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革命视域下的专家阴谋论：对技术治理的一种新批评
刘永谋
摘 要： 专家阴谋论是一种受众颇多的对技术治理的批评意见，在智能革命背景中呈现出新的特点。伍德和凯斯分别是精致型和普及型专家阴谋论者的代表，前者认为智能技术是专家实施阴谋的基础，后者认为专家用智能技术实现完全控制世界。在智能革命时代，专家阴谋论有其特殊成因，存在诸多问题，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意义。
关键词： 技术治理；专家阴谋论；智能革命；智能治理
技术治理（Technical Governance）是当今世界政治与公共治理领域的基本潮流，即由技术专家掌权按照科学原理和技术方法来治理社会。作为一种理论，技（术）治（理）主义一经提出，就饱受批评。① 刘永谋：《技术治理的逻辑》，《中国人民大学学报》2016年第6期。 在各种批评意见中，就接受人数而言，当属阴谋论（Conspiracy Theory）的批评为最。由于学者偏爱精深而严密的意识形态理论，因而常常低估阴谋论对社会思想的重大影响。“以不同的形式和伪装，阴谋论自20世纪中期以来已经成为美国文化中最明显和持久的线索。”② Gordon B. Arnold. Conspiracy Theory in Film, Television, and Politics, Westport, Connecticut. London: Preaeger, 2008，前言，vii. 实际上，无论古今中外，阴谋论对普通民众吸引力巨大，在技术治理领域亦是如此。
我们通过回答“话题链工具”中的相关问题来探讨模拟英国议会制辩论中“首相”的开场框架和论辩要素问题。首先，我们根据“话题链工具”中所涉及的问题设立了“段落”、“话题序号”、“话题与文本”、“话语属性”、“话语功能”、“话题与总话题的关系”和“与话题相关的辩论概念/术语”等七个栏目并制作了相应的表格。其次，我们将样本内容一一分解，对号入座。最后，我们对这些内容进行了对比分析,通过回答研究问题，探索“首相”开场白中的论辩要素及其普遍规律。
与技术治理相关的阴谋论五花八门，基本叙事框架一般是：一小撮失去良知的专家秘密组成小集团，与巨富资本家、顶级政客勾结起来，利用最新的科学技术手段，密谋并秘密实施奴役普通民众的计划。因此，可以称之为“专家阴谋论”。和其他形式的阴谋论一样，专家阴谋论也与时代背景高度一致，在当前智能技术高歌猛进之际，与智能革命的大背景联系非常紧密。我们用两个典型例子来分析智能革命时代的专家阴谋论。
根据实验数据，得到充电电压曲线如图7所示，充电电流和SOC曲线如图8所示。从图8中可以看到，SOC值为0.3C的电流，完成电池充电需要大约4小时。在前半段的恒流部分，SOC值、电压值随充电时间的增加以一定斜率上升，后半段电压值达到上限后，进行恒压充电压充电，此时SOC、总电压曲线趋于缓和。总的来说，电池充电的初始阶段即恒流阶段，电池电压上升比较快，一段时间后电压上升呈现线性化，上升幅度趋于稳定，直到第二阶段恒压充电，本文给出的恒流和恒压组合的充电方式最大的优势就是电池的充电饱和度有了对应的保护作用，可以有效的对电池的使用寿命进行延长。
一、伍德：智能技术是专家实施阴谋的基础
在《技术治理兴起》中，伍德集中表达了他的专家阴谋论。他的观点一言以蔽之：“新世界秩序的特洛伊木马不是共产主义、社会主义或纳粹主义，而是技术治理。”③ Patrick M. Wood. Technocracy Rising: The Trojan Horse of Global Transformation. Mesa, AZ: Coherent Publishing, 2015，扉页. 也就是说，世界已经被全球极少数精英所操控，正在将它引入技治主义的乌托邦之中。
