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相对主义批评观_相对主义论文

论相对主义批评观_相对主义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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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相对主义批评观的提出

范钦林(主持人的话):2月15 日《作家报》发表葛红兵《相对主义的可能立场》一文之后,在文学批评圈内引起了较大反响,一些报刊发了争鸣文章,或做了报道转载。看来相对主义批评观在这个时代的提出有它的必要性与必然性,这个问题之所以引起大家关注是因为它将把我们的批评活动推向一个更为民主与自由的方向。10年前的批评方法论大讨论把我们的批评向前推进了一步,那时讨论的主要是批评方法的具性问题,而今天我们继续来讨论批评问题时,已从这种具性的关注上升到批评的立场问题。这是批评界的一种新的诉求。我们这次讨论的目的,就是要进一步弄清这一问题的价值与局限,并对这个命题本身给予适当的限制,以免引起望文生义的以及其它不必要的误解。

葛红兵:我想简单地把相对主义批评的观点再阐述一下。第一,相对主义立场并不像有些人说的那样是没有立场的,相反,它有立场,它的立场就是个人,是从个人本位的角度来看待这个世界。第二,相对主义批评观作为一种方法是批判的个体论方法,就是说一个人有力量坚持自己的与众不同,一个人有能力寻找自己独立的立足点,寻找到看待世界的原始基点和方法。相对主义批评观在今天意味着批评领域里的民主、平权,意味着作家、读者、批评家三者关系的重新定位和调整。过去的批评特别是诊断型批评家、牧师型批评家、领袖型批评家、哨兵型批评家在今天已经不可能了。相对主义批评立场就是对这些型号的批评家的否定,是对批评领域里平等、平权局面的肯定。这种批评观在今天的提出当然有它的针对性,针对绝对主义批评观、决定论批评观、反映论批评观,它是一种反叛。它的哲学立场是背离反映论的。绝对主义批评观认为我们的文本阅读是对文本的接近,阐释文本的原始意义,是向作者的接近,作者对文本拥有宗主权,批评家对作者只不过是一个阐释者,在这里包含了真理的一元论,即有一个绝对真理。相对主义批评观则认为批评家与作家、文本站在同样的历史起点上,可以作为一个独立的主体向着一个开放的文本开放自身,所以相对主义批评观从这个角度讲又对批评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它的哲学基点不是过去的物质本体论、建立在物质本体论上的认识论、反映论,而是存在本体论,一个人从自己“在”的立场上出发体验这个世界,体验文本,同时作为个体的存在承认其他批评家在这个世界的权利和可能,共同构成现代的由无数个个体所组成的每个真正的个体联合起来的批评世界,所以相对主义批评观又是对于多元批评局面的呼唤。

在这个世纪的交叉点上,今天产生了“第三种批评”、“道德主义批评”以及相对主义批评观的争论,我觉得把这个问题深入地探讨下去可以使我们面对未来世纪时有一个新的起点和出发点,真正地建立起个体文化的时代。

