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崛起与现代文明的形成_青年期论文

青年的崛起与现代文明的形成_青年期论文

青年的崛起与近现代文明的形成,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近现代论文,青年论文,文明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D430 文献标识码:A

一、青年与近代国家(民族)的形成

在近代社会里,对“青年”理念的发现与蒸汽机的发明在同一个时期。1762年卢梭在《爱弥尔》中论述了青年期的现象,三年后(1765年)瓦特发明了蒸汽机,这两项发现都具有划时代的历史意义。但是,正如美国社会学家J·吉里斯(1981年)所指出的,“青年期的发现是属于中产阶级的事物,直到20世纪初,青年期的权利都被中产阶级所独占着”。“中产阶级对发明青年期感到非常满意”。①在早期资本主义社会里,对占人口绝大多数的劳动阶级来说“青年”和青年期是一种奢侈品,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指出,在资本家的人类学看来,劳动者的儿童期在10岁,至多12岁就结束了。但是,“从工厂制度中萌发出了未来教育的幼芽,未来教育对于所有已满一定年龄的儿童来说,就是生产劳动同智育和体育相结合,它不仅是提高社会生产的一种方法,而且是造就全面发展的人的唯一方法”。②

“青年”和青年期的概念是近代社会的发明,或者是人类进化的结果。青年期的“自然”、“生理”、“无意识”等特征反映在医学、心理学和社会学的研究成果中。同时,从人的生命周期中青年的研究出发,再进一步开展对人的历史进化中青年的研究。到20世纪初,青年研究已经成为一种显学,受到了社会各界和学术界的高度重视。英国教育家E·Key在《儿童的世纪》(1900)一书中指出,青年从成人社会中分离出来的现象,应该算得上是一项人类文明进步的成果。“青年”、“青年期”的概念在近代社会中具有超越阶级概念的意义,在现代社会里同样表现在维持社会稳定和有序发展等方面。用解决青年问题的方法缓解阶级矛盾,是近代以来发达国家所展开的一项重要的社会行动。

19世纪青年开始成为创新、革命、改革等理念的实践的主体,青年炙热的激情和呐喊给予大众以信心,成为当时群众运动的带头人。从1770年至1870年的一百年间逐渐形成了近代青年运动的革命传统。很快,青年群体的影响力被保守势力所重视,英国保守党中年青一代组织起了“青年英国党运动”。在阶级矛盾非常突出的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青年运动,主要通过各种仪式、开展大众教育、禁酒运动、和平运动等活动,力图从都市化、工业化的近代资本主义社会中解放开始出现异化现象的青年。开始注意到“青年”和“青年期”所具有的身体的本质与历史的本质这两个重要的组成部分,并且将道德概念从“青年”概念群中分离出来。既是作为主体的“青年”与作为客体的“年青人”的价值意识的区别,也是由青年主宰历史的进程,还是青年被历史的发展所支配的重要区别。20世纪初青年心理学的产生应该是对主体的“青年”和客体的“青年”最显著的学术领域的新标志。埃里克森在他著名的《自我发展与历史的变迁》(1946年)一文中就指出,在人类共同体的历史进程中个人的成长遵循着一定的周期性,强调有必要将自我心理学、人的生育史学从社会学、历史学、文化人类学中分离出来,构成对青年周期性研究和对青年历史性研究的两个学术体系。

英国哲学家罗素在《道德的基准与社会的幸福》一文中用四个方面来概括道德的基准,即本能的幸福、友情与爱情、美的鉴赏与创造、对知识的爱。青春即是一种道德理念,同时“青春”的概念也属于诗性真理,自然地表现在作为它天然媒介的诗歌中,揭示人在成长过程中的崇高与精神领域的升华。诗性真理的本质有别于科学真理,诗性真理的直觉价值和崇高意义使对青春与青年研究不可能真正转换成以数理学为基础的自然科学的体系。

