东亚共同体建设过程中要继续保持东 盟的主导地位。自1967年东盟建立以来，积累了丰富的地区合作经验，取得了很大的成 功。近年来，东北亚三国(中国、日本和韩国)对地区合作的意识日益加强，并积极加入 了东亚一体化进程，也正在发挥重要的作用。但东盟的主导地位不能因此削弱，而是应 该得到进一步的加强。第三，开放地区主义的原则。开放地区主义是东亚共同体建设过 程中的重要因素。开放地区主义指的是在地区成员方面，以地理位置为基本条件；但建 设共同体过程是一个开放的过程，即鼓励地区内国家积极参与，也欢迎地区外的国家和 组织对东亚共同体建设做出建设性的贡献。东亚共同体建设在现阶段的主要任务是深化 ，不是扩大；但东亚合作进程是开放性的，是具有高度的包容性的，不是封闭和排他的 。
2.内容
东亚合作的基本内容是东盟共同体所依赖的3个支柱，即：东亚经济共同体、东亚安全 共同体、东亚社会文化共同体。
东亚经济合作是目前工作的重点方面，也是迈向共同体的重要一步和首先推动的领域 。货物、服务和资本的自由流动是东亚经济共同体基础，增强地区整体竞争力是经济共 同体的目的。优先考虑的是积极推进东亚自由贸易区(EAFTA)，特别是将现在的双边自 由贸易协议纳入东亚自由贸易区的框架之内。东亚区域内投资合作是一个重要的方面， 东亚货币联盟和东亚货币基金等金融合作也应该积极开展起来。东亚企业家论坛、东亚 贸易投资合作、东亚能源合作等都可以作为积极考虑和深入研究的问题。
东亚安全是东亚各国关注的问题。东亚各国的共同目标是在东亚建立一个持久、稳定 的和平区域(注：有学者将安全共同体定义为“...a community in which members regard their security as fundamentally linked to one another,and are bound by common perceptions of security threats,and are united by common objectives in addressing these threats,and rely exclusively on peaceful means of settlement”。参加Mark Hong,“ASEAN Community Building in the Context of East Asian Regionalism”,paper delivered at the Second Annual Conference of NEAT.)。首先启动的研究和采取行动的方面应该是各国感到共同需要和 舒适的领域，比如反恐、环境、能源、海事、跨国犯罪等非传统安全领域。建设东亚安 全共同体也应该提到议事日程上来，通过加强安全对话和地区安全制度等措施，建立共 同安全和合作安全的意识并采取积极的行动。
社会文化合作是东亚共同体建设的一个不可或缺的方面。东亚是一个充满多样性的国 家，但是，多样性不应该成为东亚共同体建设的障碍。进而，东亚具有许多共同的价值 观念，比如协调一致、相互尊重、包容开放等等。这些共同价值是建立东亚特性的基石 。可以组织东亚文化周、东亚媒体论坛、东亚大学校长论坛等活动，教育民众、尤其是 年轻一代，以东亚文化的建构打造和确立东亚意识，为东亚共同体打下坚实的基础(注 ：多位参会者都谈到教育民众的重要意义，东亚共同体是东亚人民共同的事情，虽然在 知识界开始形成共识，但教育各国民众，尤其是青年一代克服非理性的狭隘民族主义， 建立东亚意识，仍是一个艰巨的任务。)。
3.程序
东亚共同体建设的程序最核心的一条是在协商一致的原则下进行自愿的合作。东亚合 作进程是东盟国家首先发起的，东盟协商一致的原则多年来被证明是存在差异的国家之 间行之有效的决策方式。协商一致强调的是各国的舒适度，是在决策过程中各方都可以 感到舒适和满意。这可能是东亚地区合作与欧盟和其他地区具有明显不同的一点(注： 欧洲一体化理论更多地强调主权让渡，而东盟多年的实践是以保持各方的舒适程度和自 愿合作为基本原则，这就在很大程度上弱化了主权让渡问题。)。
在具体行动上，先易后难、灵活宽容就成为实施协商一致和保持所有成员舒适度的切 实可行的做法，在大家共同认可的方面积极合作也就成为基本的合作程序。经济合作在 目前最能体现这一点，东亚经济一体化实际上已经是大家认可程度最高的领域(注：参 见U Thein Aung,“East Asian Economic Cooperation:Challenges and ProsPects”; DoHoon Kim,“A Perspective for East Asian Economic Integration”;Hank LIM Giok-Hay,“An Integrated Roadmap for East Asian Economic Integration”，等。 均为在东亚思想库网络第二届年会上宣读的论文。)。开展其他领域的积极合作，同样 遵循这样的原则程序。比如，在安全领域，非传统安全威胁可能是各国面临的共同安全 问题，这方面合作可以先行开展。在社会文化领域，教育民众、开展民间文化交流活动 则放在优先位置。