王晓华:相对主义批评观在今天提出的必然性在于,从历史上看相对主义很早就存在过;比如古希腊末期,中国的战国时期就曾有过相对主义文化,但相对主义真正诞生期是文艺复兴时期市场经济诞生之时,因为市场经济诞生意味着以个体为本位的社会代替了以阶层为本位的社会。社会生活以一个阶层为单位逐渐突变为以独立个体为基本单位。我们知道阶层是非常有限的,秩序本身是不可改变的,资本主义社会以个体为本位的文化本身是变动的,尺度本身自然而然趋向于多元化,在这个阶段上,逻辑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以前的逻辑是二值逻辑:对和错、善和恶、真和假、美和丑这样的二元对立),这时产生了多元逻辑,这在逻辑学上有案可查,是基本的事实。落实到个体生活方式上,那就是多元选择的生活方式,你可以选择做一个自由作家,他可以选择做一个商人,阶级虽然存在而人本身可以通过自我奋斗而改变现实,这种倾向落实到文化领域便形成一种多元主义的文化推行观、推行尺度。多元主义文化尺度的一个表现形式就是相对主义,它否定了以上帝为绝对尺度的批评观。因为以上帝为绝对尺度会导致某种个人以上帝的身份说话,而剥夺其他人说话的权利,做一个绝对主体来判断他人所说的对和错。此时某一个人以上帝的名义对别人行使仲裁权,而相对主义则使绝对主体不存在,那么这种批评尺度就只能相对而言,就是相对于具体境遇、时代甚至相对于具体的审美趣味的不同而有所不同。所以从这个角度上看,相对主义批评观的诞生是有历史必然性的,相对主义批评观与当下社会结构同构,社会结构倾向多元化、多项选择,批评尺度自然而然地趋向合理的相对主义尺度。现在葛红兵提出相对主义批评观其合理性在于中国市场经济建立以后,批评的尺度、批评观发生相应的变化,还没有完成从两值逻辑、一元或非常有限的几元批评观向真正多元的批评观的转化。但是,所谓相对主义有很多种,比如“无限的相对主义”,无所谓对错、无所谓善恶,无所谓美丑,相对于其处境来说都是合理的。这是我们要反对的。我们的相对主义应理解为理性的多元主义,那么我认为这种批评观不仅适应于现时代,而且适应于未来的一切时代。当然相对主义批评观也有它的限度,这留在以后再说。

范钦林:相对主义批评观的提出在当下文化中具有很大价值。相对主义批评严格来讲不是一个新的东西,在过去人们已经在这方面作了一些思考与实践,它作为一个批评观点或批评立场的提出,显然与80、90年代已有的其它批评方法在中国的出现有关,不过没有以相对主义这样的号召出现,比如阐释学、新历史主义,本质上讲具有相对主义批评特征,都是反对专制、武断、单元,主张批评的民主与平等;主张阐释的多元性而反对阐释的绝对性。这样一些西方新的批评理论和方法介绍到中国来,为我们今天提出相对主义批评做了铺垫,使得我们今天可以更好地来讨论这个问题。我在这里特别欣赏的是葛红兵提出相对主义批评观念时,他的一些内在的诉求,比方个人本位立场、批判的个体方法论、追求学术平权与民主、反对学术霸权、反对所谓学术领袖、学术侦探、学术哨兵等带有非民主化与非自由色彩、与专制、霸权同价的一些概念,批评立场中透视出批评者背后的文化立场乃至文化立场背后的社会立场,那么可以这样说,相对主义批评观的提出对我们的社会进一步走向民主、平权,走向高度的个性,个人权利得到高度的尊重,个人尊严得到高度的实现都有其重要意义。相对主义批评观是应该给予充分肯定的。刚才王晓华提出理性相对主义或非理性相对主义这是指相对主义的两个方面。我们所讨论的显然是那种理性的相对主义。

韩雪临:相对主义批评观的提出主要是针对批评现状,另一方面也是文学自身的原因所决定的。比方说去年的“二张”争论中,很多批评家主张由道德批评来涵盖整个文学批评,但是道德批评肯定不能代替文学批评。因为文学自身有自己的独立性,当然这种独立性中又有依存性。因为文学本身暗含着政治的、哲学的、伦理的、心理的、历史的、包括个人气质的、科学的、宗教的等等因素。文学不可能脱离这些因素而存在,它的魅力就在于它能触及到人的心灵,对人的自由创造精神进行整体的美学观照,而这些因素使文学涵摄万有,文学自身的独立性又使文学万有归一,从而整合成审美的、跃动着生命活力的审美意象,所以道德批评肯定不是文学批评的全部。我们承认道德是文学的一个因子,但是充其量从本质上来讲属伦理学范畴,不能让文学批评越位来承担伦理任务,至少不能使道德批评成为唯一的批评。在这个基础上再来谈批评的相对主义就容易得多了,这样也就彻底摒弃了机械反映论哲学把文学当做对政治的、哲学的、伦理的、心理的、历史的、个体的、科学等的机械反映,把批评当做对这些因素的机械的阐释与逼近,批评家作为个体存在的意味和价值尽失,批评作为一种存在真的失却了其全部的价值。而除了提倡相对主义批评观我们似乎没有它途。

