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中的宽容精神_科学论文

科学中的宽容精神_科学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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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G31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8353(2002)04-0132-03

“宽容”是什么?《大英百科全书》对“宽容”下这样的一个定义:容许别人有行动和判断的自由,对不同于自己或传统的见解,具有耐心公正的容忍。伟大的物理学家爱因斯坦这样表达他对“宽容”的理解:“宽容就是对于那些习惯、信仰、趣味与自己相异的人的品质、观点和行动给予恰如其分的评价。这种宽容不意味着对他人的行动和情感漠不关心。这种宽容还应包括谅解和移情”,“宽容意味着尊重别人的无论哪种可能有的信念。”

宽容精神是启蒙运动以来西方思想的精髓之一。先是洛克明确提出了宽容原则,之后休谟等人坚持和发展洛克的宽容精神,他们认为,宽容原则之于人类精神生活,正如价值规律之于商品经济一样,是不可抗拒的。美国文学家欧文说:“宽容精神是一切事物中最伟大的”。宽容精神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也有着丰富的资源。《尚书》最早提出了“有容,德乃大”的命题,首倡宽容精神;《周易大传》中写道:“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这句话的意思是:人们要像天地包孕万物一样,应有一种兼容并包、广收博采的精神;近代民族英雄林则徐指出,“海纳百川,有容乃大”;20世纪初,蔡元培在北京大学任校长时开创“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的新风气,充分体现了科学的理性和宽容。

本文主要谈谈在科学领域里所提倡的和表现出来的宽容精神。

科学中的宽容是一种积极的价值,其精神实质在于:承认给他人的观点以权利还是不够的,还必须认为他人的观点是有趣的和值得尊重的,即使我们认为它是错误的。科学的宽容精神突出表现在科学研究是一种自由的创造活动。真正的科学不承认任何教条,不执着于任何独断,不迷信任何权威,不崇拜任何偶像,不设定任何禁区,而要在所有领域中进行无止境的、无所畏惧的探索。爱因斯坦指出,科学本质上是一种自由创造,任何给科学设定框框的行为,都是不宽容的表现。著名的科学哲学家费耶阿本德从科学活动的分析中同样深刻地感受到科学的宽容精神,对一切给科学加以限制的企图都予以否定,主张科学研究是“怎么都行”。

宽容精神蕴涵着平等精神并“派生”出怀疑意识和批判理性。宽容就是建立一种人人平等的对话关系,形成一种圆桌会议式的探讨。宽容意味着发言机会的均等和公平,任何一方不得剥夺他人发言的权利,意味着不同理论、观点、学者、学派可以进行平等的争论,不以资历、名望、权势等作学术是非的标准。宽容是科学进步和发展的条件,怀疑和批判则是科学进步和发展的动力。人们常常把不宽容和怀疑批判联系在一起,其实,二者恰恰是对立的,在一个不宽容的时代和环境,不可能有真正意义上的理性的怀疑和批判,因为真正的怀疑和批判是不会被宽容的。因此,宽容意味着为怀疑和批判松绑,意味着怀疑和批判自身的解放,意味着每个人既有怀疑批判的权力,也有反驳怀疑批判的权力。人们又常常把宽容与怀疑批判对立起来,其实,二者恰恰是相辅相成的,在一个宽容的时代和环境,需要真正的理性的怀疑和批判。以宽容的名义反对一切怀疑和批判,是一种有害的越位。

我们为什么要提倡科学的宽容精神?

1.科学以追求真理为目标和最高价值,由于真理不是教条而是过程,追求真理的人必须是独立的。科学把对独创性的热爱作为独立性的标志,科学发现必须具有独创性。独立性和独创性对科学的意义要求我们把价值放在异议上,因为异议是智力进化的工具,是科学家、科学工作者的天生活动。提出异议意味着接触到了一个未知的或新的领域,说了别人没有说过的话,提出了别人没有提出的观点。没有异议就没有科学,没有异议的人根本不能成为科学家。异议本身不是目的,它是更深刻的价值即自由的标志。思想的自由,是自由的最底线,人们不应因他人思想与其自身相佐而剥夺他人思想的权力,也不应以自己的思想强加于他们,更不应以一个人的思想去替代千万人的思想。十八世纪法国伟大的启蒙思想家伏尔泰说过:“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是我用生命捍卫你发表这种观点的权力!”泰戈尔曾向爱因斯坦明确表态不相信存在脱离人之外的物质世界和客观真理,爱因斯坦无法说服泰戈尔,只好说:“我不能证明我说的是正确的,这是我的信仰”,这表现了爱因斯坦对其它信仰(思想)的一种真诚的尊重和宽容。宽容是自由的前提,没有宽容也就没有自由,自由则是宽容的本质和目的,由于人的自由无尚高贵,以致于宽容本身也成为人所追求的目标。

