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德与马克思美学革命的区别及其根源_康德论文

康德与马克思美学革命的区别及其根源_康德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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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德与马克思导致了两种性质不同的美学革命。这两次美学革命产生了持久而深远的影响。因此有必要比较康德与马克思美学革命的差异,揭示二者对当代美学发展的现实意义。

我认为,认识论的分歧是导致康德与马克思美学差异的首要原因。

认识论主要探究存在与意识的关系。审美认识论则主要探究人与现实的审美关系。这是美学的一个基本出发点。康德的审美认识论是建立在他的先验哲学基础上的。他的先验哲学与经验论和唯理论相关。经验论主张认识依赖感觉经验,只有感觉经验才是真实可信的,从而把个体的经验作为认识的起点。唯理论崇尚理性,相信神所安排的预定和谐,坚持我思故我在的立场。康德企图调解经验主义与理性主义的矛盾,对两方面的困难进行革命。这一革命的直接结果是先验主义哲学的建立。〔1〕康德先验主义哲学强调现象与物自体的对立, 强调人们只能认识现象而不能触及物自体。人们对现象的认识是通过先验图式作用于人的经验的。因而先验图式影响着人的认识和判断。为了解决先验与经验的矛盾,康德设想一方面有着杂多,另一方面有着先天的形式,人们通过先天的形式把握着杂多,因为先天的形式暗示出综合的功能。可见这种先验哲学的基本思路是不从客体方面去寻找审美本质,而是从主体方面去寻找本质。由于从主体方面出发,所以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中,康德确立了人的优先地位。康德的先验哲学决定康德美学倾向于从主体的角度探讨审美活动的本质,而不是联系客体从主体与客体的关系中去确立审美的本质,从而导致多方面的片面性。康德的先验哲学决定康德美学倾向于对审美心理的研究。由于康德认为认识、审美和道德三者有着内在统一,于是康德设想如果把审美作为二者的桥梁那么完整的主体性就是可能的。康德在精神领域寻求认识、审美和道德的内在统一,寻求真善美的统一,无形中拉大了精神与现实之间的距离,甚至可以说,两者的最后一线联系也被切断。因此,在康德那里,精神与现实之间是分离的。在精神世界中,真善美可以内在统一起来;而在现实世界中,真善美的内在统一只不过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和幻影。面对现实生活中的狂风巨浪就显得软弱无力。康德的先验哲学还决定了康德美学倾向于形式主义的研究,把审美活动抽象化。因此康德把“合目的形式”作为审美对象。而不是把客观事物作为审美对象。审美对象失去了客观存在性,于是,一切演化为纯粹直观的精神活动。而实质上我们感知的不仅是形式,而且感受体验对象激起的情感。即使是形式,也是与内容组成一个浑然统一的整体。对象以整体向人倾诉。人的认识能力不是固定不变的,而是不断地通过对象化活动提高。康德美学由于重视主观性,看不到审美心理和客观事物之间的联系,因而不能科学地解释美感的发生、发展,甚至不能解释美感的客观来源。我们知道,康德美学具有神秘性一面,因为他总是把审美判断和先天审美图式相联系。康德美学片面强调主观性,忽视了社会性,因而他的美学革命不可能发生彻底地变革。因为主体与客观之间脱节,审美与自由之间脱节,精神与现实之间脱节。

马克思真正克服了康德美学的困难。马克思相信客观现实是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而存在的。马克思坚信意识是对存在的一种反映。这样,马克思主义美学革命就有了坚定的基础。马克思之前的美学,包括康德在内,往往脱离人类社会生活的整体,特别是脱离人类社会的历史发展过程,去孤立地探讨美学问题,或者强调美在主观,或者强调美在客观,未能真正揭示美的本质。即使是康德美学,也没有看到现实的社会生活条件对人的审美活动和艺术创造活动的影响和作用。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理论,拨开了笼罩人类历史的形而上学迷雾,使长期以来受唯心主义统治的美学以新的姿态焕发了青春,与现实社会生活密切联系了起来。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哲学揭示了审美与现实的联系。因为根据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原理,决定一个社会的根本性质的是经济基础。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因而人类精神生活受到物质生活发展的制约。马克思辩证地总结了二者之间的关系并指出:物质生产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其中包括精神生活的过程。不是人们的意识决定人们的存在,而是社会存在决定人们的意识。所以要想看到它们背后起决定作用的东西,只有到社会存在中去寻找对审美本质的正确解释。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哲学决定马克思美学重视人的社会活动,重视人的社会实践。因为正是通过人的历史发展过程的考察,马克思发现了劳动的意义,“整个所谓世界历史不外是人通过人的劳动而诞生的过程,是自然界对人的生成过程。”〔2〕审美不是纯粹的精神活动, 审美创造成为人的生命的自由表现,成为人的本质力量的自我确证。因此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哲学预示并决定了美学发展的崭新道路。

