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语借词“站”和“驿”的历时演变探析论文

蒙古语借词“站”和“驿”的历时演变探析论文

蒙古语借词“站”和“驿”的历时演变探析

任凤琴1,2

(1.呼和浩特民族学院 汉语言文学系,内蒙古 呼和浩特 010010;2.中央民族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北京 100081)

[摘 要] 本文主要探析蒙古语借词“站”和“驿”的历时演变,从本义出发进行分析,列举这几个词在古代典籍中的用例,通过语言事实展现其词义的发展演变和替换的脉络。从而探究词语借用的一般规律,最终揭示语言符号演变的社会文化根源。

[关键词] 站; 驿; 历时演变

元代时期蒙古族和汉族接触密切,因此在这个时期很多蒙古语词渗入到汉语,成为汉语的借词。随着元朝统治的结束,大量蒙古语借词也随之消亡,退出了词汇系统,但也有保留下来的。“站”和“驿”就是保留下来的蒙古语借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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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站”和“驿”的溯源

由于我国最早的古文字资料甲骨文中没有“站”字,“站”出现较晚,《说文解字》中并未记载。汉语里有两个不同的“站”一个是汉语固有的“站”,《集韵·陷韵》:“站,久立也。”表示“直立”、“停留”、“停止”等意义,南北朝瘐信的《瘐子山集》:“锦石平站面,莲房接杵腰”应该是“站”作为汉语固有词出现最早的例子,接下来是北宋梅尧臣《宛陵集》卷四十二《新安潘候将行约游山门寺予以泞淖遂止因为诗以见怀》:“遥遥桥上去,望望马犹站。畏滑不肯行,非关惜鞯。”此处的“站”不是“停止”的意思,而是指“停留”的地方,正如“亭”由停留义引申指停留之地一样;另一种“站”的解释为借词,是蒙古语“jamci”的音译借词,词性为名词,“站”在元朝之后意义为“道路”的意思,和汉语的“驿”字的意义基本一致。从上述情况来看,这两个“站”来源和意义没有任何联系,而读音和写法是一样的,应该是同音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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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出现的时间比较早,《说文解字》中的解释为“驿,置骑也。从马睪声”;《辞源》中的解释为“驿,马递也,旧时传达官文书之所,设官掌之。”;《汉语大词典》中的解释为“古代传递军政文书的人中途换马、食宿或转递之所”。由此看出,先秦时期,“驿”是指古代传递文书的马、车。在西周时期已经有了比较完整的驿制度。各种不同的文书传递方式有不同的名称,比如:以车传递称为“传”,这是一种轻车快传;还有另一种马传称为“驿”。又一种称为“邮”的,在周代主要指边境上传书的机构。还有一种叫做“徒”的,则为急行步传。由于用马传递在各种传递方式中逐渐占有优势,因此“驿”便代替其他传递工具,后来逐渐成为由政府掌管的传递官方文书信息的部门也就是“驿传”,在此基础上引申,把指代传递官方文书的人住的地方称为“驿站”;把传递文书的人称为“驿使”;把专供传递文书的人住宿和休息的地方称为“驿亭”等等。

二、“站”和“驿”的历时演变和替换

(一)词性、词义角度考察

其实,在“驿站”这个新词出现之前已有与之同义的“馆驿”,唐代的卢肇《竞渡诗》“石溪久住思端午,馆驿楼前看发机。鼙鼓动时雷隐隐,兽头凌处雪微微。冲波突出人齐譀,跃浪争先鸟退飞。向道是龙刚不信,果然夺得锦标归。”;唐代诗人赵嘏《赠馆驿刘巡官》“云别青山马踏尘,负才难觅作闲人。莫言馆驿无公事,诗酒能消一半春。”;唐代诗人虚中《泊洞庭》“槐柳未知秋,依依馆驿头。客心俱念远,时雨自相留。浪没货鱼市,帆高卖酒楼。夜来思展转,故里在南州。”。《东周列国志》第七回:“言未毕,鲁使已及馆驿。庄公使人先叩其来意”其中。的“馆驿”指驿站上设的旅舍。

清朝时期延续明朝时期的状况,“驿”、“站”并存,“驿”用于专指各省腹地所设的停息车马的地方;“站”则专指军报所设的停息车马的地方(见《清会典》)。“驿站”就是古代供传递官府文书和军事情报的人或来往官员途中食宿,换马的场所。例如,建于明朝洪武八年的“盂城驿”是我国规模最大、保存最为完好的古代驿站;建于明朝永乐十八年(公元1420年)“鸡鸣驿”,是宣化府进京师的第一大站,是中国目前现存唯一格局整的古代驿站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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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演变过程角度考察

