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哲学的希腊文化内涵--兼论尼采的转世理论_尼采论文

尼采哲学的希腊文化内涵--兼论尼采的转世理论_尼采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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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腊是哲学家的故乡,对于以希腊文化为学术研究之开端的孤独哲学家尼采来说就更是如此。事实上,希腊文化早已超越了学术的局限而成了尼采的基本生存经验。在本文中,我们将以尼采哲学的主导思想——轮回学说——为主线,来再现尼采哲学中的希腊文化底蕴。

尼采的哲学表达的一个明显的特征是大量地使用隐喻。(参见R.Hollinrake:Nietzsche,Wagner,and the Philosophy of Pessimism,pp40—41、114,George Allen & Unwin Ltd,1982 )在这些隐喻中有众所周知的“酒神”、“日神”、“日午”、“孩子”等等,也有许多不引人注目但实际上非常重要的隐喻性表述,“金铸的杖头饰着一条蛇环绕着太阳”就是一例。(尼采:《苏鲁支语录》,商务印书馆1992年版,第71页。这里注商务馆版,但在行文中仍沿用《查拉斯图拉如是说》的书名和“查拉斯图拉”的称呼)

这一隐喻性表述之所以重要,不仅因为它结合几个大的隐喻,如太阳、蛇、杖头,还在于这一表述蕴含着一个重大的思想,这就是几乎贯串于尼采的全部重要著作中的轮回思想。在尼采早期的代表作《悲剧的诞生》中,我们发现了这一思想的踪迹;在其中期的力作《查拉斯图拉如是说》中,更是反复出现了有关轮回说的隐喻和直接表述(同上书,第223页);而在其未完成的晚期巨著《权力意志》中, 尼采则用永恒轮回学说印证对酒神精神的体验。“我,永恒轮回的教师”。(《偶像的黄昏》,湖南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126页)尼采如是说道。

这一隐喻性的表述之所以重要,还在于它回应了一种古老的智慧。早在古埃及,就曾有蛇环绕成一圆周的隐喻。在早期希腊文化中也有类似的表述。(参见荷马:《伊利亚特》,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95年版,第180—181页)古埃及人、古希腊人都有圆周的意象组合成轮回的时间表象。尼采自己曾说,“……‘永恒轮回’学说,即万物的绝对和无限重复循环——查拉斯图拉这一学说,最终也可以说是赫拉克利特所主张的学说。”(《权力的意志》,商务印书馆1991年版,第53页)这一自白很重要,因为,它无疑有力地印证了尼采哲学的希腊文化的渊源。但是,这也引发了另一个问题,即尼采为什么只认为他的轮回学说与赫拉克利特有关;此外,他为什么还认为它是柏拉图的同类学说的对立面?

我们先来看看柏拉图。柏拉图轮回学说的基础是道德学说。他认为心灵的蒙蔽是导致轮回的直接根源(Plato:

Phado, 108 、 113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61),因此为了永保灵魂的纯净,需要筑起对私人欲望的强有力的防波堤——理性。柏拉图哲学中虽然没有宗教性的救赎的神,但他立起了理性新神。然而,尼采认为,依靠理性之救赎与依靠诸神之救赎并无本质的区别,它们一样是徒劳的。在这个意义上,尼采对基督教的抨击也就是对柏拉图的同类思想的抨击。

尼采自诩是非道德论者。“蛇”的隐喻已摆明了这一立场。同时,“金铸的杖头饰着一条蛇环绕着太阳”的表述显然隐含着《悲剧的诞生》的主题。我们可以这样说,这里的“太阳”就是《悲剧的诞生》中的“日神”,而所谓的“杖头”则象征着酒神,因为传说中的酒神总是握着象征威权的杖。这也就是说,日神总是被湮没在酒神的强力意志中,湮没在轮回的时间表象中。蛇的隐喻突出了湮没的本质,即诱惑和恶。但是我们必须注意,尼采对“诱惑”和“恶”的意义是有所限制的,即它是被使用在赫拉克利特的“斗争”学说的意义上的,而“斗争”则被赫拉克利特推崇为永恒正义和法律。“只有希腊人才能把这个概念作为宇宙的根本”。 (Nietzsche:Early Greek Philosophy, p101,Gordon Press,1974)尼采如是说道。