同时,在20世纪初,青年的潜在可能性受到了更多的重视,对青年的研究扩展到青年生活的整个领域。从维多利亚时代的对青年自由放任转变为要求青年加强与成人社会同一化,加速投入到国内政治斗争和对外战争的第一线上去。英国的社会改革家C.罗素写到“在任何时代青年都担负着祖国和民族的未来。只有青年才有可能规划伟大的计划,才有可能将高尚的思想转变为行动。我们成人所能够做的就是将机会赋予青年,认真辅导并做出榜样。”③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夜,至少半数以上的青年受到了狭隘民族主义和保守主义的影响。1911年德国成立了具有明显保守倾向的“青年德意志联盟”,到1914年已经拥有75万会员。

从1908年起,英国开始了有名的、贯穿于整个20世纪西方教育领域的少年童子军运动。以财阀和军队为后盾的童子军组织有着强烈的国家主义色彩,崇尚社会达尔文主义和国家至上的精神。当时,英国2/3的童子军干部后来或为高级军官,童子军与后备役军人组织“国民兵役联盟”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童子军的意识形态属于中产阶级的基督教清教伦理。1966年英国以成年男子为对象的调查显示,44%的中产阶层的男性曾经是童子军的成员,而劳动阶层的男性不超过25%。英国的童子军运动是中产阶级的功利主义和贵族阶级的骑士精神的一种混合体,其原型是与英国传统密切相关的19世纪中叶的福音主义的“少年部队”(Boys’Brigade),这体现了英国青年运动的一个侧面。

与英国的青年运动同样的是,德国的青年运动的基本群众也属于中产阶级性质。1896年的德国“候鸟运动”(课外活动)与英国宗教传统文化与严格管理的军事化青年运动相反,不仅是向德国贵族社会风俗习惯的挑战,而且在运动的初期也反对德国军国主义的思潮,是一种带有反抗性质的青年运动。同一时期,法国浪漫主义画家德拉克洛瓦的著名油画《引导民众的自由女神》中所突出描绘的青年学生和流浪儿的形象,从艺术的层面宣示了青年群体的革命性质。当时,有1813年的青年意大利、1913年的自由德意志青年运动等政治团体和运动形式,还有青年欧洲、青年法国党、青年德国党等前卫的艺术运动和新启蒙运动。这些青年运动表现出对自由的追求,对传统教条的敌对;在政治立场上属于个人主义和无政府主义的范畴。但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德国青年运动主要以右翼的“青年国民联合”为主体;意大利、法国等国的青年运动的无阶级性、无党派性的形象也开始消失,渐渐失去了青年所特有的反抗与批判的精神。在青年批判的呐喊声逐渐低沉下去的地方,近代君主国家开始了向现代民族国家过渡的进程。

二、青年与新文明的形成

我们不仅关注世界史中的青年,更关注青年的崛起与新文明④形成之间的关系。我们注意到青年的崛起与近代国家的形成有惊人的一致性,以及在后现代化社会中,青年的创造性与新文明形成之间的重要关联。每一个发达国家以及发展中国家都将遇到新文明形成的课题。如果不能够解决新价值观、新文明形成的课题,那么,所谓“大国的崛起”就只能是黄粱一梦,只具有短暂的生命力,不可能主导人类世界历史的进程。而历史观念、特别是青年对人类历史使命的认识,构成了新文明的框架。1798年7月20日拿破仑在埃及金字塔下对受过法国大革命洗礼的即将投入激战的年轻法国士兵们发出了这样的号召“士兵们,四千年历史今天从这些金字塔的上面看着你们”。⑤这种将眼前的目的与人类文明发展相对应,将自我的行为与人类历史进程相一致的思想,应该是近代青年历史观诞生的生动写照。因此,我们不能同意有关“青年”的历史作用在社会的现代化完成以后就结束了的论点。这是以资本主义文明在全世界的胜利作为“历史终结论”在青年研究中的翻版。相反,只有继续将“青年”看作为是“新人”,看作为一种社会的具有主体性的创新力量,将青年所具有的社会革命的能量转换成社会创新的动力,才有可能成就一种新的文明的崛起。日本的青年运动在20世纪80年代以后的“销声匿迹”,20世纪90年代以后“青年”现象,以及“青年”的称谓开始淡化、消失。近20年,日本的年青人呈现出儿童化与成人化这种两极偏颇、缺乏创新和批判精神的倾向,直接或间接地成为日本社会、经济、文化、思想、政治停滞的重要原因。20世纪90年代初日本青年心理学者西平直喜在《生育史心理学中的成人现象》一书中指出,M·米德对萨摩亚岛的研究中得出了,在原始社会的状态里不存在青年期现象的结论;而在高科技的现代化的社会里,青年期现象也将消失。这种青年期现象的消失被称之为“反萨摩亚现象”。⑥遗憾的是,他仅仅论述了青年期消失与现代化社会发展的关系,没有能够对这一重要的现象做更深入的研讨。

