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秋白的历史哲学及其现代思维_张君劢论文

瞿秋白的历史哲学及其现代思维_张君劢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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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 历史哲学是瞿秋白哲学思想中十分重要且富有特色的组成部分。瞿秋白的历史哲学主要是围绕着历史发展中的客观规律与意志自由、历史有定(决定)论与历史无定(非决定)论、历史的必然与自由等方面展开的。瞿秋白的历史哲学坚持了唯物主义基本立场,对于反对唯心史观具有重要意义,但是也存在着对主体的选择作用和能动活动比较忽视的缺陷。瞿秋白历史哲学的主要贡献和失误,对当代中国哲学界关于“人的活动与社会规律”、“历史决定论与历史选择论”的讨论,都具有一定启迪和借鉴意义。

1923年春夏,中国思想界开展了一场关于“科学与人生观”的论战。瞿秋白同年底撰写的《自由世界与必然世界》一文,比较深入地阐发了历史发展中的客观规律与意志自由,有定与无定,自由与必然的关系,初步建构起以马克思主义哲学为指导的历史哲学,其中不乏精辟见解,同时也有一些历史的局限,对此进行一番探讨,无论是对于反思当年“科学与人生观”的论战中关于自由与必然的种种见解,还是对于推动今天理论界关于“社会规律与人的活动”、“历史决定论与历史选择论”的研究,都具有重要意义。

一、历史发展中的客观规律与意志自由

历史的发展是有客观规律可循的,还是意志自由支配的,可以说是历史哲学中的“斯芬克司”之谜。只讲客观规律的必然性,排斥主体活动的作用,和只讲意志自由的万能,排斥客观规律的作用,都是片面的。“五·四”时期中国思想界对此的研讨,是围绕着“科学与人生观”的论战展开的。

1923年2月,张君劢在清华大学发表《人生观》的演讲, 强调科学与人生观不同,前者是客观的、自然的、为因果律所支配。后者则是主观的、直觉的、是为意志自由所支配的。因此,两者所涉及的领域是完全不同的。科学无论如何发达,对于人生问题,也是无能为力的。首先出来反驳张君劢的是丁文江。他在1923年4 月发表了《玄学与科学——评张君劢的〈人生观〉》一文,主张科学是万能的,科学方法是普遍适用的,科学可以支配人生观,他称张君劢为“玄学鬼”,提出了“打玄学鬼”的口号。随后,张君劢和丁文江又相继发表了相互答辩和质难的文章,参加论战的人也越来越多。1923年11月,上海亚东图书馆将论争文章汇集成《科学与人生观》一书。也就是在这个月,瞿秋白发表了《自由世界与必然世界》一文,阐述了他对科学与人生观论争的看法。在这篇文章的一开头,他就指出,科学与人生观“所论问题,在于承认社会现象的因果律与否,承认意志自由与否,别的都是枝节。”〔1〕可谓一语中的。张君劢反对科学可以支配人生观的基本依据,就是人生观属于社会现象,它与自然现象受因果律支配不同,人生观不受因果律支配,而为意志自由支配,在“玄学鬼”,张君劢看来,社会现象是没有规律的,“忽而资本主义,忽而社会主义,试问论理学之三大公例,何者能证其合不合乎?〔2〕瞿秋白则针锋相对地指出, “人类社会的生活,不论它怎样各不相同,始终我们考察得一定的规律。”〔3〕“社会现象确有因果可寻”,“社会的有定论以科学方法断定社会现象里有因果律”。〔4〕

既然社会发展是有客观规律的,那么人的活动还有没有自由呢?在张君劢看来,若承认社会发展的因果律,就没有意志自由,若承认意志自由,就没有因果律。针对这种在绝对对立中思维的形而上学观点,瞿秋白指出,人们可以通过认识社会发展规律而获得辩证意义的自由。他说:“社会现象是人造的,然而人的意志行为却受因果律的支配,人若能探悉这些因果律,则其意志行为更切于实际而能得多量的自由,然后能开始实行自己合理的理想。”〔5〕人的意志与活动必然遵循客观规律,但是,人们认识与把握了这些规律,也就获得了自由。因此,“人的意志愈根据于事实则愈自由;人的意志若超越因果律,愈不根据于事实,则愈不自由,……人要从‘自然之奴’进于‘自然之王’,必须知道自然律;人要克服社会的自生自灭性,必须知道社会律。”〔6〕瞿秋白强调人的活动必须遵循客观规律,对于反对张君劢的意志自由具有重要意义。但是也应当看到,在客观规律与人的意志的关系中,瞿秋白主要是立足于前者,着眼于前者的。他特别强调客观规律的作用,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无限扩大了它的作用,而忽视了主体的自由选择和能动活动的作用。

