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楼十歌”三组的价值_西厢记论文

三组《西厢十咏》的价值,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西厢论文,三组论文,价值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摘要 明成化七年刊《新编题西厢记咏十二月赛驻云飞》、弘治十一年刊《新刊全相奇妙注释西厢记》、嘉靖间刊《雍熙乐府》,各载有一组《西厢十咏》。这三组散曲虽为无名氏所作的民间俗曲,但由于出现的时代较早,歌咏的内容与角度又与众不同,在《西厢记》的研究史上具有一定的认识意义和史料价值。它们不仅是迄今所见关于《西厢记》为关汉卿作王实甫续的最早文字记录,而且也是最先出现的《西厢记》人物论。它们对《西厢记》作者与人物形象的不同评价,显示了两种不同的思想倾向,开启了后世《西厢记》论争的先河。

关键词 西厢十咏 关作王续 两种不同评价 人物论

杂剧《西厢记》问世以后,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反响,产生了许多以崔莺莺和张生爱情故事为内容的民间通俗文艺作品。这些作品大多是以各种不同的演唱或说唱艺术形式,敷演《西厢记》的故事情节,其中有三组题为《西厢十咏》的散曲,不仅出现的时代较早,而且歌咏的内容与角度也与众不同。虽然都是无名氏所作,并以通俗歌曲的形式出现,但在《西厢记》的研究史上却有一定的认识意义和史料价值,值得引起研究者的注意。这三组散曲分别是明成化七年(1471)北京金台鲁氏刻本《新编题西厢记咏十二月赛驻云飞》所收《西厢记十咏》,弘治十一年(1498)北京金台岳家刻本《新刊大字魁本全相奇妙注释西厢记》卷首所附〔满庭芳〕咏《西厢记》九首[①],嘉靖刻本《雍熙乐府》卷十九所收〔满庭芳〕《西厢十咏》。这三组曲子各自都是采用同一曲调,以“重头”的形式,分咏《西厢记》作者和剧中人物的。

关作王续的最早文字记录

关于《西厢记》的作者,历来有王实甫作、关汉卿作、关汉卿作王实甫续、王实甫作关汉卿续以及关汉卿作董圭续等各种不同的说法。按时间顺序来说,其中以王实甫作一说出现的最早。钟嗣成于元至顺元年(1330)所撰的《录鬼簿》和朱权于明洪武三十一年(1398)所撰的《太和正音谱》,皆将《西厢记》归之于王实甫名下。其次则是关汉卿作王实甫续一说。

这三组《西厢十咏》都曾咏及《西厢记》作者。成化间〔驻云飞〕组曲开头的两支曲子是:

汉卿文能,编作《西厢》曲调精。灯下搜才性,静坐添余幸。嗏,广览圣群经,议皆明。徵羽宫商,腔谱新清令,翰墨词章来诉成。

王家增修,补足《西厢》音韵周。后把词章辏,意味都参透。嗏,风月至今留,号“春秋”。咏月嘲风,湖海传扬后,锦绣心胸世未休。曲中明确说关汉卿“编作《西厢》”,“王家增修,补足《西厢》”。这里虽然没有明指“王家”为何人,但从《雍熙乐府》所载《西厢十咏》王家为“实甫”,以及刘龙田本《西厢记》所附《打破西厢八嘲》,将咏“王家”一首题作“王实甫”来看,此处当指王实甫则确定无疑。这是迄今所见最早的一则关于《西厢记》为关汉卿作王实甫续的文字记录。心录这组《西厢记十咏》的《新编题西厢记咏十二月赛驻云飞》成书于成化七年,此书既云“新编”,此曲的写作年代当在此前不久,关作王续说当是在成化初年前后才出现的。

弘治本《西厢记》所附〔满庭芳〕组曲也曾歌及作者:

汉卿不高,不明理性,专弄风骚。平地里褒贬出村和俏,卖弄才学。瞒天谎说来不小,拔舌罪死后难饶。着人道,虚空里架桥,枉自笔如刀。

王家好忙,沽名吊誉,续短添长。别人肉贴在你腮颊上,卖狗悬羊。既没有朱文公的肚肠,又没有程夫子的行藏。忒狂荡,用心一场,上不得庙和堂。这里称关汉卿“平地里褒贬出村和俏”,“虚空里架桥”,“王家好忙”,“续短添长”,“别人肉贴在你腮颊上”,虽然与成化间〔驻云飞〕组曲和《雍熙乐府》所收〔满庭芳〕组曲有所不同,对《西厢记》作者极力加以讥刺,但认为《西厢记》为关作王续则是一致的。