英国的崛起代表了19世纪的西方文明对世界的影响;而美国的崛起则带来了影响20世纪的美国文明,今天被一些知识分子称为普世价值的,实际上就是指这种美国文明中所包含着的人类新文明。反之,如荷兰、葡萄牙、西班牙、日本等国的崛起对历史的影响力却相对有限,虽然这种崛起给所在国带来了成熟的文化,或者可以称之为小文明,形成了一定范围的文化圈但没有能够形成文明圈,形成一种拥有影响世界的大文明。

今天所谓“文明的冲突”即西方基督教文明与伊斯兰教文明的冲突,并不是军事、政治、经济的冲突,或者是国家、国家集团之间的冲突。这些现象都有过、都存在,但并不突出。所谓文明的冲突就是意识形态的冲突,是价值观的冲突。伊斯兰教影响下的青年以伊斯兰教义作为自己的人生观和世界观。伊斯兰青年们对伊斯兰的核心价值的认真的态度、绝对的忠诚、狂热的斗志,以及无与伦比的、前赴后继的献身精神,使得这种在经济、政治、军事、舆论上都处于劣势的文明有可能在21世纪初期对抗以当代普世价值自居的西方文明。正如古代信奉基督教的年青人用他们对上帝信仰的献身精神对抗当时的普世价值——希腊罗马文明。

伊斯兰主义是一种文化的、知识的、社会的、政治的运动,原教旨主义只是这场运动的一个分支而已。这场伊斯兰教复兴运动的主体是年青人,表现出强烈的被伊斯兰精神所吸引和在共同体生活中的宗教觉醒。因此,伊斯兰运动又作为一种新型的青年运动从伊斯兰世界开始不仅波及了所有伊斯兰国家,而且也扩展到全世界各地。伊斯兰复兴运动的参加者大部分是与社会的近代化的进程息息相关的年青人。与近代各个历史阶段的青年运动一样,伊斯兰复兴运动的核心由学生与知识分子所构成,并且获得了女性的大力支持。各国的伊斯兰复兴运动的领袖人物80%以上是持有大学学历的20~30岁的青年,其中半数以上是有着医学、工学学位的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70%的人出身贫穷。⑦和其他地区近代化的开始时期一样,都市化的进程、平民政治意识的高涨、识字率和教育水平的提高、大众传媒有了长足的发展、伊斯兰慈善与自助团体的扩展等形成了对伊斯兰教的理想、习惯、制度回归社会的基础和伊斯兰复兴运动的历史前提。

同时,伊斯兰世界人口增长的速度超过了其他地区的人口增长速度,在1900年至2000年的一百年里,伊斯兰各国的人口从1亿5000万增加到12亿。⑧1980年占世界总人口的18%,到2000年已经增加到占总人口比例的20%。人口社会学认为,在年青人的数量激剧增加的状况下,往往会出现改革与革命的历史现象,如15世纪欧洲的宗教革命就是以年青人为核心的一场青年运动;而18世纪的欧洲民主主义革命的时代也是和年青人的人口大幅度增加有着不可分割的相关性。还有,如1920年代年青人比例的增加与第二次世界大战相关;1945年以后的婴儿潮又是与20世纪60年代的学生运动和抗议活动紧密相连。⑨而新世纪发生于中东北非地区的抗议浪潮也是和青年人口的增加及高比例失业有着直接的联系。在最早发生抗议活动的两个国家里,青年人口占到总人口的1/3以上甚至达到1/2,而年轻人的失业率竟达到40%-50%。一次又一次掀起突如其来的、如同海潮般抗议运动的正是这些无党派的青年群体,而不是这些国家的在野党或反对势力。当然,这一运动是否会重蹈前两个世纪的路径,这还有待追踪分析。

