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竹简“占卜法”与“左传”、“国玉”占卜案例的比较研究_易经论文

清华简《筮法》与《左传》《国语》筮例比较研究,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左传论文,清华论文,国语论文,筮法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B22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3882(2015)03—0047—08

      2013年12月,上海中西书局出版了《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第肆辑,其中有整理者命名为《筮法》《别卦》的两篇文献,对我们认识易学的发展历程,特别是重新梳理易学体例,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下面我们结合《左传》与《国语》所记占筮筮例,对清华简《筮法》做些分析研究,以期有新的发现。

      我们知道,《周易》在诞生之初的主要功能是用于占筮,而在原始的占筮过程之中,占筮之人解读的主要依据就是所谓“象”,以及根据“象”推导出的某些文辞。为了让自身的解说更具有说服力,也为了增加解读的空间,古人在占算的过程中,发明了所谓的“互体”之法。《左传·庄公二十二年》载:

      周史有以《周易》见陈侯者,陈侯使筮之,遇观之否。曰:“是谓‘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代陈有国乎。不在此,其在异国;非此其身,在其子孙。光,远而自他有耀者也。坤,土也。巽,风也。乾,天也。风为天于土上,山也。有山之材而照之以天光,于是乎居土上,故曰:‘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庭实旅百,奉之以玉帛,天地之美具焉,故曰:‘利用宾于王。’犹有观焉,故曰其在后乎。风行而著于土,故曰其在异国乎。若在异国,必姜姓也。姜,大岳之后也。山岳则配天,物莫能两大。陈衰,此其昌乎。”①

      其中观卦之象为上巽下坤,而否卦则为上乾下坤。引文前半部分就是对于此三个卦的描述。后半部分则出现了一个“山”,而“山”是艮卦之象,艮卦并不属于上述三卦中的一卦,因此古人据此推断,这代表了春秋时期的一种独特取象方式,即是所谓的“互体”。简言之,就是将一个六爻卦中的二三四三个爻组合为一个新的卦象,或者将其三四五三个爻组合成为一个新的卦象。按此推之,观卦可以互体得到艮卦与坤卦,而否卦则得到艮卦与巽卦,这也就解释了“坤,土也。巽,风也。乾,天也。风为天于土上,山也”之中所出现的所有卦象。

      而在清华简《筮法》之中,也有类似互体的表述。其第十二节“男女”曰:“凡男,上去二,下去一,中男乃男,女乃女。”这一部分的卦象分别为坤卦、艮卦、巽卦、离卦。如果按照上下两卦组成一个六爻卦象来看,则前面两个组成谦卦,后面两个组成家人卦。按照其文字的表述,则是将谦卦与家人卦的初爻、五爻、上爻去除,剩余部分都是坎卦,为中男之象。这个显然不属于正常的分为上下两卦的取象方式,而是与互体相类似。

      但是,值得我们注意的是,清华简《筮法》之中的每组卦象,并不直接是我们今天所见到的六爻卦象,而是四个独立的三爻卦象。例如在第八节“见”之中的第一个筮例,其文曰:“凡见,三女同男,男见。”其卦象分别为坤卦、巽卦、巽卦、坎卦,卦象上为三女一男。此节的第二个筮例,其卦象分别为震卦、乾卦、艮卦与离卦,其文曰:“凡见,三男同女,女见。”其理同之。而如果按照六爻卦象,则其分别为升卦、涣卦、大壮卦、贲卦。这四卦之中,除了升卦有一个“见”字之外,并没有其他与见相关联的部分。由此可见,清华简《筮法》的每组四个卦象并不能简单视之为两个六爻卦象。那么这就引出了我们要考察的第二个问题,即六爻卦象的产生时间。

      二、六爻卦象

      《周礼》曰:太卜“掌三易之法,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其经卦皆八,其别皆六十有四”。如果按照此处的记录,则六十四卦之象早已有之,所以在《周易正义》之中,孔颖达专门论之,言伏羲自画八卦并重之为六十四卦。而在《左传》与《国语》之中的筮例记录,也多用六爻卦例,其中不少出现了卦的名字,部分也引用了卦爻辞。例如《左传·闵公元年》毕万筮仕于晋曰:

