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保障与企业盈利能力，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社会保障论文,盈利能力论文,企业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我非常荣幸参加这个研讨会，社会保障是非常重要的研究题目。国际经验表明，社会保障与资本市场的发展也有密切的关系，但在中国到现在为止，资本市场和社会保障实际上还没有发生任何关系。有的与会代表希望我讲一讲对这两者相互关系的看法，而我认为，资本市场与社会保障关系这个题目是设想性、假设性的题目。根据与与会代表的交流，我还是选择更为实际的题目，讲一下企业效绩与社会保障体制选择间的关系。昨天晚上参加晚宴的时候听到，我们这个会议的题目覆盖面非常广泛，几乎社会保障所涉及的所有的重要题目都覆盖了。但是我认为有一点要补充，实际上是微观经济方面，即企业方面的情况，在议题中尚未涉及。
首先在中国可以听到关于现收现付制有很多争议。一部分人认为现收现付制有很多优点，至少操作起来比较简单，成本也比较低。另一部分人争议说，之所以现收现付制当前需要改革，主要是因为它不能适应人口老龄化的发展。但也有人说，现收现付制也不难去适应人口老龄化，无非是把供款率提高若干个百分点就行了，不能说就无法适应老龄化。已经开始有这样一种议论，在中国目前占工资总额24%的平均供款率是不够了，有一种建议是将其提高到32%。那么，我们来分析一下，从中国现在有关的企业的数据来看，到底对企业财务的平均状况有什么样的影响。
从制造业企业一般财务的平均状况来看，在企业产品的出厂价中，平均约70%是中间投入品：原材料、能源、电力、交通等等，产品的增加值（VA）是由劳动力和资本（包括设备）所贡献的，这平均占出厂价的30%左右。中国有17%的增值税，这17%的增值税折合出厂价的5.1%，即30%×17%＝5.1%， 最后就得出了销售的价格（注：增值税的理论税基是企业的附加价值，又由于我国实行生产型增值税，因此税基为100元中的30%的那部分。）。简言之，100元的产品，投入品占70元，增加值30元，交增值税5.1元，销售价为105.1元（见图一）。
图一
我们把30元增加值部分再分解一下，从世界上许多国家来看，在生产企业的增加价值中，平均约70%是劳动力创造的增加价值，30%左右是资本创造的增加价值，当然，资本的报酬（其中包括利润）也包含在这30%之中。从另一个角度看，资本创造的增加值首先要覆盖资本的成本，资本的成本包括折旧和借贷资本的费用，以及各种损失准备。按（图一）对100元中的30元进行分解，21元是劳动成本，4元是资本成本，5元为利润。为什么有5元的平均利润呢？我们可以从1998年、1999年《财富杂志》世界500强的数据中看出，500强的销售利润率平均为5.6 %和4.37%（见图二）。
图二
又由于存在进口竞争，因此销售价是受到竞争制约的。而且，不是说国内劳动成本提高就可以通过提高售价转嫁给消费者。比如，社会保障负担增加导致劳动成本增加，是否可以转嫁给消费者？我要说，绝大多数情况下是不能转嫁的，因为除了国内有竞争以外还有进口品的竞争。因此，如果劳动成本增加了，就会使得企业减少利润。上面这种简化了的财务平均状况是一般制造行业的平均状况，而且是相当好的企业的平均财务状况，因为我们用的数据是世界500强的平均销售利润率。
现在我们再考察一下，如果劳动成本扩大10%，即我国从当前的社会保障供款率的24%增长到34%，企业效绩会有什么样的变化。上面的图二中劳动成本是21%，加10%后变成23.1%，即百元出厂价中占23.1元，资本成本是很难降低的，所以利润就会从每百元出厂价中的5 元降到2.9元（见图三）。
图三