瞿秋白论述的自由意志与因果律的问题,用今天的话来表述,实际上就是社会规律与人的活动的关系问题。当然,这个表述要比前者准确得多,深刻得多。社会规律与人的活动的关系,是近年来我国哲学界研究的热点问题之一。长期以来,在这一问题的认识上受两种观点的影响较大,一是斯大林的观点,即认为规律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铁的必然性。这种观点的优点在于肯定了规律的客观性,但是不足之处则在于对人的活动重视不够。受这种观点影响,有的人甚至认为无论人如何活动,都将为其背后的必然规律所决定、所支配,人的一切努力、抗争都是无济于事的,就象孙悟空逃不脱如来佛的手心一样,这就很容易导致宿命论。二是葛兰西的观点,即认为历史无规律可言,历史规律的提出不过是被压迫阶级还处于防御地位,处于没有首创精神时代容易发展起来的一种补偿性思想,是一种原始的准宗教,是用来鼓舞士气,树立信心的。葛兰西的这一观点,近年来对我国哲学界有一定的影响,有人在强调人的主体活动的同时,或多或少、或明或暗地排斥历史规律的作用,这就很容易滑向唯意志论。看来,如何解决意志自由与因果律、人的活动与社会规律的关系,从科学与玄学的论战到今天,都是一道难解之题。

应当指出,在科学与玄学的论战中,以丁文江为代表的科学派,维护科学的权威,主张科学可以支配人生观,具有一定的进步意义,因而在论战中获得了较多人的支持。以张君劢为代表的玄学派,反对科学可以支配人生观,是对“五·四”精神的一种反动,具有消极意义,因而在论战中支持的人不多。张君劢以人生观属于社会现象,和自然物质现象不同为由,主张人生观只为自由意志支配,无因果律可循,其结论自然是错误的。但是他注意社会现象与自然物质现象的区别,却是具有合理之处和重要价值的。从今天的讨论来看,努力发掘与拓展这一问题,即注意区分社会规律与自然规律的不同,可以说是正确认识人的活动与社会规律关系的关键。从瞿秋白有关因果律的意志自由的论述来看,他恰恰对这一点是注意不够的。

那么,自然规律与社会规律的区别究竟何在呢?第一,两者所属的物质运动形式不同。自然规律是自然客体之间运动的表现,社会规律是社会主体与客体相互作用的表现,社会规律的客观性不等于自然规律的客观性。第二,两者与人的关系不同。自然规律没有参与人的意志活动,在无人参与下,也会体现其客观必然性,社会规律则是内在于人的人们社会活动的规律,如果离开了人和人的活动,就没有什么社会规律可言。第三,两者必然性的实现方式不同。自然规律的实现表现为自然现象的自发运动,是一种外在的必然性;社会规律的实现体现为人们由自发走向自觉,由必然走向自由的历史进程,是内在的必然性。第四,两者必然性的表现形式不同。自然规律体现出一种盲目的单一的决定性,社会规律则十分复杂,它是通过许多随机过程实现的,社会规律的客观性绝不等于线性的单一的严格的因果制约性,这样才使社会生活和社会管理中的调节度和应变性成为可能。第五,两者必然性转化为现实性的表现方式不同。自然规律是一种必然的现实性,社会规律则“没有任何其它的现实性,而只是一种近似值,一种倾向,一种平均数,但不是直接的现实。”〔7〕明确了这些区分, 对于帮助我们认识长期以来争论不休的因果律与意志自由的关系,是大有裨益的。对于日月星辰的运行,春夏秋冬的转换等自然规律来讲,人的意志不仅不是自由的,而且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但是对于社会规律而言,它却是离不开人的活动的,因此也就内在地包含着意志的作用。当然,人的主观意志作用绝不等于为所欲为,这是显而易见的。

