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境、风格与修辞--纪念张弓先生现代汉语修辞学30周年_修辞学论文

语境、风格与修辞--纪念张弓先生现代汉语修辞学30周年_修辞学论文

语境、语体与修辞——纪念张弓先生《现代汉语修辞学》发表三十周年,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语体论文,修辞学论文,张弓论文,现代汉语论文,修辞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张弓先生是我国修辞学界的老前辈。他从二十年代起就在北京中法大学、北京中国大学等校开设修辞学课。在大学开设这门课,这如果不是第一位、第一次,至少也是最先几位之一。无论如何可以说,张弓先生是我国现代汉语修辞学的奠基人之一。

三十年代,一谈到修辞学,人们经常提到的有三本书:1.唐钺先生写的《修辞格》;2.就是张弓先生的《中国修辞学》;3.陈望道先生的《修辞学发凡》。后来,我自己也多少研究一点修辞学,知道“五四”运动前前后后,还有若干修辞学著作发表。但是影响最早最大的是上述这三部著作。

张弓先生抱着研究无止境、精益求精的态度,对自己的著作不断进行修订,到1963年,终于出版了最重要的一部修辞学专著——《现代汉语修辞学》。这部著作有许多特点,具有开创性的意义。我在这个简短的纪念性的发言中无法全面论述,只想谈谈张弓先生率先提出的,而且着重论述的语境和语体问题。这里也不可能对先生的论述详加探讨,只能简略地说一点我个人在先生的启发之下,对这两个问题的一点粗浅的看法。

修辞无疑是一种语言现象,包括口头语言和书面语言。人所共知,语言是一种社会现象,是一种社会交际活动。既是社会活动,总是在一定的时间、空间里进行的。一定是在两个以上的人之间进行的,一个人不会自己对自己说话(除非说梦话或者精神异常时的自言自语)。既然如此,说话(或者写作)所处的空间、时间以及说话的对象,就构成了说话的语境。这语境的三个方面(时间、空间和人)都是很复杂的。如果在1991年以前,说世界如何如何,那时世界上还是两大阵营,而今天成了一种多元化的、乱烘烘的局面。短短的两年多时间就有这么大的变化,这种变化不可能不影响到语言。

在中国大多数地方,人们早晨见面打招呼常说:“你好!”或者:“早啊!”而广东人却说:“早晨!”如果是在美国,只要说个:“Hi!(嗨!)”空间对于语言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说到人,那就更复杂了。出身、经历、职业、职务、文化背景、社会地位、性格、爱好、性别差异、心理特征,以及某些生理特征,如他的听觉如何,听力是否敏锐,等等,等等,你对某人说话的时候,这些都要考虑进去。即使你不考虑,这些因素客观上对于你的说话,也会发生影响,甚至对于你的表达能力是否能充分发挥,都会施加影响。这里还只是简略地说。语境这个问题实在是大而复杂。

语言是活的,动态的,不是词典里(包括成语词典、谚语词典、惯用语词典等)那些死的、静止的语言现象。孤立的一句话,不仅很难说它好、不好,甚至很难说它对、不对。在书面语言中,人们往往以为所谓语境,就是上下文。上下文当然是语境因素之一,然而书面上的语境,也决不限于此。书面上如果来他一句“国骂”,我们就知道了这位作者的不少东西。这都是语境。一篇在快乐的心情之下写的文章,可以让我们看到作者手舞足蹈,或者洋洋得意的神情。谈修辞,必须放在这种活的语境之中去谈。孤立地、静止地去谈几乎是非常困难的,而且也是意义不大的。

