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九江书法及其传承_康有为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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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次琦(1807—1881)字浩虔,一字子襄,号稚圭,广东南海九江乡人,世称“九江先生”。早岁就读广州越华、羊城两书院。道光十七年(1837)中举人,二十七年成进士。咸丰二年(1852)奉诏出使蒙古。同年秋,知襄陵县事,在任上兴利除弊,深受百姓爱戴。次年春去官归里,讲学于礼山草堂凡二十余年。粤督阮元屡聘主讲学海堂,均辞不就。光绪七年(1881)获授五品卿衔,旋卒,终年七十五岁。一生治学,主明理达用,以经世致用为目的,“硕德高行,博极群书,其品诣学术,在涑水(司马光)、东莱(吕祖谦)之间,与国朝亭林(顾炎武)、船山(王夫之)为近,而德器过之”。〔1〕著有《国朝名臣言行录》等,门人辑有《朱九江先生集》,学海堂刊有《是汝师斋遗诗》一卷。

朱九江早年读书于羊城书院,甚得山长谢兰生器重,受其亲炙,书法亦得其传授。康有为在谈到乃师朱九江的书学师承时说:“先生当世大儒,余事尤工笔札。其执笔主平腕竖锋,虚拳实指,盖得之谢兰生先生,为黎山人二樵之传也”。〔2〕

黎简(1747—1799)号二樵,广东顺德人,乾隆五十四年(1789)拔贡。工诗善画,书法、篆刻皆精。书法直追晋人,中年兼学李邕,晚年多写苏(轼)、黄(庭坚)体。谢兰生(1760—1831)号里甫,广东南海人。嘉庆七年(1802)进士,迭主粤秀、越华、端溪讲席,后为羊城书院掌教。阮元重修《广东通志》,延为总纂。他的诗、书、画皆精妙,画学尤深。其书师法颜平原,参以诸遂良、李邕笔意,以隽永见长,阮元称他“擘窠大字无出其右”。〔3〕黎、 谢二人均生于乾隆年间,谢少黎十三岁,谢之父(名景卿,字殿扬)与黎交往密切。从现存黎简为谢兰生早年所绘《荔枝图》写的题跋,〔4〕以及黎简在《客馆即事》诗中的自注〔5〕可知,谢对黎是执弟子礼的, 谢兰生的书画受黎简的深刻影响。谢在《跋二樵字册》中,对黎的书法备极推崇,仰慕之情溢于言表:“老辈能书者,惟二樵山人执笔最正,每书整襟端坐,悬腕舒徐,一点一撇皆有停顿。与人翰札,虽匆匆应酬,亦不苟作”。〔6〕近年发现的谢兰生《书诀》,〔7〕其中“密指、空掌、平腕、竖锋”和“手软笔头重”的内、外丹之法,与谢的上述跋语所记黎简的执笔、运笔方法完全吻合。

从黎、谢二人流传的书迹看,黎书笔底功力极深,具有明显的个人风格,沈着而内蕴,秀逸而舒展;谢书在受前辈影响的痕迹中,别具文人秀雅的气质,富有平淡恬静之趣,与黎简一脉相承。

朱九江师事谢兰生时,得其执笔、运笔及擘窠大字法之真传。谢“尝谓君(朱次琦)曰:‘实指虚掌,平腕竖锋,小心布置,大胆落笔,意在笔先,神周字后,此外丹也。手软笔头重,此内丹也’”。〔8〕朱氏得名师耳提面命,心慕手追,并铭刻于心,把它奉为圭臬,这对他日后的书法实践和教学活动产生了深刻的影响。我们现在看到的谢兰生《书诀》抄本,就是由朱九江的学生陈如岳从朱氏的口授中,记录并保存下来的。谢兰生论书法的结体布置有云:“字之紧要处,不外光、方、乌,相生相让,分阴分阳。笔之细者为阳,笔之粗者为阴。一字有两直画者,宜左细右粗”。〔9〕此语验诸前引朱氏“幽士”一联, 可明显看出,他对此奉之为信条,而且在书法实践中身体力行。

近读关殊钞《朱九江先生行谊辑述》,里面刊有已故暨南大学历史系教授朱杰勤先生于30年代发表之朱九江《论书口说》若干则(朱教授称此乃其叔祖祛庐先生之钞本,而祛庐为朱九江之及门弟子),虽非全豹,然亦可窥朱九江对书学之见解。康有为《广艺舟双楫·执笔第二十》所举朱氏《执笔法》之叙述,与《论书口说》如出一辙,康氏所说的《执笔法》是否即为《论书口说》之论执笔部分,尚待进一步考证。

朱氏书学直接得之于谢兰生的传授,还可从《书诀》与《论书口说》两文的比较中得之:《论书口说》述执笔、运腕、结字、用墨之要,均与《书诀》略同,有的地方连文句亦相仿佛。今列表揭之,以明传承关系:

朱次琦从学生时代即显露其对书法的悟性和非凡的潜质,谢兰生曾褒扬他这位得意门人说:“书虽小道,非俊悟者,不能通其意,吾友教岁数百人,饶此学者,生而已”。〔10〕

康有为对乃师的书法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先师朱九江先生,于书道用工至深,其书导源于平原(颜真卿),蹀躞于欧(阳询)、虞(世南),而别出新意。相斯(李斯)所谓鹰隼攫搏,握拳透爪,超越陷井,有虎变而百兽蜷气象。鲁公之后,无其伦比,非独刘(墉)、姚(鼐)也。元常(钟繇)曰‘多力丰筋者圣’。识者见之,当知非阿好焉。但九江先生不为人书,世罕见之。吾观海内能书者,惟翁尚书叔平(翁同和)似之,惟笔力气魄去之远矣!”〔11〕刘墉和翁同和皆为清代书法大师级人物,又同是宗法颜真卿。康有为对二人的书法本已十分推崇,而称朱氏之书远胜刘、翁,其中难免有对乃师过于溢美的成份,但从朱氏传世的书迹来看,其书多力丰筋,极为雄浑苍秀;作字讲究笔力结体,注重书法强劲的腕力和雄健的骨力,呈现出泱泱雄强大气,品位甚高。这些对康有为日后的书风及其尊碑、倡碑的理论均产生了直接的影响。

朱次琦是晚清大儒,生平不喜为人作书,加上他不慕荣名,晚年对自己毕生的著述,以为“无益于后来之中国,故当易箦之际,悉焚其稿”,〔12〕所以传世书迹不多,即有遗墨,亦多为书稿笔记、文章评语及便条简札之属,人得其寸纸只字,视如珍宝。40年代出版的《广东文物》一书,著录朱氏墨迹11种,已是一时称盛。该书记载。1940年在香港举办的“广东文物展览”,曾展出过朱氏写的一副对联,联文“入则孝,出则悌,守先王之道,以待后学;颂其诗,读其书,友天下之善,尚论古人”。这副长联是当时所有展品中最引人注目的一件。不仅当年的《国民日报》、《越华报》、《华侨日报》等新闻报导中曾给予突出的介绍,而且在展览举办者组织的征文比赛,获前10名的文章中,竟有6篇提及这件高悬于展览大厅楹柱上的长联,且评价都甚高。 观众在2000多件文物精品中,对此联留下了特别深刻的印象。文章称颂朱九江长联“笔力气魄,自有其过人处”、“墨迹浑厚”、“笔致虚和,与钟元常相近”、“雄浑恣肆,比美刘墉”〔13〕……可谓好评如潮。然而这次展览距今已过去半个多世纪,当时又适逢抗战时期,50多年来,社会几经变迁,当日展出的那些朱九江的书迹手稿,恐怕已存世无多,朱九江的那副长联是否尚在人间,亦不得而知了。

此外,朱氏传世墨迹尚有广东省博物馆藏行楷对联(附图)、广州市博物馆所藏行书笺(原邓又同藏)及《广东历代名家书法》所刊《淡泊斋记》行书稿本。1976年,香港关殊钞先生编撰《朱九江先生行谊辑述》时,搜求诸家所藏朱九江墨迹得10余种,其中主要有朱九江自书诗稿册页残本(关氏少石书室藏)、楹联“读画客疑寒具手,论书僧有折钗评。”(朱祖涵藏)、《朱氏传芳集·凡例》稿和《朱氏家谱·艺文谱》稿合璧长卷(朱九江先生纪念堂文物馆藏)、五言律诗扇面、《送肖铁珊之粤序》长卷(朱朗星藏)、致亦荀函(张镜池藏)及笔记、便笺、批语等。又《礼山草堂绪余》一书(何曼庵丛书之六,1984年刊)亦收有朱氏手稿及文章评语多件。据“读画”一联边绫之上岑行素题跋称,九江先生每书一联必有记录,其生平所书只得八联而已(一说为十三联)。除上举三联之外, 据笔者所知, 尚有朱氏写于道光二十七年(1847)的一副行楷八言联,联文为:“是训是行绳其祖武,克勤克俭诒厥孙谋。”(九江下西管理区藏)康有为特别赞赏乃师的大字榜书,称其“雄深绝伦,不复知有平原矣”。〔14〕

在朱次琦的众多弟子当中,最著名的有康有为、简朝亮(顺德人,近代著名学者)、梁耀枢(顺德人,同治辛未科状元)诸人,康、简、梁皆擅八法。康有为(1858—1927)字广厦,号长素,广东南海人,光绪乙未(1895)进士。他不仅是中国近代史上家喻户晓的维新派首领人物,同时又是中国书法史上开一代风气的大书家。他18岁从学于朱九江之门,“其理学政学之基础,皆得诸九江”,〔15〕其书法亦得朱九江真传。康有为自幼学书,但因“家无佳拓,久之不能工”。〔16〕进入礼山草堂后,随朱师从执笔学起。朱氏耐心给弟子讲解执笔和运腕之法,并把自己精心收藏的碑贴珍本提供给学生临习研读,向学生推崇邓石如篆书书法,使康有为大受教益。尔后,康有为到了北京,日游厂肆,购得汉、魏、六朝、唐、宋碑版数百本,认真进行研究,乃“翻然知贴学之非”。〔17〕后来他的书法形成一种笔势豪健、意度雄深的书风,世称“康体”。以魏碑用笔和体势为主,兼具篆隶笔法和行书的体格,笔力雄健,气势奔放,神采飞扬,表现出其深厚的书法功底和质朴宕逸的艺术追求。他的书学著作《广艺舟双楫》,一名《书镜》(在日本出版时易名为《六朝书道论》),是继阮元和包世臣之后,从理论上对碑学进行系统的总结和阐发,成为近代最具影响的碑学专著。

