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哲学与本体论的批判性分析_哲学论文

马克思主义哲学与本体论的批判性分析_哲学论文

马克思哲学和本体论问题:一种批评性的分析,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马克思论文,本体论论文,批评论文,哲学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A81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8263(2004)04-0016-06

马克思主义哲学和本体论问题的确是当前学术界的热点问题。从哲学史上看本体论问 题始终是哲学研究的关键问题,不同的哲学有不同的本体论形态。关于本体论自身如何 成立、如何研究的问题就是形而上学的主题,形而上学长期以来是哲学的核心。本体论 是许多哲学理论都无法回避的,或者是明确地承诺一种本体论,或者是隐含着一种本体 论。对于马克思哲学的本体论,当前国内的学者存在不同的看法,正如有论者所言“有 一种影响颇大的观点认为,如果承认马克思哲学是一种现代哲学,就必须否认马克思哲 学有本体论,如果承认马克思哲学有本体论,就必须否认马克思哲学是一种现代哲学, 要么承认马克思哲学是没有本体论的现代哲学,要么承认马克思哲学依然是有本体论的 旧哲学,二者只能选择其一。他们还认为,对马克思哲学作有无本体论之类的追问,实 际上是沿袭旧哲学的方式抽象地思考问题。如果把本体论强加给马克思哲学就必然导致 模糊马克思哲学和旧哲学的本质区别,取消马克思哲学在哲学领域的伟大变革意义。” (注:参见欧阳康等:《马克思本体论批判的价值取向及其当代意义》,《中国社会科 学》,2002年第6期。)显然,本体论问题和哲学的现代性问题被当作了对立性关系,研 究者是在反本体论的意义上理解现代哲学的。承认马克思的哲学有本体论的学者的意见 也不尽相同,有些认为是实践本体论,还有认为是社会存在本体论,批评物质本体论是 “传统”的哲学观。这是一些关乎马克思哲学的理论形态的重要问题。

长期以来,国内哲学界对马克思哲学的经典表述就是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 辩证唯物主义为历史唯物主义提供了本体论理论根据,而在社会历史领域中,社会生产 实践作为社会存在承担着本体论的职能。当前这种编撰体例之所以遭遇不同的观点,首 先是因为这种形态的“马克思哲学”在理论上受到了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和现代西方哲 学的挑战。不过又存在这样的问题,马克思的哲学和中国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这总是当 下的)是两个不同的范畴,虽然有关联,但决不是一回事。马克思的哲学是一个哲学思 想史的事实,不管马克思本人是否清晰地阐述过它,它都存在于马克思的思想框架中, 可以得到整理和还原,虽然在细节上有争议的空间,但总体的结构框架可以得到一致的 判读,否则,所谓的马克思的哲学就是一个空洞的名称。马克思的哲学之所以是马克思 主义哲学的核心而成为社会主义事业的理论基石,决不仅仅在于它的纯粹学术价值,而 在于负载在这种哲学理论中的政治取向和实践取向,马克思主义哲学从来也不是一种纯 粹的学院研究,虽然对于它的研究可以如此地进行。因此,中国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必然 带有两种价值取向:现实实践和纯粹学术的,而它们并不必然相互蕴涵,学者应该对它 们之间的区分保持自觉,并且做出个人的学术选择。必须坚持这些原则性的区别,否则 中国的马克思哲学研究就可能以发展和当代性的名义牺牲马克思哲学的客观性和学术研 究的纯粹性要求。马克思哲学是否是现代哲学是一个纯粹研究的问题,即使不是,也不 影响马克思思想的开创性贡献,如果在纯粹学术的语境中评价马克思,那么只有学术本 身的价值标准才是合法的,预先就给予马克思哲学以价值判断,从而为此进行论证,这 样对马克思哲学的分析研究就过于目的论、过于当下性,就是一种流于主观主义和相对 主义的学术姿态。如果对马克思哲学可做严格的学术研究,谨记胡塞尔的告诫:“正是 在一个实践动机超强地上升的时代里,一种理论的本性也可能会比它的理论职业所允许 的更为强烈地屈从于这些实践动机的力量。但在这里,尤其是对我们时代的哲学而言, 存在着一个巨大的危险。”(注:胡塞尔:《哲学作为严格的科学》,倪梁康译,商务 印书馆,2002年版,第6页。)