此后,嘉靖间《雍熙乐府》所收〔满庭芳〕组曲也说:

多才汉卿,广知故事,洞晓新声。移宫换羽真堪听,义理兼明。一句句包藏着媚景,一篇篇酝酿出深情,无疵病。不俗易省,万载播芳名。

聪明实甫,胸藏锦锈,口吐玑珠。清新乐府真无数,压尽其余。翻腾就尤云雨,显豁出寄柬传书。多佳趣,超今越古,堪与后人述。成化间〔驻马听〕和弘治间〔满庭芳〕两组曲,虽云关作王续,但并未指明王所续者为何。这里则明确地指出王实甫“翻腾就尤云雨,显豁出寄柬传书”。意思是王实甫增补了“寄柬传书”的关目,使缠绵悱恻的崔张爱情故事有了圆满的结局。实际上是说王实甫补续了《西厢记》第五本。这组散曲刊行时间虽较成化间〔驻马听〕和弘治本《西厢记》所附〔满庭芳〕两组曲为晚,但就其创作时间而言,当与前两者相去不远,或为一时之作。

从以上三组《西厢十咏》可以考知关作王续说是产生并盛行于明代成化弘治年间的。明正德八年(1513)刊刻的都穆《南濠诗话》曾写道:“近时北词以《西厢记》为首,俗传作于关汉卿,或以为汉卿不竟其词,王实甫足之。”这里所说的“俗传”当指成化、弘治间流行的《西厢十咏》等俗曲而言[②]。都穆接着又写道:“予阅《点鬼簿》乃王实甫作,非汉卿也。实甫所编传奇有《芙蓉亭》、《双蕖怨》等,与《西厢记》凡十种,然惟《西厢》盛行于时。”都穆正是感到“俗传”的无据而查阅了《点鬼簿》(即《录鬼簿》),并以之为据否定了关作或关作王续说,重新提出《西厢记》为王实甫作。此后,关作王续说亦不多见,惟有关作说在嘉靖年间仍很盛行,直到嘉隆间王世贞《艺苑卮言》问世前后,关作说又为王作关续说所逐渐替代。

两种不同评价的滥觞

这三组散曲不仅记录了当时流行的《西厢记》为关作王续说,而且对作者也做了不同的评价。成化间〔驻云飞〕和《雍熙乐府》所收〔满庭芳〕二组曲,对作者极力肯定,称赞“汉卿文能,编作《西厢》曲调精”,“广览圣群经,议皆明”,“一句句包藏着媚景,一篇篇酝酿出深情,无疵病。不俗易省,万载播芳名”,赞美“聪明实甫,胸藏锦绣,口吐玑珠。清新乐府真无数,压尽其余”,“补足《西厢》音韵周,后把词章辏,意味都参透”,“风月至今留,号‘春秋’”,“湖海传扬后,锦绣心胸世未休”。这里虽然把《西厢记》说成是王实甫续,但是对续作并不象后世那样有贬低的倾向,相反却认为续书“音韵周”,“意味都参透”,体现了原作的神韵,保持了统一风格,从而使《西厢记》“超今越古”,在文坛曲苑中享有崇高的声誉,造成广泛而深远的影响。这里对《西厢记》作者的评价,与明初朱权《太和正音谱》的评语“王实甫之词,如花间美人。铺叙委婉,深得骚人之趣”,以及贾仲明补写的《录鬼簿》吊词“作词章,风韵美,士林中等辈伏低。新杂剧,旧传奇,《西厢记》天下夺魁”是一致的。

弘治本《西厢记》所附〔满庭芳〕《西厢十咏》则恰恰相反,对《西厢记》作者竭力加以贬斥,诬称“汉卿不高,不明理性,专弄风骚”,“王家好忙,沽名吊誉,续短添长”,“既没有朱文公肚肠,又没有程夫子行藏”。从文字看,此曲似乎是针对成化间〔驻云飞〕曲而发,两者针锋相对泾渭分明。从攻讦王实甫没有“朱文公肚肠”和“程夫子行藏”来看,作者可能是个满脑子程朱理学的道学家,是个封建卫道者,而充满封建伦理道德的说教正是明前期戏剧创作的“主流”。由此可以反证《西厢记》却是与封建礼教和程朱理学悖逆的。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雍熙乐府》所载《西厢十咏》又很有可能是针对弘治本《西厢记》所附《西厢十咏》而发的,他以〔满庭芳〕的相同曲调,对其诬蔑《西厢记》作者的言词予以驳斥,重申成化间《西厢记十咏》对《西厢记》作者的肯定性评价,为之恢复名誉,而且语义更加鲜明,评价更高。

