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载和霍尔巴赫的自然观之比较，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霍尔巴赫论文,观之论文,自然论文,张载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张载是十一世纪我国封建社会时期的唯物主义哲学家，他继承和发展了我国古代的唯物主义自然观，使我国唯物主义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霍尔巴赫是十八世纪资产阶级革命时期法国杰出的唯物主义哲学家，法国机械唯物主义世界观的系统化者。这两位唯物主义哲学家的自然观有不少相似之处，笔者试对其自然观进行分析比较。
一、自然界是物质的
恩格斯指出：“世界的真正的统一性是在于它的物质性。”〔1〕张载和霍尔巴赫都认为自然界是物质的。张载提出了“太虚即气”的命题，把“气”看成是自然界的物质实体，用此来说明世界的物质统一性。他说：“凡可状，皆有也；凡有，皆象也；凡象，皆气也。”〔2〕这就是说，一切存在的东西都是由物质性的“气”构成的。他又说：“太虚无形，气之本体；其聚其散，变化之客形尔。……气之为物，散入无形，适得吾体；聚为有象，不失吾常。太虚不能无气，气不能不聚而为万物，万物不能不散而为太虚。”〔3〕太虚，即天空， 无形的天空并不是空无所有，而是气散而未聚的本来状态。凝聚和散开是气变化时的暂时状态，气凝聚而成为万物，气散开则成为太虚。气是自然界的唯一实体，是万物的本原，它贯通有无，具有普遍性，不仅包括有形的万物，而且也包括无形的太虚。因此，他说：“知太虚即气，则无无。”〔4〕太虚就是气，自然界根本没有一个脱离物质而存在的“无”。
霍尔巴赫同张载一样，也肯定了世界的物质统一性，认为世界上只存在着唯一的物质实体。他说：“宇宙，这个一切存在物的总汇，到处提供给我们的只是物质和运动。”〔5〕在霍尔巴赫看来， 自然只是物质和运动的总汇，自然是“由不同的物质、不同的配合，以及我们在宇宙中所看到的不同运动的集合而产生的一个大的整体。”〔6〕所谓“不同的物质”，是指构成物体的元素或分子。不同的物质元素按不同比例的配合、不同的活动方式，构成了自然界中形形色色的万物。矿物、植物、动物是由不同元素的不同配合所组成的；人也不例外，不过，人是“物质”之特殊“配合”，因而人能够感觉到事物，能够进行抽象思维。自然界中的事物尽管多种多样，各不相同，但它们都是由物质元素构成的。霍尔巴赫在肯定世界的物质统一性的同时，也看到了物质的质的多样性。
张载和霍尔巴赫不仅认为自然界是物质的，而且还认为物质是永恒存在的。张载认为，气（物质）虽有聚散，但没有生灭；万物的变化，只是形态的改变，气是永恒存在的，是不可能消灭的。因此，他说：“金铁有时而腐，山岳有时而摧，凡有形之物易坏，惟太虚处无动摇，故为至实。”明确气（物质）的不灭，是张载的一个贡献。由于历史条件的局限，缺乏科学材料的论证，张载仅仅只是用气的聚散来说明物质不灭。霍尔巴赫认为，物质是永恒存在的，在自然之外，什么也不存在。他说：“物质是永恒的和必然的。”〔8〕
张载和霍尔巴赫还对物质作了解释。张载认为，凡具有刚柔、动静性质的一切现象都是气（物）；气具有运动、静止、广度、深度的特点。张载把运动变化和占有空间，作为物质的主要规定性，从而同一般的气体区别开来。霍尔巴赫说：“物质一般地就是以任何一种方式刺激我们感官的东西，我们归之为各种不同物质的那些特性，是以物质在我们内部所造成的不同印象或变化为基础的。”〔9〕霍尔巴赫从认识论的高度入手，揭示了物质最一般的、最根本的特性，肯定了物质是独立于人们感觉之外的客观存在，感觉是物质作用于感官的结果。霍尔巴赫对物质的理解，比起以往的唯物主义来，无疑是一个进步。但是，当他进一步说明物质特性时，又陷入了机械主义。他说：“一切物质共同特性是广延、可分性、不可入性、形状、可动性、或为某个物质的运动所引起的性质。”〔10〕可以看出张载对物质的理解是直观的，朴素的。霍尔巴赫对物质的解释没有超出机械唯物论的范畴。
二、物质是运动的