对马克思哲学和本体论的问题进行探讨,自然要从本体论是什么的追问开始。本体论 一词虽然出现于十七世纪,但它是形而上学的根本问题,形而上学是从巴门尼德就开始 了,而亚里士多德是古希腊哲学研究形而上学的集大成者,因此从哲学诞生之际本体论 问题就存在。亚里士多德说有一门学术,它研究实是之所以是实是,以及实是由于本性 所具有的禀赋。这就是形而上学。按照现在的解释,本体论是世界或者所研究的对象领 域的终极实在。因为哲学作为一门学术本身是理论形态的,所以它的框架体系必然是可 演绎的,而本体论也是构成这个演绎体系的初始命题的核心范畴。所以在理论的结构上 ,本体论是一个话语体系必不可少的元话语,这是由理论的本性所决定的。考察西方哲 学的发展史,可以发现几乎所有的哲学家和哲学流派都直接和间接地承诺了一种本体论 ,一些极端重要的哲学家专门致力于本体论本身的研究,如亚里士多德、黑格尔、海德 格尔、分析哲学家奎因、斯特劳逊等。

哲学如果是科学性的,即它是系统的,严密的,就必然是可以演绎推论的,而且哲学 始终都是如此。黑格尔说“没有体系的哲学思维决不会是科学的东西;这样的哲学思维 除了为其自身而更多地表示主观看法之外,就其内容而言则是偶然的。”(注:黑格尔 :《逻辑学》,梁志学译,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47页。)众所周知,黑格尔是一 个建立了关于自然、历史、社会和人类认识的几乎无所不包的绝对体系的哲学家。而正 是在这种意义上黑格尔遭到了后来的哲学运动的彻底批判。当代的后现代主义运动更是 批判这类宏大叙事、逻各斯中心主义。其实黑格尔哲学之所以遭到现代哲学的批判并不 在于它有本体论,是系统性的,这太过肤泛;也不在于这里的本体论是理念,而在于黑 格尔的哲学是一种总体性的话语体系。它是关于世界的绝对理论,设定了一个绝对的本 体论。而世界是否是总体性的,对它是否可以进行总体性的研究这实际上是一个悬而未 决的问题,而在现代由于各种学科的成熟和分离,人们普遍认为,这是一个虚幻的、也 没有意义的问题。“现代人缺乏那种构成一切宗教基础的、因而也构成形而上学基础的 天真的虔诚态度,因为几乎每一种形而上学不是直接有宗教上的根据,就是在历史上起 源于一种不能进一步合理地证明其正确性的信仰。因此毫不奇怪,随着那种内在于现存 在的态度的增强,不论是探讨形而上学的兴趣,还是对有效地解决形而上学所提出的问 题的信心,都开始减少了。”(注:施太格缪勒:《当代哲学主流》上卷,王柄文等译 ,商务印书馆,1989年版,第19页。)哲学自古希腊诞生开始就试图回答世界的始基是 什么的问题,因此它一开始就是总体性的,是包罗万象的;进入中世纪之后上帝概念统 摄所有的知识部类,又是一个总体性的形态;近代以来的理性概念是作为与上帝概念正 相对立的形象而出场的,所以也是总体性的。笛卡儿是近代哲学的奠基者,他认为形而 上学正是一切科学的基础,自我意识是他的形而上学的本体,这种哲学到黑格尔抵达顶 峰。正是各种具体科学的成熟和独立,“总体性地对待世界”这种哲学立场才走到了历 史的终点。黑格尔之后的西方哲学基本上承认总体性的哲学努力的不可能性,批判和告 别黑格尔成为哲学本身的趋势。本体论也许因为历史的原因,总是被视为总体性哲学的 支柱,因此批判总体性哲学就转化为拒绝一切本体论的哲学立场。分析哲学是二十世纪 一种重要的拒绝形而上学和本体论研究的哲学运动,但正是这一运动的著名人物奎因和 斯特劳逊等又恢复了对形而上学和本体论研究的重视。奎因哲学的基本观点是本体论的 承诺、或者本体论的相对性。“如果一个理论是真的,那么它就承诺了必定存在某些对 象,也就是说,一个理论承诺了某种实体的存在,当且仅当在使这个理论为真的量化的 约束变量中,这些实体必须是可数的。”(注:《西方哲学英汉对照词典》,N·布宁、 余纪元等译,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707页。)但它不承认绝对事实,即类似黑格尔 哲学的绝对本体论。“一种理论的本体论地位只有相对于某种背景理论或语言的解释或 翻译才有意义,而背景理论本身也是相对于把它进一步翻译为另一种理论。绝对地谈论 本体论问题是无意义的。”(注:《西方哲学英汉对照词典》,N·布宁、余纪元等译, 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707页。)奎因认为本体论就是对“何物存在”问题的回答, “一个理论的本体论承诺问题,就是按照那个理论有什么东西存在的问题”。(注:陈 波:《奎因哲学研究》,北京三联书店,1998年版,第265页。)因此本体论是任何一种 关于“何物存在”的理论都自涉的。可以看出他对本体论的定义和亚里士多德的定义是 一致的。“‘是什么’这一基本询问和断定方式反映了人类对周围世界以及人类自身情 况的不懈探索和陈述,从根本上体现了一种知识论的特征,因而它自身就是具有科学性 。”(注:王路:《“是”与“真”——形而上学的基石》,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 第415页、第416页。)这就是为什么“本体论和认识论是统一的”的学理根据。“在求 真这一点上,哲学(这里等同于形而上学—引者注)与科学更为接近,因为它的求真乃是 以询问‘是什么’和‘为什么’为基础的,它总是在探索本质和原因”。(注:王路: 《“是”与“真”——形而上学的基石》,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415页、第416页 。)但形而上学似乎又与科学距离最远,在追问的形式上它们的确是接近的,都是关于 “思维”和“存在”、“是”的统一性问题,但哲学追问最普遍、因而最空无、终极的 “存在”、“是”;科学则追问尽可能具体,外延尽可能小的“存在”、“是”,它们 处于本体论频谱的两端。关于纯存在的追问只能是纯形式的,它的结果就是逻辑学,正 是它成为科学研究不可或缺的强大工具。奎因否认绝对本体的存在和主张相对本体的实 用性实际上是和德里达、李欧塔等人的反对本质主义、反宏大叙事立场相当接近的,这 是当代哲学的共同特征。也就是说现代哲学的本体论研究认为虽然可以有不追问“何物 存在”的哲学,但如果一种哲学要回答“何物存在”从而是认识论的,比如权力的本质 、历史的规律、法的原则、正义和美的根据等,它肯定要承诺一种本体论,否则追问就 无法进行,而科学一定有本体论。这是建立在现代数理逻辑和语言哲学成就之上,对本 体论问题和形而上学问题的技术性分析。