因而,就认识论这一点而言,康德美学和马克思美学必然预示着不同的方向:(一)康德孤立地在纯粹精神领域探讨审美认识问题,显然只关心人的内在情感,无法解释人的情感来源。审美情感必然和社会生活紧密相联。我认为,单纯从心理的角度来分析人的审美意识是不够的。人是一个社会的人,人的审美活动,必然带有社会、历史、文化的印迹。同样,把审美活动简化为审美主体与审美形式之间的关系,显然,也把审美活动的复杂性扯平了。因此,必须真正认识到思维与存在的全部复杂关系。(二)马克思强调审美认识与社会生产的联系,实质上看到了人与现实的一种新型审美关系。那就是人类实践活动所具有的审美意义。人不只是孤立静止地认识自然、社会。人必定要运用他的审美智慧,创造自然,创造出人类文化的奇迹。这无疑把认识和实践之间的必然联系建构起来了。(三)人类审美认识与审美实践关系的建立,是改造唯心论美学的有效途径。由此可见,我们在强调审美认识和审美实践的同时,必然引发出主体论的问题。

其次,我认为主体论的分歧是导致康德与马克思美学差异的第二个原因。

主体论是认识论和实践论的一种延伸,它主要强调人类在认识活动和实践活动中所具有的个人主观能动性。审美主体论就在于强调人在审美活动中的主体地位和积极意义,实质上是对个体独创性的一种强调。康德的“哥白尼式革命”就在于确立了人的主体地位,这一思想贯彻到美学中,便是他对审美主体的强调。在康德看来,认识主体的知性和道德主体的理性都具有先天立法的功能,而审美主体的判断力不具有先天立法的功能。审美判断力的原理不可能是客观的先验原理,而只是先验的主观原理。〔3〕康德的主体论思想落实到美学中, 决定他的美学只重视审美主体,而完全忽视审美客体。这就导致主体与客体的分离。康德认为审美判断具有主观的普遍性,“因为判断力不是针对客体对象,而是针对主体自身,不是实行立法,而是显现立法的先验可能性。”康德把审美判断看作不具客观性,而仅仅具有主观普遍性的判断正是片面重视主体的结果。他割断了主体与客体之间的联系。康德的主体理论集中研究纯粹的主体的意识活动,是从抽象出发并回到抽象。由于康德强调审美判断是主观的普遍性,所以他认为审美判断可以普遍传达,这种普遍传达性又根源于人类具有的共同感觉力。他完全不顾客体条件对不同主体之制约作用,而是寻求普遍不变的人性结构来说明。其实,审美快感的产生总是有一定的客观基础,生理机制和社会文化机制的不同,就会导致审美的差异。康德把审美主体抽象为同一性,企图避免这种客观差异实质上是徒劳的。因为如果不从主体与客体之间的联系去建立审美关系,纯粹从主观出发,不可避免地要陷入唯心主义。直接的结果是,康德把审美判断、审美创造和现实生活割裂开来。这就导致趣味、天才与生活之间的分离。从根本上说,这一问题的产生,仍是康德的纯粹主观论在作怪。因为只要沟通主体与客体之间的联系,就会看到趣味,天才与生活之间的内在统一性。无论是趣味,还是天才,都是主体审美活动的表现。康德强调趣味判断,却并不联系客体。他认为趣味判断只是对象的合目的形式对审美主体产生作用。他的审美不凭借概念,审美无关利害性,审美的无目的合目的性,审美的无概念的普遍必然性显然都忽视了客体。他提出趣味的判断不是基于对象的评判而是主体内心的评判。如果照此推理,就无客观性而言,评判完全成为主观随意的判断,更不用说审美鉴赏与现实生活之间的联系了。趣味与天才作为两种创造能力,其实都是在劳动实践中不断形成、发展以至成熟的。康德把趣味与天才看作主体固有的能力,认为判断力使想象力与知性协调,给天才引路。这样,天才的创造活动似乎是从主观到主观。本来,康德强调判断力不具有立法的功能,但是,当康德讨论天才时,他不惜扩张天才的主观性,强调“天才为艺术立法”〔4〕。于是, 康德把天才捧到了神乎其神的地位。他提出:“既然天赋的才能作为艺术家天生的创造机能,它本身是属于自然的,那么,人们就可以说,天才是天生的心灵禀赋,通过它,天才给艺术制定法规。”〔5〕这样, 天才的创造仿佛完全可以不受社会生活的限制。于是,天才的创造只能是个人的主观的随意的活动。在此,康德主张:“法规存在于主体的心灵,它不提供任何不变的法规。天才的法规总是独创的,变化的。”〔6 〕主体不知道诸观念怎样在他内心形成,而且审美观念的形成也不受主体的控制。这样,主体的创造仿佛完全主观随意,与现实生活之间毫无必然联系。康德的这一思想直接导致非理性主义文学艺术和非理性主义美学理论的诞生。〔7〕马克思的美学革命表现得彻底而且深刻, 不仅因为马克思自始至终建立了主体与客体之间的联系,而且认为主体与客体之间的关系是辩证的统一。