在伍德看来，今天技治主义目标是在全球范围内实施技术治理，而不是局限于某个国家，技术治理的领域亦不止于经济，而是要将整个社会包括经济、政治、文化、社会、宗教等全部整合在一起。在历史上，北美技术治理运动极大有效地传播了技治主义，但并没有被当时的美国主流社会接受，罗斯福总统采纳一些技术治理措施，但没有把权力交给技治主义者。之后，技治主义者在美国被打压，在20世纪70年代由布热津斯基为首的新技治主义者复活，最重要的新技术治理组织是行事极其低调的三边委员会（Trilateral Commission）。它于1973年主要由D.洛克菲勒和布热津斯基发起成立，由美日欧顶尖的政治、经济和学术精英组成，推行的“国际经济新秩序（New International Economic Order）”技术治理方案，其成员占据了多国的政府、商业和学术的关键位置。伍德认为，布热津斯基在其名著《两个时代之间》中主张的电子技术时代实际上就是全球技术治理时代。三边委员会策划了中美重建外交关系、苏联解体、德国统一以及“颜色革命”、创建欧盟、推动WTO等全球重大的政治事件，目的不是要反共产主义，而是建立受其操纵的统一的世界秩序，朝着专家统治的时代前进。
在凯斯看来，人类文化史就是一部心灵控制的历史，但20世纪新科技工具尤其是智能技术的应用使得控制进入新的阶段。新兴的智能技术整合各种技术治理手段，将专家对世界的控制推向了对整个人类的完全控制。凯斯认为，技治主义者尝试用智能技术建构“世界大脑”，通过电磁广播、互联网以及脑机连接等新技术，尝试将每个人的大脑接入计算机网络，从而实现对所有人的心灵和身体的随心所欲的控制。
伍德对技治主义的理解非常宽泛和模糊。他认为，技术治理实践可以追溯到优生学运动、俄国革命、费边社会主义和北美技术治理运动等，技治主义思想渊源包括实证主义、惟科学主义、进步主义、达尔文主义、法西斯主义、社会主义和费边主义等，是思想“大杂烩”，技治主义者成分也很复杂，包括科学家、发明家、工程师和其他社会精英。总的来说，技治主义的基本主张包括：（1）反对资本主义制度；（2）计划分配财富；（3）工业国有；（4）专家而非政客统治；（5）以社会进化思想指导未来发展；（6）科学至上，反对正统基督教。技术治理本质上是乌托邦社会工程，整个社会都要按照技治主义者设计的科学方式运转，尤其是安排生产和提供商品、服务。技术治理的直接目标是建立经济乌托邦，放弃价格为基础的经济，而支持能量或资源为基础的经济。技术治理运用的并非自然科学知识，而是圣西门、孔德等哲学家提出的科学方法，即实证主义方法。
“我很高兴自己能驾驶这辆沃尔沃P1800通勤这么多年，它也从未因故障把我落在路边。我希望能一直就这么开着它，直到有一天我离开人世。其实，它的状态远比我的身体状态要好很多。”
伍德的专家阴谋论具备较为成熟的理论形态，而凯斯观点的非理性特点更明显。他的观点是：“真正的敌人不是美国对苏联，或者政治左派对右派，而是那些操纵历史之阴阳的人。”① Jim Keith. Mind Control, World Control: The Encyclodia of Mind Control. Illinois: Adventure Unlimited Press, Kempton, 1998，P28. 谁是“阴”呢？巨富、顶尖科学家和大政治家组成的技治主义精英集团，他们是时刻密谋控制普通民众的阴谋同盟，他们通过各种心灵控制（Mind Control）组织和行动来控制整个世界。
在伍德看来，技治主义的根本错误在于：把人完全看作被自然规律和历史规律支配着的存在，而人的最高目标是融入社会整体，进行新的技术创造。换句话说，人不是自然的仆人，而是世界的主宰。技治主义者自负掌握了规律，只有他们能挽救我们。伍德认为，技治主义以科学之名在全球范围兴起，实质上是一种欺骗，因为它承诺的美好生活根本不会实现。
二、凯斯：专家用智能技术实现完全控制世界
技术治理者实施了哪些举措？按照伍德的归纳，技治主义者核心经济主张包括：（1）废除货币，代之能量券；（2）按照功能序列（Functional Sequence）运行经济；（3）实现经济的平衡负载。伍德认为，这就使得奥威尔《一九八四》式的监视不可避免。技术治理对绿色经济的强调，实际就是实现平衡负载即产销平衡。在国际事务中，不遗余力推进全球化。联合国被三边委员会所控制，用来推进全球化，全球性问题被提出来就是为在全球推进技术治理寻找的借口。全球技治主义精英协调合作，窃取国家权力。① Patrick M. Wood.Technocracy and the Making of China. August Forecast & Review, May 22, 2013: p. 99, p. 21-24. 伍德属于“技治中国论”的支持者。② 刘永谋、仇洲：《技治主义与当代中国关系刍议》，《长沙理工大学学报》2016年第5期。 