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把玉轮开到海底冲破玻璃千公顷--发现和传播“脉堂钞票派古今杂剧”_郑振铎论文

谁驾玉轮入海底 辗破琉璃千顷——《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的发现和流传,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杂剧论文,校本论文,琉璃论文,古今论文,海底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I207·309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7326(1999)08—0076—07

在中国所有的艺术门类中,恐怕就数戏剧的命运最乖戾。中国戏曲早在公元一世纪就已产生,但直到12世纪才有剧本留下来。官修正史的《艺文志》均不屑于记述她。

尽管如此,植根于民间沃土的戏曲艺术仍然顽强地生长着,并在元、明两代绽放出绚丽的花朵。《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的发现,为我们打开了尘封已久的戏曲艺术宝库,让我们可以开始邈远的追索。

一、《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的流传经过,足可看作一部中国藏书史略。

中国古代私家藏书是中国藏书史上一个内蕴极其复杂的文化现象。大藏书家黄荛圃说,“世之好书者绝少。好书而及词曲者尤少。或好之而无其力,或有其力而未能好之。即有力矣,好矣,而惜钱之癖与惜书之癖交战而不能决。”(注:《黄荛圃题识》见《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首册。)这其实提出了两个基本的条件:既要有足够的资财可以收集书籍,又要有极高的文化素养校勘、甄别书籍。尽管中国古代历史对藏书家的选择过于苛刻,但我们仍可开出一串长长的名单。本世纪30年代发现的我国古代最大的一部戏剧总集《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其意义不亚于敦煌石室或汉简的出世。而考察她的流传经过,几可把它看作一部古代私家藏书史,其间留下了许多可圈可点的故事。

几夕无寐,楚天云断。

“脉望馆”是明代藏书家赵琦美的藏书之室。按赵氏“家乘”,琦美原名开美,字仲朗,号玄度,又自号清常道人。嘉靖癸亥(1563)年生,以父(用贤)荫,历官刑部贵州司郎中,授奉政大夫,天启甲子(1624)年卒。赵琦美生平“损衣削食、假书缮写,朱黄雠校,欲见诸实用。得善本,往往文毅公(用贤)序而琦美刊之。其题跋自署清常道人。有藏书之室曰脉望馆。官太仆臣时,尝解马出关,周览博访,上书奏条方略,随例报闻。随以使事归里。著有《洪武圣政记》、《伪吴杂记》、《容台小草》、《脉望馆书目》……”。

赵琦美的藏书多得自北方,所校书也以在北方为最多。赵琦美钞校这一部“古所未有”的弘大的剧本集,就今所见他的跋语看来,当始于万历甲寅(四十二)年的冬天,每月都校对好几本,以万历乙卯(四十三)年所校最多。同年于“内本”之外,又见到了山东于小谷所藏杂剧,此后二年时时都在校、抄“内本”及“于小谷本”,这些剧本的钞校至少用去了三年时间。于“四十三年正月朔旦起朝贺待漏之暇校完。”(《连环记》跋)

据郑振铎先生推测,赵琦美大概是先得到了刻本的息机子《元人杂剧选》和《古名家杂剧选》二书,然后借了“内本”、于小谷藏本来钞、校的。对于有刻本的,他就以“内本”或“于小谷本”校其异同;对于只有钞本的,则以原本和钞胥所录的复本校对一过。故“钞本”只是改正了几个错字;而对于“刻本”的校勘则费力较多。在把“内本”与“于本”钞录完毕之后便把刻本的息机子《元人杂剧选》和《古名家杂剧选》拆散了,和那些钞本合钉一处,成为100册, 其排列次序依《太和正音谱》的次第,并对杂剧名目和作家进行考证,附于后。

妙意有在终无言。

“清常殁,其书尽归牧翁。”(注:郑振铎《跋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见《劫中得书记》上海古典文学出版社1956年。)牧翁即清代大藏书家钱谦益,字受之,号牧斋,明万历进士,官至礼部侍郎。清初为礼部右侍郎,旋归乡里。曹溶《绛云楼书目》题词说他“早岁科名交游满天下。尽得刘子威、钱功父、杨五川、越汝师四家书;更不惜重赀购古本。书贾奔赴捆载无虚日。用是所积充牣,几埒内府。”其绛云楼藏书驰名天下,可惜被其幼女中夜与乳媪嬉楼上剪烛不慎焚毁。