创新、创造是人的基本潜能,而身心自由则是创新潜能得以实现的基本条件。创新精神从某种意义来说是一种自由精神,没有充分的自由就没有创造。因此,要倡导科技创新,倡导全社会的创新精神,就必须首先给科学研究以充分的外部自由。学术自由必然导致差异和分歧,必然带来怀疑和批判,而稳定进步的社会又必须把观点各异的人“粘合”起来,因此宽容精神对科学来说是不可或缺的。爱因斯坦说:“凡是真正伟大的并且激动人心的东西,都是由能够自由地劳动的个人创造出来的。”,“科学进步的先决条件是不受限制地交换一切结果和意见的可能性……自由是这样一种社会条件,一个人不会因为他发表了关于知识的一般和特殊的意见及主张而遭受危险或者严重的损害。交换的自由是发展和推广科学知识所不可缺少的……但是单靠法律还不能保证发表的自由,为了使每个人都能表白他的观点而无不利的后果,在全体人民中必须有一种宽容的精神。”

农民种田为什么要犁地、松土呢?因为在疏松的土壤里,种子才能既得到泥土的滋养,又能取得出土发芽的空隙,到更广阔的空间里茂盛地生长。倘若一块土地板结得象岩石,我们只能看到贫瘠和荒凉。科技部部长徐冠华在2002年1月份召开的全国科技工作会议上指出,一个宽松民主、探索求真的学术环境,对于孕育优秀科学家和杰出科学成就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在真正宽松的学术氛围中,人们能得到最多的社会信任和自我尊严,更容易把追求科学真理看成自己的责任,这样才容易逐渐唤醒有独立思想、独立意志、独立批判精神的自我,才能真正摆脱非我力量的压抑从而使自我潜能自然地释放出来,也才会在一种自我统御的精神中大大增强学术批判的勇气与学术创新的能力。

一位哲人说过,一个聪明的人可以让两种对立的观念在头脑中同时存在。那么一个聪明的民族,一个聪明的国家岂不更应如此。在科学发展的过程中,我们应该坚持以“求同存异”的原则去对待科学领域中的人和学说,要容许不同学派、不同学说的正常争论、切磋,因为即使是错误的理论和学说可能其中也含有一些有价值的事实材料和合理的因素,如古代天文学中的托勒密地心说,近代化学中的燃素说。波普尔在谈到一个开放的社会时说,他宁愿用辩论说服另一个人使其遭到失败,也不愿用势力、威胁和恫吓或花言巧语的宣传来成功地压服他。他说:“我认为我是正确的,但我可能是错误的,而你可能是正确的,不管怎样,让我们进行讨论罢,因为这样也比坚持认为自己正确更可能接近正确的理解。”

近代科学的兴起和发展意味着什么?它意味着人们逐步从独断论的框架中走出来,从教条的传统中走出来,酿成一种以宽容为主要特征的新的思考方法。科学发展打掉了人的妄自尊大,使人类变得谦虚起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近代科学本身是宽容的。诺贝尔物理奖获得者玻恩说:“我确信,象绝对的必然性、绝对精确、最终真理等观念,都是应当从科学中排除出去的幽灵”,“在我看来,这种思维规则的放松,是现代科学给我们带来的最大福音。因为我觉得,相信只有一种真理而且自己已掌握着这个真理,这是世界上一切罪恶的最深刻的根源。”科学哲学家托马斯·库恩则认为:“只能说某个理论包括多少预见性”这样,科学研究、科学理论的多样性就显露出来了。如果我们过分强调思想的一致,把任何对流行和占统治地位的理论的质疑和不同观点,都看成是大逆不道的异端加以贬斥,那必定会使富有创造性的独立思考无法存活,在萌芽状态就被扼杀而胎在腹中。古今中外的历史事实雄辩地表明:凡展开百家争鸣的时期,都会带来学术繁荣、知识进展、社会前进和人的创造力的极大发挥;凡是罢黜百家,独尊一家,必然导致言路阻塞、学术凋零、科学和社会停滞不前甚至倒退。

