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中国古代辩证法和形而上学史的质疑--兼论董仲舒不是形而上学哲学家_形而上学论文

对中国古代辩证法和形而上学史的质疑--兼论董仲舒不是形而上学哲学家_形而上学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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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研究中国辩证法史,成为哲学界一种新动向,并已经出版了几本专著。在这些著作中,古代辩证法被认为是与古代形而上学作斗争的,并且贯穿古今。例如《中国辩证法思想史》(先秦)探讨了“春秋时期朴素辩证法思想与形而上学思想的斗争”,以及战国时期“辩证法思想与形而上学思想的斗争”〔1〕,等等。但是, 这个体系有一个基础理论问题未加论证,这就是中国古代哲学有没有形而上学?如果没有形而上学,又何谈古代辩证法与形而上学的思想的斗争史呢?

一、形而上学的时代性以及它与朴素辩证法的关系

马克思、恩格斯在哲学史上第一次对形而上学作出了与辩证法相反的、具有普遍方法论意义的科学规定。它的经典表述包括主要见于《反杜林论》、《自然辩证法》等著作,这些著作对形而上学的时代性,以及它与朴素辩证法的关系,都作了说明。首先看看形而上学的时代性。恩格斯认为,康德的天体演化说打开了形而上学的第一个缺口。也就是说,形而上学的典型形态应该在康德之前。恩格斯说:“而近代哲学虽然也有辩证法的卓越代表(例如笛卡儿和斯宾诺莎),却日益陷入(特别是由于英国的影响)所谓形而上学的思维方式,十八世纪的法国人也几乎全都为这种思维方式所支配。”〔2 〕恩格斯又说:“这些障碍是十七和十八世纪的形而上学——英国的培根和洛克、德国的沃尔弗——自己造成的,而形而上学就是以这些障碍堵塞了自己从了解部分到了解整体、到洞察普通联系的道路。”〔3〕从这两段话中可以看出, 恩格斯认为形而上学流行于近代,而特别以十七、十八世纪为盛。

当时自然科学的方法,是把对整体的认识归结为对各个局部的认识,把复杂的东西归结为简单的东西,把一切研究归于分析。这也是一种形而上学的思维方法。培根把这种方法移到哲学领域,他主张把世界上的纷繁复杂的事物都给予分解,然后归结为若干简单的性质和构成形式。这种从自然科学带入哲学的方法,正如恩格斯所说:“把自然界的事物和过程孤立起来,撇开广泛的总的联系去进行考察,因此就不是把它们看做运动的东西……,而是看做永恒不变的东西。”〔4 〕洛克深受牛顿经典力学的影响,并将牛顿的机械论和形而上学方法移入到哲学领域。他像培根一样,把认识来源问题孤立起来,把经验和理性对立起来。他受自然科学重视分解和组合方法的影响,力图证明全部知识都是感性经验的分解和组合。洛克之后,法国唯物主义才使形而上学思维方法达到了顶峰,他们的代表人物是狄德罗、拉美特利、爱尔维修、霍尔巴赫等人。他们把一切运动都归结为机械运动,把一切现象都用力学原理加以解释。

通过以上论述,我们知道哲学上的形而上学思维方式,其产生必须具备两个条件。一是近代实验科学产生了自然科学领域中的形而上学,二是经验论者和机械唯物论者将它带到哲学领域。离开这两个条件去谈形而上学思维方式,就不是本来意义上的形而上学思维方式。