然绛云楼一烬之后,“凡清常手校秘钞书,都未为六丁取去。牧翁悉作蔡邕之赠。”(注:钱曾《读书敏求记》中之“杨之《洛阳迦蓝记》条”)牧斋未在书上留下痕迹。

适与野情惬,千山高复低。

《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这百册宝库在赵琦美死后流落人间,归钱谦益所藏前是否还曾经过他人之手,已不可知。但钱谦益把她悉数赠予其后人钱曾,却是有案可稽的。钱曾字遵王,是钱谦益族孙嗣美之子。嗣美好聚书,书贾多挟书潜往。子四人,次名曾。曾好学,藏书益富。钱曾在《寒食夜梦牧斋》诗自注中说:“绛云一烬之后,所存书籍,大半皆赵玄度脉望馆校藏旧本,公悉举以相赠。”

钱曾抄录了全目,列之《也是园书目》中,并曾略加排比过,而对于原书的次第则不曾改动。在《三醉岳阳楼》剧中有遵王手书三行,是补抄原书残损处的。

钱曾藏书,多半归于泰兴季振宜。在《述古堂书目》中,钱曾写道:“丙午丁未之交,胸中茫茫然,意中惘惘然,举家藏宋刻之重复者折阅售之泰兴季氏。”季振宜字诜兮,号沧苇,顺治丁亥进士,授兰溪令,历刑户两曹,擢御史。钱曾不止一次把某些宋版书或钞本卖给了季振宜,在《读书敏求记》中说,“余昔藏徽藩芸窗道人五彩绘画本,为季沧苇豪夺去。”

谁会山公意,精爽此销磨。

对于《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用过很大功夫的,还有一位何煌。何煌字心友,号小山,尝自署何仲子,为何焯之弟。何煌既好书,也勤于校。他所得元明人曲本甚多,其中有李开先钞本元剧及李开先旧藏元椠本的杂剧数十种,故每以元刊本校此书。他以朱笔密校脉望馆本与元椠本不同处,有的简直是等于补写了全剧。在他的跋文中可见其用力之勤。

雍正巳酉(七年)秋七夕后一日,元椠本校。中缺十二调,容补录。耐中。(《范张鸡黍》跋)

雍正三年乙巳八月十八日,用李中麓钞本校,改正数百字,此又脱曲廿二,倒曲二,悉据钞本改正补入。录钞本不具全白。白之谬漏不堪,更倍于曲,无从勘正。冀世有好事通人,为之依科添白。更有真知真好之客,力足致名优演唱之,亦一快事。书以俟之。小山何仲子记。(《王粲登楼》跋)

何煌所藏曲、《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以及《元刊杂剧三十种》、《琵琶记》等,后均归于黄丕烈“士礼居”。

水石精神出,江山气色来。

黄丕烈字绍武,一字绍甫,号荛圃,是清乾嘉时期著名的藏书家、校勘学家和版本目录学家。其藏书之富,质量之精为当时独步。他的书多得自毛氏汲古阁、钱氏绛云楼、王氏孝慈堂等前辈有名藏书家,遇其他名本也尽量收藏。郑振铎先生性喜藏书,对黄丕烈藏书的艰辛,颇为同情:“尝读黄荛圃《藏书题跋记》,于其得书之艰,好书之切,深有同感。”更为可贵的是,他不像有些藏书家崇儒重经,而是非常重视文集的收藏,也非常注意收藏小说和戏曲。许多小说列入《士礼居丛书》。他开辟的“学山海居”,专门收藏词曲,大量有研究价值的元曲戏曲遗产,都靠他而得以留存。《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能流传至今,黄荛圃功不可没,黄氏对此书亦有跋。

黄氏士礼居藏书散出后,此书归汪阆源所有。“黄丕烈藏书归长州汪士钟。”(同治《苏州府志》)黄丕烈在《郡斋读书志序》中说,“阆源英年力学,读其尊甫厚斋先生所藏四部之书,以为犹是寻常习见之本,必广搜宋、元旧刻以及《四库》未采者。于是厚贾收书。不一二年,藏弆日富。”《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每册之首均钤有汪氏印章。汪氏散出后,此书归赵氏旧山楼。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约在民国初年,《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到了丁祖荫之手,但丁氏却布下疑云。下面是其跋:

