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歧义句分析看20世纪的句法规律_歧义句论文

从对歧义句的分析看20世纪的句法学,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歧义论文,法学论文,世纪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1.开题

本世纪是句法学得到快速发展的世纪,出现了许许多多颇有价值、各具特色的句法学理论,从而结束了由单一的传统语法一统天下的局面,丰富了人们对语言结构特性的认识。其中,经营时间较长、体系比较完整、影响比较持久和深远并得到了国际范围内传播的理论有两种:结构主义语法和生成语法。结构主义语法产生并盛行于本世纪的上半叶,生成语法则发轫并流行于下半叶。两者都是比较成熟的语言学理论,有着各自的哲学和心理学基础以及一套比较完备、严谨的分析体系。

对于回顾和总结20世纪的句法学来说,全面对比总结一下结构主义语法和生成语法是极有必要的。然而,国内语言学界对这两个学派所做的评介主要侧重于它们的哲学和心理学基础,对它们在分析体系上的差别则论述得不够详尽和充分。实际上,就对语言事实的分析而言,句法学理论分析体系的优劣是具有头等重要的意义的,而且生成语法对结构主义语法的发难也首先是从对其分析体系的缺陷进行批判而开始的。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讲,从分析体系入手更有可能正确、全面地评价本世纪的句法学。从这些因素考虑,本文拟对结构主义语法和生成语法的分析体系进行一次比较全面的对比,并以此为基础对本世纪句法学领域发生的演化进行综述和评论。

众所周知,结构主义语法分析体系的主体是“直接成分分析法(Immediate Constituent Analysis)”,这种方法把句子看成是由若干独立的复合形式构成的。所谓“直接成分”是指组成某个复合形式的成分,而“直接成分分析法”则是一种把句子按语法功能加以层层切分以得出其各个组成部分的一种分析方法。这一分析的目的是为了找出介于句子和语素之间的成分以及这些成分间的结构关系。总的来看,直接成分分析法是一个对语言的表层结构进行静态分析的体系。主流的结构主义语法以布龙菲尔德(Bloomfield,1933)为代表,其它比较重要的学者有布洛克和特雷格(Bloch and Trager,1942)、威尔斯(Wells,1947)、哈利斯(Harris,1951)等等。

生成语法的分析体系有一些不同的名称,比较传统的叫法,也是本文采用的叫法是“转换—生成分析(Transformational-generativeAnalysis)”。(注:文献中也常有用“原则与参数分析”和“模块分析法”等来指称生成语法分析体系的。)从70年代末以来,它的标准模式(Chomsky,1981,1986a,1986b,1992,1995)由一个规则系统和若干原则子系统构成。规则系统规定句法分析的层次(D-结构、S-结构、音系式、逻辑式)以及各层次间的联系方式,即“移动α”规则或更广泛的“影响α”规则。这个规则允许对成分进行移动、增添、删除的操作。各原则子系统则是对规则操作的限制,主要有X阶标理论、管辖理论、约束理论、格理论、控制理论等等。由于加入了转换等规则系统,所以生成语法的分析体系是动态的。

歧义是存在于古今中外所有语言中的现象,具体可分为词汇歧义、结构歧义、指称歧义和话语歧义等不同的种类。其中结构歧义(或称句法歧义)属于句法学研究的范围,且是其重要的组成部分。(注:在此,歧义指的是生成性的(generative),而不是解释性的(interpretive)。生成性的歧义是由句法结构造成的,解释性的歧义则是由语用因素引起的,两者并不总是重叠的。梅(May,1985:4)在谈到生成性的歧义时指出:“记住这里关注的问题是对某个特定的句法结构可能的解释在多大程度上是由其语法特性赋予的。然而,这不是说某个特定形式的每一个句子都将表现出每种可能的解释;更不是说每次使用该句都会表现出每种可能的解释。在某个特定使用的场合里哪种或哪几种解释更好这个问题已经超出了语法范围,而必须考虑进话语、会话人共有的知识、描述的可行性等一系列因素。把这些事情混为一谈将会把属于语法的事——句子结构在多大程度上规定意义——同最终属于(语言)使用的事情混淆起来。这样做无疑对理解两种课题中的任何一个都没有好处。”)结构歧义现象因具有特殊的性质和特点而得到所有句法学理论的高度重视。朱德熙(1980)指出:“一种语言语法系统里的错综复杂和精细微妙之处往往在歧义现象里得到反映。因此分析歧义现象会给我们许多有益的启示,使我们对语法现象的观察和分析更加深入。”由于同样的原因,对歧义句的分析也是判断分析体系优劣高下的最重要标准之一。考虑到这个情况,本文准备把对结构主义语法和生成语法分析体系的比较建立在对(结构)歧义句的分析之上。

