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中国对黑泽明电影的接受_黑泽明论文

论中国对黑泽明电影的接受_黑泽明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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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沙皇”黑泽明(1910—1998),被斯皮尔伯格尊称为“电影界的莎士比亚”。亚洲几代电影人都深受他的影响,其电影不断引入中国,受到了观众喜欢。本文运用接受美学方法对黑泽明电影在中国的接受状况作受众分析,发现其表现出偏于鉴赏、偏于批评、偏于创作的三个接受表征,具体论析如下。

黑泽明电影的中国接受,最普遍地表现出观众偏于鉴赏的接受特征。随着VCD、DVD、CDR等影像制作水平的不断提高,影视传播的渐次深入以及网络传播的异军突起,黑泽明电影逐渐进入了观众鉴赏视野,接受表现出如下特征:

1.存有一定的鉴赏心理期待。倾慕于黑泽明及其电影声名,或欣赏了黑泽明某部电影有了共鸣而意犹未尽,未曾看全(或没有看过)黑泽明电影的观众为满足此鉴赏期待,或“去音像店寻找黑泽明的电影以望搜罗回家”,或在网上发布“求黑泽明电影”等主题帖子。厦门音像出版社、新疆音像出版社等顺应观众求影心理,拷贝引进黑泽明电影,许多影视网站在购买影片后,在网上发布供应消息,谋取商业利润。灵敏的游戏商从中捕捉到商机,仿照黑泽明某些电影(如《七武士》)开发游戏,在满足观众鉴赏心理同时也为观众创造实战机会,让观众亲身过把演戏瘾。

2.观影给鉴赏者以美的享受。在一些观众心里,“黑泽明就是电影,被黑泽明通过摄影机的运动揭示倾慕、爱欲、羞耻、惊诧、恐惧、绝望等微妙、敏感、颤动不安的主观情绪的惊人技巧深深折服”,[2] “被他的影像所征服,为他的电影而迷狂”,[2]“对黑泽明的作品产生巨大的震撼”,[3] 认为“看这样的电影真是很快乐的事,像翻读文人的小品尺牍,意兴所至,每有会心的微笑”[4]。可见欣赏黑泽明电影能带来美的享受。

3.民族抵触情绪影响了鉴赏水准。日本发动侵华战争,对中华民族犯下了滔天罪行,给中国民众留下了惨痛的记忆,故中国观众在观看日本武士类题材的影片时容易产生一种强烈的民族抵触心理,这是必然的,但也容易超越观影应有的理性而影响审美鉴赏水准。黑泽明电影带有很强的民族化叙事风格,武士题材、英雄主题在他电影中占据一定比例,一定程度上容易成为引发中国观众接受时的民族抵触情绪的导火线。如:华东师范大学“黑泽明电影周”上,“一位观众从影片中主角快刀杀死10多个守卫的场景,引申到南京大屠杀去。”[5] 王昶的《暧昧的日本与黑泽明》[6]、子非鱼的《暧昧的电影界与大师》[7] 等文对黑泽明及其电影的批判就带有很强的意识形态性。综观黑泽明电影,笔者认为,除《德尔苏·乌扎拉》有一些扭曲叙事外,其武士类型电影恰恰立足于反省和解析日本民族的武士道精神和武士英雄情结。否则,黑泽明的电影就不可能在世界范围内产生巨大影响。

4.走向交往对话的鉴赏。基于网络传播的开放性、交互性特征,对黑泽明电影的鉴赏也凸显出走向交往对话的特性。许多欣赏了黑泽明电影的观众,自发创建黑泽明电影网站,构筑电影论坛,发表观后感,渐次形成一种黑泽明电影交往对话状态。如在“百度”、“谷歌”搜索观众对黑泽明电影的评论,相关页面非常之多,以《罗生门》、《七武士》、《乱》、《梦》等片为交流主题的原创率、回复率、点击率相当之高。交往对话还体现在影片传播上,许多黑泽明影迷为同好提供下载机会,扩大交往,使用Flashfxp、Flashget、Maze、BT等下载软件、共享软件几乎可以免费下载到全部黑泽明的电影,这为走向交往对话的黑泽明电影鉴赏创建了良好的平台。

综观偏于鉴赏特征的黑泽明电影的接受,见出中国观众对之有一定的鉴赏期待,有走向交往对话的动机和行动,但由于受意识形态等原因影响,整体鉴赏水平还不高,有待于引导和提升。