“初我曾见海虞赵氏旧山楼藏有此书,假归,极三昼夜之力展阅一遍,录存跋语两则。卷首尚有所谓元刊明刊杂剧曲目,又也是园藏书古今杂剧目(并注明阙失。案也是园剧目除重复外系340种, 荛甫所存为266种,实阙74 种)《古名家杂剧》目录(分文行忠信四集)刻《元人杂剧选》目录,待访古今杂剧存目(以上四目剧本,俱也是园目所载,为此书所阙。并也是园原目朱笔标著者次笔)及汪氏录清现存目录14纸(依此书之次第另录之,实存239种,又阙27种)。时促不及详录, 匆匆归赵。云烟一过,今不知流落何所矣。掷笔为之叹息不置。”

从这篇跋中看,似乎《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在旧山楼之后便“不知流落何所”了。而丁氏的老友新陈在《书志学》(1938年11月)上撰文说:

“丁君初我,余老友也。十年前尝撰古今杂剧跋,刊登某杂志。学者相顾惊异,幸此书之犹在人间也。维多方探询,终不知此书所在。余与丁君瓻借频烦,每问及此书,则顾而言他。盖终身视为枕秘,未尝举以示人也。自丁君逝世,家属侨寓吴门,去年骤逢丧乱,所藏尽散。”

可见丁氏所云“匆匆归赵”,“今不知流落何所”均是英雄欺世之谈。此书在苏州沦陷之后散入民间“落骨董商之手”(新陈语)。

二、郑振铎的精诚之至,终使《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得归其所。

郑振铎在读到丁初我的跋文后,立即开始了多方搜求。他写道:

“这是如何重大的一个消息!在民国十八年间,丁氏还曾见到这64册的也是园藏《古今杂剧》,则此书必至今不曾亡佚可知……但丁氏只是说,阅过后便已交还给旧山楼。”

尽管在查问丁氏乃至赵氏后人诸多人氏后均无所获,郑振铎仍不灰心,坚信此书必定还在人间,“见人必问,每谈及元剧,则必及此书。”果然,精诚所至,此书竟然被郑氏发现了!他在此书的跋中生动地描述了发现的经过:

“在民国27年5月的一天晚上,陈乃乾先生打了一个电话给我说,苏州书贾某君发现30余册的元剧,其中有刻本、有钞本;刻本有写刻的,像《古名家杂剧选》,有宋体字的,不知为何人所刻。钞本则多半有清常道人跋。我心里怦怦的跳动着。难道这便是也是园旧藏之物么?我极力的托他代觅代购。他说也许还有一部分也可以接着出现。

当时,我只是说着要购藏,其实是一贫如洗,绝对的无法筹措书款。但我相信,这“国宝”总有办法可以购下。我立即将这好消息告诉在汉口的卢冀野先生和在香港的袁守和先生。第二天下午,我到来青阁书庄,杨寿祺先生也告诉我这个消息,说有三十多册,在唐某处,大约千金可以购得;还有三十余册在古董商人孙某处,大约也不过千四五百金可以购得。他已见到此书。这消息是被证实了。我一口托他为我购下。虽然在战争中,我相信这二三千金并不难筹。”

然而好事多磨。当郑振铎第二天再来到青阁书庄时,杨寿祺告知,唐某处的30余册,已以900金归之古董商孙某了。

由于陈乃乾与孙某相熟,郑振铎便托他与孙某商议问价,议价结果是9000金成交,先付千金定洋,20天内全部付清。郑振铎写道:

“我有充足的勇气措置这事;我接受了契约。这书的价值绝非数字所能表示的。我最恨市贾的把‘书’和‘金钱’作相等的估计。……依赖了同情与友谊,我居然筹到了借款,而在限期内将书取回。”

对此,郑振铎颇有感慨:

“这‘书’是得其所了,‘国宝’终于成为国家所有。我的心愿已偿。更高兴的是,完成这大愿的时间乃是在民族的大战争的进行中。我民族的蕴蓄的力量是无穷量的,即在被侵略的破坏过程中,对于文化的保存和建设还是无限的关心。”(注:钱曾《读书敏求记》中之“杨之《洛阳迦蓝记》条”)

三、300年来的秘册显出于世, 使中国文学乃至文化史上平添了“最可惊人的整批重要资料。”

郑振铎在第一次见到《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原书时,对这些“秘册”的面貌作了描述:

每册有王阆源藏印。首册有黄荛圃手抄目录,多至三十九页。几乎每册都有清常道人的校笔及跋语。何小山也曾细细校过。钱遵王却只留下了数行的钞补的手迹。董云宰也有跋四则。到了这时,此书的授受的源流方才皎然明白。原来所谓也是园藏者,只不过是其中受者授者之一人而已,实应作脉望馆钞校本。黄目总名作《古今杂剧》,不知为谁氏所命名。除刻本外,钞本多半注明来源,或从内本录校,或由于小谷本传抄。刻本只有二种,一为《古名家杂剧选本》,一为《息机子杂剧选本》。此书的钞校为万历四十二至四十五年间,恰在臧氏《元曲选》刊行于世的时候,故所收独不及臧选。

这64册的宝库包含钞本、刻本的元明杂剧242种, 几乎每种都是可惊奇的发现;即使其名目和臧选及其他选本相同,但其文字间也大有异同。

就今日所存的242种杂剧计之,刻本有70种,余172种杂剧全是钞本(按:郑振铎计前者69种,后者175种)。在刻本里,有15 种是息机子本,余皆为《古名家杂剧选本》。今所见《古名家杂剧》凡二集;第二集名《新续古名家杂剧选本》。第一集40种,第二集仅20种。诸家藏本往往有出此二集外者,且诸家名目皆以之为陈与郊编刊。(注:郑振铎《跋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见《劫中得书记》)

就总数上看,较之臧选多一倍半;而足以补臧选及他书之未及的,单在元剧方面,已有28种,明剧则有6种, 元明之间所谓“古今无名氏”所作的则有100种以上,大都是明代宫廷演出的本子,其中有132种为未见流传的孤本。1939年,上海商务印书馆在此书发现一年后,从中选出珍本144种,以涵芬楼名义排印出版,题名《孤本元明杂剧》, 由王季烈校勘,并逐一写了提要。1957年,中国戏剧出版社用旧纸型重印了该书。1958年,郑振铎又将现存的全部脉望馆钞校元明杂剧共242 种编入他主编的《古代戏曲丛刊》第四集,影印出版。

值得注意的是,在这批元明杂剧作品中,有赵琦美注明钞自“内本”或据“内本”校过的120种杂剧附有“穿关”。 “穿关”殆指“穿扮”之意,每折指明登场人物所穿戴的衣冠、髯口,应执的砌末。其记载的主要冠服名目有200余种,经过搭配所形成的装束样式近300种。此外还记载了假发和髯口30多种,面具和形儿40多种,刀枪把子及其他砌末近100种。因钞自明代内府演出本,这些“穿关”的设计有明代的影响, 但他毕竟保留了前代的东西,如一些元杂剧剧本“穿关”规定的服饰与剧中人物的装扮完全吻合,这说明了元剧作家许多人确实熟悉舞台的演出,因而剧本的要求也符合场上实际。如《山神庙裴度还带》杂剧的穿关:

头折

王员外一字巾圆领涤儿

旦儿 髻手帕 比甲袄

儿 裙儿 布袜 鞋

家童 纱包头 青衣 褡膊

正末裴度 散巾 补纳直身 绦儿

《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的穿关是继承、总结了元杂剧人物造型的艺术经验的结果,也是迄今发现的最早的比较系统的戏曲服饰史料。这对于研究戏曲舞台美术的历史演变,有着十分重要的价值。

四、《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的研究者,几乎全是一流的戏曲专家,而她的确当之无愧。

1938年5月,郑振铎发现《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11 月新陈在《书志学》上撰文,肯定其价值“远在寻常宋元本之上。”并理出流传大略:“今所发见之古今杂剧,除十分之一为刻本外,余皆赵开美传录内府本也。每种后有‘万历某年月日清常道人校写’等字,内四种尾有董其昌手跋。当时所集共若干种,今已无考。后由钱氏绛云楼转入述古堂,始著录于也是园书目中。雍正间归何义门之弟煌,有手校及题识,嘉庆中归黄氏士礼居。光绪初归海虞赵氏旧山楼。民国初年,转归同邑丁君初我。”在文后,新陈还录下了242种杂剧名目。

同年12月,傅惜华在《朔风》上撰文《也是园所藏珍本元明杂剧之发现》,亦述其流传之大略。在肯定其发现意义后,略作一些评述,指明一些钞本从无刻本行世,实海内孤本。因为此书曾经钱曾也是园收藏,故傅惜华名之“也是园所藏珍本元明杂剧”。

1939年上海商务印书馆选出珍本144种排印出版, 题名《孤本元明杂剧》印行于世,王季烈为此书作了提要,对于每本都有简单的批评。在序中提出四点:

1、臧氏百种,或疑其去取未当,不免采碔砆而遗珠玉。 以此书证之,则臧氏所遗诚然有之,特尚不多。

2、古今谈曲者,咸以关汉卿为巨擘,以此书证之, 则宁推实夫仁甫,驾而上之。更有不著姓名之本,如刘弘嫁婢、村乐堂等,古拙清新,兼擅其长,堪为元曲中之绝唱。未可贵耳贱目,以古人之语为定评。

3、伶工学习南曲,便于赶板,每将应有衬字妄行删去。 故其脚本不如裰白裘之类,比传奇原本衬字为少。今此书亦为明代伶工传习之抄本,而多叠床架屋不可通之衬字,以与有刻本者相较,则刻本固文从字顺,其衬字远比抄本为少。乃知抄本中不可通之衬字,皆系伶人妄增,以字代腔,使便记忆,非撰曲时所本有。

4、臧氏选剧,务取名作,士礼居30种及盔山图书馆27种, 皆元明刻本,亦多佳剧。读者于元明剧本,徒见文人学士称赏之作,莫见草野俚嗜俗好之谈。此书荃茅并采,其中拿妖捉怪拳棒跌打诸剧,取悦庸众耳目,虽文字无足取,要可见当时流俗风尚。故此书出而元明两代之杂剧,非特骤增一倍,且于雅俗两途,可窥两全,为研究两代草野风俗人情者所不可缺也。

郑骞在1944年第1期的《读书青年》上撰文, 在指明此书价值尤在史料,并从中选出32种“这部杂剧总集的精华”后,专门就王季烈先生的这四个观点进行了商榷。认为若以此书证之,臧氏所遗珠玉,诚然不多;但若以元刊杂剧30种证之,则臧氏所遗,实在不少。文后,郑骞还就作者有问题的两种杂剧作了考订。

郑振铎在发现《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后,于1940年4 月曾写一跋,理出了此书流传、校勘、译注的一个大致轮廓,并讨论了此书的阙失情况:“清常所藏的原来有多少种,已不可知。据《也是园书目》则有340种(除重复外)。《季沦苇书目》则有300种,100册(似300种之数,系季氏举成数而言,非实际之数目),但到了黄荛圃手里,则仅存66册,266种,较之也是园所载已阙了74种, 在荛圃跋里及他手抄目录里均已一一举出,但荛圃的待访录里尚遗漏了5种。 丁初我谓除重复外,实阙74种,这个计算是对的。……到了王阆源手里,又阙了27种,第二次所佚阙的27种,系据王阆源氏所钞现存目录与荛圃手钞目录相校计的。自汪氏再传到丁氏,则此‘现存’的64册,242种, 并不曾再有什么损失。”(所阙目录略——编者)经过了这两次佚阙,较之《也是园书目》所载,总计阙少103种。(后注“应作102种。”)

1942年2月章荑荪在《斯文》2卷22期撰《记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一文,就版本诸问题进行了讨论,继郑振铎之后再次讨论“穿关”问题,认为“‘穿关’者,穿着关目取略谓也,此项附则,亦非作者手订,乃伶工所增入。”并对元人以“四折”为作剧定例作出新的解释。

郑振铎发现此书后,北京图书馆用重金买下,孙楷第也赶到上海,“凡三周读讫,得笔记十余册。”后来写了一部长达24万多字的《也是园古今杂剧考》,1953年由上杂出版社列入《中国戏曲理论丛书》之一出版。该书主要对于钱曾诸人家世源流作了详尽的考证,论述了也是园旧藏200余种杂剧的藏弃经过、剧本的原委,考定了不同时期册籍, 探讨了赵琦美所据版本及校勘、编类、品题诸方面内容。附录部分收有《也是园曲与也是园藏书目底本》、《重话旧山楼》、《元曲新考》等五篇。