形而上学与朴素辩证法是什么关系呢?这里我们暂且不去探讨二者在思想内容上的关系,而着重探讨它们二者在时代上的关系。换句话说,我们探讨的问题是:形而上学与朴素辩证法是同时代的两军对战关系呢?还是不同时代的更替关系呢?如果是同时代的关系,那么在欧洲和中国古代,就有可能存在着朴素辩证法与形而上学的斗争史。如果是不同时代的,那么在古代只有朴素辩证法,没有形而上学;到了近代,朴素辩证法的统治地位被形而上学所更替;但是大约两个世纪以后,形而上学的统治地位又让位于德国古典哲学的辩证法。前者可以说是对子关系,后者可以说是正、反、合关系,黑格尔的看法是后者,他认为古希腊哲学家都是辩证论者,没有形而上学思维方法。恩格斯继承和发展了黑格尔的看法。他说:“古希腊的哲学家都是天生的自发的辩证论者。”〔5〕这里说的是“古希腊的哲学家”,而不是其中的一部分。 所谓“天生的自发的”,是强调辩证法在古希腊是一种整体思潮、一种普遍的思维方式。马克思、恩格斯总是用正、反、合的结构,来描述哲学史上从朴素辩证法到形而上学再到辩证法的发展过程。恩格斯是这样说的:“第一种是希腊哲学。在这里辩证的思维还以天然的纯朴的形式出现,还没有被这样一些迷人的障碍所困扰,这些障碍是十七和十八世纪的形而上学。”〔6 〕又说:“除了以这种或那种形式从形而上学的思维复归到辩证的思维,在这里没有其他任何出路。”〔7 〕还说:“辩证法的第二个状态,恰好和德国自然科学家特别接近,这就是从康德到黑格尔的德国古典哲学。”〔8〕总之,在辩证法的第一个形态之后, 出现了形而上学,而辩证法的第二个形态是对形而上学的否定和对第一个形态的复归。由此看来,古代没有形而上学思维方式,没有形而上学与辩证法的两军对战。

二、中国古代不具备形而上学的思维特征

形而上学是与辩证法相反的哲学范畴,它的思维特征是什么呢?恩格斯有两段话是对形而上学的经典论述。一是《反杜林论》中的论述〔9〕, 一是《路德维希·弗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的论述〔10〕。

根据这两段论述和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其他论述,我们可以概括出形而上学与辩证法相反的三个基本特征:

1、形而上学不是整体的、强调普遍联系的方法; 而是把整体分解为部分,对这些部分进行孤立研究的方法。

2、形而上学不是把事物看作发展的过程,看作是运动变化的, 而是把事物看作既成的存在,是一成不变的。

3、形而上学在绝对不相容的对立中思维,片面强调对立性, 而不是像辩证法那样强调对立面的统一。

从以上三个思维特征看,中国古代哲学的思维方式显然不是形而上学,它具有整体性、求合(和)性、尚变性的特点。中国古代哲学把人和自然看作一个有机整体,儒家和道家概莫能外。儒家主张天人合一,认为人与天地自然有不可分的密切联系。道家主张泛爱万物,天地一体,认为人与万物同类,与天地构成一个整体。中国医学理论是整体观、联系观的典型,它不重分析,不重解剖,不去孤立地研究某个器官的独立功能,而是把器官放在总体关系中把握。中国哲学的另一个特点是求和。传统思维方式不重视形式逻辑的规定,却善于寻找事物的对立,并从对立走向统一。孔子主张“和为贵”,主张“无过无不及”的适中状态,反对的正是在绝对不相容的对立中思维。老子主张“反者道之动”,“柔弱胜刚强”,认为对立不是绝对的,是可以转化的。老子重“和”,他说:“和其光,同其尘”,又说:“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尚变是中国传统思维方式的突出特点之一。《易经》在一定意义上可以称之为“变经”,它是预测变化的一部书。《易传》明确地说,《易经》的原则是“唯变所适”。它说:“易之为书也不可远,为道也屡迁,变动不居,周流六虚,上下无常,刚柔相易,不可为典要,唯变所适”〔11〕。由《易经》开创的尚变传统影响了中国的思维倾向数千年。明清之际的哲学家王夫之以运动解释“太极”,他说:“太极者,本动者也。动以入动,不息不滞。”〔12〕戴震用变化解释“道”,他说:“道,犹行也,气化流行,生生不息,是故谓之道。”〔13〕中国古代哲学思维的整体性、求合(和)性、尚变性,概括起来就是辩证思维。中国古代辩证思维虽然经过二千多年的发展,但从形态上说仍然是朴素的、直观的。中国古代没有形而上学。