这三组《西厢十咏》对《西厢记》作者的评论,充分反映了明代前期文坛曲苑中两种不同的思想倾向及其对《西厢记》不同评价的论争。这种争论产生在剧坛以丘浚《五伦全备记》和邵灿《香囊记》为代表的“以时文为南曲”逆流泛滥的背景下,尤其值得注意。明中叶以后,对《西厢记》的评价和论争越来越激烈,如有人盛赞《西厢记》为北曲之“压卷”,杂剧之“绝唱”,“情词之宗”,“古今至文”,与“姬孔之籍并传不朽”,有人则诋毁其为“诲淫之书”,“通部《西厢》说人情为色所迷,是梦境”;有人推崇作者将之比作曹植、李白,有人则诅咒其“口孽深重,罪干阴谴”,“真当以千劫泥犁报之”,“佛家言拔舌地狱,果有之,则王实甫、关汉卿固当不免”。这种不同倾向的评价和论争可以说是从这三组《西厢十咏》发端的,至于喧嚣一时的以封建迷信、因果报应、佛教轮回进行的人身攻击和辱骂,弘治本《西厢记》所附〔满庭芳〕组曲则当是始作俑者。

最早的《西厢记》人物论

对《西厢记》的两种不同评价,不仅对其作者,而且也表现在作品人物的评论中。《西厢十咏》与其它《西厢》说唱不同,它不是以故事情节为线索展开铺叙,而是以人物为中心进行品评。虽然有时不可避免的要涉及到情节,但那是为人物评论服务的。三组《西厢十咏》,每组十首或九首,每支曲子咏一个人物,除关、王二作者外,其余咏张生、莺莺、红娘、夫人、法聪、杜确、郑恒、孙飞虎[③]八个人物。剧中主要人物形象几乎全部论及。

我国古代戏曲理论批评对戏曲创作说来相对滞后,戏曲人物论尤其如此。尽管我国戏曲形成与成熟的初期,在宋元南戏和元杂剧的创作里早已以人物形象为中心,但我国早期的曲论却沿袭曲为词余的路子,多着眼于曲词和音律的鉴赏,对人物形象的评析很晚才出现。《西厢记》的品评亦是如此,直至明末清初粗具规模的人物评论才见端倪。盘硕人《玩西厢记评》指出:“看《西厢》者,人但知观生、莺,而不知观红娘。红固女中之侠也。生、莺开合难易之机,实操于红手,而生、莺不知也。倘红而带冠佩剑之士,则不为荆、诸,即为仪、秦。”金圣叹《读第六才子书西厢记法》写道:“《西厢记》只写得三个人:一个是双文,一个是张生,一个是红娘。其余如夫人,如法本,如白马将军,台欢郎,如法聪,如孙飞虎,如琴童,如店小二,他俱不曾着一笔半笔写,俱是写三个人时所忽然应用之家伙耳。”“写张生,便真是相府子弟,便真是孔门子弟。异样高才,又异样苦学,异样豪迈,又异样淳厚。相其通体自内至外,并无半点轻狂,一毫奸诈。”“写红娘,凡三用加意之笔。其一,于《借厢》篇中峻拒张生;其二,于《琴心》篇中过尊双文;其三,于《拷艳》篇中,切责夫人。一时便似周公制礼,乃尽在红娘一片心地中,凛凛然,侃侃然。”“若更仔细算时,《西厢记》亦止为写得一个人。一个人者,双文是也。”在《赖简》的总批里,他称赞莺莺是天下之“至尊贵”、“至有情”、“至灵慧”的女子。李渔的《闲情偶寄》则说:“一部《西厢》止为张君瑞一人;而张君瑞一人,又止为白马解围一事。其余枝节,皆从此一事而生……是‘白马解围’四字,即作《西厢》之主脑也。”这些品评,虽然已从人物形象立论,对人物性格及其地位作用有所分析,但仍是很简略和不完备的。相比之下,早在一百几十年以前,《西厢十咏》就对《西厢记》的人物做了比较系统全面的评论,尽管这种评说仍是很不成熟很不自觉的,但是从人物评论发展史的角度来看,这三组民间散曲弥足珍贵,可视为我国最早出现的《西厢记》人物论。