青年与新文明的形成,总是与这个地区的历史性变革连在一起的。特别是一个民族、国家,当它的社会发展与进步长期地停顿与凝固,并利用落后的传统来阻碍与控制社会进步时,特别是为了统治者的私利而屈服外来压力不能伸张民族正义与理想时,青年运动往往把改变自身的困境与要求变革不合理现状以及推动新文明发展连在一起。

很明显,伊斯兰世界的“青年”不仅仅是依据理性而生存的,他们在追求自己的利益的行动之前,先要确定自身的定义,必须先规定自我存在的价值。当社会急速变化的时期,在已经确立的自我同一性倒塌之时,有必要重新建立自我的新定义,构筑自我的新形象;重新回答我是谁?等问题,重新规定自我的归属性和宗教性。这是20世纪90年代后一直延伸到21世纪的伊斯兰世界青年的现象,其特点是对西方的意识形态和现实的认识上青年的自我同一性和归属性出现了问题,伊斯兰教成为部分年青人自我同一化、自我存在意义、价值的正统性,以及希望和理想的源泉之一。伊斯兰青年运动自20世纪90年代起就已经开始形成了一个与近代化文明对抗的、被称为“文明的冲突”的运动。这是自苏东剧变,其政治制度、社会制度崩溃之后发生的。这一历史性的事件说明了对近代化或现代化的资本主义的批判运动并没有结束,所谓“历史的终结”的结论还为时过早。特别是在信奉伊斯兰教的年青人中出现的反资本主义社会制度,坚持创立以伊斯兰文明为主体的社会共同体的斗争精神,或许应被认作是21世纪世界性的青年运动的潮流之一。

这一潮流是否可以看作是从20世纪蓬勃的青年运动过渡到21世纪伊斯兰主义青年运动,伊斯兰青年运动成为世界历史的批判主体的过程。“青年”并没有从世界革命运动中退场而只是转换了意识形态上和地理上的舞台,世界历史的冲突从社会主义运动对资本主义的斗争转成伊斯兰文明对西方资本主义文明的对抗。马克思主义是近代化的产物,但不属于基督教文明,是为了超越资本主义阶段创立的新文明。而伊斯兰教作为一种外在于基督教文明的世界宗教,其批判的理论、方法、手段都与马克思主义不同,因此,伊斯兰青年运动的形式也就不是我们所熟悉的20世纪的形式,而是要用伊斯兰教的理念和思想为武器,来反对西方的近代化、全球化模式和其价值观,构建一种独立的有尊严的伊斯兰新文明。

三、青年与自由的创新

“青年”的概念实际上是一种自由道德理念。这种自由道德理念并不等同于自由主义,或放任主义,只是在公共领域设定了自由范围更广的、带有青年特征的一种政治文化。“青年”的根本特征之一就是其公共性的特征。对青年的研究不是为了限制青年的自由,而是要使青年内在的自由通过启蒙成为自在的可能。青年政治文化的自由道德观念的核心应该是创新精神与对平等的尊重。

康德在《什么是启蒙》一书中写到“启蒙运动就是人类脱离自己所加之于自己的不成熟状态下,不成熟状态就是不经他人的引导,就对运用自己的理智无能为力。当其原因不在于缺乏理智,而在于不经他人的引导就缺乏勇气与决心去加以运用时,那么这种不成熟状态就是自己所加之于自己的”。⑩康德认为启蒙是一种自由的精神,除了自由而外不需要任何别的东西。从青年研究的角度来看,没有充分的勇气和决心就不可能摆脱未成年的状态;缺乏这种自由的精神,未成年人就不可能过渡到成人。在康德哲学里,青年就等同于一种启蒙的状态,“青年”就是追求自由和解放的一种近代社会的理性象征与社会现象。