技术治理逐渐抹杀国家主权边界，按照功能序列为基础建立政府，实现工程师掌权。在伍德看来，专家政治是非选举的专家实施规章管理（Regulatory Management），而传统政治是选举官员实施政治统治（Government），技术治理政策由技治主义者设计，地区治理结构取代了主权国家的治理模式。在社会方面，优生学是主要技术治理手段，对人口实施总体控制。在环境保护方面，主张可持续发展和碳金融。在西方日益流行的碳金融是以碳为基础的能量凭证，不再是以价格为基础的货币，实际上是技术治理新措施。在法律方面，技术治理破坏法治，以科学技术名义的法规、政策代替民主选举和宪法制度。在教育方面，推行教育国际化，在全球范围挑选、培训和联合精英。在宗教方面，技治主义者是反基督教的，比如圣西门提出的新基督教、孔德提出的人道教，都是世俗的人道主义信仰，在其中科学家和工程师取代了教士，用经济和政治的救赎取代灵魂的救赎。总之，技术治理的触手伸向了科学持续发展、绿色经济、全球气候变化、碳排放交易、《21世纪议程》规划、国家核心标准制定、智慧城市、智能电网和人口控制等大量的重大治理事务之中，将它们变成实施技术治理阴谋的途径。
首先，教师要对课前预习进行引导，帮助学生初步了解课程内容的重难点和疑点分布，以便在课堂学习时做到有的放矢；其次，在预习过程中启发学生自主思考，自主梳理知识结构，甚至自主探究问题解疑，拓展学生思维深度；再者，启发学生将预习掌握的知识点与课后小实验等实践操作活动相结合、相印证，提高学生的动手和判断能力。
凯斯细致地想象了专家们控制世界的主要措施：（1）推行优生学计划。优生学主张通过科学方法“优化”人种，用安乐死的方法消灭所谓“劣等”人群。精英集团成立了一些优生学研究机构，向政府兜售相关的人口控制政策。凯斯认为，技治主义者支持过纳粹的优生学计划，是纳粹的真正缔造者，纳粹的理想社会蓝图和技治主义乌托邦差不多，除了一点，即技治主义者反对国家主义，主张建立世界国家。（2）推行心理学控制。在凯斯看来，心理学研究尤其是行为主义心理学，是以生理学为基础的，基本上是心灵控制阴谋的产物。从冯特、华生到斯金纳，很多行为主义心理学家得到过精英资金的资助。凯斯认为，冯特研究完全把人当成软体机器，可以进行技术操控。斯金纳的名著《瓦尔登湖第二》是世界控制哲学的清楚表达，而教育在斯金纳看来就是人类行为控制工程。心理学研究成果被应用于普通教育之中，这种普鲁士教育得到了美国的支持，因为国家已经为少数阴谋者所控制。精英们建立许多心理学研究机构，如英国塔维斯托克研究所（Tavistock institutute）、英国国家精神健康协会以及与后来的世界卫生组织有关的世界精神健康联盟。（3）支持建立情报部门。精英们在西方尤其是英美支持建立情报部门，包括美国的战略服务办公室（OSS）和中央情报局（CIA），资助它们进行很多心灵控制研究如MKULTRA项目。情报部门进行了许多使用药物、催眠等心灵控制技术的研究和应用，它们得到了技治主义组织的大力支持。目标是把赫胥黎小说《美丽新世界》变为现实。在凯斯看来，赫胥黎的《美丽新世界》和奥威尔的《一九八四》被称为反乌托邦小说，实际上作者都是支持精英主义计划的，属于技治主义者。奥威尔就很同情苏联，苏联和布尔什维克主义也是受到技治主义精英资助的政治运动。（4）煽动美国60年代学生运动。技治主义者给美国国家学生联合会提供资助，给他们提供致幻剂LSD，煽动他们以反对越战为名实施暴力行动，反过来以学生暴乱为借口，要求国家推动心灵控制、警察监控、药物使用等更严厉的社会控制。（5）实施暗杀和破坏活动。通过制造催眠等技术方法制造“满洲候选人”（Manchurian Candidate）作为刺客或自杀袭击者，进行暗杀、爆炸和其他严重暴力破坏活动。凯斯认为，肯尼迪总统、摇滚巨星列侬等人都是被控制的人刺杀的，而许多炸弹袭击也是如此，甚至许多美国狂热宗教团体都是CIA运用心灵控制技术的实验产物。（6）研究和秘密应用电磁武器，比如“死亡射线”、微波武器。电磁武器看起来不致命，可以实施隐蔽攻击，但可以严重影响和控制人的心灵。（7）利用UFO外星科技进行心灵控制。美国51区（Area 51）已经掌握了一些外星人的高科技，被用于控制心灵，CIA的MONARCH计划就是以此为目的。