冯沅君在读到《孤本元明杂剧》钞本后,写了《孤本元明杂剧钞本题记》。她所读的钞本21册是重庆女子师范学院图书馆钞藏的,只是原书的一小部分,但仍“从它得到些启示”。首先是知道了元剧上演时各种脚色如何“妆裹”,这是从所附的“穿关”而来的。她所见的21册中附有“穿关”的15种剧目都见于明钞本,因此认为“这些‘穿头’颇有不出于元代的嫌疑”,认定其中“穿关”纵不全是元人设计的,与元代剧场所用的也应相去不远,研究元剧服装不妨用它作史料。冯先生得到的其它“启示”是:唱念“题目正名”的人,应是剧中一演员。因为元剧中最后唱念的脚色既常负结束全剧的责任,又往往念着与题目正名相同的语句,所以演员可以用剧外人的身分宣告剧终,提出剧名,这与说书的体制颇有关联。根据这21册新资料,冯先生对蔡莹《元剧联套述例》中的惯例进行了补正,并对“脱剥杂剧”作出了新的解释,对《狄青勇夺衣袄车》一剧作了与《雍熙乐府》的对校,发现《孤本》与前者互有错误。此文收入1956年作家出版社出版的《古剧说汇》。

解放后关于《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本身的研究文章不太多,仅见《人民日报》1958年3月14 日曲六乙的《阅读“孤本元明杂剧”》及1960年10月号《读书》上宜山《古典戏曲琐记》一文中对《孤本元明杂剧》的介绍等。

直到80年代,对《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的研究才又有新的起色。蒋星煜在《文学遗产》1980年第2 期上发表了《常熟赵氏〈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的流传与校注》一文,就他最近读到的张远《无闷堂文集》、《无闷堂诗集》和陆敕先《觌庵诗草》,对于《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的流传、校勘和批注等问题,有了许多新的发现。蒋先生提出了几个“十分关键的问题”,即:

1、赵琦美《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有钞本,有刻本, 何以钱曾《述古堂藏书目》和《也是园藏书目》全是钞本呢?

2、钱曾《述古堂藏书目》卷十《古今杂剧目》录杂剧300种,而季振宜《季沧苇藏书目》中“宋元杂版书”项下也列元曲300种, 何以如此吻合?是否能肯定钱曾把书卖给了季振宜,然后又从季振宜处买了回来?否则的话,何以钱曾后来仍旧拥有《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呢?

3、凡是钞本,剧名和作者人名下,批注是比较多的,这些批注,一般推测是赵琦美和钱曾的手笔,除这二人外,还有谁?

4、钱曾是一个著名的藏书家、版本目录家, 何以他的《也是园藏书目》中元明杂剧却一再一剧重复出现两次?……

据张远《无闷堂文集》中《元明杂剧书后》,蒋先生分析,清初常熟地区收藏钞校元明杂剧的有三家,而不是如郑振铎、孙楷第等人所见的仅钱曾一家。这三家的流传大致情况是:

1、钱谦益→钱曾→张远→…

2、陆敕先→钱曾→何煌→…

3、秦酉岩→…

这样,上述几个问题就基本有了初步答案。

赵琦美《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确是有钞本、有刻本,而且如张远所说那样“旧著者十之八,旧刻者十之二”。但是这一部后来为张远所得了。《述古堂藏书目》和《也是园藏书目》所载300种全是钞本, 则是陆敕先原藏的本子的目录。

季振宜在《季沧苇藏书目》中所列元曲300种可能是陆敕先藏本,甚至是秦酉岩藏本,而决不是赵琦美原藏《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

钱曾既然能说出“自谓已备,无复挂漏”,那么他在未有复本之前,将元明杂剧出售于人是很难设想的。可以认为钱曾在某一时期曾经同时收藏赵琦美原藏《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和陆敕先藏本。《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原来“十之一二”是陆敕先据秦酉岩藏本校的,至于陆氏自己的藏本当然是陆自己校的。所以现在《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中的某些校勘、批注,除了可以肯定是赵琦美、钱曾、何煌的手笔之外,有一部分应该是陆敕先的手笔。

钱曾《述古堂书目》和《也是园藏书目》之所以有一剧同时两次重复出现,蒋星煜先生认为是钱氏同时收藏过赵琦美与陆敕先藏本的结果。

陆敕先是一个戏剧版本专家,名贻典,钱谦益的弟子,毛扆的丈人。他所抄的《琵琶记》是目前以为最好的一个版本。秦酉岩即秦四麟,对戏剧颇有研究。

由于清初文人张远的《元明杂剧书后》提供了丰富的材料,对于《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的流传、校勘、批注的情况,比过去更为清楚了。

无论如何,作为我国古代最大的一部戏剧总集,《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成了我们探求古代戏剧辉煌的一个路标,她必将继续指引我们追索昔日的光彩,遥听那悠远的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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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把玉轮开到海底冲破玻璃千公顷--发现和传播“脉堂钞票派古今杂剧”_郑振铎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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