若干年前,当叶圣陶先生还是耳聪目明、身体健旺的时候,收到一封来信,信上说,他有一个问题,请教了很多人,查了很多书,得不到解决。于是就写这封信,“不耻下问”地向叶老请教。叶老看后笑了。他对读者来信,从来是亲笔回复,绝少要别人代笔,只有这封信,他实在不好办,就对我说:“志公,劳您驾,替我回一封信吧!”我回答了来信人的问题,说明:圣陶先生要我替他代笔,你提的问题我认为如何如何,这是我的意思,没跟叶老商量,仅供参考。接着我说:汉语的成语很多,用处很大,用之得当,可以收到很好的修辞效果;运用不当,则效果很坏。所谓得当不得当,主要看是谁说的,对谁说的,在什么场合说的,孤立地看,“不耻下问”是个很好的成语,表示说者非常虚心,他不以向比他年轻的人以至他的学生或下级请教为耻,极言其为人谦恭,没有架子。那么你是怎么用这个成语的呢?希望你由此及彼、触类旁通,今后运用成语的时候,最好慎重一点,闹不清楚的就查查。这算是我训了他一下吧。我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很明显,他年轻,训他是爱护他。我训得总算还是客气的吧!因为毕竟是不相识的人,不能太不客气,对年轻人尤其应该宽容一些。诸位,我有点自夸了吧?这里,他的来信,我的复信,都有修辞问题,就是关系到语境的问题。关于语境,应该谈的问题还很不少,这里为了节约时间,就讲这么一点粗浅的意见,请诸位指教。

我本来打算说到这里为止,徐丹晖女士不同意,非叫我说下去不可,她说题目上还有“语体”哪!我说把题目改了吧,丹晖不同意,说语体也是大家尤其是她十分关心的问题。好在丹晖说话、念文章都很快,也不会占大家太多时间的。我就继续谈一点吧。

语体问题,我国历史上非常重视。大家知道,至少从汉唐以下,我们社会上特别重视“文”,相对地比较忽视“语”,官府也是以文取士。一篇文章定终身哪!所以对于写文章、研究文章,在社会上蔚然成风。研究文章,当然可以从多方面来入手,研究语体,是一个重要的方面。曹丕的《典论论文》和刘勰的《文心雕龙》这些重要的著作就大谈过一通语体。以下历代都有不少人提出过、研究过这样的、那样的语体。一直到清朝的桐城派,把历代的语体分成二十几类,在历史上可以说是划分语体最详备的。但是,那些时候研究语体有很大的局限性。首先,所谓“俗文学”,他们是不认账的,《古文辞类纂》把文章分成那么多体,可是没有小说体,也没有戏剧体,更没有弹词、宝卷之类,他们所分的体,大致不外乎朝廷用的,或者至少是公务用的,例如奏章之类。再就是古文的各大家。总而言之,都是大知识分子们的阳春白雪之作。就连大知识分子们,他们也是有所选择的,诗、词、曲,作者不乏知名的大知识分子,他们就不怎么看得上。贾宝玉爱读诗词,他爸爸就说他不务正业。所以,真正研究语体,我们的任务也是很重的。

语体实际上和语境有相当密切的关系,比如以书信而论,都是书面上互相交往的一种文体,但是稍加分析,书信可是有不少样数的。比如有政治信,例如人所共知的王安石《答司马谏议书》,又比如史可法的《致多尔袞书》;有朋友之间就某种学术问题交换意见的信,成为学术信;有平安家信之类,没有什么具体的事情,就是通通声气,报报平安,如此而已。还有其他许多种,有恋爱信,求爱信,骂人信,多了,都要求不同的修辞。

讲语体,大体上说,可以有三种讲法。一种是大而化之,只区别出几种最重要的,每种还包括许多子目的语体;一种是另一端,力求详尽;再有一种是折中的,比详的略,比略的详。究竟采取哪种分法呢?这又得看“语境”。你是要进行深入广泛的客观的研究,以求全取胜,不管你所分出来的某种、某些种语体今天还有用没有,反正有过那么一种,我就分出来一种;有的是以实用为主,最常用的有哪些种语体,比较常用的有哪些语体,不常用的有哪些。着重研究最常用的。不光说明这种语体是如何如何,还要研究并且说明这种语体应该如何,或者要求如何。我个人是倾向于多重视一点实用。像前面谈语境时说的“不耻下问”的那位同志,就是既没有真正理解这个成语的意义,又不知道这个成语应当用在哪里,不能用在哪里,即不知道怎么用。不知道怎么用等于不知道这个成语,甚至还不如不知道。如果不知道这个成语,他就会老老实实说“请教”;比知道它却不知怎么用要好一点。

最近杨振宇教授在东北师范大学演讲的时候说,当前需要多一点人从事应用科学,少一点搞纯理论、基础理论的。他是搞自然科学的,我想他的话,也同样适用于我们这些人文科学的领域。