黑泽明电影的中国接受,还表现出偏于批评的接受特征,这主要体现为电影评论家、研究者对之所作的学理批评。目前国内可供研究黑泽明的书有八种:唐纳·瑞奇著,曹永洋译《电影艺术黑泽明的世界》;左藤忠男著,李克世,崇莲译《黑泽明的世界》;黑泽明著,林雅静译《蛤蟆的油:黑泽明自传》;黑泽明著,张昌彦译《乱:黑泽明电影剧本》;黑泽明著,李正伦等译《黑泽明电影剧本选集》;黑泽明著,李正伦等译《星星的传说》;雪帆,朱晶著《黑泽明传》;张滨编著《黑泽明》图画,至今还没一本真正批评意义上的中国学者研究黑泽明的专著。陈晓云指出:“‘学理批评’作为一种独立学科的批评存在方式,它是批评者建立在某种学术立场上,以一定的理论体系作为开展批评的基础。”[8] 电影批评的任务并不仅仅是阐释已有的电影作品和既成的电影现象,真正的电影批评应该是批评家和创作者之间的对话,而不是亦步亦趋的解释。偏于批评的黑泽明电影接受,主要从两个层面展开:

1.关于黑泽明电影英雄主义和武士主题的学理批评。黑泽明推崇和学习美国西部片的英雄主义叙事,其电影视野中的英雄主要体现为武士。他拍摄的30多部影片,有1/3强的电影叙事主题是以“武”为主或与“武”有关的,如《姿三四郎》、《七武士》、《蜘蛛巢城》、《战国英豪》、《大镖客》、《大剑客》、《影子武士》、《乱》等。有评论家指出:“黑泽明作品的魅力在于一是动感的画面;二是男性的硬派风格;三是对作品的精益求精,表现完美”。[9] 许多学者喜欢用“武士”来概括黑泽明的电影,研究黑泽明的古装武士片,探寻形形色色广义的武士,研究那锲而不舍地追寻某种理想或坚定不移捍卫某个伦理框架的战斗者,从而审视黑泽明电影的武士精神。如:认为“黑泽明一生的创作交织着对完美英雄的信仰和其现实拯救可能性的怀疑……黑泽明创作的英雄史,事实上是从救世到失败的英雄史,是从自信到怀疑的心灵史,是个人主义与否定意识不断加强的精神史,也是重塑民族精神谱系的寓言叙事越来越被现代性话语不断拆解和质疑的历史。”[10] 段运冬的《拯救与救赎:(七武士)及其武士类型片》、《影武者的英雄情结:〈影子武士〉》[11] 等主要是从此角度评析黑泽明电影。

2.关于黑泽明电影人道主义和人性主题的学理批评。“英雄/武士”类型并不能概括世界级导演黑泽明的全部电影,如《最美》、《我对青春无悔》、《生之欲》等1/2强黑氏电影,确实与武士无关。而《踩虎尾的男人》、《酩酊天使》、《罗生门》等影片虽然关涉“武士/英雄”题材,但叙事主题更多是探求人性、拷问人性。其实,他的“武士/英雄”类型影片写人性也是十分明晰的,体现为两者的完美结合。人性各有修短,人性的复杂让始终探讨人性的黑泽明电影避免了类型化、平面化,富有深度和艺术张力。李正伦“从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视觉,看到黑泽明一贯追求的主题,其核心是表现‘大丈夫气概’的人,他作品的主人公有正义感,为正义不惜牺牲性命,获得勇敢坚强。”[12] 卢伟力尝试发展伍芙的视角,看到“黑泽明前期电影呈现出了人类‘病态空间’的各种元素,核心意象是病、病人和医生。”[13]