另外顺便说一下,提到道德激情和批评的关系,我们常陷入一个矛盾,因为每一种批评立场都不可能缺乏道德激情、道德义愤,但是正因为这样,矛盾就出现了。因为在我们心灵深处与身俱来积淀着一种道德情绪,人文情结,这也是文学史上一个既成的真实。从古代的“文以载道”,“移风俗、美教化、厚人伦”到“五·四”新文化运动批评的“旧道德”,再到所谓“二张”提倡的所谓“洁”的精神,呼唤“道德激情”,均是如此。但另一个方面受着学理训练的批评者,都深知,批评和文学都非“道德”一词可以了得,文学是一个复杂的整体,根本不可能偏激地用道德或其他什么标准来评判,并据此来谈论文学的好、坏,美、丑等。再以文学中的道德倾向作比方,如“二张”的小说中道德倾向太过明显,然而一部作品仅向读者提供“道德”显然还不能呈现给读者受众一个更为丰富的世界,批评以“道德”为基准就产生误导,似乎“道德”倾向愈明显文学价值愈大。这类将某种倾向定于一尊的批评,代言人的批评,如教会般最终获得唯一对《圣经》阐释权的独断式批评,终会贻害文学。文学被这种批评伤害太深了。因此要提倡相对主义批评。

(二)相对主义批评立场的限度

葛红兵:一段时期以来,我们一直坚持的就是个体主义,呼唤个体文化时代的来临,批判这个时代当中的知识集权、知识等级,解构这个时代的知识霸权、话语垄断,呼唤个性、以及个体文化的建构,在这种总的立场上相对主义批评观作为批评立场的提出是一种水到渠成的事。虽然从“五·四”以来我们的知识分子就有这样的认同,比如从周作人的个人主义的人间本位主义,到后来胡适等人的文化自由主义,再到批评上的第三种人、自由人批评,一直到80年代的人性论大讨论,主体论、中介论哲学的讨论等等都有着观念上的个体本位的认同,但是真正的坚持在批评领域里面作为一个批评家坚持个体立场是难以做到的,就是说观念上认同是一回事,实际上的运作又是一回事。首先是我们有没有立场,如果没有立场,我们的个体本位主义又站立在什么地方呢?第二有没有坚守我们个体立场的能力和意志力,我深深地感到很多人在观念上呼唤个体文化时代,认同个体文化的个体本位精神,但是他们在实际做的过程当中恰恰相反。在我们这个时代,我们许多文化先锋、文化激进主义者貌似观点独立、精神独立,其实他们是像过去的人文知识分子一样在寻找着某个依托。他们观念中中国知识分子传统的东西依然深深地诱导着他们或者是依托地上的圣,或者是依托天上的神。今天,这种依托对象有所改变,比如说有的找到了宗教,在神的世界、原教旨主义中寻找依托;有的找到了世俗的道德绝对,在道德的绝对超临中寻找依附;有的找到了地上的圣,怀旧的那种绝对,比如唱红色歌曲、某种领袖崇拜;有的找到了历史绝对,比如中国现在非常流行的大陆儒家文化本位主义;这是当代中国人文知识分子、批评家真正缺乏个体立场的表现。他们总是在这样、那样的依赖当中去进行批评。由此出发我们才提出相对主义批评观。这里要澄清的是相对主义批评观不等于解构主义,不等于抹杀真理,相反它等于真理的限度主义,它承认真理,但是它认为真理是有限度的。第一,它是对过去的绝对,即一元真理观的反对,第二它是对二元真理观即“真理是……又是……”这种真理观的突破,认为真理不是这个,也不是那个,而是所有,就是每个个体在真理面前都是平等的。在这里相对主义又等于真理的绝对多元主义,它突破了我们过去对绝对主体的依赖,比如说我们过去的批评正确与否我们要依靠一个仲裁者,评《红楼梦》我们要看某某人怎么说,评鲁迅,我们要看某某人怎么说,评《水浒》我们也要看某某人怎么说,就是要绝对依赖。现在我们承认相对主义就是要抛弃那个绝对主体,要消灭那个绝对主体,充分肯定在这个世界上的无数相对主体在真理面前的平等地位。在这个基础上,相对主义批评又等于相对主义主体批评、相对主义主体论。它是对批评家相对主体身份的一个确认。前面我已经说过,相对主义不等于否定真理,进一步讲,相对主义批评观也不等于解构主义,要解构目前的批评,则是要在目前的批评之外呼唤一种对我们批评合法性的认证,建构一种新的符合我们个体文化时代精神本位的批评,所以相对主义批评对于批评主体来说是一种建构的个体论批评,它又等于批评的个体主义。它要求批评家有真正的个人立场,要求批评家有坚持真正的与众不同的观点、立场的能力,不为众议所动的精神,所以相对主义批评向批评家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而不是像有些人所说的那样意味着批评的堕落、批评的无主体化、批评的平面化或批评变成了一种谁说谁对的无意义的工作,相反,它提高了批评的意义,它使批评上升到个体文化时代的建构体系当中,成为个体文化的建构者,批评成为个体文化时代的一个重要方面,在批评的领域里面我们每一个主体都贡献出个体的立场。