在唐代时期,“驿”的使用频率比较高,唐代诗人的作品中常有“驿”出现。例如,唐代诗人白居易的《望驿台》“靖安宅里当窗柳,望驿台前扑地花。两处春光同日尽,居人思客客思家。”;唐代诗人贾岛的《寄韩潮州愈》“峰悬驿路残云断,海浸城根老树秋。一夕瘴烟风卷尽,月明初上浪西楼。”;唐代诗人李白《子夜四时歌·冬歌》“明朝驿使发,一夜絮征袍。素手抽针冷,那堪把剪刀。裁缝寄远道,几日到临洮。”;唐代诗人王昌龄《岳阳别李十六越宾》“相逢楚水寒,舟在洞庭驿。具陈江波事,不异沦弃迹。杉上秋雨声,悲切蒹葭夕。弹琴收馀响,来送千里客。”这些诗句中都有“驿”字,分别为“驿台”、“驿路”、“驿使”等,都和“驿站”有一定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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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与“驿”在词语的构词语素这个角度来说,二者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不过是出现互相消长的情况,在这种情况下“站”的广泛构词现象必然会抑制“驿”的构词。“站”在这个时代占有绝对的优势。这种蒙汉两种语言的词语借用现象也体现出蒙汉两个民族之间密切的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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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元代的时候,“站”的制度得到进一步的推广,代替了“驿”被当时社会所认可。在元代的一些著作中我们可以找到相关的例子,例如,元代刘秉忠的《点绛唇·十载风霜》诗句“十载风霜,玉关紫塞都游遍。驿途方远。夜雨留孤馆。灯火青荧,莫把吴钩看。歌声软。酒斟宜浅。三盏清愁散。”;元代元好问的《渔家傲·千醉醒来春欲去》诗句“千醉醒来春欲去。莺儿燕子都无语。好个一春行乐处。花无数。宝钗贳酒花前舞。十里驿亭杨柳树。多情折断青青缕。春到去时留不住。留不住。西城日日风和雨。”。在《元史·兵志》中的记载:“元制站赤者,驿传之译名也。盖以通达边情,布宣号令,古人所谓置邮而传命,未有重于此者焉。凡站,陆则以马以牛,或以驴,或以车,而水则以舟。”。元在中书省、通政院和兵部的管领下,有庞大的站赤组织。从上面这几个例子我们可以看出,在元代的时候“站”为驿传制度,元代驿传制度的功能是通达边情,布宣号令,并且非常发达代替了邸报的功能。

由此可以看出,蒙古语借词“站”具有顽强的生命力,在汉语词汇中已经占据基本词汇的地位,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具有普遍性,即使离开特定的语言环境,其意义仍比较稳定,没有太多的变化;另一方面是具有能产性,构词能力强。既可以用来表示与陆路交通有关的词语,例如,“始发站”、“终点站”、“火车站”、汽车站”等,也可以用来也可以表示为某种业务而设置的服务性机构的工作地点,例如,“粮站”等,甚至在现代网络社会的时代, “站”的词义也进行了变化,产生了“网站”这一虚拟服务平台。

蒙古语的“站”应该是在南宋时期借入汉语的,逐渐代替了汉语中原有的“驿”词。但其意义仍为“驿站”之意。在宋代诗人的笔下,常有与“站”相关的词语出现,例如,宋代诗人陈文蔚《十二月十二日踏雪度崧岭》“雪行崧岭岁华新,又作残年踏雪人。茅屋画檐俱富贵,穉松枯木总精神。哦诗未怕寒生粟,举酒惟知暖欲春。自说到家贫亦好,两峰站外玉璘峋。”;南宋诗人周密在《癸辛杂识续集》卷上《尼站》:“临平明因寺,尼大刹也。往来僧官每至,必呼尼之少艾者供寝,寺中苦之。于是专作一寮,贮尼之尝有违滥者,以供不时之需,名曰尼站。”;又有《癸辛杂识续集》卷上《狗站》:“伯机云:高丽以北地名巴实伯里(华言乃五国城也),其地极寒,海水皆冰,自八月即合,直至来年四五月方解。人物行其上,如履平地。站车往来,悉用四狗挽之,其去如飞。其狗悉谙人性,至站亦破狗分例,稍不如仪,必呼尼之少艾者供寝,寺中苦之。于是专作一寮,贮尼之尝有违滥者,以供不时之需,名曰尼站”,这几个例子中的“站”都有“驿站”“客站”的意思。

元朝衰亡以后,明朝政府一开始就试图废“站”复“驿”,所有的驿站名均改为“XX 驿”(详见《明会典·驿传》)。明朝时期从洪武元开始政府就下令改“站”为“驿”,这种现象持续到明朝末年,甚至在奏折中强行使用“站”,这种强制性的措施并没有收到很好的效果。在民间口语中和一写诗词中仍然在用“站”或“驿”“站”合用。例如:明朝诗人储罐《古城驿》中“野水微茫断岸平,几家相对掩柴荆。不须候吏沙头报,驿站悬知是古城。”出现“驿站”连用现象。

关于“站”字的词性,说法有三种:一种为名词、一种为动词、一种为量词。而明朝的《水浒传》中“站”这三种词性均有所体现。即“站”集名、动、形三种词性于一体,因此可以认为“站”在明朝时词性基本完备,词义在不同的语境中也有不同的表达。而“驿”的词性从上古到一直延续到现在,仍然为名词词性。由此看来,单用“站”比 “站”“驿”连用更要方便一些。