凯斯认为，威尔斯设计的技治主义蓝图，后来被精英们秘密地稳步推进，其中的关键就是研究和推行心灵控制技术。技治主义者成立低调的精英组织如英伦圆桌（British Round Table）、德裔血统协会（Gernan-spawned Skull and Bones society）、罗德圆桌（Rhodes Round Table）等，将巨富家族（如洛克菲勒家族、摩根家族等）、顶级专家、著名大学和学术机构以及精英政客纳入其中，秘密推进世界新秩序，而联合国不过是技治主义者推行世界控制蓝图的工具。
凯斯的叙事缺少内在的关联性，似乎被公众疑虑、恐惧和反对的东西，都是技治主义者的阴谋。凯斯认为，技治主义付诸实际始于20世纪之交被人们热议的未来设想即世界新秩序（New World Order），著名科幻小说家威尔斯是它最重要的代言人。在他的小说《未来之物的形成》（The Shape of Things to Come）中，威尔斯想象了一个由少数精英、白种英国人及其美国伙伴通过世界国来控制地球的计划，而创造世界新秩序的责任在于科学家和技治主义者。
智能技术是当代最新技术治理的基础。伍德认为，全球技术治理的阴谋必须以最新的智能技术在公共治理中的应用即智能治理为基础。最重要的是以全球智能网络（Global Smart Grid）为基础的能量控制，因为以能量来测量社会是技术治理的核心主张，如今可以在智能电网中实现。除了电力，全球智能网络还可以控制水、天然气等基本物资。其中物联网技术尤其重要，它可以连接万事万物，无需人的介入。规则由程序员在技治主义者指导下写好，技治主义者主要制定政策。没有全球智能网络，技治主义者没有办法控制能量和物资的分配和消费。因此，技治主义者全力推进智能革命，推崇大数据和数据融合。技治主义者必须是实现完全监控社会（Taotal Surveeillance Society），工程师们要监测一切，需要技术治理，需要完全的数据采集，在此基础上控制社会。对于技治主义者来说，数据越多越好。
显然，凯斯的专家阴谋论耸人听闻，缺乏支撑观点的有效证据，很多地方漏洞百出，甚至自相矛盾，但也更贴近普通民众，更易得到大范围的传播。正如他自己所说的，“世界就是科幻小说”。① Jim Keith. Mind Control, World Control: The Encyclodia of Mind Control. Illinois: Adventure Unlimited Press, Kempton, 1998，P309. 他并不在意自己的观点是不是属实，更在意是否表达了普通民众心中的想法。凯斯的观点属于普及型专家阴谋论，并不想以某种体系化理论形式来获得支持，而是注重细节和案例，抓住受众的情绪反应。实际上，凯斯提到的大多数细节问题，伍德都有同样的看法，不过伍德更关心把自己的观点构造成一种背景更宏大、看起来学术性更强的精致型专家阴谋论。但总的来说，两人的专家阴谋论目标都是一样的，即对技术治理和专家治国进行阴谋论的攻击。
三、专家阴谋论的成因、特点、问题和意义
阴谋论由来已久，专家阴谋论是其新形式。波普尔认为，“阴谋社会理论，不过是这种有神论的翻版，对神（神的念头和意志主宰一切）的信仰的翻版”。② 波普尔：《猜想与反驳》，傅季重等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6年，第174页。 在《荷马史诗》中，荷马相信特洛伊之战中发生的一切，实际上是奥林匹斯山上神袛的阴谋，希腊诸神之间的争斗是人间兴衰的真实原因。在阴谋论中，形形色色的权贵、精英人物和集团代替了神袛，策划了普通公众遭受的一切不幸。专家阴谋论让专家成为反派主角，它的兴起有很强的时代背景。首先，专家阴谋论兴起与科学家、技术专家、工程师以及社会工程师（如银行经济学家、管理学家、心理治疗师等）大规模崛起是一致的。科学与研发成为大规模的社会职业，主要还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的趋势。科学从“小科学”转变为“大科学”，越来越多的人加入科研队伍，民族国家越来越重视规划科学的发展，越来越多的资金投入科学之中，整个社会日益科学化，专家在各个领域的权力越来越大，这些都让普通公众对专家日益警惕。其次，专家阴谋论兴起与当代科学技术迅猛发展有重要关系。20世纪中叶以来，第三次科技革命兴起，最近智能革命更是突飞猛进，大量的新科学新技术涌现出来，普通民众很难消化吸收，而原子弹爆炸以直观的印象彰显了科技新发展具备毁灭世界的能力，这一切都让人们对新科技感到陌生、怀疑、忧虑甚至恐惧。