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纸投江,各走一方论文_陈怡初

焚纸投江,各走一方论文_陈怡初

中图分类号: G71 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号:ISSN1004-1621(2018)06-062-02

四川盆地,重庆山城,邻水丘陵。我在川渝两地奔走--一方是家乡,一方是学堂。倘若是从天上来看我的行踪,不过是来回往返地爬坡上坎罢了。

幼年的我,是在四川的一个小县城里度过的,而我的家乡紧挨着重庆,稍大些便赴渝求学。戊戌新年回川,拜会我师父,发现他也已垂垂老矣,思及过往师徒相处时光,不由泪目,细数往事。

很早,一个我还未记事,以及我现在也记不清的年岁,被父母送到一个老头儿的家里。里头也有些许个小童,同我当时年纪相仿,时而端坐写字,时而读书晃头,时而阳台浇花。

第一次见我来,那老头过来迎接我与家严、家慈,双亲对那老头儿嘘寒问暖,"快!叫先生好!"

好奇的小脑袋由父母的大腿边撺掇出来,仔细打量这位皮肤金黄,也有些偏黑的陌生中老年男子--含笑的脸面隐隐约约摆着皱纹的痕迹,眉毛、头发些许发白,只有双手才无那般沧桑,但年龄缘故,肌肤松弛,青筋暴露,只是右手中指有些突出,应该是老茧。

我扑通一下跪在他膝盖前头,宽松棉麻的衣服随着风挨着了我鼻尖,"先--生--好!",老头儿赶忙将我扶起身来"不必,不必",那刻起,我便有了个师父。

对于一个传统中国文人来讲,没有来过四川是不够"资格"的。一方水土一方人,譬如那灵岩山上袁焕仙居士的"业识奔如许,家山到几时。惭言精进我,羞对天人师"我师父平常都不时念叨这一句。

小城里头,论山水风景,也就是个社会主义新农村的水平,只可以说是"人杰地不灵"而奇人却有许多个,师父就是其中一位。论正当职业,师父是一个"书法匠",过年过节许多人便亲自到家门,捧起纸笔,请求题字。或有摆酒席者,还要有请师父过去帮忙为送礼者登记。那年各种运动如火如荼时,师父拒绝写标语的请求--"格老子,我才不得写那些宋体字!"前几年口腹自役,到一学校任书法课教员,上头讲得唾沫横飞,下头同学依旧写着作业。而今储够棺材本,买个天台,违章建筑几个,再搭个蓝铁皮,带几个小童,悠哉悠哉。

天台上的小棚虽然简陋,却是我儿时的乐园,也是我在寒暑假接受不同教育的地方。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一日不做,一日不食,这是师父所教的内容。弟子,入则孝,出则弟,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这是师父教人的理念。

在那些冻得死的人冬天,街道连个扫大街的都没有,我便早早坐在小木板凳上,一手搭在桌子上,另一手悬笔蘸墨,在宣纸上练习,宣纸旁边是师父提早写给我拿来临摹的字,我一边写,一边念:"上大人丘乙己化三千七十士……"小手还握不稳笔,鼻子还抽着鼻涕。

或是遇到字写错了,抑或是感觉笔画不美观,我便意欲将张纸撕掉,趁着墨迹未干,毁尸灭迹。

师父便走过来,夺过我手中的宣纸,一头看着日益精进的徒儿,又侧过脑袋盯着宣纸,或是赞叹,抑或是评点几句,再手把手地在宣纸上笔画。之后师父将纸悄悄带离。

有时候,师父赶不上我的手速,便带着我同纸张碎片来到花园,擦燃火柴烧黑宣纸,将他们埋在土里。

期刊文章分类查询,尽在期刊图书馆我倒是不解,"丢在垃圾桶"不就行了?师父摇摇头,不知如何对这小儿解释,只是说如是做就行了。

后来,字写得好些了,便用毛笔誊抄些前人文章,这些宣纸装订起来,便是我们的读本。到了太阳出来的时候,朗朗书声亦随之而出,小一点的念"赵钱孙李""天地玄黄",大一点的"喜怒哀乐之未发""人不知而不愠"。读书之前要洗手,还要把手揩干,宣纸一容易浸湿,二容易打脏。读的时候身体要正坐,小心翻页,书还不能带到茅厕里去看。

后来我在誊抄《敬惜字纸文》大抵明白了师父所思所想,就像我当年问"凡有所相,皆是虚妄"什么意思时候,告诉我背住就行了,而今我的确感受到了受用。该文所讲"奉劝世人,读书须用功,一字值千金。遇高门户须读书,书中字字受敬重,敬字纸即敬贤也。……凡一切字纸,珍重勿亵。字纸不可糊窗包物,不可点灯吃烟,若见字纸在地,务要收拾以火焚化,或洗于河内,或埋于土中……",古人诚不我欺也。

天台上,小棚里,我,师父,和一堆纸,便是每一日的生活日常。这桌堆积着我们的练习过的"墨宝",那个角落堆积着还未剪裁的宣纸。而挂在墙上的纸,有金粉的,上面是师父用蝇头小楷钞的种种文章,一到下午晚上,我们便放下笔,放下书,听师父摆龙门阵,谈笑风生间,便觉对师父讲,纸比我们人还重要--"我们上学堂的时候看谁字写得好,好的话先安排教室位置……刚开始练字不可能像你么这样,用这么好的宣纸,我们还要在沙上用木枝丫划上个一年半载……"

关于讨婆娘,他总是闭口不提,以前不为官家写宋体字的标语,人倒是无了收入,倒是有个女娃子瞧得上他,把师父家收拾得干净,也顺便把"废纸"卖了废品换钱,这无异于动了师父的命根,两人不欢而散。

而今再想起,我的确太怀念,太喜欢和这个寡老汉在一起的日子了。或是日出阳光撒在我抖动的毛笔上,把宣纸杵破了好几个洞;或是下午听师父讲过去的故事,性质好时还会拉两下二胡;或是晚上我们围在阳台花园的空地生活,来一盘"围炉夜话"。不过随着去重庆求学,学业压力愈沉,便少了这些时光。

这个新年我是在一个庙子里头拜会我师父的,违章建筑已经被拆,不如由居士到和尚,彻底皈依世尊讨个屋檐遮风挡雨。

他从由小棚子里头带来包裹中,取出一两垛发黄的宣纸,递给我,"这是你小时候练了几年字,你当时要把他撕了,我就只好帮你留足够。看得出来,字儿是越写越好了,现在交给你,怎么处理由你好了,现在也是大人了,记到起,"敬惜字纸"哦!"

他又执着我的手,紧紧抓住,就像小时候抚摸我头一样,低喃着"聪明伶俐,快高长大",甚至亲自装订一副字给我,上头写着"福慧双修",我不由感慨。

我把这一摞沉甸甸的时光遗迹接了过来,轻轻的,双手接,生怕弄坏了一丝一毫。我又扑通一下跪着,"师父,我也要出家!"

他也只是摇头:"我也已经扶不动你了,我们两个的路,各走各的,你还是留你的头发,我光头儿!"说罢,师父向天王殿缓缓走去。

前几日,收到师父圆寂的消息,很高兴,他终于可以离开尘海,去歇息一阵子了。

我将那一垛纸,在深夜一张一张的烧掉,把灰烬投入嘉陵江中……

论文作者:陈怡初

论文发表刊物:《科学教育前沿》2018年06期

论文发表时间:2018/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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