近代以来,对人类历史的线性的发展形式以及螺旋形的发展形式的两种历史发展模式的认识过程,直接影响了对作为知识形态、思想形态的“青年”观念的理解。如果只是单纯的上一个世代的延续和继承,没有新的哲学,或者说缺乏新型的社会理想,作为区别于上一个“老年”世代的“青年”现象就会消失。因此,“青年”的理念并不仅仅属于年青人的群体,也扩展到社会的各个年龄阶层。当然,我们并不主张一种泛青年主义,而是指出无论在理论上还是在实践中,“青年”现象的存在与发展对社会进步都具有重要的意义。“青年”现象主要属于社会的新一代人的年青人群体。

一个没有青年现象的社会是处于发展停滞状况的社会,而具备明显“青年”现象的社会则会显示出快速的变化和不断的创新。“青年”概念的出现应该是进入近代史以来,人们自觉的认识到了人类社会的发展除了继承性以外还必须具有不断创新和再生的规律性。而且,这种社会的继承、创新、再生的形式是与人从自在走向自由的过程相一致。在此,相对于以“继承”为宗旨的年青人的价值观;“创新”优先于“继承”的理念应成为青年理论的基本原则。

在近代社会开始时,“青年”是作为社会革命主体的一部分出现的;而在后近代社会里,“青年”则是作为主流社会的他者,主体现象逐渐淡化,更多的时间是体现为社会客体的现象。但是,就是这个他者的“青年”有着历史继承的重要课题。作为他者的“青年”是否应该承担上一个世代的责任和义务?对经济上、政治上、文化上、国际上的遗留问题。是完全的、无条件的继承?还是有选择的继承?“青年”作为家庭的一分子、社会的一分子、国家的一分子、地球的一分子继承着上一代人的正负遗产。是继承还是革新,这是“青年”所面临的最大的问题。进入近代社会和现代社会以后,有关继承的问题就成为“青年”的历史使命。现代青年研究以及青年教育基本上都是围绕着继承和如何继承的问题展开的。

具有一定意识形态意义上的启蒙性、革命性、批判性、创新性是近代“青年”的主要特征。在后现代社会中失去了这些特征、顺应社会同一化、社会角色化,等待着“成熟”来临的年青人就很难被称为“青年”,只能被认作是生理年龄、社会年龄、物理时间意义上的“年青人”。而一旦成为“青年”或者具备“青年”特征的人,一辈子都不会、也不可能洗去“青年”的痕迹,无论他(她)是否满头白发、儿孙满堂,也不论他们的政治立场是否已经从革命走向保守,他们的思想和行为都会显露出许许多多“青年”的特征。这样的例子在18世纪的法国大革命后、20世纪的俄国革命、中国革命以后的岁月中不胜枚举。同样,在日本社会里真正具备“青年”特征的不是现代的20岁、30岁的年青人,而是那些参加过1968年学生运动,或是经历过那一时代的人们。“青年”是一种思想、一种行为方式,是一种世界观。

“青年”的概念是一种对人的解放行为的价值尺度;“青年”的概念本身就象征着一个人的全面发展的思想。任何能够称得上青年运动的历史事件,必须包含对人的解放的追求与思想活动,并不是有年青人的地方就一定会出现青年运动。比如我们在印度或者北欧地区的近代历史上就没有看到比较典型的青年运动。它们的社会发展与进步,似乎存在着一些特有的机制。作为近代社会的产物,“青年”的概念象征着年青人历史的“真实性”,以区别于年青人社会的“现实性”。对自我的历史真实性,换言之对历史使命性的认识与自觉,是区分“青年”与“年青人”的理论依据。“青年”是一种思想的体现,也是一种精神与美学的象征,而且更重要的是“在不同的历史发展阶段上创新”已经成为我们对包含在人的解放与全面发展思想中的“青年”理念的一种解读。

四、永远的“青年”

卢梭(1712-1778)将青年期比喻为人的第二次诞生。也就是人从自我的主体性开始过渡到人的历史主体性;象征着人的生命从生理的存在过渡到真实的存在。日本社会学家粟原彬也认识到,“在青年现象里,不仅有青年的现实存在,而且还具有青年的真实存在。在青年研究里,不仅有对青年的客观观察,而且还是超越观察者与被观察者立场的一种主体之间的互动与主体之间的共鸣。(11)

