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企业的治理结构研究，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日本论文,治理结构论文,企业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30多年前，日本企业在国际上还鲜为人知。50年代后期，丰田汽车公司第一次向美国出口小汽车，但结果很惨。可到了80年代后期，丰田的Lexio，尼桑的Infinity都在全美消费者满意度调查中得分最高。随着日本企业在国际上的地位不断上升，各国政府官员、学者、企业家开始注意观察研究它们的经营行为和组织特性。中国政府决定在1995年把推进国有企业的改革作为重要课题，摸索确立一种与迄今为止的以行政干涉和官僚组织为特征的管理体制不同的治理结构，此时研究学习日本企业的一些作法，无疑可以开阔我们的视野，拓展我们的思路。
一、企业的治理结构
企业的治理结构(corporate governance)，是指连结并规范股东、董事会、经理、工人相互之间的权力和利益关系的制度安排。这种制度安排的目的，在于使企业有关各方面的权力处于分离状态之中，保持有效的约束和监督，使各方面权力的掌握和运用，严格受到相应责任的制约，从而达到各方面利益的均衡。
企业的有关各方面(stakeholder)，主要有董事会、经理、股东、工人、政府、社会，更广义地说，还包括消费者、债权者等。在不同国家里，有关各方面都是这几个，不同的只是各方面所承担的作用和所处的地位不同，调整各方面行为的方式和调整利害关系的方法不同而已。
二、日本企业中有关各方面的地位
首先，我们来看一下《日经产业新闻》在1990年里实施的一次调查的结果。该调查对100个日本主要企业的社长问：“你认为企业应该是谁的”，同时问：“你认为企业实际上是谁的”（回答结果如表1所示），大多数的回答是，企业应该是股东的，而实际上从业人员被排在最前面。这种想法在欧美是很难被理解的。
表1 企业是属于谁的(%)
企业应该是属于谁的 企业实际上是属于谁的
1、股东87.3 1、从业员 89.1
2、从业员 80.0 2、股东80.0
3、一般社会69.1 3、顾客36.4
4、顾客30.9 4、一般社会34.5
5、区域社会 9.1 5、经营者 29.1
6、经营者
7.3 6、区域社会 7.3
7、国家 0
7、国家 0
* 最多可以有3个回答
在该调查中，还设问了“企业应该最重视什么”和“企业实际上最重视什么”（回答结果如表2所示），被调查者回答“股东利益”的只有3.6%，这和美国企业的想法也是根本不同的。
表2 对企业来说，什么是最重要的(%)
企业应该最重视什么 企业实际上最重视什么
1、对社会的贡献81.8 1、企业发展的利润积累 38.2
2、从业员的生活福利14.5 2、对社会的贡献23.6
3、企业发展的利润积累
7.3 3、从业员的生活福利16.4
4、股东利益 3.6 4、股东利益 3.6
5、环境问题 1.8 5、环境问题 0
* 只能有1个回答
下面，我们将讨论在日本企业中，董事会、高层经理、股东、从业员、政府、社会各起着什么样的作用，并尽可能地和美国企业作些比较。
首先看日本企业的董事会。从理论上说，董事会管理着企业的事业，决定其经营政策。然而，不论是在美国还是在日本，董事会实际上都没有充分发挥作用。企业的各种权力，在美国主要是掌握在最高经营者手中，在日本则是掌握在社长，或者是由社长、副社长、专务、常务构成的“常务会”手中。