马克思是通过批判黑格尔的主客体理论建立自己的主体理论的。马克思从现实出发,打破了黑格尔的主客体理论的神秘之处。马克思把现实的主体看作是一个社会存在,因而人是自然的对象性存在。随后,马克思又提出“劳动主体”,这是对现实主体的深化。这种深化,不仅表现在主体视角的转换,更重要的是主体的内涵和外延深化和拓展开来。马克思明确地认识到,主体是一切存在的唯一真正的活动和自我实现的活动的承担者。主体,其本质特征是自我生成,自我发展,使自己的生命活动本身变成了自己的意志和意志的对象。因此,主体是有意志有目的的为我存在。客体是主体的对象性存在,是对象化的东西,其本质特征表现和确证了主体的意志和目的,它表现的是感性的现实。“主体是人,客体是自然。”马克思的主体思想应用到美学上,那就是马克思深刻地揭示了人类审美关系。审美的主体性成为主体通过自己的审美心理结构去反映对象而使审美过程和审美结果渗透凝聚着主体因素和主体属性的一种特性。这样,审美主体既具有依赖性又具有独立性。从主体方面来说,审美对象取决于主体的选择。心理结构不同的主体往往会把不同的事物设立为自己的审美对象,反映着主体的愿望、兴趣、爱好、情感。审美对象一旦被从周围背景中独立抽离出来成为主体的对象,就意味着它已经被人化和主体化,带有主体的烙印,人也从对象身上获得了自身的自由本质力量的表现和证明。“一切对象对他来说也就成了他自身的对象化,成为确证和实现他个性的对象,成为他的对象,这就是说,对象成了他自身。〔8〕”所以,对象性事物一旦成为人的对象, 就由自在性存在成为主体性存在,获得主体性。人的主体性活动从而成为生命的自由活动,成为生命活动的自由表现。马克思对审美关系的揭示,充分重视了主体性对审美创造和审美鉴赏的作用。马克思充分肯定,审美过程充满了主体性。对不同的主体来说,审美过程就会显示出不同的风格和色彩。即使是同一对象,不同的主体会采取不同的审美态度,从而表现出不同的审美情感,渗透着主体的属性。主体总是一个社会的主体,因而主体的审美心理结构,总是个性与社会性的统一。主体的体验和创造不可避免地带有主体的社会心理、文化心理和时代心理的痕迹。由于主体性能力带有社会性和个人性的双重特征,因此人的主体性能力总是不脱离人类的发展水平,总是离不开人类的价值取向,或多或少总要受到时尚的影响。因此,我们可以看到主体的审美创造和判断能力是在社会活动中不断地发展起来的。审美主体所具有的选择性,辨别音乐美的耳朵和识别形式美的眼睛都是在劳动实践中发展成熟的。主体的能力只有在生产劳动中才能不断地得到发展和提高。人们根据任何物种的尺度去进行实践,充分体现了审美主体在反映过程中的主体性,而人时时处处按照自己的内在尺度去作评价,充分体现了审美主体在审美创造过程中的主体性。人们在实践和审美活动中不断地处理两个尺度的关系的过程,正是不断地发现和不断地解决主体与客体之间关系的过程。人按照社会的需要和社会的方式掌握和占有主体意义上的自然,这种掌握和占有成为人的本质力量的实现和确证。人在自己的自由发展中,同时发展了自己的本质力量,从而强化了自己的审美能力和实践能力。这种力量不仅导致需要的产生,形成新的需要,而且使人们能够按这种意识到的需要去进行新的创造活动,而这正是生命活动和生命表现不断作用的结果。