文献中对结构歧义的划分是多种多样的。为了便于叙述,本文从来源的角度把常见的歧义现象分为三种:(1)因表层结构的不同切分而形成的歧义;(2)因显性转换而形成的歧义;(3)逻辑结构性歧义。对此,本文将分三节进行具体论述,并试图以此说明,句法学领域在本世纪的确发生了一些显著的、实质性的进展,丰富了人们对语言结构的认识,也为应用语言学中的一些领域提供了基础性建设。另外,本文最后还将对本世纪句法学的特点以及它所存在的不足作出评述。

2.对因表层结构的不同切分而形成的歧义的分析

语言中,同一片段往往可以分析成几种结构,或者说可以合法地依附于几个节点(node),由此产生的歧义叫“因表层结构的不同切分而形成的歧义”(参看Hirst,1987)。无论是在英语还是在汉语中,它都是歧义最主要的来源之一。下面是几个例子:

(1)发现了敌人的哨兵。

(2)John beat the man with a stick.

(1)中的“敌人”可以依附于“发现”所直属的VP,意为“哨兵发现了敌人”,(注:这时(1)也可以分析成一个(无主)句,在此不再详述。)也可以依附于“哨兵”所直属的NP,意为“有人发现了敌人的哨兵”。(2)的介词短语 "with a stick"可以依附于名词短语"the man",表达“John打了这个拄拐杖的人”的意思,也可以依附于动词短语,意为“John用拐杖(或棍子)打了这个人”。

因表层结构切分不同而造成的歧义可以用不同的结构分析来说明。在这一点上,无论是结构主义语法还是生成语法都有一定的能力。例如,直接成分分析法对(1)的分析是:

(4)也正确地给出了(1)的两种可能的结构及其层次和结构关系,从而清晰地标明了歧义的来源。

粗看起来,结构主义语法和生成语法在对本类歧义的分析上有大致相等的能力。然而,细致的观察显示,实际上生成语法的分析体系能提供更多的信息,因此对歧义结构的标志更清晰,对歧义来源的揭示更深刻。这点至少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生成语法比结构主义语法能更加有效地揭示隐含的结构关系。

我们知道,语言中有一些虽然没有语音但实际上起句法和语义作用的成分,这些成分目前以“空语类(empty category)”(或译“空范畴”)的名称而为人所知。结构主义语法基本上没有能力对空语类的结构情况进行合理的解释。事实上,空语类这个名称和概念是在生成语法问世后才出现的,现已成为其分析系统的一个有机部分。在生成语法中,空语类按生成的方式可以分为基础生成(base-generated)和移位生成(movement-generated)两种。基础生成的空语类主要有时态小句主语"pro"和不定式小句主语"PRO"两种,它们的分布和指称约束各有特点,分别由约束原则和控制原则两个子系统处理。移位生成的空语类则有NP语迹和变项两种(详见以下两节)。显然,空语类概念的出现为揭示语言成分间隐含的结构关系提供了可能性,也给分析歧义增加了一个有利的工具。下面我们以(5)为例演示一下生成语法的分析:

(5)a.The fish is ready PRO to eat.b.鱼可以PRO吃了。

句(5)有两个诠释:其一是“鱼可以吃东西了”,其二是“(客人)已经做好了吃鱼的准备”。注意,其二的诠释相当于"The fish isready for us to eat"这个序列所表达的意义。也就是说,(5)这样的句型之所以会产生歧义,是因为它允许两种结构分析,其中的一种包含一个隐性的成分,而另一种则不包含这种成分。

按生成语法的分析,(5)有两个D-结构,其一是:

(6)__is ready PRO to eat the fish.