再次，大众传媒尤其科幻文艺极大地传播了专家阴谋论。基于商业原因的考虑，阴谋论一直都是大众传媒偏爱的主题，因为民众缺乏专业知识，阴谋论没有理解上的专业门槛，深受普通民众的欢迎。① 施爱东：《阴谋论的形态特征及其故事策略》，《民族艺术》2016年第6期。 在好莱坞科幻电影中，专家阴谋论是最常见的卖点，银幕上充斥着疯狂的弗兰肯斯坦式的科学家，日益成为公众心目中对科学家的刻板成见。最后，专家阴谋论兴起是最近几十年各种阴谋论盛行的一部分。人类社会进入网络时代，各种观点传播更自由、更宽松，阴谋论能得以快速形成和流通，越来越多的人参与阴谋论的生产，提供各种素材和证据，取代了传统阴谋论口耳相传的形式。当认知市场自由化之后，不是最有理性的知识产品而是虚假可疑的观点如阴谋论占据了思想市场，比如竟然有20%的当代人相信光明会秘密控制了世界。② 布罗内：《为什么阴谋论会如此兴盛？——以〈查理周刊〉为例》，《第欧根尼》2016年第2期。
从上述两个案例中，可以归纳出智能革命时代专家阴谋论的常见特点：（1）对最新科学技术的强烈关注，这是最突出的特点。普通民众对新科技的力量一方面非常迷信，另一方面又非常害怕。除了智能技术，纳米技术、基因工程和航天科技常常成为专家阴谋论的热点话题。（2）对专家的超人主义理解。专家阴谋论者将专家视为一心追寻更多知识、信奉超人主义的狂人，认为技治主义与超人主义一体两面，实质是梦想实现人性完美的新社会。也就是，技治主义者热衷于将自己变成超人，一是通过纳米技术、生物技术、信息技术和认知科学的聚合技术（Converging Technologies）增强人体，二是制造超越人类治理的机器人——赛博格（Cyborg）来超越人类。（3）以技术治理为主题融合各种与新科技相关的热点元素。比如，科幻小说《美丽新世界》和《一九八四》是典型技术治理社会蓝图，专家秘密实施优生学措施，技治主义者支持纳粹，苏联大力实施技术治理方案，环境保护和全球化是精英阴谋，科学家秘密研发和实施心理学和洗脑科技，国家通过信息通讯技术监控每一个人，建立新秩序是技术治理阴谋，等等。阴谋论者将与新科技相关的专业问题政治化，再将政治问题阴谋化，就完成了既不可证实又不让证伪的专家阴谋论。（4）专家阴谋论包含狂热的民粹主义情绪。阴谋论标榜人民，反对任何形式的精英政治，而专家阴谋论把反对对象对准了专家，不相信有独立于权力的专家力量存在，认为科学家要么是书呆子要么是疯狂的。专家阴谋论者指责技术治理反对自由、民主、法制和基督教，勾结纳粹，策划洗脑，煽动民众反对专家的狂热情绪。比如伍德就认为，技治主义在美国力量非常强大，但技治主义者在美国隐藏得很深，应该被公之于众。如何辨别隐藏的技治主义者呢？伍德认为有以下两三项特点就是技治主义者：倡导伪科学点子比如全球变暖/气候变化或可持续发展，制造或执行那些不遵从立法、司法和公众批准的规则或政策，倡导或参与NGO、环境团体或任何联合国机构的工作，倡导建基于智能电网、城市改造或公私合营为基础的经济发展或政策，选举或任命官员，积极参与地方治理项目如治理委员会组织，不愿意听或对任何反对意见或讨论置之不理。伍德呼吁人们立刻起来反对技治主义者，但不采取暴力，不针对个人，主要反抗方法是：辩论、媒体批评、控诉渎职、抗议和游说等。
专家阴谋论虽然流行，但却是存在根本性问题的。波普尔认为，阴谋论有的乍看起来具备理论形态，但是它与科学理论有根本性的区别，即科学允许对其自身进行批判性讨论。因此，科学把光照射在事物上，不仅解决问题，还引起新问题和新的观察实验。这就是波普尔所谓的“探照灯理论”。他甚至认为，阶级压迫比如资产阶级联合起来欺负工人有阴谋论的色彩，显然这是为资本家辩护的错误观点。③ 波普尔：《猜想与反驳》，傅季重等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6年，第487-493页。 波普尔对阴谋论的批评主要有：（1）不是没有阴谋，而是阴谋没有那么多，改变不了社会生活基本运行状况；（2）阴谋很少会成功，因为社会发展和制度很复杂，有意识策划作用不大，期望和结果往往判然不同；（3）阴谋论把某个群体视为一个人，相信某种集团人格，这是错误的，因为集团成员各不相同。还有人认为，很难相信阴谋团体能秘密协调事实复杂、大规模的阴谋工作，或者团体成员能如此久地保守秘密以致于改变人类事务的轨迹。