王晓华:刚才葛红兵所讲的实际上是指批评家所具有和坚持的个体主义的立场。所谓“立场”就是通过站立世界上的行动建立起一个世界,每个人站立于大地之上,站立的行动本身建立了一个属于他的世界,绝对是不可能与别人重复的,就像我坐在这里,我头脑中内在地携带的事与你们都是不一样。独立的个体是与其他人区别比较大的个体,显然批评家的立场是指批评家对他的当下境遇和他所批评的对象具有独立性的立场,从这方面看,对批评家的要求显然更加严格了。批评家的权力既扩大了又缩小了。所谓扩大了是允许他作为个体来说话,缩小了就是说不再允许他作为一个“大法官”的形象来说话,从这一角度讲,针对我们中国的批评现实我感到这还是有一定建设性的意义。因为现在作为一种姿态我们提倡一种个体主义的、相对主义的批评立场,但落到实处,我们还是都觉得我们所说的东西恰好是完全正确的。比如现在为什么许多作家主动讨好批评家,他感到批评家本身所说的话就是一种仲裁,就像以前寻找电影导演,被我选中的就是好作品,没有选中的就不是好作品,批评家还是担当一种类似于上帝的角色,只是这个上帝的大小有所不同。我们参加的学术会议也被发现扮演了具有仲裁权力的角色,赋予自己以绝对权力的广义批评家在现实中无处不在,坚持真正的相对立场的非常难,它要求我们建构一个后上帝、后圣人文化,后现代主义文化,这种文化尼采在100年前就已说过,“只有诸神,没有上帝”的文 化,活在大地上的人全是神没有上帝,众神在大地上歌唱、起舞、竞争,这也是批评的理想境界。相对主义批评最高的理解就是要批评家做到从你自己的立场处看作品与文化,然后你把从你独特的观点处(viewp-oint),就是你看事物的那个点所看到的东西呈现给这个世界,其他人也把他所看到的东西呈现出来,然后在多个观点和立场的呈现中形成一种交流和共生的局面,而读者或更广大的被我们视为人民的人作为一个具有自己权利的选择者而存在,它并不是说我认为某某批评家所说是最终真理,而是说他所说的东西对我来讲是更好一些,更近事物的真相一些。多元主义真理观在一定程度是成立的,因为我们都站在不同的地方看这个世界,那么我所看到的世界都是和别人不同的,而我看到的世界的确是我生活中的世界,这个世界在我头脑中呈现了,对我而言,它就是真理性的。从这种意义上讲,有一个人就有一种真理,就像尼采说的,有无数双眼睛就有无数个真理。然后说没有真理,这个真理就是没有绝对真理。这样批评家就由上帝变成诸神!变成一个独一无二的人,像我们其他任何人一样独一无二的。我们既赋予他最高的权力也还原他到每一个独立个体相同的水平上,如果说在个体的竞争上有人跑在前面这也是一个事实,那末这并不意味着他所处于前沿的位置就赋予他一个上帝的权力,因为我们时刻准备超过他。理想的批评状态是尼采的超越的大竞赛。你是高人我会比你更高,尼采的超人就是这个意思,否定超人就是否定高人的存在。