2.客观世界本身是多元的,多维的,充满着复杂性、交叉性、交融性,而且还总是在不断地变化着。人们对它的认识,是一个由表及里,由浅入深,由静而动,由此达彼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认识总会出现偏差和谬误,科研人员不可避免地要犯错误、遭失败。诺贝尔物理奖获得者汤川秀树说过这样一段话:“当回顾理论物理学的历史时,我们说得过分一些几乎可以称之为错误史。在许多科学家提出的所有理论中,大多数是错误的,因而没有生存下来。只有少数正确的理论才继续生存……但是,没有少数成功背后的许多失败,知识就几乎不可能有任何进步。”事实上,人类的整个科学史也几乎是一部“错误”的历史,人类就是在“犯了错误,发现错误,改正错误”这样的反复过程中,才逐渐看到了外在的一些真实,逐步接近了某些真知。雨果说过:“犯错误是人的权力,不犯错误是天使的梦想。”科学研究更是容错进取,更是允许试错探索的。

任何创新,都是一种试验,是一种探索,而试验和探索都是有风险的,既可能成功,也可能失败。失败和创新基本上是一体的两面,没有失败,就不可能有创新,越是突破性大的成果,失败的几率就越高,因而只有敢于冒险,不怕失败,才有可能取得成功。如果我们禁止了所有的错误和失败,也就禁止了所有可能的创新;剥夺了可能犯错误的权利,也就剥夺了创新的权利。正像黑格尔所说:“这种害怕犯错误的顾虑本身已经就是一种错误”,因为它剥夺了社会进步和发展的机会。然而,长期以来我们的社会却普遍缺少一种允许和宽容失败的氛围和环境。我们往往习惯于“以一时一事论英雄”,“以一时一事定终生”这样一种识人论事的思维定势,习惯于对失败者轻易下定论这样一种历史惯性。另一方面,科研人员往往有一种视失败为耻辱的观念,一失败就认为丢面子,脸上无光。他们在开拓创新时追求完美、追求百分之百的成功,而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或者说是违反创新本身规律的。社会不容许失败、创新者也害怕失败的环境,导致一些创新者往往急功近利,急于求成,或者在遇到挫折后丧失了前行的勇气,常常一蹶不振,从而严重影响和束缚了整个社会的创新。

在2000年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四届一次全委会上,科技部部长朱丽兰指出:不怕失败,是创新的条件。她强调中国科技界要努力塑造一种创新的氛围,要形成允许失败的氛围。朱部长的这一见解切中肯綮。唯如此,才能激励广大科技工作者大胆创新,激励他们敢为人先、敢冒风险、勇于竞争,敢于思前人未思之题,解前人未解之谜,创前人未创之业。

硅谷文化是以鼓励创新为主要内容的,“创新”是硅谷最不可替代的个性特征。“硅谷大赢”的奥秘之一在于:硅谷不惩罚失败,失败过的人反而受到重用;硅谷像个宽容的王国,接纳那些横冲直撞的“边际人”。在硅谷失败了不丢脸,硅谷对失败的宽容气氛,使得那里的人思想非常活跃,每个人都想跃跃欲试,以至于有时“离谱”得近乎不可思议。可以断言,如果不允许和接纳失败,那么就不可能有今天的硅谷。

创新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文化,是一种观念。宽容失败实际上是在支持创新,宽容既是对科研人员进行科学探索的一种赞许,也是给失败者一种心灵的慰籍,更是鼓励他们东山再起的一种精神动力。我们应该树立一种“创新,当允许和宽容失败”的观念。这才是我们对待创新的理性思维,也才有利于创新的开展和深入。

宽容精神要求社会为科学的发展提供良好的氛围和环境。宽容的主体大体上可以分为三类:科学同行(学派)、科研组织与管理部门(包括政府)、普通大众,其中以前两者对科研活动、科技工作者的宽容最为重要。罗曼·罗兰说过:“理解一切便宽容一切”,要在全社会形成科学的宽容精神,就要让全社会来理解科学,理解科学发展、科学研究、科学发现的特点和规律。

1.科学同行、学派之间的相互宽容。这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

第一,对不同学术理论、观点的相互容忍与尊重,这在前面已强调过。

在科学发展过程中,尽管某个时期,有些科学家存在门户之见,有个别很狭隘、偏激,但总的来说,科学家们虚怀若谷的宽容精神是随处可见的。他们承认自己知识的局限性和当前真理的局限性,懂得与其它真理共存,用其它观点来检点反省自己,他们把差异性和多面(元)性看作一个巨大的财富,看到它们所具有的必要的价值,宽容正是建立在这样的基础上。