青年性是作为人类的生物性、心理性成熟过程中的必然产物;经常作为带有历史偶然性的媒介因素出现在社会发展的进程中。从19世纪以来,青年作为一种新型的世代现象活跃在各个重大的历史事件之中。但是进入了20世纪80年代以后,包括日本在内的西方世界的青年现象发生了本质性的变化,动摇了青年理论,特别是青年心理学的根基。同样,这种变化也深刻的影响了发展中国家对青年本质的认识。因为,如同在萨摩亚岛的原始社会里不存在文明社会的青年期一样,在后现代化社会里,传统的青年期也逐渐消失。这种状况被称之为“后萨摩亚”现象。20世纪90年代的日本社会还出现了青年发展停滞的现象,被称之为世代更替暂停的现象。

如果没有青年期,如果只有儿童期和成人期,在人生的周期中人的发展是否能够更加顺利一些?为什么青年期是必须的,不可缺少的?我们所说的“青年”是否属于一种“永远的青年”的现象,即每个人的思想或人格里都存在着“青年”特征的原型,比如对现实生活的逃避、参与、批判、超越等等。人所共有的“青年”特征和年青人所具备的“青年”特征、成长的本质或者成人的本质是有区别的,可以说:在没有理清人的本质是什么的时候,是很难认识“青年”的本质的。

近代社会里青年存在两大难题。从社会学,心理学的立场上看是世俗化,角色化的问题——在社会同一化、自我同一化的过程中逐渐被世俗化,被日常生活的惯性所埋没,成为海德格尔所说的忘却自我的“平均的人(das man)”。从哲学、历史学的立场上看是人的异化,年青人是否能认识自己本质中的异化的那一部分。这是马克思主义的出发点,也是社会主义革命要解决的主要问题之一。“青年”是一个近代社会中非常典型的人类社会再生产的概念。可以说,在近代社会中每一代的年青人都处在这两个危机的中间。黑格尔说,一个民族有一些仰望星空的人,这个民族才有希望。在近代和现代社会里,“青年”一代应是各个国家和民族中“仰望星空”——承担认识和实现世界历史本质的主要理想载体。

在青年研究中一般比较注意青年过渡到成人的成长过程,很少有对年青人过渡到“青年”的研究。所谓“青年”,不仅是自我意识的扩大、自我存在的客观化、自我人格的形成等心理层面的要素所构成,更重要的是对历史意义的认识,对历史使命的承担以及对历史变革的参加。这就是康德哲学中启蒙所带来的自由精神的内涵,同时也规定了“青年”的价值与本质。这里,使用青年的历史性的概念要比使用世代性的概念更容易切入“青年”课题的核心。

对“青年”的理解也有两个不同的趋势,世俗化、非本质性的理论趋势和超越化、本质性的理论的趋势。就如宋代以后出现的“理”与“气”的争论,现代出现的“儒学”和“儒教”的分歧一样,“气”、“儒学”强调其世俗性和具体的人,以及在人们日常生活中的指导作用;而“理”、“儒教”则突出其超越性和抽象的人,以及在人类历史中的终极关怀和最高目的。

我们对“青年”的基本概念和理解形式都是随着历史经验的变迁而变化的。这样的青年观就是,无论它所遇到的青年问题,还是它所能够得到的有关青年成长的知识都是有历史条件的。年青人所具有的各种价值、所具备的各种社会角色以“青年”的形式出现。青年构造的性质和青年诸要素的历史的研究,对青年本质的研究是为了辨别人的发展过程是属于“青年”阶段还是属于“年青人”阶段。“青年”的出现是年青人与社会的关系、年青人与自然的关系发生了根本的变化。“年青人”的概念指的是单纯的世代交替与传承,是一个代与代的关系的问题,在心理学上是一个自我同一化的课题,在社会学上是一个角色转换和定位的问题。