因此,就主体论而言,康德美学和马克思美学的现实意义也是不同的。(一)必须肯定,康德把美学从神的中心论转化到人的中心论是一个巨大进步。但是,康德的主体论是不彻底的。因为主体必然与复杂的社会、历史、文化和自然相关联,不能孤立地探讨审美主体的价值,这与康德认识论的不彻底有关。(二)马克思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中强调审美主体的价值和意义,显然与他对实践的强调有关。主体的实践活动,使自然人化,这才是自然向文化生成的内在秘密。(三)美学必须以人为中心,美学是关于人的审美问题的诗性回答。因而审美主体是以主体性智慧和主体性独创能力在对象化活动中不断确证自我本质力量的。审美主体是精神性主体与实践性主体的统一。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揭示人类审美活动的本质。

再次,我认为,目的论的分歧也导致了康德与马克思美学的差异。

目的论是关于人类活动的目的和意义的思考,因此,目的论通常与价值论关联在一起。我们已经提到,康德的目的概念具有普遍性意义,又具有特殊意义。这里,我们从普遍意义上讨论康德的目的论思想。康德不满意神学目的论思想,反对那种认为自然是神所安排的预定合谐的观点。因此,他提出了系统的目的论思想。他设定了客观目的性和主观目的性。客观目的性,它是指一事物同时是自身的目的,它自身同时是因同时是果,同时是目的又同时是手段,这种内在的目的唤起人们对生命理念的新认识。因为自然的各部分互为因果,互为手段和目的,具有自组织的功能,能够自己再生产。〔9 〕康德的客观目的实际上涉及了自然的独立性。但是,康德认为自然必须向人生成,因为“人就是现世界上创造的最终目的。〔10〕”因为人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存在者,能够形成目的的概念,能够从一大堆有目的形式中借助他的理性,构成一个目的理论体系。这样就建立起自然与人的联系。康德认为:“如果这个目的是必须在人里面才能找到的东西,那末它就须或者是这样一种的目的,通过自然与其对人的慈善,人就可以得到满足。”〔11〕这里,康德进一步揭示自然向人生成的客观必然性。自然向人生意味着什么?康德提出一是创造人的幸福,二是创造人们的文化。〔12〕本来,这是人的活动的目的。康德把它颠倒了,成为自然的目的。这里,康德显出严重的矛盾:一方面强调人的主体性地位,一方面他又取消了人对自然的依赖性和人对自然的改造,实质上就抹杀了人的有目的活动。至于审美活动的目的性则根本否定了,他强调审美的无目的性。康德自己把自己推入一个十分矛盾的境地:即人只要与对象的形式发生联系就可建立起审美关系,而审美关系的建立却否定了人是一个社会性存在,否定了人的物质活动对人的精神活动的制约作用。于是,人成为一个纯粹的精神存在,仿佛只需要吸风饮露就能生存,仿佛只需要审美就能获得自由,一派超然气象。所以从根本上看,康德提出审美无目的性学说忽视了人的劳动所具有的意义以及人的精神生活与物质生活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旦忽视了这两者对人的精神活动的影响,就不可避免地陷入主观唯心主义。正因为如此,我认为康德的审美无目的性和审美无利害关系的理论极容易导致了形式主义的追求和唯美主义的追求。正因为如此,我们必须把目光投向马克思。