在对本体论做出这些说明之后,再来考察马克思哲学和本体论的问题。如果对马克思 哲学进行研究的核心任务就是阐明它的理论框架的话,首先要回答马克思的哲学是关于 什么的哲学。这里的回答是:马克思的哲学探讨人类社会和历史的本质基础和发展规律 ,最终创立一门总的“历史科学”。

准确理解“哲学”在马克思思想中的含义是困难的,这在于马克思并不是声称提出一 种新的哲学,而是要提出一种崭新的科学以终结所有的哲学,这种科学是对以往的哲学 尤其是德国古典哲学的扬弃。它研究的对象却既是感性的,又是总体性的。尽管马克思 不认为它是哲学,可从知识性质上它都是哲学,这是由它总体性的理论蓝图所决定。“ 从1845年以来,马克思和恩格斯不再把他们的新唯物主义的和科学的见解表述为哲学的 见解,……对他们来说,全部哲学等同于资产阶级哲学……他们恰恰不是反对特殊的哲 学体系——他们要用科学社会主义(亦即历史科学——引者注)最终取代哲学。”(注: 柯尔施:《马克思主义和哲学》,王南湜译,重庆出版社,1989年版,第16页 。)只有科学才可能成为实践的,理论上的批判和实践上的推翻因此是不可分离的。马 克思的实践概念,不是实用主义的试错法和盲目的阶级运动,它始终要求奠基在科学性 理论之上,显然这根本不是生存主义的生命实践。所以恩格斯赞扬马克思发现了人类历 史和现代资本主义的运动规律,这是马克思作为科学家的方面,“但马克思首先是个革 命家”,只有确定了历史的规律,作为真理的承担者的无产阶级的历史实践才是可能的 。马克思是以总体性的、自然主义的立场看待人类历史和社会的,这是一种有鲜明的历 史特征的观念,另外对于“哲学”,马克思所赋予的含义与现在我们所认为的含义是不 同的。而许多研究是字面地、无差别地理解它们,造成许多似是而非的问题。(注:马 克思对哲学的理解(哲学观)和西方哲学的“哲学之为哲学”的规定是不同的,但这是另 一个问题,本文不做深入。有些研究者对西方哲学和马克思的哲学比较研究时,往往没 有自觉自己是根据何种意义上的“哲学”来进行的,常常是随意转换、不甚严谨。马克 思的哲学观深刻地影响着甚至规定着我们对“哲学”的理解,西方哲学也冲击着我们对 “哲学”理解。学术研究面临着越来越多的基础性问题。)