二、历史有定(决定)论与历史无定(非决定)论

瞿秋白认为,在社会活动和社会发展问题上,主张人的意志自由不受束缚的学说叫做“无定论”(即非决定论)。主张意志不自由受环境束缚的学说叫做“有定论”(即决定论)。他认为“假使无定论一贯到底,能成就哪一种结论呢?人的意志若是绝对自由,绝无联系,那它就是无原因的。——宇宙间的一切,从臭虫滋生到太阳系的运行,都有公律的,独有人的意志,好象天神似的,站在全宇宙之上,而不是自然界的一部分,他是一个唯一的例外。意志自由论简直是直达宗教,丝毫无能说明,无所谓知识,而只是盲目的信仰。”〔8〕其实, 在社会活动中,人决不是可以随心所欲的,也就是说,人的意志不是完全自由的,而要受到种种条件的限制,“一个人的意志、感觉、行动都有一定的原因,是有定的。”“无定论实际上不过是‘玄妙化’的半宗教式解释,丝毫不能说明实际事实,仅仅是精神破产的哲学家之‘自欺的安慰’,而且大足以阻碍科学的发展,唯一正当的观点,只是有定论。”〔9〕瞿秋白坚持历史有定(决定)论,反对历史无定(非决定)论,坚持了唯物主义基本立场。但是也应当看到,瞿秋白在坚持历史有定论的同时,对历史主体的选择活动是注意不够的,因此,在一定条件下也潜在着走向宿命论的可能。

历史是有定(决定)的还是无定(非决定)的,这一问题在今天突出地体现为历史决定论与历史选择论的关系问题,这同样也是当今中国哲学界研究的热点问题之一。历史决定论与历史选择论的研究,同样也把历史“有定”“无定”问题的研究大大推进了。在马克思义哲学看来,历史决定论与历史选择论是统一的,如果历史进程的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就象春天过去必是夏天,白天过去定是黑夜一样,那么人的活动还有什么意义,历史主体的存在还有什么价值呢?实际上,历史的发展并不是毫无例外地单因单果单线的划成和命定,对于其具体发展的过程和阶段来说,从可能到现实,往往具有多种可能的发展模式和途径,特别是在历史发展的交叉点和转折关头,更是具有多种走向,即具有可以多向选择的可能性空间,正是因为有了这种选择的可能性,历史主体才负有时代责任感,历史才能呈现出千姿百态的多色彩的画卷。如果只有一种可能,历史就只能是单色调的,千篇一律的了。

历史决定论与历史选择论的统一,体现为历史发展的自然历史过程与能动创造过程的统一。人类社会是个自然历史过程,这是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观点。强调把社会的发展看作是物质的、客观的自然历史过程,对于反对唯心史观当然具有积极意义。但是如果只看到自然历史过程,忽视甚至排斥主体的能动创造过程,那就错了。这种片面性的产生,关键是在方法论上有失误,即只看到自然界和人类社会的一致性,而忽略了两者的差别性,忽略了人类社会的发展与自然历史发展相比所具有的特殊性。社会的发展不仅仅是自然历史过程,而是自然历史过程与主体能动创造过程的统一。首先,从构成社会历史发展主体的人来看,人和动物不同,动物只能消极地适应自然界,而人则具有能动性、选择性、创造性和预见性。“人离开动物愈远,他们对自然界的作用就愈带有经过思考的、有计划的、向着一定的和事先知道的目标前进的特征”。〔10〕其次,从作为社会历史发展主体的人的活动来看,人的主观意识通过有目的的实践活动不断地物化出来,给客观世界打上主观的印记,“人不仅象在意识中那样理智地复现自己,而且能动地、现实地复现自己,从而在他所创造的世界中直观自身。”〔11〕通过实践活动创造客观世界,是人的最本质的特征,是人的能动性最集中的体现。再次,从由人的活动构成的历史来看,历史的目的和意义体现在人的活动中,“人们通过每一个追求他自己的、自觉期望的目的而创造自己的历史。”〔12〕正是这种有着自觉意图和预期目的的主体活动构成了历史。总之,历史是人的历史,人是历史的人。历史规律参与并制约人的活动,从而使社会发展具有自然历史的性质;历史规律又渗透着主体的活动,从而使历史过程具有能动创造的性质。历史既是合规律的自然历史过程,又是人的有目的的能动创造过程,这正好体现了历史决定论与历史选择论的辩证统一。

三、历史的必然和自由

在科学与玄学的论战中,张君劢认为,自然现象是有客观规律的、必然的,而人生观属于社会现象,是受自由意志支配的。这实际上也就涉及到历史发展中必然与自由的关系问题。对此,瞿秋白是如何回答的呢?