然而，董事会行使不了法律上赋予的权力的程度，日本和美国有很大不同。如果说美国企业的董事会只是放弃了一部分权力，那么日本企业的董事会则是放弃了大部分权力。对此，《日本经济新闻》曾作过如下描述：“董事会流于形式，几乎看不到白热化的议论，只不过是形式上的承认机构而已。召开董事通常只是为了留下议事录而不得不举行的仪式。最终的决策一般都是由常务会的少数经理拍板。因此，在召开董事会以前，而已经把董事会的议事录案草案作好，发布下去了。对高层人事的变动、企业合并等最重要的议题，只是取得事后承认或全体一致同意的形式性结果。”
日本企业的董事会在高层人事问题上没有什么影响力这一点，在《日本经济新闻社》于1988年进行的一次调查中也得到了证实，表3表明，对“谁决定后任社长”的问题，回答是“董事会”的只有7.8%。
表3 谁决定后任社长(%)
自己（社长） 69.6
母公司11.9
董事会 7.8
董事会已经退下去的长老 4.4
股东
3.7
银行等债权者
1.1
其他
1.5
日本企业的董事会和美国企业相比，规模上也要大得多。根据对日本100家优良企业的统计，董事会成员从8人到56人，平均为30.7人，最频值为37人。相比之下，美国企业的董事会规模要小得多，通常只有日本的一半人数。董事太多，要在董事会上作出经营决策当然就困难了。
和美国相比，第3个不同点是董事会的构成。①日本企业董事会中，外部董事极少。100家优良企业中，共有2737名董事（不包括监事），其中外部董事仅55名，约占2%。而许多美国企业的董事会中，外部董事的比率超过50%。②日本企业中外国人当董事的特别少。3069人（包括监事）中，外国人社内董事只有6人，社外董事也只有15人，加起来只占0.7%。而且，这些外国人董事大部分又集中在象石油公司那些和外国企业的业务合作特别多的企业里。③日本企业中女性董事几乎没有。3069名董事中，女性仅有2人。④日本企业中原来的社长继续担任董事，已经成为一般的人事惯例。100家优良企业中，57家的原社长继续担任董事，并且大部分占据着董事长（会长）和相谈役（顾问）的地位。美国企业中的很多董事长兼任最高经营者，从事日常的企业经营活动。而日本企业的会长几乎不参加日常的经营活动。那么日本企业的会长起着什么作用呢？请看表4
表4 日本企业中会长的作用(%)
作为会长的请教对手、撑腰长68.8
财界、行业等对外活动 55.4
企业内高层人事48.1
监督着社长38.5
决定经营战略 33.3
企业集团的高层人事25.5
企业的象征12.6
出席婚礼、葬礼10.8
* N=2 3 1，可以有复数回答，调查对象为会长本人。
下面让我们把目光转向日本企业中最重要的经营者——社长。大部分日本企业的社长，都是在该公司奋斗了多年以后，才登上这个最高经营者地位的。从表5可以看出，他们的平均连续工作年数为34.3年，平均年龄为62.2岁。
表5 100家优良企业的社长
连续工作年数人数 年龄分布人数
10年以下 6
40岁以下 1
11～15
541～453
16～20
446～501
21～25
351～554
26～30
456～60
25
31～35 1961～65
40
36～40 3266～70
21
41～45 2571～751
46～50
276～803
81岁以上 1
平均 34.3年
平均 62.2岁
这100家企业的社长中，58人是在大学或高中毕业时就进了该公司。在日本企业里，登上社长的位置要经过相当长的年月的奋斗，而一旦上去了则在任时间比较长，100家企业的前任社长的平均在任期平均为8.8年。
此外，据东京商工会议所1990年对2019家企业所作的调查表明，新任社长中，从本企业提拔上来的占40.0%，从母公司、关连企业派遣来的占30.3%，前任社长的亲戚、缘故者占15.2%。
与美国企业的最高决策者相比，日本企业的社长好象更重视后任社长的人选问题。企业间的相互持股，流于形式的董事会，以及劳动组合（工会自发的协调姿势，都使得日本企业的社长更有效地控制着企业，有着更大的集中权利的自由。
下面，让我们把话题转向日本企业的所有者——股东。先看一下股东的构成。表6列出了1992年100家优良企业的股东构成。可以看出，金融机构的持股比例最高(49%)。然而，金融机构的持股比例依企业不同差异很大，最低的只有3.70%，最高的达71.38%。