由于科学思想与哲学观点的分歧,爱因斯坦曾与玻尔进行了将近四十年的长期争论。这场科学史上罕见的激烈争论至今余波未息,它是物理学史上一场持续时间最长、斗争最激烈、最富有哲学意义的论战。这场被称为“玻尔——爱因斯坦之争”所蕴含的宽容更是传为佳话。爱因斯坦这样评价玻尔:“他发表自己的意见时像一个永远在摸索着的人,而从来不像一个相信自己掌握着确定真理的人。”而玻尔则说:“在和爱因斯坦的每一次接触中,我们大家都会得到启示,能够从这种启示中得到裨益对我来说是如何的重要啊!”在这两位伟大的科学家身上体现出来的相互尊重与宽容不禁使人想起波普尔说过的一句话:“尽管我们每个人所拥有的各种点滴知识不太相同,但在无限的无知上却全都一样,记住这一点对我们所有人都会有益的。”

第二,对其他科研人员在能力、思维、个性、爱好、过失、失败等方面的容忍和理解。任何科研人员,都是在一定社会历史条件下的具体的人,除了作为一个社会的人所具有的共性外,还有自身丰富的独特的个性,各种个性之间有互补性,但很多情况下也会表现为互斥性。提倡和实行科学宽容,在互斥性表现强烈的场合具有重要的意义。著名的哥本哈根学派的成员来自不同的国家和地区,有着不同的文化背景,年龄、爱好、性格、信仰等互有差异,如以说话尖刻闻名的泡利在性格爱好上和玻尔有很大的不同。但他们在玻尔的领导和协调下,精神上和谐、目标上统一、智力上互补,营造了一种平等、宽容、自由、团结的学术研究氛围,为科学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2.科研组织和管理部门对科研活动、科研人员的宽容。

科学事业是在困难、挫折与寂寞中成长起来的。科研组织和管理部门(包括政府)对待科研活动和广大科技工作者,要保持一种客观的态度,客观的态度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宽容的态度。为了让宽容得以真正实现,应有这种准备:即使认为某个理论、观点或设想是错误的,也要承认它有存在的权利。

科学的发展需要高瞻远瞩的想象力,有的新理论、新方法是超越时代的,得到实践的检验需要较长的时间,正如白居易所说:“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科研组织和管理部门在评价科学新成果时要冷静、客观、全面地看待每一项科学发现或发明,做到公开、公正、公平。在否定某项发明创造、假说或理论时,一定要慎重再慎重,决不要轻易漏掉一个重大的发现,不要凭直觉、常识或以往的经验来判断,更不要给科学成果施加某种主观的、人为的标准。

同时,科研组织和管理部门要善意、宽容地对待科研人员在研究、探索过程中难免的缺点和难点,难免的失误和失败。比如对那些从事基础研究的科学家更应予以理解、容忍和宽容。基础研究的基本特征是探索性、复杂性、长期性和不确定性,重大的突破是在长期积累的基础上产生的,企图一鸣惊人和所有的研究项目都能取得成功是不符合基础研究的规律的。

宽容有没有限度?我们提倡的宽容并不是一种不问是非的宽容,不是要无原则地调和而放弃个人的主张和观点,也不是对一而再再而三故意犯错的姑息纵容,它更没有取消了真理与谬误的界限。一句话,宽容是有限度和边界的。如果对某些事物的宽容居然使宽容本身成了问题,这些事物就不应再被宽容。正是由于宽容是一件好事,我们才提倡它,所以,为了让它得以被保持下去,我们必须确立必要的不宽容,必须反对那些对宽容的存在构成威胁的行动和言论。

宽容是相互的而非单方面的,只有大家共同遵守一定的原则和规范才能真正实现。科学鄙视一切阴暗,鄙视一切伪诈,鄙视一切以权威、权势或迷信等为掩饰的背后谋算、暗中操纵和“黑箱作业”。

比如如果有人在宽容的旗帜下,超越学术争论的范畴,违反学术规范对持不同观点的学者进行不负责任的恶意的造谣中伤,谩骂攻击,那就背离了宽容精神,是对科学共同体公认规范的藐视。这不但不应予以宽容,还应当予以惩戒,否则宽容将难以真正实行。

再如近些年来,伴随着科学成果价值的显现和科学在人们心目中地位的提高,一些打着科学旗号宣扬各种超自然、超物质的神秘力量的学说(伪科学理论)纷纷出笼,打着科学旗号的各类骗局(伪技术)也频频亮相。他们利用民众崇尚科学的心理兜售自己的货色,以达到欺世盗名的目的。伪科学无助于人类对自然的认识和探索,无益于科学的进步和发展,而且还日益侵蚀人们的思想,愚弄广大人民群众,腐蚀青少年一代,有的还设立门派,建立组织,给社会带来潜在的危害,对这类不学无术、愚民、惑众、欺骗、误导、敛财的伪科学也不但不能宽容,而且还要旗帜鲜明地予以揭露和清除。

[收稿日期]2002-0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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