范钦林:我认为相对主义批评立场对批评家来说首先是其包容意识,就是相对主义批评方法或理论对一个批评家来说他可以不同意别人的立场,但是他有自觉地维护别人坚持其本身立场与观点的义务。从这个意义上讲,相对主义就是多元主义。对于同一作品若干个批评家在那儿进行若干种个体运作,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批评具有真理性。那么社会公众即读者怎样来获得这种相对主义的批评真理呢?从一百个“真理”中我们如何来辨别出其中的真理呢?这看起来会造成一种混乱。但是只要是坚持相对主义批评即多元主义批评立场,每一个批评家所说出的总会有一个方面或数个方面接近于批评对象,那么我们社会公众可以从若干个对批评对象批评的接受当中去获得对批评对象的个人当下所感受到的真理,可以从若干个自认为掌握了对批评对象的真理的合成当中获得,这样对批评家的批评来说就变成高度平等的、自由的批评活动,对于公众来说也就可以从这种充分自由批评中获得好处。从这个角度讲,相对主义批评对于公众来说是必要的,我们可以更好地阐释批评对象。

王晓华:相对主义在历史上的命运实际上比较悲凉,无论是战国时期、古希腊后期、文艺复兴以后,比较明显的相对主义都是受到否定的。比如说,战国时期随后就是秦朝对它进行了彻底否定,法国大革命前期也是相对主义,后来,相对主义领导人本身对它无法取舍,大杀戳代替了它。虽然我们说个体主义大竞赛,但实际上落到实处它有非常大的困难,困难本身就使它受到了限制。比如说我们现在处于地球村时代,生态问题已成为一个不容回避的问题,在这个时候,有人主张不应该向海里排污水,有人说可以去排污水,显然这两个事实我们必须做出取舍,文学上的内容本身也有有价值与无价值的区别。比如说大江健三郎那种自觉地体现地球村意识的作品显然比我们现在风花雪月的作品有前沿性,对这个时代来讲更有价值,所以相对主义是有一定限度的,比如在我们这个地球村时代“守护家园”是一个任何人不能反对的主题。这个主题是绝对的,假如说我们已经缩小为一个村庄的这个地球本身毁灭了,相对主义和绝对主义就都不存在了。守护家园、生态保护是不可质疑的主题,相对主义提倡有多少个体就有多少真理,它并不否定一些基本的真理定义。比如说在一定的参照之内地球是绕太阳转的,这个并不因为参照系视角的改变而改变,那么谁说出地球围绕太阳转的,谁就说出了真理。我现在对着这个凳子,这个凳子是正方形的,在我们宏观的参照系里它就是正方形的,你说它是圆的这就是错的,有对错之分。再比如在市场经济时代,人对于眼前的利益有羡慕之情,在这种情况下道德对市场经济效益方面做一些有限的弥补,在这种情况下提倡道德理想的存在有绝对意义,所以相对主义在于提倡一种多元主义。以前,在人的力量非常弱小的时代里面,或人的力量没有现在紧密的时代里面,大家坚持各自的说法有合理性。而在我们这个时代里,“地球村”本身很脆弱,这个时代人类任意妄为会造成家园的毁灭。再者在我们这个时代人联系那么紧密,你的妄为就是对他人的一种侵犯。因此对相对主义,至多是持理性主义的相对主义立场,实际上是强调多元主义立场。在多元主义立场里我们还是要强调绝对性的东西,比如说我们现在提倡多元主义,假如这个命题合法的话,那么我们现在提倡多元主义这个命题就是绝对的,这个时代就是多元主义本身就是一个绝对真理,如果这个东西不是真理的话,那么“这个时代是多元主义”本身就是错的。现在有的批评包括一些知名批评家的批评非常空洞,实际上就是因为他可能没有意识到在这个时代绝对的东西,比如家园的主题、生态主题、地球村的主题,还停留在一种所谓个人意气之争,你是正方,我就是反方。