从尼采这儿,我们仿佛又谛听到了彻尔西女神的“响彻千年的话语”。 (Kahn:The Art and Thought of Heraclitus,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79)赫拉克利特的生存之大年的思想被尼采全盘地采纳在轮回学说中:“看呵,我们知道你所教示的,一切事物的永远重还,我们也在其内,而且我们永始已便存在,并一切事物。”(《苏鲁支语录》,第223页)可见, 尼采的轮回学说确实与柏拉图的不同。在柏拉图那儿,轮回不是作为生而是作为死的基本形态,是唤醒良知的畏,具有某种末世论的性质。这与柏拉图哲学所追求的东西有关。柏拉图追求的是人性的高度,而尼采不同,他所追求的是生存的力度。尼采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当下的生存激情上。他的轮回学说一方面是对日常生活的平庸状态的超越,从而使“烦”失去寄生之所;另一方面,它又不超越生存的本质。像赫拉克利特的哲学一样,尼采甚至将大道也置于宿命的尺度上,把理性期待的最后一点自由也给剥夺了。尼采的这种近乎灾难性的宣告虽然使我们面临着危险,但是正是危险把我们送上了另外一个方向,另外一条道路。“你教说,将有一伟大的转变之年,伟大年之巨物:这必定像一流沙的时计,不断地从头倒转,以得从新流下,流出。”(同上)尼采如是说道。

轮回的非理性的强力意志再次迫使我们返回到尼采的某种形式的隐喻之中,即返回到艺术(酒神)之中。正如阿尔忒密斯神庙是“正确估价人类存在和非理性的道路”的隐喻一样,尼采认为,赫拉克利特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哲学家,准确地说赫拉克利特是一个艺术家,“只有赫拉克利特才使我们置身于郊野外,独自面对苍天和大地,从而让我们在一定程度上测度到了阿尔忒密斯神庙的以弗斯隐士的无边孤独”。(尼采:《哲学与真理》,上海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年版,第3—4页)这种视孤独为人格之尊严的高傲的诠释,实际上已把尼采的性格悲剧深刻地融入了他对希腊文化的理解之中,形成了他所谓的悲剧知识。

悲剧知识不是对于客观对象的理性抽象,它是希腊人的基本经验,是一种来自希腊人的艺术本能的主观形式。但是,这种主观形式正遭受着巨大的威胁。这种威胁来自两个方面的客观性传统。一方面是以苏格拉底—柏拉图为代表的客观化的伦理知识传统,另一方面是以巴门尼德为代表的客观化的科学知识传统。

众所周知,柏拉图的早中期对话以伦理学为探讨的主旨。但是,作为生存境遇之部分的伦理学被他绝对化了,因此,生存伦理学就成了柏拉图的至善伦理学。而对于柏拉图来说,对至善的探求就是关于相的知识的探求,这样,至善伦理学就进一步演化成了至善知识学。然而,尼采认为,这种伦理学不过是一种虚构的本能对于真实本能的残忍折磨而已。(《权力意志》,第88—89页)从这个意义上讲,至善知识学是一种自虐的心理学。柏拉图本人也曾注意到这一点。(Plato:Republic,571—573,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61 )但是他认为,如果我们达到了至善的纯粹性,就能把所谓的各种欲望扼杀于无形。然而,出乎柏拉图的意料的是,本能(酒神)的报复有如决堤之水,汹涌而来。尼采认为,酒神,只有酒神才触及到生命的最深的事实——轮回。尼采说道,“‘生成’只不过是现象……假如我们在这些现象中间置入有规律的轮回,那无非是借此论证了如下的事实,即这是一直发生着的事情。”(《权力意志》,第155 页)尼采这里用的“无非”两字具有举轻若重的意蕴。轮回的现象主义将生存引向了与柏拉图完全相反的方向。尼采说,“你为何因此吃惊呢?但对于人是像于树木一样。它愈想斗进到高处和光明里,它的根愈往下往土里挣扎,到黑暗里,深处——到恶里。”(《苏鲁支语录》,第36页)这也就是狄奥尼索斯(酒神)的含义。“狄奥尼索斯”这个字眼要求统一性的激情;它表示对人格、日常生活、社会现象的超越;它也表示对消逝深渊的超越。狄奥尼索斯承认“生命的最恐怖和最可疑的特性,并使之神圣化;它是永恒的生育,繁衍,轮回意志,它是创造和毁灭的必然性的统一感”。(《权力意志》,第552页)尼采如是说道。

以巴门尼德为代表的科学知识冲动是危及希腊人本能的另一种客观化传统。巴门尼德反对现象世界,否定多和运动,拒斥神话世界的幻想和无常性质(Early Greek Philosophy,pp116—117),把希腊人拖入到一个冰冷空洞的抽象的存在世界。尼采认为,这与苏格拉底—柏拉图的客观性在实质上并无二致。因此,同样地,我们必须返回到赫拉克利特—酒神艺术的神秘性质中。尼采在这儿再次引入了蛇的隐喻。他指出,科学的发展受到了其本身观念的强烈影响,因而不可阻挡地奔向其自身的极限。于是,蕴含在逻辑本质中的乐观主义在极限处崩溃了,因为科学领域的圆周有无数的点,但又无法知道该如何测度这圆周的领域,所以,那些才智之士在达到人生中途之前,就遇见了公然蔑视其理解力的圆周边缘的点,他们由此看到的是一片迷茫。当他们意识到科学的逻辑在极限处环绕起自身,终于咬住自己的尾巴时,一种新的认识,悲剧的认识,就跃上了心头。(The Birth of Tragedy,p95 )这里所谓的“圆周边缘”和“极限处环绕起自身咬住自己的尾巴”,就是尼采所谓的“能量守恒”的永恒轮回。(《权力意志》,第631 页)这里所谓的悲剧知识,则是指一种为激情主宰而又为激情伤害,但是终又回护着激情自身的历史命运的主观性知识,它以荒谬的方式展示着对于存在的渊源。酒神精神,这一希腊文化的基本隐喻,通过酒神歌队的形式,被尼采展示为一道光亮,一种话语,“音乐承担起了令人信服的形而上学意义上的悲剧的奥秘,这是无基础的话语,是想象所无法企及的,而且,它向观众宣告了一种最高的喜悦——尽管这条路是从虚无和否定中越过,因此,他感受到物的深渊之于他的密密细语。”( The Birth of Tragedy,p126)