语体的另一方面,是风格。这是一个错综复杂的问题。风格本身就有时代性。有时代风格,比如大家都知道的《诗经大序》中的话:“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世之意怨以怒,其政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这是往大处说;往小处说,也是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风格。如六朝有一阵子搞骈体文,正如刘勰所批评的“俪采百字之偶,争价一字之奇”那么一种风格。唐朝,诗的盛世,而诗就有几种不同的风格。李白一种,杜甫另一种,还有王之涣、王昌龄等等,又一种;柳宗元,刘禹锡,又一种;王维、孟浩然又一种;高适、岑参又一种。晚唐的李商隐,又是一种。曾经有人把他们归并为浪漫派、写实派、田园派、边塞派,如此等等。宋朝是词的盛世,有苏轼等人一派,一般把他叫作豪放派;有柳永一派,一般说是婉约派,如此等等。元杂剧,大量地宣传儒家之道,尤其是晚些时候的道学家的那一套,还宣扬一些因果报应等等佛道哲学的某一路思想。散曲更明显,我读得不多,总也读了一些,没发现一首格调高亢的、激昂慷慨的作品,都是低沉的、消极的,像最出名的“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这种情调的散曲是大量的。总之,是在改朝换代之中,明朝完了,那么一种条件之下,就出来那么一种风格。连明末《桃花扇》的余韵,就有这么几句:“山松野草带花桃,猛抬头,秣陵重到。残军留废垒;瘦马卧空槽,城对着夕阳道。”调子非常低沉哀婉。除了时代风格外,还有社会风格。如一直到清末,写信一定要八行,有话八行,多了不许;没话也得扯八行,少了不行。八股文就是那个调,那么几块儿,程式化的铁框框,那么一种风格。与此同时,从明到清,文章有桐城派和阳湖派,散文、诗有公安派、竟陵派,又有性灵派种种。这既是时代风格,又是社会风格。

还有个人风格,像苏洵、苏轼、苏辙父子三人,风格各有不同。所以,风格本身就已经非常复杂,有时代的、社会的、民族的、个人的等等。再加上语体,不同的语体也应当有它特定的风格。比如外交文件,就要求特定的风格,它决不能用非常直白的大白话(除了朱元璋亲自起草的对外文件,包括夹杂粗话的大白话)。

关于语体,就说这么一点儿吧。

在西方,研究语体的颇有一些人,颇有一些时间了,也有一些成果。在我国,重视到这两个问题的,不论是自发的,或者从外引进的,只是近些年的事。从这个角度来看,张弓先生比较细致、全面地探讨这两个问题,在我国修辞学界,以至语言学界,应该说是很先进的。

这里必须说明一点事实。在我国有相当一段时间,修辞学是被冷落的一门学科,很不景气。《中国语文》在六十年代中,曾经想发起一次关于修辞学的讨论,繁荣一下这门学科。不幸刚刚开始,还没来得及展开讨论,“文革”开始了。不久,《中国语文》也停刊了。这件事就此搁下了。文革后,有些比较年轻的同志,也看到这个问题,想要组织一些志同道合的人,成立一个有关修辞学的学会。很难找到地方容纳。当时奔走这件事情最力的有王希杰、吴士文等同志。找来找去找到了张弓先生,张弓先生尽力扶植他们,在他任教的河北大学,让他们成立了筹备组织,以后再经更多的人一步一步的努力,终于在1980年,在武汉成立了中国修辞学会。在成立大会上,大家就共同推举张弓先生为中国修辞学会名誉会长。我作为和中国修辞学会很有关系的一员(注:张志公先生是中国修辞学会第一、二两届会长,现任名誉会长。第三届会长是已故的张寿康先生。现在是第四届,会长是张静先生。),值此举行纪念张弓先生的这次盛会,我深深地怀念张弓先生扶植中国修辞学研究的这些事实,并且向今天到会者(其中有些可能不知此事经过)说说我这种怀念的心情。

时间占得太多了,还有很多同志有很精彩的发言等着要讲,我就此打住。谢谢各位同志,谢谢这次会议的主持人给我这次书面发言的机会,谢谢徐丹晖女士为我整理并且宣读这篇浅薄的书面发言。

(本书面发言由徐丹晖同志整理,整理稿志公先生生前审阅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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