马克思的目的论思想从根本上说是与康德对立的。马克思在主体与客体,人与自然的关系基础上,强调人的有目的性活动,强调人类认识自然、改造自然、美化自然的主观能动性。马克思不仅重视需要与目的之间的联系,而且重视目的与价值之间的衔接。在马克思看来,目的性是人们特有的自觉能动性的表现,人提出目的和实现目的总是以客观的因果性和规律性为前提。马克思从来不把目的看作是一个独立的原则,更不把它看作是一个独立的实体。因为提出目的和实现目的的主体总是现实具体的人。人在一定的现实中,提出目的,并运用手段在实践中实现目的,这是人的有目的的活动的主要内容。人通过自己有目的活动,确立和发展自己和自然界的关系,通过劳动显示生命的自由表现,从而创造出丰富多彩的社会生活,创造出自己的历史。这充分说明人的审美活动是有目的的。我们还应看到,人的全部活动所表现出来的自觉能动性,即在实践活动之前,就在观念中提出和设定目的,又通过实践活动来实现和达到目的。人的目的成为一个由客观到主观,又由主观到客观的能动过程。人在观念中设定了目的,采取一定的手段,通过有计划的对象性实践活动来改造现存的客观现实,使之产生符合于人所需要的预想的结果,从而使主观观念中的目的现实地对象化,变成客观的现实。这种现实注入了人的意志,从而成为人的主观目的的客观体现。因此,人设定了活动的目的,因而在劳动过程中,他知道他活动的目的,而且能使自己的活动服从这个目的,并且在活动的结果中实现这个目的。〔13〕在人的每一项具体的实践活动中,目的是起点,又是终点。它不仅使行动的动机在意识中有指向地对象化,而且实际地规定着行动的方向,支配着整个行动的过程,直到完成整个创造过程。

我们还应看到,目的总是反映人的某种对象性需要。没有对象性的需要,人就不会提出目的,从事有目的对象性活动。人作为社会存在物,他的需要表现为在一定的社会关系中并受这种关系的制约。人的需要总是社会性的,因为需要本身是在社会中产生并只有在社会中才能得到满足。作为社会性需要,正是指精神生活方面的需要。人们在精神生活方面的目的,都是由他在一定条件下的物质生活需要决定的。在这一问题上,康德与马克思根本不同,康德完全脱离现实,而马克思则总是从现实出发。在马克思看来,人的需要总是一种对象性需要,而且首先是对自然世界某种对象的需要,但是自然界的对象并不能以现成的形式满足人,因而人才决心改变自然界,以满足自己的需要。人的目的的实现就是人通过劳动完成的,所以,人的有目的活动,是一种自觉的对象性活动,它充分表现了人的自觉性。

因此,人的审美活动也总是表现为人的有目的的活动。从审美创造来看,创造之前,主体已经观念地掌握了创造的目的,创造的目的总是通过劳动不断地转变为结果。主体征服对象的过程就是不断地实现自己目的的过程。审美创造不仅发自内心的需要,而且通过有目的活动最终能够满足这种需要。从审美鉴赏来看,主体总是抱有某种需要,具体地说,在观照审美对象之前,主体内心有一种期待视野,欣赏的过程就表现为期待的实现。因此主体的精神需要,通过审美活动,总能获得程度不同的满足。所以,审美活动也是人的有目的的活动。马克思重视人的审美活动有目的性,这实际是为了说明审美活动不仅是个人的活动,而且是社会性活动。审美创造不仅能够满足自己的需要,而且能够满足他人的需要。所以,目的的实现总是与价值相关。正因为审美活动有目的性,所以审美绝对不只是纯粹的个人活动。审美创造就不仅是一种自我表现,而且是对社会生活的审美反映。因此,审美创造不仅是生命的自由表现,而且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审美创造不仅具有独立的个别价值,而且具有重要的社会价值。这样,审美活动才充分体现了精神与现实、个人与社会的高度统一。