“青年”的概念则是指对社会的创新和变革,是一种历史的价值转变的媒介,是社会公共性的体现。“青年”是一种历史精神,是对自我历史使命的同一化。社会角色的生产(他我)和人的自身的生产(自我)。在“青年”理论的研究中,我们将会遭遇与“青年的贫困”相关的形而上学的哲学问题,以及与“贫困的青年”这一类现实社会中的日常生活课题。

在公共领域中的青年。“青年”所在的位置并不是客体化了的社会角色,或者是获得自我同一性的完成,而是在公开性、共通性、参加的可能性的公共领域之中。近代社会所产生的“公共”概念和公共领域是属于青年的世界。或者说,青年运动只有在公共价值中才有可能获得正义性和正当性。应该说,这是区别于政党和其他群众运动的地方。如何将青年运动引向公共领域和公共事业,应该成为青年工作的主要方向。或许可以说,这也应成为衡量青年运动性质的现代标杆。

20世纪青年运动的主流是对资本主义的批判,青年的主体是追求对资本主义文明的超越,以及构筑新型的文明框架。早期的西方青年运动带有启蒙主义和乌托邦的理想色彩,应该是属于近代资本主义文明范畴,而进入了20世纪以后,以五四运动为例,青年运动有追求“科学”“民主”等近代文明的理念,但更主要的是反对西方列强的侵略等近代文明所带来的负面的因素和结果;在20世纪的中后期,特别是60年代西方社会的学生运动、反战运动的主旨是对自由意志和平等主义的追求,以及对资本主义社会的制度与意识形态的批判。90年代开始的伊斯兰青年运动,以及近期的阿拉伯世界的青年运动,究其根源,也应该是属于对一元化的、试图“终结历史”的资本主义文明的反思与批判,对西方的宗教歧视与压迫的反抗,都是希望由此而寻求一种更有自尊的新文明。

青年研究的过程也正是一个创造“永远的青年”的过程,以及深化理解“永远的青年”的本质的过程。唐代文学家韩愈在《马说》一文的开篇就写到“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这一有着深刻辨证思想的名言。也可以此推演,青年本质不是天生就有的,而是通过无数的青年研究者对青年的认识与实践所创造的一种超越近代国家制度的政治理论或超越资本主义文明的历史哲学。所谓青年的本质就是有着自由的创新能力,积极开拓未来的历史主体,就是人类理想中的“永远的青年”。我们相信这种凝结为历史唯物主义的原理和原则形态的青年本质,应该会成为推动人类历史发展的动力之一。

注释:

①J.吉里斯.年青人的社会史[M].新耀社,1985:209、181.

②K.马克思.资本论[M].(第一卷).人民出版社,2004:556-557.

③崛尾辉久.儿童观的历史与现在[M].岩波书店,1984:35.

④本文中的有关“文明”的论述是指发生在人类世界历史中的大文明以及各种文明的形成与展开。如果借用英国历史学家A·汤因比的历史观来看,世界史是由21个或26个平行的文明社会所构成。在不同历史时代,在不同地域和不同的民族之间,人类所遇到来自自然环境、政治经济、文化宗教的挑战和应战,创造了一个又一个新的文明。从18世纪近代社会起,青年就与世界文明构成了一个共同体,在19世纪、20世纪以及21世纪初期,每一个具备世界规模的新的文明的诞生,都与青年的崛起有着不可分割的关联。世界文明是多元化的,没有一种可以终结历史的文明存在。青年在革命、革新、在新的文明的创新过程中追求自身人格的完美境界,强调对现实社会的超越,并且以人类的总体命运作为青年运动的目标.

⑤叶.维.塔列尔.拿破仑传[M].商务印书馆,1976:46.

⑥西平直喜.生育史心理学中的成人现象[M].东京大学出版会,1990:14.

⑦⑧S.亨廷顿.文明的冲突[M].集英社,1998:167、175.

⑨G.海因斯.人口学对未来的警告[M].新潮社,2008:56.

⑩I.康德.什么是启蒙[M].岩波文库,1973:1.

(11)粟原彬.现代青年论[M].筑摩书店,1981:11.

标签:;  ;  ;  ;  ;  ;  ;  ;  ;  ;  ;  ;  

青年的崛起与现代文明的形成_青年期论文
下载Doc文档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