韩雪临:我认为相对主义立场主要在于强调每一个批评者以独立的个性去面对批评的真相,做出自己的判断、阐释,那么这种判断、阐释不能用一种标准去看,去定于一尊。但是每个批评家在进行自己的批评时都有一种要求得到普遍接受的心理,这个时候要求批评家有一种理性的、相对主义的立场,懂得平等地尊重别人的阐释,才能使自己的阐释同时得到公众的接受。另外,批评家在批评时要有胆识坚持自己的学术立场、学术品位、个人体验。尤其体验是非常个人化的,在若干种批评中呈现这种达到相对真理同时体验通过批评受众的整合可以达到一个全面的真理,才能完成批评的众声喧哗,才能使批评丰富、活跃。任何一种定于一尊的批评、强迫其它的批评来接受自己的批评都是不符合学术规范和立场的,任何一种要求别人接受自己的批评都是失却自己立场的越位,只能使批评本身走向贫困的境地,而不能使批评本身丰富、活跃、生动。

批评家本身体验的个人化也涉及批评的标准问题。在这种体验中应蕴含着真实的情感体验,以真为体验的前提,能融入到批评家中去,这样才能使批评成为一个活生生的存在,一个有生命有魅力的东西。虽然批评家的体验相当个人化,但在这个人化的体验中会超越个人狭隘的思想,比方说对一些普遍性的问题如终极问题的抵达,从而在相对的观点和立场上实现对相对性的超越,抵达一种普遍性,为公众所接受,也就是王晓华的“地球村意识”、“全球意识”,这种体验更显出真挚而阔大的气象。因为人本身对很多体验也是共通的,比方说对终极问题的追问、爱恨情仇、生老病死的体验都是共通的。因而不必担心相对主义,因为在每一个个人化的体验中就到达了一个普遍化从而更逼近真理的存在,而绝对主义貌似真理却离真理甚远。每种平等的争论、碰撞、批评都向受众、后人提供了丰富的文化资源,而如果采用那种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的批评态度对待批评就会使批评走向僵化。就批评家本身而言应通过对相对主义的承认来焕发自己的学术个性,展现自己的学术魅力。这样就可以真正使批评向批评家敞开,使批评向存在敞开,使学术批评、文学批评、理论批评成为真正场中的“在”与“立”。

范钦林:相对主义的批评立场实际上是对霸权主义的怜悯。霸权主义批评家目光短浅不合时宜,而相对主义批评则能兼容天下。

刚才我们谈到相对主义批评的出发点、立场、相对主义批评家的操作方略,还有相对主义的局限以及我们对相对主义批评方法的限制。在某些人眼中,相对主义批评可能是无理性批评,它将否定一切普遍价值,强调批评的无真理化、无价值化、无尺度化。实际上,我们所讲的相对主义批评并不是这样一种情况,我们把相对主义批评限制在理性的相对主义多元批评的范畴之内。如果离开了理性与多元主义范畴那就不是我们所讲的相对主义批评而成为恶劣的相对主义立场,这种恶劣的相对主义批评立场也就是无理性的,胡搅蛮缠的批评立场,因为它走向了价值虚无。这与我们所提倡的相对主义批评立场不可同日而语。我们提倡的相对主义批评立场是多元主义的批评立场。既然同等看待,为什么使用相对主义一词,而不用多元主义一词呢?这种区别主要在于相对主义的立场重在从我出发或从个人出发,而多元主义立场则着重在整个批评局面:一个是从个体批评者的角度看,我是持相对主义批评的立场,一个是从整个社会的批评局面来讲是多元主义的。若干个相对主义的个体批评加在一起就是多元主义的批评局面。个人立场的对立面是社会立场或公众立场,我们过去常常强调批评的社会立场、公众立场乃至整个人类的价值立场,我们今天强调每一个人的个人立场,我觉得这对我们的社会发展很有意义。那么这里涉及到的是个人立场来源问题。我们都说要坚持个人立场,而个人立场并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也不是自己头脑里固有的。从什么地方来?一是来自西方,从西方接受了某一流派,或某一种批评方法,然后把它作为自己的个人立场;一种个人立场是来自古代,如新儒家,我们今天持新儒家批评态度者也不罕见,这是对他者立场的皈依。这种立场你不能说他是非个人立场,这种对于他者立场的改头换面也是一种个人立场;还有一种立场来自某些普遍的观念,比如来自道德的、政治的、经济的、科学主义的,这也是个人立场,我们的个人立场总是全部或部分地来自于其它方面,没有绝对的个人立场。个人立场是不可能与人类的普遍立场、社会的普遍立场、文化的普遍立场绝对没有关系的,那么我们的个人立场如何处理与这种立场的区别与界限?我的意思是不管个人立场来自何方,只要个人认可了这种立场,实际上它就是一种个人立场。不然就会产生某种我们体系内部的绝对化。我欣赏这么一句话,我可以不赞成你的立场,但我坚决捍卫你坚持自己立场的权利。这也是相对主义批评立场的本质所在。在这个意义上相对主义批评观是兼容的,形式主义批评可以谈,相对主义批评可以谈,道德主义批评也可以谈,只要你是真诚的,我们的批评不受命于任何他者律令,这就可以充分地个人化。