对黑泽明电影人道主义和人性主题的评论,主要围绕《罗生门》一片展开。如凌振元认为:“《罗生门》的中心是讲人性问题,人性中的善与恶,讲人是否可以相信,客观真理是否存在的问题”[14],有作者认同美国“日本电影专家”唐纳·瑞奇所认为《罗生门》是一部探究人性深层影片的观点,进而指出“在黑泽明阐释的这一主题中,也流露出他对日本社会封建残余的控诉,而且,黑泽明并没有让他对主题,对人性的挖掘就此结束,他给原小说添加的那个黑泽明式的结尾——让一贫如洗的砍柴人把弃婴抱回家中,充分流露了他那一贯的人文主义理念。”[15]还有论者在分析《罗生门》的叙事方式时论及此主题。[16—17] 立足比较的视角来分析《罗生门》的叙事主题,是批评走向深入的表现。[18—19] 还有论者比较分析了黑泽明《流浪狗》和陆川《寻枪》、黑泽明的《姿三四郎》和杜琪峰的《柔道龙虎镑》的文化内涵,一切说明偏于批评的黑泽明电影接受呈逐渐展开的趋势。

综观偏于批评特征的黑泽明电影的接受,评论家、研究者们显得有些冷淡、漠视,批评也显得比较滞后、缺乏。主要集中于《罗生门》、《七武士》等影片叙事主题、叙事结构的分析,见出黑泽明电影还有很大的研究空间。

黑泽明电影的中国接受,还突出表现在偏于创作的接受特征。相比评论家而言,导演、编剧们则显得更为热情、迷恋,视黑氏电影为范式文本和创作启示,体认、实践黑泽明的电影美学理念,许多电影还一度产生轰动效应,获取巨大的票房市场,赢得国际社会的认可。伊格尔顿曾把马克思的价值理论、本雅明的艺术生产理论同阐释学美学和接受美学思想加以融合来探讨“文学价值”,作为视听艺术的电影,也可从此角度来探讨、评估其价值。这种价值主要体现为电影生产与消费(或说电影创作与影像阅读)之间的主客体关系所确立的交换价值。中国语境下黑泽明电影的价值更主要地体现为导演们受之影响,自觉地创作和再生产出大批同一类型电影,满足观众需要,发展导演技术,创造经济价值。偏于创作的接受,显现出三个表征:

1.创作时对黑泽明电影叙事主题的接受。黑泽明许多电影刺激和震撼了导演们的灵魂,引发了导演们的改编和模仿欲,他们在创作时接受了黑泽明电影叙事主题。如:《七剑》首映时,导演徐克提起为何要改变一贯风格,从写意转变成写实,他坦言受黑泽明的影响最大:“黑泽明《七武士》写实的风格改写了日本武侠电影的面貌,证明了真实力量的巨大。”[20] 并说其创作灵感来源于黑泽明的《七武士》,郭小东指出《寻枪》是一部模仿《野良犬》之作,[21] 尽管其编剧凡一平强调从没看过黑泽明的电影,陆川也始终不承认《寻枪》是在模仿,但受黑泽明影响大是确切的。陆川说:“我非常喜欢黑泽明的东西,因为他对我影响比较大”。[22] 杜琪峰电影在叙事主题上也从黑泽明电影中接受许多东西,从《枪火》、《真心英雄》、《机动部队》、《柔道龙虎榜》等影片中都可以看到黑泽明电影的影子。如在《枪火》中,几位技艺超凡的雇佣保镖,以各种不同的社会身份潜伏在各种不同的行业里,为了同样的任务而聚集,又在生死相关的命运周遭中相互信任,衍生了江湖情谊,这样的情节设置都取材于黑泽明的电影《七武士》。特别是《柔道龙虎榜》(当年黑泽明的影片《姿三四郎》曾经考虑起用这个片名),从故事到题旨及电影手法都与黑泽明的《姿三四郎》颇为神似。其他如张彻的《断臂刀》,胡金铨的《大醉侠》、《龙门客栈》,唐季礼的《花木兰》,张鑫炎、傅奇联合执导的《五虎将》,何平的《双旗镇刀客》、《天下英雄》,洪金宝的《忠义群英》,周星驰的《功夫》,冯小刚的《夜宴》等都可以看到黑泽明电影叙事主题的影子。