张载和霍尔巴赫都认为，物质是不断运动变化的。张载说：“气块然太虚，升降飞扬，未尝止息。”“太和所谓道，中涵浮沉、升降、动静、相感之怀，是生铟缊、相荡、胜负、屈伸之始。”〔11〕张载认为，气充满于太虚，是经常运动变化的，因为气本身具有上升、潜没、升起、下降、运动、静止的本性。“太和”是阴阳二气的统一体，其中含有正反两个方面的相互作用。正是由于气内部的阴阳正反两方面的相互作用，于是就发生了相互渗透、相互推荡、此胜彼负、或屈或伸的运动变化。而运动变化的原因在于事物的内部。他说：“凡圜转之物，动必有机。既谓之机，则动非自外也。”〔12〕这个“机”，就是事物运动变化的内在原因。而这个原因不是别的，正是事物阴阳两个对立面的相互作用。在这里，张载在中国哲学史上第一次明确提出了内因论，他认为所有一切事物的运动变化，都根源于事物所固有的内在矛盾。
霍尔巴赫认为，运动是物质固有的属性，物质和运动是不可分的，物质是自己能够运动的，万物都处在永恒的运动过程中。他说：“在自然里，一切都是处在不断的运动之中，自然的各个部份没有一个是真正静止着的。”〔13〕那么，自然是从哪里获得自己的运动的呢？霍尔巴赫断然地回答道：“自然只能从它本身得到运动。”〔14〕运动在物质之内自行产生，自行增长，自行加速，并不需要任何外因的帮助。”〔15〕霍尔巴赫肯定了物质是自己能够运动的，运动的原因就在于事物本身。这就批判了外因论。
张载和霍尔巴赫肯定了运动是物质固有的属性，万物都处在永恒的运动过程中，运动的原因在于事物本身。这两位哲学家关于物质运动的论述，包含着丰富的辩证法思想。不过，张载对物质运动的理解仍然是朴素的，他虽然看到了事物内部对立面的相互作用是运动变化的源泉，但他没有认识到对立面的斗争是绝对的；他看到了阴阳这两个对立面的双方共处于“太和”这个统一体中，但他并不了解这种统一是有条件的，相对的。霍尔巴赫的运动观本质上是机械论的，他把运动理解为机构运动，当然不可能真正克服外因论；他虽然看到了物质运动的原因是在于物质自身，但他并不了解运动的根源在于事物的内部矛盾；这一点，他不及张载，张载看到了事物的内部矛盾是运动的源泉。
三、物质的运动是有规律的
在肯定自然界是物质的、物质是运动的之后，张载和霍尔巴赫都探讨了物质运动变化的规律性问题。张载认为，气（物质）的运动变化是有一定的规律。他说：“天地之气，虽聚散、攻取百途；然其为理也，顺而不妄。”〔16〕物质虽然时而聚结、时而散开，时而排斥，时而吸引，运动变化多种多样，但都遵循着一定的“理”。“理”就是物质运动变化的客观规律。他说：“天地之生物也有序，物之既形也有秩。”〔17〕万物的产生、形成都有一定的秩序，规律是客观存在的，是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因此，他说：“万物皆有理”，“理不在人皆在物。”〔18〕在张载看来，万物的运动变化都有一定的规律，“理”是物中之“理”，是不能脱离事物而存在的。
霍尔巴赫肯定了物质运动有它的客观规律性，自然界有着必然的因果联系。他说：“在自然中所引起的一切运动，都遵循着一些不变的和必然的法则。”〔19〕这些法则就是自然中的原因和结果的必然联系。他指出：“在宇宙中一切事物都是互相关联的，宇宙本身不过是一条原因和结果的无穷的锁链，这些原因和结果，不断地使这一些从那一些中产生出来。”〔20〕在霍尔巴赫看来，在自然界中不存在没有原因的结果，也没有不产生结果的原因。一切事物都有其因果的必然性，都是由因果法则所支配的，因果法则是客观存在的。
张载和霍尔巴赫都认为事物的运动是有规律的，规律是客观存在的，是不由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这是正确的。但是，霍尔巴赫片面地强调了必然性，抹煞了对事物起决定作用的本质的原因和非本质原因的区别，从而否定了偶然性的客观存在，割裂了必然性与偶然性的关系。这是片面的，形而上学的。
四、时代的产物
张载和霍尔巴赫都认为自然界是物质的，物质是运动的，物质的运动是有规律的。他们相距七个世纪，而且生活于不同的国度，不同的社会形态，为什么在自然观上有如此相似的看法呢？我们知道，哲学作为一种特殊的意识形态，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我们只能从他们生活的时代中去寻找原因。