形而上学的产生必须具备一定的条件,例如,它与自然科学的紧密关系以及合理的历史性、进步性。又如它与经验论的密切联系以及它成为机械唯物论的重要特征。再如它与欧洲早期资产阶级的关系等等。但是在以上那些关于中国古代辩证法与形而上学斗争的论述中,首先我们看不到形而上学与自然科学的紧密联系,看不到形而上学有它的合理性,即在它刚刚出现时曾经是进步的,必然的,是推动自然科学进步的。其次,我们看不到古代形而上学与经验论的紧密关系,而恩格斯曾说形而上学是“从英国经验主义沿袭下来的、狭隘的思维方法。”〔14〕然而所谓先秦形而上学的代表人物孔子、孟子,却被许多学者认为是“唯理论”的代表人物。第三,我们看不到古代形而上学与机械唯物论的紧密关系,而这种紧密关系是形而上学最早的重要特征之一。中国古代根本没有机械论,又怎样去探讨它与形而上学的关系呢?第四,我们看不到古代形而上学与资产阶级的关系。欧洲形而上学产生和流行的时代,正是早期资产阶级革命的时代,这决不是偶然的。形而上学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早期资产阶级的思维方式和认识水平。中国古代还没有资产阶级,所以古代形而上学与资产阶级的关系就不知从何谈起。任何一种哲学思想,当然也包括形而上学在内,都有特定的思想内涵和范畴。如果任意地将它的思维内涵扩大,将它的范畴泛化使用,不考虑它的时代性、民族性,势必造成理论上的混乱。以上说明,中国古代不可能产生欧洲典型意义上的形而上学。近代,西方实验自然科学传入中国时,也将形而上学传入中国。形而上学刚刚进入中国时,是有一定的合理性和进步性,但是在马克思主义辩证法在中国迅速传播以后,它就成为一种保守的落后的思维方法了。

三、董仲舒不是形而上学哲学家

在中国古代辩证法与形而上学斗争史的现行体系中,孔子、孟子、董仲舒是形而上学阵营里的将帅人物。庞朴先生的著作《儒家辩证法研究》,在相当程度上改变了人们的这一看法。庞先生反对两军对战的结构,而认为先秦诸子百家都有自己独特的辩证法。例如有老子用弱的辩证法,有法家用强的辩证法,有儒家用中的辩证法,还有兵家辩证法,名家辩证法,等等。传统的看法认为孔子、孟子是折衷主义者或形而上学者,庞先生却认为孔子、孟子代表着“儒家辩证法”。肖萐父先生对中国辩证法史有极其独到的见解,他没有简单的使用“形而上学”的概念,而是使用“非辩证的”这一概念。

董仲舒因为说过这样一句话:“天不变,道亦不变”〔15〕,而被认为是中国哲学史上第一号的形而上学代表人物。笔者认为,董仲舒不是形而上学的代表人物,因为在他所处的时代,既没有产生形而上学的实验自然科学基础,也没有产生形而上学的经验论哲学基础。从思维方法来看,董仲舒仍然继承着民族传统,具有整体性、求合(和)性、尚变性的特点。而且这些理论特点在他那里更加系统化了。他的天人感应哲学体系就是典型的整体性思维。他说:“天地人,万物之本也。天生之,地养之,人成之。天生之以孝悌,地养之以衣食,人成之以礼乐。三者相为手足,合以成礼,不可一无也。”〔16〕这就是把人与天地看成一个整体考察它们的作用和联系。当然,他的“天之副在乎人”的思想走过了头,认为“人之形体,化天数而成,人之血气,化天志而仁。人之德行,化天理而义。”〔17〕等等。但这走过了头的思想并不是分析性的思维,仍然是整体性的思维。

董仲舒求合性的思维是非常突出的。他说:“天地之气,合而为一,分为阴阳,判为四时,列为五行。行者,行也。其行不同,故谓之五行。五行者,五官也,此相生而间相胜也。”〔18〕这里讲合二为一,一分为二,五行相生相胜,都是对先秦朴素辩证思想的继承和发展。在“合二为一”与“一分为二”这两者中间,董仲舒更重视“合”,更重视“一”,这正是儒家辩证法的特点。他说:“凡物必有合,合必有上、必有下、必有左、必有右,必有前、必有后,必有表、必有里。有美必有丑,有顺必有逆,有喜必有怒,有寒必有暑,有昼必有夜,此皆其合也。”〔19〕他重视相反之物的统一性,说:天之常道,相反之物也,不得两起,故谓之一。一而不二者,天之行也。”〔20〕这些说明董仲舒承认对立,承认矛盾,重视对立面的统一,重视矛盾的同一性。有的学者认为,董仲舒虽然承认对立,但矛盾双方是主次定位的。例如阳为主,阴为次,夫为主,妻为次,父为主,子为次,君为主,臣为次,这都是不能转化的。这种承认矛盾而不承认转化就是形而上学。笔者的看法不同。先秦时期,老子承认矛盾并且认为转化是无条件的,这正是朴素辩证法的“朴素”之所在,不可以苛求古人。董仲舒克服了老子的这个缺点,应视为辩证思维的一大进步。但他走到了另一极端,即认为矛盾双方的主次不能转化,这也是朴素辩证法的“朴素”之所在,也不宜苛求古人。老子和董仲舒在矛盾转化问题上各执一端,就为“有条件的矛盾转化观”这一辩证思维的进步创造了条件。