“大规模阴谋论看起来操作太复杂，很难让如此多的人保守秘密。”① Gordon B. Arnold. Conspiracy Theory in Film, Television, and Politics, Westport, Connecticut. London: Preaeger, 2008, P3. 除此之外，理论非常不严谨，缺乏证据，错误归因，情绪性和非理性明显，意识形态色彩浓厚，转移视线，阻碍对真正问题的深入探讨，等等，都是对阴谋论的常见批评。显然，上述对阴谋论的批评同样适用于专家阴谋论。除此之外，专家阴谋论特有的问题还有：（1）否定专家在专业问题上享有更大的话语权，这显然是有问题的；（2）对技术治理和智能治理理解太过模糊和宽泛，随意将各种主题纳入其中；（3）完全否认科学技术在公共治理领域的正面价值，明显坚持极端反科学主义立场。
必须要指出，专家阴谋论并非毫无意义的。首先，流行的专家阴谋论往往以颠倒或曲折的形式，反映出技术治理与科技发展中的某些问题，值得学界进行必要的关注和研究。比如，中国转基因食品中的专家阴谋论，提醒我们在这一领域要注意专家相对于政府的独立性。其次，专家阴谋论能在一定程度上起到缓解民众面对科技未知时的压力情绪。在高科技时代，普通民众对科技风险和不确定性有深深的无力感，此时专家阴谋论可以“剔除一些简单解释，归咎于外在于我们的单一原因，同时免除我们的责任”。② 让-布鲁诺·勒纳尔著，贺慧玲译：《信奉阴谋论的原因》，《第欧根尼》2016年第2期。 不能要求所有人成为专家，适当程度的阴谋论也不是完全无益的。最后，从技术治理运作机制而言，治理、反治理和再治理均为技术治理的组成部分。反治理是对正向治理的反作用力，而再治理是对整个技术治理框架尤其是专家权限的约束。当治理与反治理、再治理之间达到实践中的动态平衡，技术治理才能发挥更好的建设性作用。专家阴谋论就属于反治理的阻力，也属于再治理的压力。实际上，在现实技术治理实际之中，不可能完全消除专家阴谋论，而且也不必要消除它，而是要理解它，与它共存。当然，过于盛行的专家阴谋论可能产生破坏性，会提醒我们采取一些相应措施，比如加强专家与公众的沟通和理解。
桩径≤1.6m时：对护筒长度＜10m，护筒壁厚采用8mm；对10m≤护筒长度＜20m，护筒壁厚采用10mm；对护筒长度≥20m，护筒壁厚采用12mm。
参考文献：
[1] 刘永谋．技术治理的逻辑[J] ．中国人民大学学报，2016，（6）．
[2] 刘永谋、仇洲．技治主义与当代中国关系刍议[J] ．长沙理工大学学报，2016，（5）．
[3] 波普尔．猜想与反驳[M] ．傅季重，等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6．
[4] 施爱东．阴谋论的形态特征及其故事策略[J] ．民族艺术，2016，（6）．
[5] Patrick M． Wood． Technocracy Rising： The Trojan Horse of Global Transformation[M] ． Mesa, AZ：Coherent Publishing, 2015．
[6] Jim Keith． Mind Control, World Control： The Encyclodia of Mind Control[M] ． Illinois： Adventure Unlimited Press, Kempton, 1998．
中国分类号： D630；TP18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3-5706（2019）02-0068-06
本文为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智能革命与人类深度科技化前景的哲学研究”（17ZDA028）；中国人民大学“中央高校建设世界一流大学（学科）和特色发展引导专项资金”阶段性成果。
作者：刘永谋，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教授、博导
责任编辑：周修琦
标签：技术治理论文; 专家阴谋论论文; 智能革命论文; 智能治理论文; 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