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焦于微观时代的精神状态:自由的幻象_异托邦论文

聚焦微时代的精神状况——“微/伪/萎托邦”:自由的幻象,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幻象论文,状况论文,精神论文,自由论文,时代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微时代”里的“微托邦”

       20世纪以“世界大战”、“大革命”开始,而终结于革命失落、大国崩溃。置身其间的中国,亦不能免俗,也形成了一个追求现代、鼓吹革命的“大时代”,从“大跃进”到“文化大革命”,种种大潮流此起彼伏,至今,尤有“大国崛起”之大想象的鼓噪不已。然而,各种大鸣大放虽然不绝于耳,但是在众声喧哗之下,却有无数细语微言,藉以现代媒介网络四处流散,终而蔚为风潮,成就了一个“微文化”流行的“微时代”。

       大时代之大,不是立足现实,而在于超越现实,是因由无限超越性的渴望,故而以虚当实、自以为大。此种无远弗届之宏大思想境界,往往远离现实状况,并滑向一个理想主义乌托邦。乌托邦想象转为行动,便是颠覆现实的革命,而不断革命的暴力专政,却又总是生产出各种歹托邦。巴黎公社之后,是雅各宾专政;苏维埃海洋之中,是星罗棋布的古拉格群岛;而大鸣大放之后,则是形形色色的夹边沟。大时代之大,总是肇因于指向未来的乌托邦话语。置身大时代之中,庶民小众则经由乌托邦话语召唤,构建了自己与现实之间的虚幻关系,进而遮蔽了自己作为无权者置身歹托邦的事实。

       革命终结带来世俗生活的复活,乌托邦凋零则有民间信仰的支撑,而“大时代”没落,总连接着“微时代”的崛起。今天,一切宏大神话都烟消云散了,即便一些大话不时沉渣泛起,却只不过是无限延展的话语链中的碎片而已。如此彻底碎片化、流动化、符码化的中国,即处于一个后革命的“微时代”。“微时代”里的人们,不再幻想未来乌托邦,转而建设一个现实乌托邦,即福柯所谓“异托邦”。异托邦是一个反现实的现实空间、反乌托邦的乌托邦,其不会实现在时间的尽头,而只显现于现实与虚构、自我与他者的中间地带。

       难以言明的异托邦,如今却似乎一一呈现于网络空间。虚拟的花园、坟墓、图书馆、草原小屋……亦真亦幻,都悬浮于数字汪洋中,随时为你开放或关闭。随意的游荡,便可以遭逢一个个异托邦,漫不经心的创造,就能够经营自己的异托邦,这些经由数字虚拟技术构成的微小异托邦,亦可谓之“微托邦”——其是在网络空间偶然实现的异托邦,是颠倒、陌生、随机且充满争议的空间所在,并对现实世界构成质疑、反思与批判。

       实际上,“微托邦”的性质、内涵、位置及其可能性,是由网络尽头的每一个个体,在自由地想象和创造中暗示出来的。而无数微渺个体的参与、创造、互动,则使得彼此隔绝的文化创意、自由想象溪流成河、百川归海,终而形成了依然与自由、正义等大理想相关的“微托邦”空间。

       “微托邦”:自由的幻象

       全球性互联网的架构成型,使人类进入一个“全传播”时代。这个网络空间似乎平等而自由,进入其中的每个人都可建构一个“微托邦”,并与现实世界构成比照。甚至,起于网络空间的“微文化”,正在深刻地影响着线下世界,改变着现实社会的政经文制度。无数屌丝小众游走网络,借助微博、微信、微电影等构筑街垒,进行表征自我、提出异见的话语游击战。“微文化”作为一种新兴亚文化,构成了对主流文化的意识形态霸权的质疑与挑战。

       去中心、反体制、消解大叙事,是“微文化”之基本的抵抗策略。而自嘲、伪装、讽喻,则成为其“网络街垒战”的主要战术。这个时代中国的碎步前进,往往实现于网络大众的在线参与、话语创造与政治干预。从“瓮安事件”、“乌坎事件”到“什邡事件”的公共参与,从“躲猫猫事件”、“天价烟事件”到“70码事件”的社会监督,从“屌丝”、“土豪”到“小伙伴”的话语创新,“微文化”生产不仅创造出一个交互对话、权力对抗的崭新“公共领域”,同时也在促进着整个中国社会的转型。