20世纪初伪满洲国的建立,日本帝国主义的疯狂侵略,当时政府企图取消“站”而改用“驿”,但是没能实现,“站”这个蒙古语借词仍在继续使用。基本是新词“驿站”在使用。

对蒙语“jamci”最先的音译是“站赤”, 此词由(jam)和(ci)组成。jam蒙古语的外来语,来自汉语的“站”(驿站之站)。“站赤”在《辞海》中的解释为“驿传的蒙驿”,在《辞源》中的解释为“元时为驿站”,“站赤”从词性的角度来说应该是复音节单纯词,其构词能力不强。从外来词汉化的角度去考察,“站赤”一词进行进一步的汉化,“赤”字脱落,单留下“站”字。

三、“站”和“驿”的现代用法

根据语言学专家考证,“驿”在先秦时期就已经有应用,但是在现代汉语中不再单独使用,使用频率较低,只在地名中存在,如重庆的白市驿、铜罐驿等。活跃了一千多年的“驿”最终被“站”所代替。据说,“驿”这个词在日本语中也有,据专家考证,应该是唐朝时期由我国传入到日本的,例如日本东京的火车站叫“东京马尺” (“驿”在日文中写作马尺 )。

“站”在现代社会使用频率较高,已经成为现代汉语中的基本词汇。“站”从蒙古语最初的借入汉语到现在普通使用,在长期使用中构词能力也在逐步增强,已经被汉民族人民所普遍接受,究其根源,汉民族传统文化有一定的影响,“站”抛弃了“驿”的某些意思,增加了概括性,意义更加明确,更容易被大众所接受。传递的方式多样性,可以用车传递、用马传递、步行传递等, 加重了传递信息的功能,管理的功能。

元代时期,“驿”与“站”从词义角度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然而,由于蒙古民族的实力强大,凭借着较强的政治力量和军事力量作为背景来大规模的推行“站”,在这种情况下,“驿”几乎销声匿迹,在《元曲选》也没有收录该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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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专家考证,蒙古语借词“站”和汉语固有的“站”(表示站立意义)成为了一个词,在《汉语大词典》中的解释为:“站:(一)直立也;(二)中途暂驻之处也”。两个“站”其实上已被视为一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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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现代汉语中有“驿站”一词,可以看出单音词向双音词发展符合汉语词汇发展的规律,“驿站”作为复音词,也是随着语言的演变逐渐凝固下来的新词。

总之,汉语放弃了自己原有的“驿”而借用了蒙古语“站”,而在日本语里却仍使用着古代汉语的“驿”。在蒙古语中,“站”也已经没有了“驿”的意义,而表示“道路”的意思。民族语言间的借用是民族之间相互交流的产物。同时也是显示国家、民族间接触、交流密切的社会文化现象。这种文化现象存在于语言发展的各个时期。不仅符合语言发展的规律。而且顺应时代发展潮流,并且与社会发展同步进行。这种借用其他民族语言词汇的现象是语言在发展、传承过程中自发的需要和必然的需求。当一个民族发现用本族词语无法满足新事物的需要,无法生动地表述新生事物时,就会从外来语中借用其现成的词语,利用各种组合方式和构成方法来创造新词。

[注 释]

① 《释名·释宫室》“亭,停也,人所停集也。”.

② 转见《辞源》“站”字条,商务印书馆.

③ 《辞源》“站赤”,商务印书馆.

④ 见《汉语大词典》“站”字条,中华书局.

[参考文献]

[1] 史有为.汉语外来词[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

[2] 徐时仪.古白话词汇研究究论稿[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0.

[3] 何秋镛.古代汉语单音词发展为复音词的转化组合[J].厦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2,(1).

[4] 匡腊英,杨怀源.动词重叠的方言分布及类型学特征[J].重庆理工大学(社会科学版).2017.(6).

Analysis on the Diachronic Evolution of Mongolian Loanwords "Station" and "Stage"

REN Feng-qin1,2

( 1.Hohhot Minzu College, Hohhot 010010, China; 2.Minzu University of China, beijing 100081, China)

Abstract: This paper mainly investigates the diachronic evolution of the Mongolian loanwords" station" and" stag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original meanings, enumerates the cases of these words in ancient books, and reveals the development and replacement of the meaning of words through language facts to explore the general law of word borrowing and finally reveal the social and cultural origin of the evolution of linguistic symbols.

Key words: station; stage; diachronic evolution

[收稿日期] 2019-03-20

[基金项目] 2017年度内蒙古自治区高等学校科学研究项目(NJSY17223);2017年度呼和浩特民族学院科研项目(HMYB1717)

[作者简介] 任凤琴(1978-),女,内蒙古呼伦贝尔人,呼和浩特民族学院汉语言文学系副教授,中央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在读博士,从事汉语言文字研究.

[中图分类号] I057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5-5871( 2019) 05-0068-03

[责任编辑]:张淑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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