韩雪临:你认为个人立场来源于西方的、古代的知识体系,这是从知识上形成的个人化立场。那么这种个人化立场有没有可能既来自于这些又对其进行超越,然后形成一种并非机械地搬来,而是具有心灵化的东西?因为前者显然会形成一种文化的趋同性,这样个人立场也就又变成了一种人云亦云的公众立场了。

范钦林:这正是我想讲的第四种情况,即超越中西现有观念体系所形成的个人化批评立场。前面三种情况,只是在接受了他者立场后形成的一种个人认同性立场,充其量这只是二流立场,而我们所强调的个人立场的理想模式应是那种一流立场即具有超越性的批评立场。这是一种综合了各种立场后产生的极具个性特征的东西,也就是吴炫所说的“否定”,这种否定并不是排除一切,而是超越一切,吸纳一切而形成一种新的价值体系。采取这种方法形成的个人立场才是我们追求的最高的、最有价值的个人立场。这是人类知识总值的增加,而不仅仅是相对的位置移动。这很难做到,常常是心向往之,而力不从心,尽管如此,即使是所谓二流的个人批评立场,由于知识的参照体的多样化,也仍然可能形成一种多元竞争的批评局面。

葛红兵:的确,相对主义在逻辑上是一个悖论,真正的相对主义者他也意识到相对主义者本身也是相对的,不是绝对的相对主义而是相对的相对主义。就像相对主义对绝对真理的限度一样,相对主义本身也面临限度,那么相对主义批评家如何限定自己呢?我觉得相对主义批评观对批评家来说他首先意识到自己是批评家个人,他意识到他自己不是艺术哨兵、艺术宣传员、艺术导师,也不是艺术裁判,而是个人,这个个人不是没有理想,也不是没有道德,更不是否定真理的人,相反他有立场、有道德、有真理,但他同时也意识到自己的个人立场对他人来说是相对主义的,相对主义的限度就存在于相对的相对主义的概念之中。今天的相对主义有所指,就是反对批评领域里面的一元独尊、话语霸权,呼唤批评领域里的民主、平权。相对主义绝对不是虚无主义,更不是否定一切,相反,相对主义应该是建构的个体主义的批评学,在这个方面,相对主义就是个体论的批评。

韩雪临:批评主体的自觉性就是在批评中时刻想到自己的理性良知,这种理性良知让他认识到他的批评只不过是无数个相对的批评之一,如果不进行这个区分的话他就完全没有一个批评家的主体自觉,那么整个批评就走入虚无的状态。他应强调批评家主体的自觉,他应该意识到自己在进行批评时是真诚的,别人也是真诚的,他如果没有这种意识,很可能会以自己的观点强加于别人,从而形成霸权,打笔墨官司,所以也应从这个立场去理解相对的相对主义。

范钦林:任何批评观念的提倡都反映出一定的社会政治观念,相对主义文学批评观念的提出与讨论,从某种意义上讲正是我们这个正在走向现代化的生气蓬勃的国度繁荣昌盛的体现,也是我们的社会民主与艺术民主逐步走向正轨的人文表现。所以我们投以高度的热情于这个命题,同时也希望学界前辈与同仁予以斧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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