由此可见,隐喻是尼采式的形而上学的基本特征,而这一类型的形而上学的最高肯定出现在孩子或许还有酒神的隐喻中。孩子的隐喻也是赫拉克利特的基本话语。赫拉克利特曾说,应把爱菲索的成年人统统绞死, 而把城邦交孩子去统治。 ( The

Art

and

Thought

ofHeraclitus,LXIV)这儿,“孩子”一词是超越性的。尼采认为,赫拉克利特的这一则残篇不是孤立的,它与下面的一则残篇有深刻的互寓关系:宇宙的循环生灭(轮回)是宇宙的游戏, 大火的游戏。( Early Greek Philosophy,p104)从孩子到大火,这两则隐喻深刻地体现了早期希腊人对宇宙游戏的本真经验。“认为一切都是轮回的,这使一个生成的世界接近于存在的世界”。(《权力意志》,第675 页)尼采如是说道。

通过对赫拉克利特残篇的解释,尼采把我们引回到了希腊文明的自然状态(孩子的隐喻)中,然而这不是卢梭的牧歌式的“自然人”的社会契约。“我好谈论复归自然,虽然它其实不是一种倒退,而是一种上升——上升到崇高,自由甚至可怕的自然和天性,这样一种天性戏弄、并且有权戏弄伟大的使命……。”(《偶像的黄昏》,第113 页)尼采如是说道。这也是艺术的天性,它存在于希腊人的艺术本能——酒神精神之中。

只有在酒神秘仪之中,在酒神状态的心理中,希腊人本能的根本事实才获得了保证。因为酒神精神的基本特征“醉”的本质意象是“力的提高和充溢感”。尼采认为,希腊人用“酒神”或“醉”的允诺担保了一种东西。那么担保什么呢?“永恒的生命。生命的永恒轮回,被允诺和贡献在过去、未来之中;超越于死亡和变化之上的胜利和肯定。”(同上书,第114页)尼采如是说道。

尼采对于希腊文化的最重大的诠释就在于他提升了希腊民间文化的酒神意象,把它融合到了悲剧艺术之中,并使酒神精神成为本体论的一座丰碑。在《悲剧的诞生》中,尼采指出,希腊剧场是一个同心弧建筑物,观众的座位层层高叠,使得人人确实能够忽视其周围的整个文明世界,而观众所见到的酒神祭的萨提儿歌队所产生的强大的力量使人心恍神迷,于是,个体被抛弃了,在全之中万物得到了拯救和肯定。 (TheBirth of Tragedy,p54 )“他不再否定……然而一个这样的信仰是一切可能的信仰中最高的:我用酒神的名字来命名它。”(《偶像的黄昏》,第115页)这也是孩子的含义,“婴孩乃天真,遗忘,一种新兴, 一种游戏,一个自转的圆轮,一发端的运动,一神圣的肯定。”(《苏鲁支语录》,第21页)尼采如是说道。

尼采哲学的结论是奇特的:逃避平庸的唯一方法是跌入到轮回的恐怖之中。尼采是这样形容永恒轮回的恐怖的:“这生活,像你现在生活并且生活过的,你将不得不再生活一遍,以至无数遍,其间没有新东西,而只有每一种痛苦与每一种快乐,每一思想和每次叹息,以及你的生活中所有不可言状的小事和大事,你都必须重新经历……生存的永恒沙漏一再重复,——而你随同沙漏一起重复,你这微尘之微尘!”(尼采:《上帝死了》,上海三联书店1989年版,第330页)然而, 重复是深邃的,在幻和真之间,尼采对希腊文化的诠释最终还是现出了现代人的宿命的朴素形态。这也是匮乏时代的至深痛苦:对生命的简单性的刻意追求竟至于生命的代价。这本身也就已折射出了尼采对于希腊文明之诠释的独特见地:现代人的成年式的荒谬永远无法企及希腊人的孩子式的稚气。但是直面危境的勇气,自尼采以后,也就成了人类的永恒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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