原理教科书认为哲学是关于自然界、人类社会及其思维规律的科学,马克思的哲学也 是如此,它可以分为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那么这首先就认定了马克思主义的 哲学是一种关于“何物存在”的哲学,是认识论的,因而它必然有本体论,这个本体论 又是总体性的、绝对的,从这个意义上说评论者认为这种“马克思主义哲学”尚未超越 传统哲学的范式是有道理的。但问题并不在于这种理论的提出者从传统哲学的角度呈现 马克思的哲学就必然不当,根本的问题在于马克思是否正是如此总体性地对待社会历史 和自然界。即使教科书体系是有问题的,也不能因为它的“传统哲学的角度”而提出批 评,因为这种研究的根本目标是尽可能真实地呈现出马克思哲学的本来结构,而不是为 了不停地按“现代哲学”的样式装扮或者编撰马克思的哲学。如果坚持这样的学术诉求 ,所谓的“马克思哲学”就不过是一些“现代哲学”被动的、与时俱进的仿制品而已, 这种工作既不符合哲学思考的本性,也从根本上取消了马克思哲学的历史真实。我们无 法出于好意赠与马克思一个哲学。教科书体系之所以是“传统哲学”的,也不是由于它 是物质本体论而不是实践本体论或者生存本体论的,而在于这种本体论是总体性的,只 要实践本体论和生存本体论也是被视为总体性的,可以对人类社会、自然及其思维认识 规律进行普遍的说明,它也依然没有迈出传统哲学的领地,对物质本体论的“传统性” 的批判就不成立。

马克思的哲学只要是客观的,自然可以从纯粹哲学的角度进行整理,教科书体系就是 这样编撰的,它认为马克思的哲学内涵有一个绝对的本体论。到底是否如此呢,这个问 题单单从哲学的单一方面是无法得到彻底说明的。首先是因为“在马克思那里又找不到 对本体论问题的专门论述,对于规定本体论在思维中的地位,划清它和认识论、逻辑学 等的界限,马克思从未着手做出成体系的或者系统的表述。”(注:卢卡奇:《关于社 会存在的本体论》上卷,重庆出版社,1993年版,第637页。)辩证唯物主义名称不是马 克思和恩格斯提出的,他们使用过历史唯物主义一词。但即使是历史唯物主义,马克思 和恩格斯也只是在不同的时机做简略的说明。另外,他的哲学、经济学和社会历史现实 批判(科学社会主义)是一个完整的、始终没有分离的整体,各种理论研究之间是相互渗 透和包容的。马克思的哲学到底是什么、它的结构框架应当如何理解的问题出现了。

现在许多研究者认为马克思终结了哲学,在特指的意义上这是对的。“你们不使哲学 成为现实,就不能够消灭哲学”、“哲学不消灭无产阶级,就不能成为现实;无产阶级 不把哲学成为现实,就不可能消灭自身”、“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 问题在于改变世界”。要改变这个世界,必然要同时消灭这个哲学。在积极的意义上, 哲学要扬弃自己的纯粹理论形态并成为现实。必须指出,这里马克思决不是针对哲学的 一般意义,而是有具体所指的,这就是唯心主义的“德意志意识形态”这种形式的泛政 治哲学及其认识论,马克思也是在这种意义上理解哲学的。马克思从没有在“为哲学而 哲学”的立场上思考哲学的性质和命运问题,无论是早期的人道主义批判,还是后来的 政治经济学批判,以及领导工人阶级运动,他始终是在为政治实践而哲学地思考,所以 才能说马克思的哲学是革命性的。马克思认为有一种唯物主义的历史科学(哲学)能与无 产阶级的历史性的政治实践相结合,从而它也成为实践的一部分。“对实践的唯物主义 者即共产主义者来说,全部的问题在于使现存的世界革命化,实际地反对并改变现存的 事物。”(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75页、第79 页、第66页。)或者说马克思的所有学术努力都是要彻底地创立一种新的科学,发现历 史和社会的发展规律,从而成为共产主义实践的科学指南。在这种意义上马克思所创立 的新科(哲)学也可以叫做实践哲学。显然这不能直接翻译成实践本体论的哲学。