      初,毕万筮仕于晋,遇屯之比。辛廖占之,曰:“吉。屯固比入,吉孰大焉?其必蕃昌。震为土,车从马,足居之,兄长之,母覆之,众归之,六体不易,合而能固,安而能杀,公侯之卦也。公侯之子孙,必复其始。”(《春秋左传注》,第259-260页)

      再比如《左传·僖公十五年》晋献公筮嫁伯姬于秦:

      初,晋献公筮嫁伯姬于秦,遇归妹之睽。史苏占之曰:“不吉。其繇曰:‘士刲羊,亦无衁也。女承筐,亦无贶也。西邻责言,不可偿也。归妹之睽,犹无相也。’震之离,亦离之震,为雷为火,为嬴败姬,车说其輹,火焚其旗,不利行师,败于宗丘。归妹睽孤,寇张之弧,姪其从姑,六年其逋,逃归其国,而弃其家,明年其死于高梁之虚。”(《春秋左传注》,第363-365页)

      这两处记事发生的时间分别为公元前661年与公元前645年。而清华简《筮法》按照研究者推定的时间是公元前305年左右。与我们前面所举两个事件相距300多年的时间。因此我们可以明确的是,在清华简《筮法》的时代肯定已经有了六十四卦的形式,而且卦爻辞大致也应该是明确的。那为什么在清华简《筮法》之中没有出现六十四卦卦名与卦爻辞呢?笔者以为,这恰恰说明其与传世《周易》文本的本质性区别。

      众所周知,传世本的《周易》由经文与传文两部分组成,其中经文部分又包含了六十四卦的卦象、卦名与卦爻辞。而清华简《筮法》是占筮记录,其最大特点在于完全没有涉及卦爻辞与卦名(六十四卦),而且从清华简《筮法》自身内容来看,这样的一套占筮系统与后世的纳甲筮法有许多相似之处,具体表现如下:

      第一,在清华简《筮法》之中所记天干地支与八卦相对应的关系与纳甲筮法完全相同。

      第二,清华简《筮法》无卦爻辞、无六十四卦之名,而纳甲筮法占算方法之中亦不使用卦爻辞,同时,六十四卦的使用也是以其卦象为主导。

      第三,与清华简《筮法》同时公布的《别卦》一篇,现存七支简。从内容推断,原来应为八支简,其第三支缺失。《别卦》的内容为卦象和卦名。每简顶头书写,自上而下,依次是卦象、卦名。每支简上卦象相同,卦名占一个字的位置(两字以上用合文表示),排列齐整。每简书七个卦名,加上简首卦象隐含的卦名,共八个,通篇恰为六十四卦。整理者认为,在某种程度上,此篇可以看作经卦衍生谱。以第一简为例,此简首卦当为“乾”,之下的内容依次为否、遯、履、讼、同人、无妄、姤。从卦象上看,此七卦的共同特点是其上卦为“乾”。而纳甲筮法之中也是将六十四卦分成了八组,称之为“八宫”,其中“乾宫”如下:乾、姤、遯、否、观、剥、晋、大有。其卦象变化亦是有固定规律。

      第四,清华简《筮法》涉及五行、四季等概念,而这些在纳甲筮法的实际运算过程之中也有着极为重要的地位。

      综上所述,我们有理由相信清华简《筮法》所传筮法与纳甲筮法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甚至极有可能为一脉相承。这一筮法体系与《左传》《国语》所记筮例有着较大差距,其主要表现在并不使用卦爻辞,而是以卦象为主导,同时结合五行、四时等概念。也正是由于这样的原因,使得这一派别在运用《周易》的过程之中主要功能体现在占筮领域,并且传播过程之中极有可能并没有类似于经文与《易传》这样的存在。而除了这样的一些职业“史巫之士”,大抵在当时还有部分贵族知识分子,其对于《周易》本身也有所了解,但是其理解《周易》的角度多不同于史巫之士,这在《左传》《国语》的记录之中也可以窥知一二,例如《国语·晋语》记重耳筮得国:

      公子亲筮之,曰:“尚有晋国。”得贞屯悔豫,皆八也。筮史占之,皆曰:“不吉。闭而不通,爻无为也。”司空季子曰:“吉。是在《周易》,皆利建侯。不有晋国,以辅王室,安能建侯?我命筮曰‘尚有晋国’,筮告我曰‘利建侯’,得国之务也,吉孰大焉!”②