表6 日本100家优良企业的股东构成(%)
金融机构 49
个人 22
其他企业 20
外国法人、个人 7
证券公司
1
政府和地方公共团体 1
日本通产省曾在1989年对日本和美国的各300家大企业的大股东作过调查。结果是，70%以上的日本企业都回答，金融机构和母公司、关连企业是最大的股东。而70%以上的美国企业则回答，机构投资家是最大股东。
以上列举的数据，确认了日本企业的所有结构的独特性，那就是，大部分股票都是由“友好的”、“稳定的”股东持有。日本企业的这一特征，80年代以后又有所强化。
这种友好稳定的股东，对于维持企业经营的长期稳定，抵御敌对企业的兼并收购作出了一定贡献。而且这种友好股东，长期以来接受了股票发行企业的抵分红政策。如前面表2所示，企业把最大的关心投向了事业的扩展，而不太重视股东的利益。这种倾向，在1989年通产省进行的调查中也得到了证明。表7给出了当前询问日本的大企业“你认为股东对贵公司最期望的是什么”时的回答结果。
表7 你认为股东对贵公司最期望的是什么(%)
日本 美国
分红的增加 6.0
3.8
股价的上涨12.1 79.2
事业的成长56.4 14.8
事业的稳定24.0
3.8
履行的社会责任 2.0 0
(n=202)(n=53)
从这些调查的结果可以看出，日本企业把它们的股东与其说看作投资家，不如说看作是事业的合作者和伙伴。
1991年5月，“日经金融新闻”的调查表明，日本企业的社长意识中，股东的位置是很低的（表8）。
表8 企业收益分配的最优先项目(%)
迄今为止今后
设备投资 55.1 41.3
股东 17.9 19.6
从业员19.0 30.2
无回答 8.0
8.9
* n=874
同时，日本企业的社长也不认为，股东会要求多分红，前面的表7所示，经营者认为，对股东来说，提高企业的成长力比增加分红更符合股东的要求。
然而，日本企业中长期形成的这种股东和企业的关系，最近由于两个新因素的出现，可能会受到一定的影响。第一是1990年初以来的股价暴跌。在那以前，由于股市长期呈上升趋势，股东可以期望得到资本收益，因此大部分投资家都和股价的短期变动无关而继续持有其他企业的股票。但是现在，许多投资家对经营者所抱有的忠诚心开始逐渐淡薄，已经出现卖掉股票设法确保收益的动向了。第二是敌视性企业收买的增多。
下面，再让我们看一下日本企业中据重要地位的从业员。很多日本企业的社长，都有着企业实际上属于从业员的意识。他们认为，如果职工不满足于自己的工作，企业就不能发展，更谈不上对社会的贡献，给股东带来利益。因此。企业应该努力为职工提供发挥能力的机会，使他们有满足感。这种想法，是通过一系列的制度而得以体现的。再雇佣制度、生涯教育、再教育制度、海外留学制度；医疗、团体保险；社宅制度（最近把重点放到面向单身的高级设施）；低利息住宅融资；娱乐设施；公司墓地；企业劳动组合（同一个企业的全体职工不分职种同属一个工会）；职工持股制度；退休基金；社内报刊、定期刊物；俱乐部活动；接待费制度等。
日本型企业的治理结构是以职工为基础而运行的，这与在理念上和实践上都以股东为中心的美国型结构很不相同，同时也有别于工会参加的德国式共同结构。在德国，工会代表通常是董事会的一员，而在日本、劳动组合的领导人兼任董事是很罕见的。在100家优良企业的3069名董事中，一位工会代表也没有。
最后，让我们来简单地看看日本政府的作用。政府通过法律和法规来影响企业的治理结构。但日本企业的社长没有一个人认为企业是政府的（参见表1）。不过日本政府确实拥有一部分企业的股票，100家优良企业的12家企业的股东里，可以看到政府的存在。此外，政府通过让民间企业接受退休的高级官僚到董事会中去，来行使一定的影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