哲学活动带有如此强烈的政治诉求,或者说就是政治理想和政治批判的哲学,这并不 是马克思哲学所独有,黑格尔及其后继者的哲学,都是如此。首先是政治立场的不同, 才决定着青年黑格尔派和老黑格尔派对黑格尔哲学的不同继承。恩格斯在《费尔巴哈和 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的开篇写到:正像在十八世纪的法国一样,在十九世纪的德国, 哲学革命也作了政治崩溃的前导。(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四卷,人民出版社,1 995年版,第214页。)黑格尔以及费尔巴哈的哲学都把社会和历史形而上学化了,根据 一个完全抽象思辨得出的观念开始演绎和建构社会历史的进程,作为总体性的历史哲学 ,形式上倒也自足,但这种历史哲学和现实的历史实践不存在任何关联,与其说是揭示 了历史真相的理论学说,不如说表达了一个没有内容的历史信念。更严重的是它把历史 本身虚无化,神秘化了,使得认识历史和改变历史都成为不可能。在马克思看来,历史 是具体的、感性的。在这个经验的领域,犹如在经验的自然领域,需要的是科学,而不 是遵照在它之外的某种尺度来编写的思辨体系,但“德国人”从来没有如此认清历史的 感性本质,德国“因而也从来没有过一个历史学家”。(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 一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75页、第79页、第66页。)马克思要创立真正的历史 科学,成为德国的第一位“历史学家”。马克思说:“我们仅仅知道一门唯一的科学, 即历史科学。历史可以从两个方面来考察,可以把它划分为自然史和人类史。但这两个 方面是密切联系的;只要有人存在,自然史和人类史就彼此相互制约。”(注:《马克 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75页、第79页、第66页。)这些话 非常关键,包含着马克思当时所形成的一些重要的思想:马克思自然主义地看待人类社 会历史;实证主义地要求哲学。真正的哲学也就是历史科学,自然史、政治科(哲)学和 社会科(哲)学是统一于历史科学之中的。这必然是一种总体性的历史科学,这与现代学 科意义上的历史学是不同的。“马克思在哲学总体上确定的这个‘历史’并非单单是一 种狭义的社会历史领域,它同时还是一种具有更重要的哲学本体性的规定。这也意味着 ,历史唯物主义是一种总体哲学视域和新的历史话语,即马克思恩格斯自己明确指认的 历史科学,政治经济学则是这一科学产生的重要地基。”(注:张一兵:《回到马克思 》,江苏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444页。)

总体性本身是一个无法经验证实的概念,而科学总是限定在一个特定的角度,有限的 领域中,马克思的历史科学必然携带着哲学和科学双重特征。但不论这是历史哲学还是 历史科学,它们的目的都是要阐明历史的内在必然性、规律性,而这必须是由历史的“ 本体”、“是”所承担,用奎因的话就是它必然承诺了一个本体。因此马克思的历史哲 学和科学都是本体论性质的,如果说德国古典哲学是在精神领域确定历史本体,马克思 的历史哲学则是在感性的社会生活中,特别是在社会的物质生产领域确定历史的本体。 如果它不是本体论性质的,它也就不具有认识论价值,不可能成为一种社会、历史科学 的原则,从而失去指导实践的价值,这不符合马克思哲学的实践要求和历史特征。但是 马克思并没有严格、系统地论证历史一般何以是本体论性质的,或者说何以是有规律性 的,并且是辩证的规律。这个问题恰恰不是经验科学可以回答的,它严格地属于形而上 学(本体论)研究的问题,但没有这个形而上学的基础,从纯粹哲学的角度,马克思的历 史哲学——历史唯物主义又是不彻底的,所以后来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提出辩证唯物主 义予以支持。是否有此必要,以及这样是否就周延是可以讨论的,这里不做深入。