最后,我认为,自由观的分歧导致了康德与马克思美学的差异。

自由观是关于人的自由的不同解释。康德认为自由是纯粹理性在伦理道德上的表现。自由不是作为一个认识范畴,而是作为一个道德范畴。康德把道德律令看作超感性经验的理性力量,它是普遍必然的绝对命令,它的本质是自由。人作为理性的存在是自由的,意志自律则是这种自由的直接表现。康德的自由既不是对必然的认识,也不是对现实的超越。康德美学一方面是为了建立知性与想象力的联系,另一方面是为了建立想象力与道德理性的联系。但是最终目的总是落实到道德理性之上。康德是从意志自律的意义来阐述自由的,所以美学指向自由,也就是说美学过渡到道德。康德把自由和意志自律联系起来,结果自由成为康德道德哲学的拱心石。康德自始至终坚持自由实实在在地体现在、展示在日常的大量事实之中。正是善的意志,人们对道德律令的绝对服从的行为中,展示了自己的无比尊严。所以,自由一方面是绝对命令的根源和依据,是道德律令的基础和前提;另一方面,道德律令又是自由体现出来的途径,自由离开了道德便永远不能被人感到。〔14〕这实质上是说主体的自由是道德自由,是内心的自由。这就是说,自由是纯粹生命自身具有的先验的实践能力绝对必然地在个体行为中为自己立法。因为康德强调人作为感性的存在,人属于时间条件,他的任何行为和意志,不过是自然机械系统的一部分,遵守着严格的因果规律。但是人作为本体的生命存在,意识到自己不属于任何时间,他的行动、活动和意志只服从理性的自我立法。〔15〕康德把道德自律看作自由的最高表现。康德强调的自由,自始至终具有强烈的道德意义,所以,自由是自我意志自律的结果,不受任何外界法律的约束,完全服从自我的道德意志。于是,形成了这样一个观念:只有具备高度道德修养的人,才是自由的人,才是审美的人。这样,审美活动构成道德自律的关键。康德的自由浸染着强烈的道德内容,于是,道德情感便凌驾于理性判断之上,而且比一切主观性冲动要远为优越。它不是天生的感官和良心,也不是自然情欲的冲动,而是道德律令在人们心理上的一种影响的结果。

由此可见,康德从来不是为了美学而谈美学,不是为了美而研究审美心理。康德的美学必然指向道德领域,因此康德美学从来就不是主角,而是配角。席勒则把美学当作主角,强调审美与道德的同一性。马克思则超越了康德和席勒,不再单从精神道德意义上肯定审美,而是从劳动实践出发来肯定审美,马克思直接把自由与人的现实解放联系起来。康德只看到了道德律令的内在根据和人的自由的终极根据,忽视了外在根据不是在自己的心中,而是在社会关系之中。结果,康德的意志自律和审美自由“落实到法权和政治之中,便是资产阶级的自由;立法的自由,而不是造反的自由;思想的自由,而不是行动的自由;消极抵制的自由,而不是暴力革命的自由。”〔16〕康德的自由观具有如此空想的气质,那么他的美学与现实生活的分离,与工人阶级的解放事业相背离就找到了合式的答案。如果要对康德审美自由观进行通俗的表述,那么,我们只能指出:“美是道德的象征。”我们再一次看到康德崇尚的真善美只能是美好的愿望。结果,无目的的审美只能削弱人的斗志,消磨人的锐气,而不是鼓舞人的勇气,坚定人们争取自由解放的决心。康德不能完成的探索,马克思作出了惊人的判断。