       不过,各种制造“微托邦”的游击战,在带来一种流动性的抵抗政治与解放想象的同时,也将这个时代的个体之原子化、虚无化的思想本质给揭示得一览无余。这是一个极端吊诡的情形,一方面是网络“微托邦”的不断形构,一方面是现实世界的自由政治的失位;一方面是虚张声势的文化抵抗,一方面是变革缓慢的公共秩序空间。流行于大众网络文化潮流中的“微托邦”话语,并没有赋予自由以新形式,而是在暗自解构自由,其转瞬即逝、止于言语的反抗表演,反而将这个微观放纵、宏观压抑的当代思想状况变得愈加暧昧不清。

       实际上,唾手可得的发声,让抵抗变得模棱两可,而随显随隐的“微托邦”,则投射着虚妄无为的气息,这些转瞬即逝的“微文化”,到底附着多少价值和意义?如果说现代宏大叙事试图构成某种“深度的幻觉”,那么赛博时代的“微文化”实践,则正在形成一种“表征的幻觉”,最终让极端表征化的“秀(show)”,成为根本意义的所在。我“微”故我真,我“秀”故我在。一切深度皆丧失,唯有造成神经短路、思想锈蚀的“秀逗”,才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感觉。“微托邦”的根底里,就是一个虚张声势的“秀托邦”。

       “微文化”在形成抵抗政治的同时,亦生产出无数亦真亦幻的“微托邦”,并造就了解放的快感和自由的幻觉。可是,流动于虚拟“微托邦”中的个人,却往往在格式化自由的欣快中否弃思想、远离现实、愉乐至死。在这个虚幻的“微托邦”国度,一切即如福柯所言:人如沙滩图画,潮来即逝。

       “棱镜”照耀“伪托邦”

       即便“棱镜计划”没有曝光,谁也不会相信“微托邦”是一个事实。“微时代”的“微托邦”想象,或者仅仅是这个时代的孤寂大众与其网络化生存状况之间的一种想象性关系。其构成了在自由中生活的幻觉,却不能将这种自由感落实于具体生活之中。而各种“棱镜门”发生的意义,在揭露权力触角无处不在的同时,也戳破了那些有关网络自由的神话。所谓自由的“微托邦”空间,其实时刻面临着来自权力“棱镜”的窥视与过滤,其规定着革命、抵抗的形式与内容,并及时关闭导向真正解放和自由的小径。

       “棱镜计划”并非单一现象,而是无数隐匿“棱镜体”的具体化。试图形成笼罩私人空间、公共空间和交际网络的巨型棱镜,一直以来都是社会权力主体试图达成的重要诉求,而人类的赛博化生存方式,则让这种巨型棱镜体的建构成为可能。这些棱镜装置有两种基本形态。一种就是国家机器棱镜,斯诺登揭露的“棱镜计划”,即是具体例证;另一种则是意识形态棱镜,其以意识形态的方式主导着网络的话语生产、情绪脉动与信息流向。棱镜系统在互联网空间的普遍存在,让各种有关“微托邦”的自由想象付之阙如。

       如果社会既有权力架构没有彻底变革,而只是权力播散影响力的媒介发生了变化,那么所谓自由自主的“微文化”生产,或者从未脱出权力、资本的掌控,反而继续被其强制以既定的形式和意义。也许,各种“小、轻、微”文化,既没有带来新的美学形式、生活方式和公共空间,当然也不会给予自由等概念以新的内涵,反而让人在巨型棱镜的映照下变得更加渺小而透明。极端个人主义“微托邦”发明的背后,是反个人的巨型权力棱镜的暗自成型,在其强力照耀下,匿身于“微托邦”的魍魉大众,当然无处遁形。