假定企业附加价值的利润率是个正态分布。请注意我们用的这个利润率概念是分子为企业利润，分母是企业增加价值，如果用销售利润率就不太好分析，而用企业的附加价值则易于与劳动成本的变化相联系。在图四中，正态分布阴影的部分是过去的亏损企业，这部分的面积说明了有多少亏损企业。如果劳动成本因社会保障供款而增加了10%，就会使得浅灰的部分由原来的盈利变成亏损。大家可以从面积上看出这是相当显著的部分。
图四
对中国来说，情况会更严重一些，因为我们达不到100 元出厂价中有5元的利润。根据1999年统计年鉴，工业企业销售利润率只有2.3%，如果劳动成本扩大10%的话，就意味着浅灰色的部分在正态分布图中的面积会大得多，因为它是处于Y坐标值较高的状态。 最后导致将近一半的企业为亏损（见图五）。
图五
如果我们再看国有企业，也是根据1999年统计年鉴关于国有企业和国有控股企业的数据来看，情况更严峻一些，因为销售利润率仅有平均1.5%。劳动成本扩大10%意味着一多半企业会进入亏损状态。 这种企业利润分布的数字到底是否有根据呢？ 我们可以从深沪交易所上市的1000家企业披露的数据中做样本测试。最近上市公司正在做中期的业绩报告，数据还是比较多的。证监会有人用样本得出这样的一个分布（见图六）。横坐标不是用的销售利润率，用的是净资产利润率。这个分布很象正态分布，还有一点差别，它是左边大右边小，那么平均值会偏左边一点，峰值偏右边一点，表明亏损的企业偏多，超过峰值的盈利企业偏少一点。这个图说明，还是接近正态分布的假设的。但是左边面积偏大，就说明如果劳动成本增加10%，亏损面增加会更大，更明显。
图六
我们再来看劳动密集型企业和资本密集型企业对社会保障供款率的增加的反应将是不一样的。本来劳动密集型就是劳动工资在成本中占得就多，因此在劳动工资增加的情况下，对企业效绩的影响就更加突出。假如劳动密集型企业的劳动成本占产品出厂价的比重不是70%，而是80%（见图七）。当劳动成本增加10%时会看到，即便按较好的假设，也会使平均利润从3.5%降到1.1%（见图八）。
图七
图八
中国社会保障的另一个问题是乡镇企业，乡镇企业过去多数是劳动比较密集的，很多都不交纳社会保障供款的。假如在不交纳社会保障供款的情况下能正常存活，现在让它们交纳社会保障供款，那么它们劳动成本的增加不是10%，而是一下子增加到24%！我们假定制造业中乡镇企业的财务情况是比较好的，如图九所示，现在要求交工资总额的24%作为社会保障供款，劳动工资成本的增加就把利润全部挤掉了，要变成亏损，就会导致相当一部分乡镇企业实际上要关门（见图十）。
图九
图十
这个微观财务分析可能不是搞社会保障研究和改革的同志特别关心的议题，但是国家经贸委这样的部门按理说应该非常关心，可惜眼下会场里好像没有经贸委的同志。企业财务的平均状况除了与宏观经济的景气程度有关以外，国家经贸委还历来反对增加企业的额外负担，并通过多种努力帮助企业“扭亏为盈”。有的时候，为了银行贷款利率上调0.5%或下调0.5%，都是要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因为它们会对企业的盈利能力有影响。中国有句话说“捡了芝麻，丢了西瓜”，须知，社会保障负担肯定是企业财务中的“西瓜”。如果把社会保障因素忽略了话，它所导致的对企业盈利能力的影响远远大于在利率等一系列问题上的总和。如果社会保障供款悄然上升了10%，可能所有的“扭亏为盈”的努力就都白干了。