马克思通过美学来讨论人的自由,总是给人以一种希望和振奋。“审美带有令人解放的性质”,落实到社会生活中,便是人的现实解放的自由。马克思从来不离开现实的人去抽象地讨论自由,而是从现实的人出发,通过对劳动的考察,从而确立人的自由目标。人要获得自由,首先必须争取自由劳动;自由劳动的获得,意味着人就赢得了大量自由时间。在大量的自由时间支配下,人就可以自由地发展自己的个性,成为完整的人,审美的人,自由的人。这是马克思美学追求的自由。马克思强调,自由是属人的东西,只有具有主体意识并从事实践活动的人,才是自由的真正主体。自由的主体只能是活生生的现实的人,而不是非现实的精神实体,不是无人身的抽象理性。自由的主体是在一定的社会历史条件下具有社会性的人,是从事改造世界活动的实践着的人。因此我们必须看到:主体的社会自由,特别是人的政治自由,并不是人类自由的全部内容。但是自由总是通过工人的解放这种政治形式表现出来。〔17〕在马克思看来,自由还是人与自然、人与社会所发生的各种相互作用关系,它是主体对自然和社会的自觉认识、利用和改造,是支配和驾驭客观世界的能力。自由就是主体对必然的认识和对客观世界的能动改造,这种自由的核心在于揭示了自由与必然的辩证关系。

马克思深刻地揭示出自由体现在劳动过程中。劳动实践离不开自由,自由决定了劳动实践的性质和成果。人的自由在劳动过程中总是表现为主客体的相互作用关系。要想变必然为自由,就要千方百计地去揭示它,把握它。主体的自由度不仅取决于主体对必然的认识程度,而且取决于主体对必然的利用程度。在审美活动中,审美创造自由度的提高,不仅是一个由必然而自由的过程,而且是主体对客体一个不断征服、不断生产的过程。马克思把审美和自由联系起来,正是为了肯定人的现实自由。人的审美自由实际上就是人的实践活动的灵活性、自主权。如果把马克思对审美与自由之间的关系探讨作一番简化,那么可以表述为“美是自由的象征。”为了把自由落实到具体的审美活动中去,马克思极端重视审美创造。因为审美创造过程实质上就是生命的自由表现的过程,就是人的本质力量不断对象化、不断自我确证的过程。劳动过程充分显示出:创造的自由度与审美的价值成正比。创造的自由度越高,审美价值就越大。我们知道,审美的自由不仅体现在物质生产过程中,而且体现在精神生活过程中。马克思不再象康德那样,片面要求道德自律,从而只能实现精神世界内真善美的统一。马克思把自由内化到劳动实践活动的过程之中,这样,精神的自由与政治的自由就不再分离。工人的解放和人类的解放就不再矛盾。马克思通过审美自由,不仅阐明了劳动创造的意义,而且指明了人类发展的正确方向。对于马克思来说,自由不再是一种奢谈,而是一种使命,无产阶级必须为之而奋斗的理想。物质生产活动和精神生产都必须在自由的原则下进行,于是,通过比较康德与马克思的审美理想,我们选择马克思的审美理想就是势所必然了。自由观的不同的内容,决定康德与马克思美学革命的根本差异。康德面向历史,马克思则指向未来。康德倾于道德,马克思倾向于现实。

综上所述,我认为康德与马克思美学革命的根本差异是由以上四个方面的原因造成的。通过对比,我们可以看到,马克思作为一个革命家,他对美学的思考总是密切地联系现实,他从辨证的历史唯物主义出发,科学地阐明审美意识活动的发生发展过程,并且总是从人的劳动实践中去寻找美的本质。通过对美的肯定,进一步肯定人的实践活动和创造活动。所以无论是从美学本体论上,还是从美学的哲学基础上,我们都应该充分肯定马克思的美学构想,并以此作为建构当代马克思主义美学的指导思想。

注释:

〔1〕康德《未来形而上学导论》序论,商务印书馆。

〔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第131页。

〔3〕《判断力批判》导言。

〔4〕〔5〕〔6〕《判断力批判》上册,第59节、48节、46节。

〔7〕李斯托威尔《近代美学史评述》,上海译文出版社。

〔8〕《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

〔9〕〔10〕〔11〕〔12〕《判断力批判》下册第25页、第89页、 第95页、第93页。

〔13〕夏甄陶《关于目的的哲学》,上海人民出版社。

〔14〕康德《实践理性批判》,商务印书馆。

〔15〕〔16〕李泽厚《批判哲学的批判》第八章,人民出版社。

〔17〕《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第10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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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德与马克思美学革命的区别及其根源_康德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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