关于必然,瞿秋白认为,必然就是规律,它具体体现为三个方面:一是附条件的必然,即“必然要吃药,病才会好,必然要呼吸,人才会活。”〔13〕二是带障碍意义的必然,这是指迫于强力不能按自己原本的心愿去做,而只能作违心之举。比如农民革命强迫地主交出土地所有权,地主本是不愿意的,但是迫于压力又不能不交。三是因果的必然,即客观现象的因果联系,一现象发生,引起另一现象,前者是原因,后者是结果,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这是“必然”的最根本、最深刻的意义。关于自由,瞿秋白说:“所谓‘意志自由’当解作‘确知事实而处置自如之自由”。〔14〕自由“必以知悉自然的必要为根据,自由不在于想象里能离自然律而独立,却在于能探悉这些公律;因为只有探悉公律之后,方才能利用这些公律,加以有规划的行动,而达到某种目的。”〔15〕

根据上述关于必然与自由的认识,瞿秋白强调人们要获得自由,必须服从和认识必然。他说:“对于自然界之‘服从’却是人类解放的条件:人若服从自然则对于自然的威权反面增长,人的自由亦就增长。所谓服从自然(必然)是说服从自然律;所谓征服自然,是说征服自然本身。服从技术上及经济上的某种必然,人便能破毁那受自己生产品所支配的‘作茧自缚’的怪现象,人便能得到多量的真正自由。他的‘服从’正是他的‘解放’之源泉。”〔16〕这里关于“服从”与“解放”的辩证论述,正是对自由与必然辩证关系的科学说明,即:唯知此因果律之‘必然’,方能得应用此因果律的‘自由’”。〔17〕人们通过认识社会规律的必然性,而在变革现实的实践活动中获得了自由。

人之所以服从自然,才能征服自然,从服从中获得解放,从必然中得到自由,归根结底是因为人作为认识和实践主体,是能动性和受动性的统一。人作为主体,具有能动性,创造性,预见性,实践是人的本质力量的确证和发挥。同时人的活动又不能为所欲为,而要受到社会物质条件的制约。历史既不是排斥人的活动的过程,也不是不受社会物质条件制约的过程,既不是纯客体的过程,也不是纯主体的过程。一方面,人要改造自然;另一方面,人又要顺应自然。一方面人要支配社会;另一方面又要受社会制约。一方面历史是人创造的;另一方面人又不能随心所欲地创造历史。一方面人是历史的剧作者;另一方面人又是剧中人。社会历史的发展就体现为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的统一,即必然与自由的统一。

瞿秋白关于自由与必然关系的论述总的说是辩证的,但是似有强调必然有余,强调通过主体实践活动获得自由不足之感。与上相联系,在讲必然(必然性)与偶然性时,就比较明显的表现出过份强调必然性,而忽视偶然性的偏向。我们知道,必然性并不是孤立存在的,它通过大量的偶然性表现出来,通过偶然性为自己开辟道路。偶然性作为必然性的表现形式和补充,在社会发展中具有不可忽视的作用。瞿秋白指出,“小小的偶然性亦有影响”“无论怎样小的事迹,实际上亦有影响于将来的发展。”〔18〕他还说:“凡有‘偶然’之处,此‘偶然’本身永久被内部隐藏的公律所支配。科学的职任便在于发现这些公律。 ”〔19〕这些论述既注意了偶然性的作用,又注意了偶然性背后的必然性, 是正确的。但是,瞿秋白又引用斯宾诺莎的话说,“所谓偶然完全出于我们的无知。”并认为“历史的一切都不是偶然的,“严格而论,历史也没有偶然之事。从最小的事实一直到最大世界政局都在因果律的连续中,同样是非偶然的。”〔20〕这就在强调偶然性背后的必然性时,忽视甚至排斥了偶然性的作用,用必然性“吞没”了偶然性,这可以说是瞿秋白历史哲学中的一个明显缺陷。这一经验教训,值得我们今天认真总结和汲取。

收稿日期:1995—08—06

注释:

〔1〕〔4〕〔5〕〔6〕〔13〕〔14〕〔15〕〔16〕〔17〕〔19〕《瞿秋白选集》第113、127、122、128、118、116、116、118、127、114、页。

〔2〕张君劢:《〈人生观之论战〉序》。

〔3〕〔8〕〔9〕〔18〕〔20〕瞿秋白:《现代社会学》, 《上海大学史料》第345、346、346、347、348页。

〔7〕《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9卷第409页。

〔10〕《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第516页。

〔11〕《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第97页。

〔1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第24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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