很快就会有专家提出争议，既然不管是用现收现付制度，还是税收的办法，还是个人帐户的办法，大家总是要用当前工资的一个部分去为养老，且不管是为谁的养老来支出的。有人会说，这个成本实际上不管怎样企业都要承担的，或者说企业通过对劳动力的支付都是要承担的。但是，我们要说，这部分成本支付出去后，对劳动者有可能产生激励作用，也可能没有激励作用。由于不同的办法对劳动者贡献的报酬效果是不一样的，因此对产出的鼓励作用是不同的。比如，工资、奖金是有明显激励作用的；工薪预扣税则是国家拿去的，由于未直接落到个人头上，一般是没有激励作用的。如果社会保障采取建立个人帐户的方式，企业和个人各拿出一部分放入个人帐户中，只是本人支配的时间拖后了，就具有与工资奖金相类似的激励作用，当然它比工资奖金的激励作用在度量上要差一些。这部分资金如果是被纳入统筹的话，由于不能直接落在个人头上，其激励作用会很小甚至没有。昨天会上有位专家讲的所谓ear mark contribution，即标识到个人的供款率， 其作用一方面是从管理的角度明确个人帐户是谁的，另一方面每个人也知道这部分是最终可以自己支配的。
从理论上讲，统筹的资金与每个人也都有关联的，个人能享有其中的一部分，但实际上这需要一个制度的持续性来保证劳动者的信心。比如说，企业出8%、个人出8%建立统筹，退休后个人享有的福利与此基本相等，且每个公民都对此福利的实现确信无疑，这也是有激励作用的。但实际上这种制度的建立在体制转轨初期是比较困难的，需要较长时间对制度的考验，方能树立信心。我国正处于转轨过程中，旧的体制在淡出，新的体制尚未建立，现实社会中养老金、医疗费的欠帐问题很多，大家的信心明显不足。劳动者不会把统筹资金看作是个人报酬或激励的一部分。
在市场经济中，劳动力是流动的，劳动就业是企业与个人双向选择且可讨价还价的，雇主根据你对企业贡献的大小来确定所支付的报酬，雇员根据个人的能力及报酬多少来衡量是否接受这份工作。如果雇主用100元雇某个人，但要拿出其中的30元上缴，从该劳动者的角度看， 会认为是拿70元雇我，而不是拿100元来雇我， 从而以此决定是否受雇。如果是拿100元雇人，同时把其中的30元以企业一半、 个人一半的方式放入个人帐户，该劳动者可能会认为是拿大约90多元来雇我（因为现金与个人帐户中暂不许提出资金毕竟有区别）。上述两种做法的不同，从劳动力市场和激励作用的角度出发，能看出对企业的竞争力会带来较大的差异。
将30元放入个人帐户，建立个人帐户制度，如果能使帐户的透明度很清晰，会增强人们对个人帐户制度的信心。比如，个人可以随时查询，可选择基金经营者，立法上也有保证不会因政府的更迭而出现问题等等，这使每个人会认为30元／月是实实在在个人的。如果帐户不透明，查询困难，无法选择基金经营者，法规条例不健全，人们的信心就会打折扣，从激励作用的角度，30元会被当作15元甚至10元来看待。因此，个人帐户制度的建立，透明度要高、制度要有保障、受益人权利要明确、选择性要强，从而增强其激励作用。这不是要在社会保障基金建立初期增加其经营和运作难度，不是要政府作出没把握的承诺，而是这个透明度关系到信心和激励作用，关系到企业的劳动成本及其有效性。不能使个人帐户供款成为企业额外附加的成本，有可能不属于个人而会被社会消耗掉。所以，养老保障的透明度特性所带来的激励作用对劳动生产率的影响很大，反过来也对企业的财务状况产生一定影响。
中国是劳动力成本较低的国家，很多劳动密集型产品在出口中具有竞争力。如果没有处理好养老保障问题，企业帐面上劳动成本是100 元，而劳动者感觉只获得70元报酬，出70元的力则实际上企业在产品竞争力上承担了相当大的一块附加成本。这个问题最终会反映在汇率上，导致人民币需要相对贬值才能达到相应的竞争力。但汇率调整又有一系列的代价，用人民币衡量的生产率等一系列影响国际竞争力的指标会发生变化，也会影响以美元衡量的中国经济发展速度的衡量。如用美元衡量的GDP翻两番问题， 如果增长期间由于上述问题使劳动成本上升25%、导致汇率下降25%，以人民币衡量的翻两番如用美元来算就只是翻了一番半。
总之，从企业财务的角度出发应能得出若干有启发的分析和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