与其对作者的评价一样,这三组《西厢十咏》对人物形象的品评,思想倾向也有不同。成化间〔驻云飞〕和《雍熙乐府》所载〔满庭芳〕二组曲,对剧中正面人物多是肯定赞扬的,如称赞“张生俊雅,诸余可爱,所事堪夸”;莺莺“俊俏模样,聪慧异常”,“成就了风流况”;“红娘艳质,能传芳信,善做良媒”,“非你作美,焉得做夫妻”;“将军杜确,能通虎略,善晓龙韬”,“如斯俊豪,不枉了做知交”。对反面人物则多是批判否定的,如谴责老夫人“失却闺门训”,“败家门”,“无忠信”;“郑恒无才”,“不把名爱”,“伤时务”,“败风俗”;“飞虎贼人”,“为尔贪淫泰损身”,“心求不良”,“败坏纲常”。弘治本《西厢记》所附〔满庭芳〕曲则恰好相反,对剧中所有正面人物都是贬斥的。如诋毁“张生不才,学成绵绣,丧与裙钗”,“险把名声败”;“莺莺鬼精”,“结丝萝不用媒和证”,“弄出个丑名声”;“红娘快赸,传书寄柬,送暖偷寒。星前月下把莺莺赚,使碎心肝”;“将军不仁,擅离信地,难保黎民”,“图什么言而信,没来由闲斗狠”。同时也责备“夫人不良”,“改婚姻败坏了纲常”,“惹的那蜂喧蝶嚷,不贤惠老尊堂”;“郎法聪,不谙经典,不理禅宗,如媒作证虚迎送”[④],“贼险把普救寺烧得精空”;“郑恒发昏,不应撞死,怎地招魂”,“立志气别寻个主婚,仗家风选个名门。可不俊,没来由自殒,越显的小哥村”。可见,此曲作者完全站在与《西厢记》原作相对立的立场,对剧中的人物形象全部加以否定。当然,抨击正面人物是出于他(她)们对封建礼教、封建婚姻的背叛和对自由爱情的追求与支持,而批评反面人物则是嫌其维护封建礼教佛法不严,怒其不争。实际上,这是一曲反《西厢记》论。万历年间徐士范、熊龙峰、刘龙田各刊本《西厢记》卷首皆有《末上引首》,其中说“郑家的妇……翻云覆雨,忒煞无常。种成祸孽不关防,坚使得蜂喧蝶嚷。全不怪妖红快赸,憎嫌是士女轻狂。不思祖父尚书望,暮雨朝云只恁忙。没疤鼻的郑恒,他是枉死;无志气的张珙,你也何强?”几乎将剧中人物尽皆斥骂,或许受到这首曲词的影响。以后又出现了许多为《西厢记》翻案的作品。万历八年(1580)程巨源在《崔氏春秋序》中就提到“近有嫌其导淫纵欲而别为《反西厢记》者”,明末清初还有研雪子和沈谦各自撰写的《翻西厢》,以及其他如卓人月的《新西厢》、程端的《西厢印》、韩锡胙的《砭真记》、张锦的《新西厢记》、周怀圣的《真西厢》、陈莘衡的《正西厢》等,在剧坛形成一股翻《西厢记》案的逆流。此曲可谓为《西厢记》翻案的舆论先导和翻改《西厢记》的先河。

注释:

① 弘治本《西厢记》附录,无标题;《雍熙乐府》卷十九《杂曲》收此组曲并另加一首,题为《西厢十咏》;刘龙田本《西厢记》亦收此组曲九首,题作《打破西厢八嘲》,且每首均为小标题。本文为叙述方便标题兹从《雍熙乐府》本。

② 弘治本《西厢记》附录有〔八声甘州〕“天生眷姻”曲,其〔煞尾〕云:“董解元古词章,关汉卿新腔韵,参订《西厢》的本。”这是今天所见《西厢记》为关汉卿作的最早文字材料。《南流濠诗话》所谓“俗传作于关汉卿”或即指此。

③ 弘治本《西厢记》和《雍熙乐府》所收〔满庭芳〕组曲缺少咏孙飞虎一首。

④ 此组曲中的法聪,乃是捏合原作中法本、惠明、法聪三个人物故事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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