      又如《左传·襄公九年》穆姜筮往东宫:

      穆姜薨于东宫。始往而筮之,遇艮之八。史曰:“是谓艮之随。随,其出也。君必速出。”姜曰:“亡!是于《周易》曰:‘随,元、亨、利、贞,无咎。’元,体之长也。亨,嘉之会也。利,义之和也。贞,事之干也。体仁足以长人,嘉德足以合礼,利物足以和义,贞固足以干事。然,故不可诬也,是以虽随无咎。……有四德者,随而无咎。我皆无之,岂随也哉?我则取恶,能无咎乎?必死于此,弗得出矣!”(《春秋左传注》,第964-966页)

      从以上这两个例子,我们可以很清楚看出贵族知识分子在解释占筮时与史巫之士有着相当的差距,特别是第二个筮例之中,穆姜将占算人的品德与占筮本身进行了关联,从而引导出了相类于后世的“易为君子谋”的占筮原则,从而将道德属性凌驾于占筮本身之上。基于两者的不同,以及我们所言种种,笔者在此做出一个较为大胆的推测,即在春秋战国时代,随着易学的发展与普及,人们在使用《周易》的态度与方法上面产生了不同见解,那些世守而传的史巫之士坚持着力于《周易》的占筮功能,而贵族知识分子则在此基础上革故鼎新,将人生日用之理与之相结合,在运用《周易》进行占算的同时,将卜筮本身的解释与《周易》自身的文辞相结合。就如同卦辞之中的“贞”字,“它除掉延续古老的占卜之义而使用以外,更主要的意义就是作为一部思想著作而用来阐述为人处世的伦理意义,它的价值和意义主要体现在《周易》伦理思想的述说”③。这大概类似于后世的象数与义理之争,所不同的是,后世象数派与义理派所争是解读周易的角度问题,而这两派关注的是《周易》的性质问题。

      当然,两者也有相同之处,即《周易》的占筮功能始终占据了其核心部分,《汉书》所载“易为卜筮之书,传者不绝”恰恰说明了这两者在这一领域的相同性。而除了《汉书》的表述,我们在其他的典籍之中也可以找到一些类似的痕迹,例如马王堆帛书《周易》包含了六十四卦的卦爻辞与部分注解性质的文字,但是其六十四卦顺序与清华简《筮法》相类似,也是分成了八组。这恰恰说明这些极有可能属于两个派别的过渡性作品,而不可完全不谈占筮之功能。

      三、筮数之“八”

      在清华简《筮法》之中,还出现了以数字来表述阴阳符号的理念。其中多用“一”来表示阳爻,用“六”来表示阴爻。此外,还有四、五、八、九。而《左传》《国语》之中也曾经出现了“八”这样的数字。在此,我们梳理一下两者之间的关联。

      在清华简《筮法》之中文字涉及八的有多处,其中主要的有以下几处:

      春见八,乃亦得。(《得》)

      凡爻象,八为风,为水,为言,为飞鸟,为肿胀,为鱼,为罐筩,在上为醪,下为汰。(《爻象》)

      此外,在《地支与爻》之中,以丑未对应“八”,而前面《地支与卦》之中则以丑未对应“巽”卦。

      《左传》与《国语》之中的八则出现了三例:

      《国语·晋语》重耳筮得国:

      公子亲筮之,曰:“尚有晋国。”得贞屯悔豫,皆八也。

      《国语·晋语》董因筮重耳返国:

      十二月,秦伯纳公子。……董因迎公于河,公问焉,曰:“吾其济乎?”对曰:“岁在大梁,将集天行。……臣筮之。”得泰之八,曰:“是谓天地配亨,小往大来。”④

      《左传·襄公九年》穆姜筮往东宫:

      穆姜薨于东宫。始往而筮之,遇艮之八。史曰:“是谓艮之随。随,其出也。君必速出。”