董仲舒是否具有尚变性思维呢?回答是肯定的。在自然界方面,他认为由天地之气的分合变化而产生了阴阳、四时、五行、万物。他还说:“天覆育万物,既化而生之,有养而成之。”〔21〕认为天养育万物是一个变化发展的过程。在社会政治领域,他积极主张变革旧制,以适应新的政治形势,他在与汉武帝的对话中说:“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尚不知变,而伤败乃至。”〔22〕崇尚变革的思想在《春秋繁露》中多处可见。如说:“谴告之而不知变……其殃咎乃至。”〔23〕又说:“五行变至,当救之以德,施之天下则咎除。”〔24〕

“天不变,道亦不变”,长期以来被认为是中国最典型的形而上学命题。八十年代,严北溟先生提出反对意见。他认为“无”主要是指自然,而“道”主要是指规律,这个命题是说自然现象及其规律往往保持亿万年质的稳定性,而看不出根本的变化,可以说“天不变道亦不变”是有根据的。”〔25〕笔者同意严先生的结论,即“天不变道亦不变”不是形而上学,但是不同意严先生对“天”、“道”概念的解释。从董仲舒的一贯思想和对“天”、“道”概念的习惯的用法上分析,这里的“天”是指“天道”,即自然社会的总规律。这里的“道”是指“人道”,即王道三纲、社会法则。所谓“天不变道亦不变”,是说天道即自然社会的总规律是不会轻易起变化的,那么人道即王道三纲,也是不会轻易变化的。这里强调的是人道必须符合天道,人道与天道保持一致。董仲舒说:“王道之三纲可求于天。”〔26〕又说:“善言天者,必有征于人。”〔27〕还说:“圣人法天而立道。”〔28〕都与“天不变道亦不变”是同一种思想,即人道与天道一致。这是儒家一贯的思想。它主要属于政治伦理的范畴,而不属于哲学形而上学的范畴。

总之,形而上学产生于近代实验自然科学,培根、洛克等经验论者将它带入哲学领域。十七、十八世纪是形而上学盛行的时代。如果脱离时代性去谈形而上学的思维方式,是不科学的。朴素辩证法与形而上学不是两军对战的对子结构,而是替代、复归的正、反、合结构。因此,不论欧洲还是中国的古代,都没有朴素辩证法与形而上学两军对战史。中国古代不具备产生形而上学的条件,也不具备形而上学的思维特征。那种认为孔子、孟子、董仲舒是古代形而上学代表人物的传统看法,是不能成立的。如果人为地去虚构所谓古代辩证法与形而上学的斗争史,必然经不起历史的检验。总有一天,虚构的体系会被历史所抛弃。

注释:

〔1〕方克:《中国辩证法思想史》(先秦),人民出版社1985 年版,第138、292页。

〔2〕〔5〕《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第59页。

〔3〕〔6〕〔7〕〔8〕恩格斯:《自然辩证法》,人民出版社1971年版,第25—33页。

〔4〕〔9〕《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第60—61页。

〔10〕《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1卷,第335—340页。

〔11〕《易传》。

〔12〕王夫之:《周易外传》卷六。

〔13〕戴震:《孟子字义疏正》。

〔14〕恩格斯:《反杜林论》,人民出版社1978年版,第12页。

〔15〕〔22〕〔27〕〔28〕董仲舒:《举贤良对策》。

〔16〕〔17〕〔18〕〔19〕〔20〕〔21〕〔22〕〔23〕〔24〕〔26〕董仲舒:《春秋繁露》“主元神”、“为人者天”、“五行相生”、“基义”、“天道不二”、“王道通三”、“必仁且智”、“五行变救”、“基义”。

〔25〕严北溟:《谈“天不变道亦不变”》,《复旦学报》1980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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