2.创作时对黑泽明电影叙事方式(结构)的接受。这种接受主要体现在对于电影《罗生门》独特叙事方式的接受上。《罗生门》一片让西方电影界发现了亚洲电影,认可了黑泽明的导演才能。《罗生门》的成功主要在于它的叙事方式的独特性,它运用框架故事和内含故事的相互交叉和相互引导来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形成了叙事行为的套层交叉结构,完成了叙事结构的多点建构,以不断追问的方式驱使着观众的探求隐私心理,纯电影化的手法揭示了真理的相对性和主观性,而每一个人物见证的相对真实性又都必须由观众来作出判断。张艺谋导演的《英雄》,其叙事结构便是借鉴于《罗生门》,陆绍阳曾指出:“……这样的叙事方式也影响了新世纪的中国电影,奥逊·威尔斯和黑泽明在遥远的东方国家,时隔半个世纪后,仍然能够找到知音。张艺谋在2002年拍摄的《英雄》,尽管是一部带有明显中国特色的武侠片,但张艺谋采用的讲述方式是‘奥逊·威尔斯和黑泽明式的’,从这点上看,他们的艺术并没有被新时代遗忘,更不用说被新时代唾弃,他们顽强的生命力不断地给后来者带来精神上的滋养。”[23] 向黑泽明电影取经的不止张艺谋,刘镇伟导演的《天下无双》,曾获香港电影评论协会最佳影片奖,无论是在德国的柏林国际电影节,还是在捷克的卡洛维发利国际电影节,此片都是场场爆满,这与影片不着痕迹借用了《罗生门》模式是分不开的。如无双长公主与小霸王李一龙小泉居分别一段,分别用了长公主的回忆录《我和小霸王的一段情》、李一龙回忆录以及小泉居老板回忆录《誓不低头:“我与小霸王对抗30年”》三种不同方式叙述分别场景,到底是谁主动抱了谁,谁也不清楚,“情比金坚”到底是市井流氓、江湖术士还是手牵红线、掌管天下姻缘的月老仙子呢?也不清楚,留下了太多悬念让观众去想象、猜测和填空。

另外,基于《罗生门》丰富的内涵和深刻的思想意境,它的影响已超越了电影领域,在戏剧领域中也受到了一定的关注。1998年,上海戏剧学院导演系学生曾将其搬上舞台,台湾剧人吴兴国也曾将其改编成京剧,在庆祝中日关系正常化30周年之际,文化部艺术服务中心和北京市戏剧家协会又共同策划将其改编成昆曲《罗生门》和话剧《罗生门后》,受到了观众的好评。

3.创作时对黑泽明电影叙事技术、叙事风格等的接受。电影叙事技术包括场面调度、舞台设计、舞美、灯光与布景的设置、服装道具的运用以及镜头运用方式、镜头剪辑技术和录音控制等。《英雄》中无名书馆求字、老先生教字那一段与《乱》中一文字秀虎在第三城被叛乱者围攻的那一段相似,而张艺谋电影在影片光影的调和及颜色的设置上可谓是深得黑泽明电影技术精髓。姜文《鬼子来了》表现的日本农民的“草根情结”、影片中的颗粗粒饱和镜头、面部器官的特写及相似的智慧老者形象,不由得让威尼斯节的观影人慨叹黑泽明对中国导演的影响之深。黑泽明后期拍摄武打片讲究两人决斗前那种对峙的张力,讲究让这种有张力的静态场面与后面一刀决胜负的段落形成一个节奏对比,深深地启示着一代又一代的导演人,何平的《双旗镇刀客》就是这样表现决斗的。杜琪峰《枪火》片头字幕编排,与黑泽明《七武士》的片头字幕如出一辙。还有像黑泽明电影《活下去》相同的老式默片分割画面和黑泽明爱用的WIPE式镜头过场手法,都给人一种充满沧桑怀旧的味道。《枪火》中最令人津津乐道的荃湾商场的枪战,其人物的服装、造型、持枪姿势和站位都有浓厚的黑泽明电影中的日本武士道色彩。杜琪峰一向佩服黑泽明电影营造的“静”的感觉,受他的影响,《枪火》设计完全以“静”作为目标。他希望呈现的不是花哨的动作和刺激的场面,而是那僵住的紧张和孤注一掷的气氛。4分34秒的长度上共剪辑了84个镜头,除了为数不多的开枪和中弹的镜头,更多的是各种机位、运动拍摄出来的静态等待。

接受是创新的基础。张艺谋、徐克们的成功,扩大了黑泽明的声誉,为黑泽明电影的传播创造条件,将黑泽明电影的接受引向深入,促进了鉴赏、批评、二度创作的接受多向动态链的最终形成。当然,中国电影保护已经打破,面对世界电影特别是好莱坞电影的冲击,中国电影要进一步走向世界并取得成功,更多要靠电影人的创新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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