本文坚持“马克思哲学”的规定就是他的历史哲学,即历史唯物主义的主张。没有它 ,马克思的科学社会主义理论、政治经济学批判就缺乏理论根据,也就不能理解它们高 度的统一。况且一直以来“马克思哲学”已经成为一个特定术语,是有明确的所指的。 马克思的思想已经成为学术研究的对象,从不同学科和不同的哲学话语的角度研究或者 解释都是可以的,但决不因而都是澄清“马克思哲学”内在理论结构的研究。本文认为 马克思的“历史科学”不论从哲学和科学的立场判断,它都是本体论性质的,它都是力 图揭示社会历史的规律、根据的,这种理论性质决定了它是如此的。那么,马克思的哲 学的本体论到底是什么?从最一般的意义上马克思是唯物主义者,真正的存在是客观的 自然存在和社会存在,这是世界观和认识论方面的立场问题,涉及不到体系问题;从马 克思关注的核心问题而言,马克思是历史哲学家,这个历史的本体,或者说成体系的历 史科学的本体,马克思一直在寻找它、确认它,从“物质的生活关系”到“社会的生产 领域”到“经济关系”、“生产关系”,这个方向的探索是表现为马克思的经济学研究 的不断推进,是“经济学语境中的哲学话语”。马克思的哲学或者说他的历史科学的本 体,不像黑格尔的历史哲学预先得到规定,它的出场是个历史性的过程,也许我们不能 确切指示它,但却可以在一个得到马克思规定的方向—社会的经济生产领域——接近它 。正因为如此,才可以断定马克思的哲学是本体论性质的,也只有这样性质的本体论, 马克思的哲学才能和他的资本主义批判、科学社会主义理论真正地统一起来。

有些学者从马克思对他同时代的德国哲学的思辨性和形而上学(本体论)性的批判中得 出这样的结论:马克思哲学是非本体论的哲学;马克思反对近代哲学,因此实现了哲学 思维的现代革命,是一个现代意义上的哲学家。马克思的确批判了以绝对精神为典型的 唯心本体论及其历史哲学,但他并没有否认历史有其本体、基础,马克思的知识体系依 然是本体论性质的,只是其来源不同,马克思从社会的现实领域中挖掘历史的本体。历 史的本体或者说逻辑到底是要纯粹先验地论证还是经验地识别是德国唯心史观和马克思 唯物史观的根本区别,说“马克思在哲学上的变更是哲学史上最伟大的革命”不如说马 克思实现了对社会历史的考察从纯粹的思辨到实证的研究的重大转折更准确。只有这样 人们关于社会、历史、政治的现实科学才能真正开始,或者说马克思的重大贡献实现在 哲学之外。正因为如此,他才被当代学者称为现代社会学的创始人、经典社会学的大师 。限定在哲学领域或哲学思维的方式上,马克思的这种开创性的贡献是得不到准确合理 的说明的。换言之,一定要论证马克思的开创性贡献发生于传统意义上的哲学领域,肯 定是牵强附会的、而且也非常空洞,正如一些成果所表现的那样。如果说“现代哲学” 主张要由新的哲学或“思”终结传统的哲学甚至哲学本身,马克思主张用历史的本来内 容来说明历史,以终结按历史之外的尺度所编纂的历史哲学。简言之,用一种“历史科 学”取代哲学。现代西方哲学反对以总体性本体论为特征的传统哲学,这首先是因为现 代人不再朴素地、信仰地、形而上学地相信世界的内在总体统一性,世界的基础、本质 不复存在,世界观发生了深刻的变革,它们认为传统哲学正是以那种根深蒂固的总体性 观念为根本前提的,因此它们也不以认识世界为宗旨,是非认识论的,它们要批判的是 传统的总体性观念,所以没有科学性和实践性的诉求而只是限定在思维的领域,它们和 马克思哲学的区别是多方面的、原则性的。越是深入地理解马克思的哲学和现代西方哲 学的关系,就越能清晰地判读出这种差别。总之,因为马克思和现代哲学家的哲学观是 根本不同的,他们提出哲学终结的根据、导致的方向和开创的学术空间必然判然有别, 并不具有明显的可比性。不认识到这一点,类似上述的新成果还会源源不断地问世,对 哲学和社会科学、对马克思、西方哲学和哲学史的误解只会有增无减,最终不利于学术 的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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