      这三处的“八”在后世难以理解,其中贞屯悔豫与艮之随算是变卦,但泰是否有变化则颇有争议。清代学者李道平推断“泰之八”并不是一个不变而占之例,而是与“艮之八”一样,是一个有变爻之卦:“此当是‘泰之坤’。何以明其然也,观穆姜遇‘艮之八’,向非史出一言以断曰‘是谓艮之随’,则五爻变而一爻不变,千古莫能明其义。此筮若如韦注,凡不动之卦有阴爻者,皆可名八。独不思此卦阴阳爻皆有,何以必言少阴八,而不言少阳七乎?……今据彖辞观之,知此筮用八,决为泰之坤。惟泰之坤,则是三阴不动,故曰‘泰之八’。一阴不动。‘贞屯悔豫皆八’。三阴不动,其义一也。且三爻动,占两卦之卦彖辞,仍以不动者为主。故占者止援泰彖义,尤显然。”⑤这里,结合前面所提的“用八”说与占筮变卦之原则,李道平提出“泰之八”为“泰之坤”。

      如果按照“泰之八”为“泰之坤”之说,则“八”字含义较为明确。学人韩慧英在其文《〈左传〉、〈国语〉筮数“八”之初探》中专门探讨了这一问题,其指出:“首先,‘皆八’皆字,指的是在一卦的变化中,内外两个经卦都有不变之爻(‘八’者当为阴爻),而‘某之八’,则是指不变之爻只存在内外两经卦之一,基于此,我们也就明白了为什么‘艮之八’不称为‘贞艮悔随皆八’的原因了。其次,‘泰之八’,应当不是一不变之卦,而是由泰卦变坤卦,即四爻、五爻、上爻三个阴爻不变。最后,根据以上两点,我们可以看出,这三个筮例中所占之卦都发生了变化,而其不变之爻,皆为阴爻,如‘艮之八’,初爻、四爻与五爻,以阴爻变阳爻,为老阴之爻,以筮数论之当为‘六’,三爻与上爻,以阳爻变阴爻,为老阳之爻,以筮数论之当为‘九’。‘八’字的意思,应当是指在占卦的变化过程中,不变者皆为阴爻,符合少阴之数为八的意义。”⑥

      那么,今天我们从清华简《筮法》的数字爻“八”的视角,再去审视这一问题,我想有几处值得我们注意。

      首先,“八”指的是“爻”而非“卦”。且从清华简《筮法》而言,“八”就是指向“阴爻”。

      其次,“八”所代表的是“爻”,此处的“爻”本身就有着特殊性的含义。从我们今天研究《周易》的视角来看,爻象所表达的大抵主要是阴阳的概念,或者是通过阴阳的相互关系表达的特殊体例。然而,针对此处的“象”而言,则是“爻”等于“卦”。这又与前面的表述相矛盾。

      在笔者看来,这样的一种矛盾恰恰印证了我们前面的设想,在比较纯粹的占筮系统之中,取象拟天是主要的思路,所以无论是爻象还是卦象,大抵其中的内容都与占筮有着直接的关系。而在贵族子弟系统之中,由于有了卦爻辞,因此爻的主要表述与文辞相关,在此基础之上如果加上“象”的表述,则难免会出现“象”与文辞之间的对应问题。所以我想大抵爻辞实际上是一种类似于爻象的替代性产物。

      再次,“八”所表述的阴爻的特殊状态,这在清华简《筮法》的整理之中已经有所共识,但是,这样的特殊性如何表述,它与“六”、“四”之间的区别何在,却没有一个较为明确的答案。笔者在研究清华简《筮法》的文章中曾经做过猜测,认为在爻象与卦象之间尚有着一种类似于“半象”式的存在⑦。汉人虞翻曾以“半象”注《易》,所谓半象,即取卦象的一半,以释《周易》传文。例如虞翻解释小畜《象传》“密云不雨,尚往也”,说:“密,小也。兑为密。需坎升天为云,坠地称雨。上变为阳,坎象半见。故‘密云不雨,尚往也。”

      我们按照世传的两仪生四象的表述,一般在阴阳爻象与卦象之间,尚有四象的表述,如下图:

      