在康氏的及门弟子中,早期有梁启超;晚年有徐悲鸿、刘海粟和肖娴。梁启超(1873—1928)为广东新会人,18岁受业于康氏万木草堂,后来与康有为一起领导维新活动。梁氏书法受康有为“扬碑抑贴”理论的影响,〔18〕但他所选择的是碑贴结合的道路。其结字取魏碑中扁方的体势,再融进欧阳询的楷法,以方笔为主,横竖画下笔方峻,收笔圆润;撇捺伸展,得《张猛龙碑》神韵,有些撇画向上回锋收笔,横画有波磔,具有浓厚的隶书意味。徐悲鸿(1895—1953)为江苏宜兴人,著名绘画大师。20岁在上海与康有为认识,康氏十分器重徐的才华,把自己珍藏的碑贴和法书原作供徐研习,并指导他临写《经石峪》和《石门铭》。其书法略取康意,使转沉郁,顿挫有力,体势伟岸,宽舒有道。刘海粟(1895—1994)为江苏常州人,著名书画大师。25岁从康有为学书法,在康的指导下,精研北碑,并上溯金文、石鼓。“(康有为)尝作大幛楹联示范”。〔19〕刘的书法,造诣极深,融篆隶于行草,豪迈狂放,意气奔腾,满纸云烟。肖娴,字稚秋,号枕琴室主,1902年生于贵阳,早年随父寓广州十余年。幼承家学, 有“粤海神童”之誉。15岁时临写《散氏盘铭文》,极为康氏称道,赠诗云:“笄女肖娴写散盘,雄深苍浑此才难;应惊长老咸避舍,卫管重来主坫坛”。〔20〕后来列康氏门墙,得康氏亲授,主要着力于“三石一盘”(即《石鼓文》、《石门颂》、《石门铭》及《散氏盘》)。其书法体现了康氏隽雅雄强的气势,笔调洒脱大方,雄奇跌宕,形成高古苍拙的独特风貌。

以上康门四家,或为诗人、学者,或为书画大师,他们都不同程度地受过康有为的指授,得其亲炙。尽管他们的书法各有自己独特的艺术风貌,但他们受碑学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清季以来倡碑之风大炽,在他们的书法中烙下了深刻的印记,并直接薰染了当代的中国书坛。

注释:

〔1〕《康南海自编年谱(外二种)》中华书局,1992年版,第6页。

〔2〕〔16〕〔17〕康有为《广艺舟双楫·述学第二十三》, 上海书画出版社,1981年版第218、219页。

〔3〕《清史列传》。引自马宗霍《书林藻鉴》卷12, 文物出版社,1984年版第416页。

〔4〕香港中文大学文物馆藏谢兰生《荔枝图》, 上有黎简代谢景卿(兰生之父)书写的题跋:“正夫嘱儿辈画此,云隐翁谢景卿题,二樵山人书字。”见广东省博物馆、广州美术馆、香港中文大学文物馆合编《黎简谢兰生书画》1993年版,图版2.01,第183页。

〔5〕黎简《客馆即事》第三首自注:“云隐近令其中子(即谢兰生)摹《江乡春色图》(黎简画赠谢兰隐——引者),好事者传余得意之作。”见苏文擢《黎简先生年谱》,香港中文大学,1973年版,第43页。

〔6〕谢兰生《常惺惺斋书画题跋》澳门文集图书公司出版, 卷下:第26页。

〔7〕〔9〕谢兰生《谢里甫先生书诀》(简称《书诀》),钞本,友人杨永权先生所藏,承以复印本见赠,附此致谢。

〔8〕〔10〕谢兰生《书诀》钞本所附《朱九江先生年谱》。

〔11〕康有为《广艺舟双楫·行草第二十五》,上海书画出版社,1981年版,第235页。

〔12〕〔15〕梁启超《康有为传》。见《康南海自编年谱(外二种)》,中华书局1992年版,附录,第240页。

〔13〕见《广东文物》,上海书店,1990年影印版,卷五《学生征文》第2—34页。

〔14〕康有为《广艺舟双楫·榜书第二十四》,上海书画出版社,1981年版,第226页。

〔18〕见康有为在梁启超《双涛园读书》诗的手稿上所作批语:“知能用墨。笔意之震颤含蓄亦合古分意,此即学分隶之益。”“‘幽’字极佳,有分书意。”、“合古分意”。转引自《中国书法全集》荣宝斋1993年版,第78卷,图版41。

〔19〕刘海粟《康有为先生墨迹(之五)·序》,河南美术出版社,1991年版。

〔20〕引自俞律《能将笔法追刀法》。见《肖娴书法选》,人民美术出版社,1985年版,第3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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