制度化安排是东亚各国日益重视的问题。一体化进程，如果没有制度化作为体制保证 ，很可能只停留在功能合作水平上。所以，制度化是合作程序中重要的一环。大家的共 识是，要促进东亚峰会的召开，并积极实施切实可行的制度化措施。明年召开东亚峰会 将是一个历史性的发展。当然，在东亚合作进程中，尤其是在现阶段，制度化不能超越 舒适度。换言之，制度化是在所有成员舒适度得以保证前提下的制度化，而不是相反( 注：在2004年9月11-12日在上海召开的“建立一体化的共同体：21世纪的中国与东南亚 ”的学术研讨会上，新加坡的王庚武教授在发言中专门谈到东亚一体化进程问题，认为 进程过快则会出现欲速则不达的结果。)。
三、东亚共同体建设面临的问题
东亚共同体的进程已经启动，动力也是强劲的。中日韩作为世界上3个重要的经济体参 与东亚共同体建设，无疑会使东亚合作增加动力。但建设东亚共同体是一个长期的过程 ，会有许多问题需要各国的共同努力才能够克服。在目前阶段，有几个问题需要特别的 注意。简言之，就是要积极协调和处理好四对关系。
第一，如何协调多样化和共同体的关系。东亚共同体建设中的一个重要方面是使东亚 的多样性成为地区合作和东亚共同体建设的积极因素而不是制约因素。与欧洲相比，东 亚的一个明显特征是目前参与东亚合作进程的13个国家在诸多领域呈多样化态势。如果 首先要求这些国家在这些领域趋同，然后再推进一体化进程，显然是不适合东亚特点的 。因此，“和而不同”就成为东亚合作的重要标志。从理论上讲，多样性可以产生巨大 的动力和活力；但在实际工作中，怎样将多样性真正转化成推动东亚共同体发展的动力 和活力则是各国都需要重视的问题。比如，东亚的平和、包容、尊重等共同价值观念需 要得到发掘和发扬，成为建构共同体的坚实基础。
第二，如何协调东盟与中日韩三国的关系。中日韩三国在近年来都对东亚共同体建设 给予极大的重视，也正在积极参与东亚共同体建设的进程和活动。中日韩三国的经济比 重很大，又都是世界政治和经济舞台上的重要国家。一方面，在东亚合作中，中日韩必 然发挥十分重要的作用；另一方面，在发挥中日韩作用的同时，如何不仅不使东盟被边 缘化，而且要保持东盟的主导地位。这是目前一个需要认真考虑的重要问题。10 + 3领 导人会议和东亚峰会并存，东盟一体化模式作为东亚一体化的基础，东盟共同体的三大 支柱作为东亚共同体的三大支柱，这些都是协调东盟与中日韩关系，保持东盟主导地位 的重要措施。
第三，如何协调中日之间的关系。中国和日本是亚洲的两个重要国家，在世界诸领域 中也有着很大的影响。中日如果协调合作，则会推进东亚合作进程。反之，则会阻碍这 一进程。东亚各国的专家，包括中国和日本的学者，在这个问题上的意见基本上是一致 的。但是，由于历史和现实的诸多事情，中日政治关系近年来一直比较冷淡，民族心理 也有非理性的成分。这是大家十分关注和担心的问题(注：参见Lam Peng Er,“Japan's Growing Relations with Southeast Asia:Underpinning an East Asian Community? ”paper delivered at the Second Annual Conference of NEAT,Bangkok,August 16- 17,2004。)。在近现代历史上，中国第一次出现了迅速发展的态势，这是中国和日本乃 至东亚各国都要面对的现实。怎样以正常的心态，打破中日关系的冷淡状态，使双方产 生合力，共同为东亚共同体建设做出努力；同时，怎样在东亚合作的多边条件下，以多 边促双边，以区域合作进程促双边合作进程，推进中日关系向积极的方向发展，这不仅 是中日双方之间的事情，也是东亚共同体建设和参与各方的需要。
第四，如何协调舒适度和制度化之间的关系。舒适度是东盟合作的一个重要原则，也 是东盟多年奉行的决策方式。正因为坚持了这一原则，东盟可以实现“和而不同”，可 以将不同政治、经济和社会制度的国家吸收为东盟成员。所以，这一原则在东亚合作中 仍然是重要的原则。同时，东亚共同体建设也需要加强制度化建设。从某种意义上讲， 制度化建设可以提高一个组织或群体的有效性，使其能够在关键时刻不失去时机，在危 机时刻具有迅速的反映和对应能力。如果当年东亚有欧洲的货币协调和管理制度，可能 不会发生1997年的金融危机。
东亚思想库网络的使命是向东亚合作提供智力支持(注：参见《东亚思想库基本规则和 框架》第二条“东亚思想库目的和功能”部分。)。东亚各国可以深入合作的领域自然 是东亚思想库网络重点研究的领域；东亚合作进程中的重大障碍同样是东亚思想库研究 的重要方面。思想库网络在第三届年会之前，将成立专门的研究小组，对经济、安全和 社会文化3个大的合作领域以及各领域中的具体合作问题进行深入的研究，争取于2005 年在日本召开的第三届年会上提出具体的行动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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