      我们将此与清华简《筮法》中的卦位图所代表的四个方向的卦象相对比,就可以发现:震、离、坎、兑为四正卦,其中震卦可对应少阴之象,兑卦可对应太阳之象,少阴与少阳则可以与坎卦、离卦相对应(今本八卦方位在坎卦、离卦两卦上与清华简《筮法》正好相反,但是半象对应体系两者皆可以成立)。而相应的我们就可以“八”对应“春”而对应“震”,以“五”对应“夏”而对应“坎”(今本为离),以“九”对应“秋”而对应“兑”,以“四”对应“冬”而对应“离”(今本为坎)。同时我们可以发现,以半象对应之,则艮卦与坤卦可以与太阴相一致,巽卦与乾卦则合于太阳,据此而论,则四正思维其卦之序是比较有规律的了。

      以我们目前的推论看,“八”在原始的占筮状态之下所代表的是“阴爻”的某种特殊表达。同时,在占筮体系取象拟天的过程之中,“八”所代表的“阴”与方位之中的东方、季节之中的春季、乃至八卦之中的震卦逐渐关联在一起。它的爻象表述逐渐被卦象表述所取代。所以才会出现《左传》《国语》筮例之中“八”字难以理解的情况。下面我们从不同的典籍之中找寻部分线索来印证这一观点。

      首先,我们看《左传》《国语》中的三处筮例。从卦象上看,屯卦内卦为震卦,豫卦的外卦也是震卦,孔颖达《尚书注疏》卷十一引《传》:“内卦曰贞,外卦曰悔”,《疏》:“僖十五年《左传》云:秦伯伐晋,卜徒父筮之,其卦遇蛊。蛊卦巽下艮上。《说卦》云:巽为风,艮为山。其占云:蛊之贞,风也,其悔,山也。是内卦为贞,外卦为悔也。”可见贞屯悔豫指的是屯卦内卦与豫卦外卦皆为震卦。艮之八则是艮卦变成随卦,其中内卦由艮卦变为震卦。泰之八在原文之中没有变卦,前面我们已经说了,清人李道平认为其为泰变化为坤,而我们说如果泰之八没有变化的话,则此处的“八”大抵指向就是泰卦中互体可得之震卦。

      其次,秦汉之际的部分典籍明确记录了“八”与春季、东方的对应。如《淮南子·时则训》与《礼记·月令》等皆以孟春之月对应数“八”⑧。而在清华简《筮法》与《说卦传》则明确地以震卦对应东方与春天。因此这也可以作为震卦与“八”相互对应的一个旁证吧。

      第三,今本《说卦传》之中有两个八卦的排列方位,其中文字如下:

      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错,数往者顺,知来者逆;是故,易逆数也。

      帝出乎震,齐乎巽,相见乎离,致役乎坤,说言乎兑,战乎乾,劳乎坎,成言乎艮。万物出乎震,震东方也。齐乎巽,巽东南也,齐也者,言万物之洁齐也。离也者,明也,万物皆相见,南方之卦也,圣人南面而听天下,向明而治,盖取诸此也。坤也者,地也,万物皆致养焉,故曰致役乎坤。兑正秋也,万物之所说也,故曰说言乎兑。战乎乾,乾西北之卦也,言阴阳相薄也。坎者水也,正北方之卦也,劳卦也,万物之所归也,故曰劳乎坎。艮东北之卦也,万物之所成终,而所成始也,故曰成言乎艮。

      此即我们所言先天八卦与后天八卦。两段文字的描述转换成为图像如下:

      

      先天八卦图

      

      后天八卦图

      而在清华简《筮法》之中也有一个卦位图,其与后天八卦图相类,不同者在于坎卦与离卦的位置正好相反。但是,当我们把“八”与震卦相对应的关系加于其中的时候,我们会发现震卦对应八于东方,坎卦对应五于南方,兑卦对应九于西方,离卦对应四于北方。四与八是阴爻的表述,所以,按照我们前面的图释,我们以太阴对应震卦、少阴对应离卦;以太阳对应兑卦,少阳对应坎卦。而艮卦与坤卦可以与太阴相一致,巽卦与乾卦则合于太阳,那么在这一体系之下,震卦、离卦、艮卦、坤卦为阴之卦,兑卦、坎卦、乾卦、巽卦为阳之卦。此与“太极生两仪”的八卦生成体系又完全一致。如下图所示。

      

      在图示之中,我们可以明显看到离卦与震卦、艮卦与坤卦属于阴之卦,兑卦与乾卦、坎卦与巽卦为阳之卦。而我们通过这样的一个体系,就可以为先天八卦与后天八卦两种卦图找到一个共同的出发点。而今本后天八卦方位图因为坎卦与离卦调换了位置,则不适用于以上体系。