1.张载和霍尔巴赫都生活在社会主要矛盾十分尖锐的时期，他们都反对封建统治的精神支柱——宗教神学。
张载生活于北宋时期，当时，官僚大地主不断兼并土地，田赋地租以及各种苛捐杂税显著增加，人民的负担越来越重，地主阶级与农民之间的矛盾日益尖锐化。农民不断起义，反抗封建统治。封建统治阶级为了维护其统治，一方面派兵遣将，镇压农民起义；另一个方面，大力提倡佛教和道教，企图用此来麻痹农民革命的意志。一些地主阶级革新派的思想家，唯物主义者，他们不满官僚地主的土地兼并及其特权地位，代表普通中小地主的利益，同佛、老唯心主义展开了斗争。这是张载哲学产生的历史条件。霍尔巴赫生活于十八世纪的法国，当时法国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有了很大的发展，“富有的、强大的资产阶级就在形成。”〔21〕资产阶级虽然在经济上富有，但在政治上却受到压迫。王室、封建贵族和僧侣们残酷地剥削第三等级，特别是剥削农民及其他劳动群众。于是，社会主要矛盾激化，农民的暴动此起彼伏，工人和城市平民反专制统治的斗争也不断出现；专制政府对人民进行了疯狂的镇压。在这种形势下，法国反封建的启蒙运动进入了高潮。百科全书派在政治上猛烈抨击专制制度的同时，在思想上把批判的锋芒集中指向封建统治的精神支柱——天主教神学。这就是霍尔巴赫哲学思想产生的时代背景。
2.张载和霍尔巴赫的哲学是与当时自然科学的发展状况紧密联系着的，是“自然科学形成过程的产物。”〔22〕
北宋时期，由于农业和手工业的发展，科学技术也得到了发展。张载重视自然科学的研究，特别是对于天文、历法、医学都有过长期的探讨，他善于概括自然科学的新成就，运用自然科学知识来论证唯物主义自然观，从而在理论上对唯心主义的宇宙观给予了有力的驳斥。十八世纪的法国，自然科学获得了新的进展，特别是数学和力学发展很快。霍尔巴赫充分利用自然科学的成果，继承和发展了自古以来的唯主义传统，从而系统地、全面地阐述了法国唯物主义哲学。
3.张载和霍尔巴赫都继承和发展了前人先进的哲学思想。
恩格斯指出：“每一个时代的哲学作为分工的一个特定的领域，都具有由它的先驱者传给它而它便由以出发的特定的思想资料作为前提。”〔23〕张载继承和发展了古代的唯物主义自然观，提出了气一元论的唯物主义思想。如，他继承了王充的元气自然观，第一次提出和论证了表示物质特性的范畴“太虚”。张载的太虚范畴比王充的元气概念进了一步，具有较浓的抽象性和思辩味，这是元气论走上成熟的一个标志。霍尔巴赫继承和发展了德谟克利特、伊壁鸠鲁的原子论和培根、霍布斯的唯物主义思想；洛克的唯物主义经验论和笛卡尔在“物理学”中的唯物主义观点，更是霍尔巴赫哲学的直接思想渊源。
主要由于以上三个方面的原因，使张载和霍尔巴赫在自然观上有相似的看法。由于时代和科学的限制，张载对自然界的阐述在有的地方没有霍尔巴赫深刻，但霍尔巴赫的论述也有不及张载的地方。生活于十一世纪我国封建社会时期的张载与生活于十八世纪法国资产阶级革命时期的霍尔巴赫相比，能够在唯物主义自然观上作出杰出的贡献，功绩是不可磨灭的。
注释：
〔1〕恩格斯《反杜林论》第83页。
〔2〕张载《正蒙·乾称篇》。
〔3〕〔4〕〔11〕〔16〕张载《正蒙·太和篇》。
〔7〕〔18〕张载《语录》。〔12〕张载《正蒙·参两》。
〔17〕张载《正蒙·动物》。
〔5〕〔6〕〔8〕〔9〕〔10〕〔13〕〔14〕〔15〕〔19〕〔20〕霍尔巴赫《自然的体系》上册，第16、17、77、35、36、26、26、28、45、51页。
〔21〕恩格斯《德国的制宪问题》。
〔2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第675页。
〔23〕《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四卷第48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