       与前互动时代的“广播电视人”的被动静默相比,当代“赛博人”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发声能力。但是,媒介革命在赋权个人的同时,也扩张了国家机器、意识形态机器的权力网络,使之能够通过信息符码的过滤与分析,掌控个人的意识与潜意识。权力施与的“私人定制”,或者已经是事实。

       颠倒的自由与权力

       在当代社会,因由赛博空间的发生与扩大,资本、国家、媒介、技术等元素完成了高度结构性的组合,形成了一个无远弗届的庞大“矩阵媒介”,其已经极为类似于电影《Matrix(黑客帝国)》所描述的世界,一个由“Matrix”——即“权力矩阵母体”构成的空间。而在其中诞生的反抗者,也必然是一个媒介幻象,其孜孜以求的个人主体自由,也只能是权力矩阵中的自由。

       同样,“微时代”的“微文化”创造,或者真的体现了相当的独立自主性与现实针对性,但如果脱离赛博社会这个特定的媒介权力矩阵,其同样无法存在。也就是说,“微文化”本身就是一个网络体制的造物,其不能逾越这个权力矩阵社会的内在规则。实际上,“微文化”依然具有文化的一般规定性,即其不仅仅是借助,而且完全是在科层制的权力矩阵结构内部进行活动的,一切社会文化实践其实都被统摄在内。“微文化”不但没有脱离具体权力网络的形塑,而且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将这种权力矩阵给具体化、形式化了。

       统摄一切的权力矩阵由无数微结构组合而成,而原子式主体则高度符合权力矩阵之极速流动的要求,主体的抗争虽然给权力矩阵带来风险,但同时又生产出无限的活力。没有抵抗主体的频频出现,权力矩阵便无法完成自我再生产。这就是为什么在《Matrix(黑客帝国)》的结尾,个人主体与“权力矩阵母体”要达成妥协,因为二者本来就是彼此颠倒的二位一体,个人主体不过是权力矩阵的“道成肉身”。其中的个人,越是沉浸于抵抗的自由,则越是沉陷于权力矩阵的迷思。“微文化”因而没有发明出任何现实“微托邦”,而只是不断复制出与权力矩阵异形同构的主体镜像。

       相对于一个超级权力矩阵,“微托邦”的想象,更像是一种强迫症的无意识体现。在权力矩阵的巨大阴影之中,一切其实都是不可见的微小。因此,自由主体是权力矩阵的颠倒;“微文化”是“巨文化”的颠倒;“微托邦”是“乌托邦”的颠倒。具体而言,“微买卖”构成了巨无霸“淘宝”,微视频造就了巨型“YouTube”,“微点击”带来了大众文化潮流。所有帝国结构都是由原子化的个体构成,而个体身上又投射着帝国的幽灵。并不是虚妄的“大”主导着这个世界,而恰恰是实在的“微”以“大”的幻想,统治着这个世界:每一个渺小奴隶的身上,都隐藏着高大的主子梦,而这无比微小的主子梦,恰恰就是这个不自由的世界得以永恒的根源。

       在“微时代”之中,“微”或者就是“大”,“微文化”就是“巨文化”,而“微托邦”根本就是当代乌托邦。以其自渎的形式来说,“微托邦”更像一个“萎托邦”,而就其意识形态本质来说,它则是一个“伪托邦”。

       哈维尔曾经谈及一个水果店老板,通过在橱窗上张贴“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口号,来实现其作为一个后极权状况下的“微渺个人”的有限尊严,虚妄“大时代”的无权者以此来坚持着自主发声的权力。今天,“微时代”里的中国人,则在自己主页、微博、推特、QQ的签名板上写着:我是屌丝我很“微/伪/萎”。这些“微文化”道出了在真实中生活的渴望,甚至也营造了无数事关尊严、正义与自由的“微托邦”景观,但是却在大众媒介、文化工业、国家机器,以及匮乏反思的主体意识的扭曲下,也变成了“全世界屌丝联合起来”般的吊诡口号,并在几乎无限的传播、扩散中丧失了抵抗力量与革命意义。“微托邦”最终没有凸显并改变、而是遮蔽并消解掉了这个时代的渺小个人——作为一个无权者——无力、无能和无为的真实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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