      既然今本《说卦传》之中的两段文字所组成的卦位图并不能适用于一个系统,这就使得我们不得不思考一个问题,就是两者之间的关系究竟是什么。

      从两者的排列差异入手,我们发现先天八卦图有两个特点:其一是卦象相反者直线对应;其二是其展开与我们前面所提到的伏羲八卦次序图和伏羲八卦方位图明确相关。这一点在朱熹的《周易本义》之中已经明言。而伏羲八卦次序图的核心思想是一分为二,即“太极生两仪”。而文王八卦方位图则在卦象上没有规律,除了坎离直线相对之外,其他皆无对应。此外,在其文字表述当中涉及五行、季节,甚至还有“圣人南面而听天下”这一类的语言,这说明在《说卦传》之中文王八卦方位才是表述重点。而清华简《筮法》的出现,使得我们有机会认识到所谓“文王八卦”的另一种可能。我想清华简《筮法》八卦方位图与伏羲八卦方位之间的相关性(合于伏羲八卦次序图),加上清华简《筮法》与文王八卦方位图的一致性《五行、四季的方位),说明这两种图像体系之间的一种关联性,即伏羲八卦方位—清华简《筮法》八卦方位—文王八卦方位这样的一种发展脉络,恰恰反映了先祖在占筮体系之中不断增添符号坐标的这一历史进程。众所周知,《周易》的源头是筮法,而筮法的核心则是人法自然的一种认知规则的具体实施。在我们认识自然的过程之中,随着认知水平的提升,其在坐标体系之中不断加入新的因素,例如四时变化、五行生克,以期更为“科学”地建构预测模式,更好地“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

      通过以上几个方面的比较,我们透过清华简《筮法》,对先秦易学有了一个更为准确的认知,以往我们归于汉代易学的筮法与理念,其皆可在先秦找到对应的依据。并且,通过清华简《筮法》与《左传》《国语》筮例的比较,我们也可以更为准确地认识《周易》从占筮典籍向哲学典籍转变这一过程。如前所述,占筮的核心思想是人法自然,其根源来自于人对于自然的一种敬畏,这种敬畏体现于自然规则的不可更改性,我们先祖在认识自然的过程之中,发现天象的规则在于“有序变化”,例如日月交替,又如四季变化。这是变化与不变的完满结合。而人们效法这样一种规律,则表现为既要应时而变,又要尊重遵循客观规律。这在《易传》之中就总结为“自强不息”与“厚德载物”。也正是由遵循自然的这样一种约束,我们的道德律法才得以逐渐建立。而也正是由于这样的一种发展态势,才使得当时《周易》在不同领域呈现出相当不同的特质,于占算而言,则象数为主导,不立于卦爻辞文字之上;于解经而言,则微言大义间阐发“仁义求吉,德性求福”的价值观念。

      此外,我们通过清华简《筮法》的内容,亦将先天八卦与后天八卦之间的关联梳理清楚,从而可以清楚地审视我们从阴阳未分到八卦确立,从以八卦阴阳类比世界到以四时五行推导吉凶这样一条认识世界的道路,也可以更为清晰准确地勾勒出人类认知能力进步的路径。

      ①杨伯峻《春秋左传注》,北京:中华书局,1990年,第222-224页。下引该书,仅随文标注书名与页码。

      ②邬国义等《国语译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年,第317页。

      ③李笑野《〈周易〉“贞”的人格要素论》,载《中国文化研究》2013年第3期。

      ④邬国义等《国语译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年,第317页。

      ⑤[清]李道平撰《周易集解纂疏·易筮遗占》,北京:中华书局,1994年,第756页。

      ⑥韩慧英《〈左传〉、〈国语〉筮数“八”之初探》,载《周易研究》2002年第5期。

      ⑦刘震《清华简〈筮法〉中的“象”“数”与西汉易学传承》,载《周易研究》2014年第3期。

      ⑧何宁撰《淮南子集释》,北京:中华书局,1998年,第379页;[汉]郑玄注,[唐]孔颖达疏《礼记正义》,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第44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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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华竹简“占卜法”与“左传”、“国玉”占卜案例的比较研究_易经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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