按题元理论,(6)的矩阵主语是一个空位,"fish"处在内嵌小句"PRO toeat fish"中动词的宾语位置,由动词"eat"赋予其受事的题元角色,并在S-结构中移到矩阵主语位置。该小句的主语是一个基础生成的空主语"PRO",它的题元角色是施事。这样,在(5)里,"fish"就是被吃的对象,而“吃”这个行为的实施者则是一个没有在句中明确的有生物(animate being)。

(5)的第二个D-结构如(7)所示:

(7)__is ready the fish to eat.

跟(6)一样,(7)的矩阵主语依然是一个空位,所不同的是,(7)中的"fish"是内嵌小句的主语,其题元角色是施事,即“吃”的实施者。在S-结构中,"fish"因为格理论的原因而移到矩阵主语位置,从而形成了“鱼可以吃东西了”这样一种诠释。

从上述分析我们看到,(5)之所以有歧义是因为它的内嵌句主语一个是基础生成的PRO,而另一个则是在底层结构由实语类担任主语,在表层结构由空语类担任主语的成分。由此可见,能否正确反映隐含的结构关系对解歧是极为重要的。在这一点上,生成语法的确有结构主义语法所力不能及的地方。

第二,生成语法比结构主义语法能更加系统、清晰地反映语言成分间的语义关系,从而为正确地解歧提供了一个有力的工具。

我们知道,结构主义语法的分析系统不包含一个语义解释系统,而生成语法则装备有几个旨在描述结构语义的原则子系统,包括约束理论、控制理论以及来源于菲尔墨(Fillmore,1968)和格鲁伯(Gruber,1967)的题元理论(θ-Theory)。这些原则子系统的加入使得生成语法的描写能力和解释能力都大大地加强了,也因此给歧义句的分析带来了很多便利。以本文的例(2)为例,通过题元理论可以标明:介词短语"with astick"在依附于动词短语时其题元角色为工具,在依附于名词短语时其题元角色为客体(或称受事)。这样,题元理论正确地给出了"with astick"这个介词短语在不同的分析下所具有的两种不同的题元角色,从而使解释例(2)这样的歧义结构变得直观和相对容易。换句话说,生成语法不仅和结构主义语法一样能够提供层次等结构信息,而且还可以提供它所不能提供的与题元角色有关的信息。从这个意义上讲,生成语法分析系统的内涵要比结构主义语法丰富许多。

第三,生成语法可以更加正确地判断歧义产生的可能性。

语言中经常有这样的情况,那就是它的某些结构既有可能是歧义性的,也有可能不产生歧义。例如:朱德熙(1980)指出:在汉语中,“Vtr.+的+是+N”的结构经常是歧义性的(Vtr.=及物动词),如:

(8)a.反对的是少数人。 b.关心的是她的母亲。

离开了一定的上下文,(8)中的句子都是不确定的,如(8)a中的“反对的”可以指“反对者”(施事),也可以指“被反对者”(客体)。朱德熙指出,这些句子的歧义性是代表这些句子的抽象的句式所固有的。然而,“Vtr.+的+是+NP”这种句式造出来的句子不一定都有歧义。例如:

(9)a.反对的是战争。 b.关心的是分数。

(9)中两句的“反对的”和“关心的”只能理解成客体。朱德熙认为这是因为组成这些句子的词在意义上相互制约,从而消除了句式本身所具有的产生歧义的可能性。

像“Vtr.+的+是+NP”这种本质上属于歧义性的结构然而同时又无歧义可能性的句式,在英语中也是普遍存在的。如"NP1 of NP2"句式:

(10)a.the love of Godb.the shooting of the hunter

(11)a.the window of a house b.the noises of machines

(10)组是歧义的,(11)组则无歧义。可以看出,当"of"结构中的NP1派生于一个及物动词,且NP2是有生名词时,结构就有可能产生歧义,否则就没有歧义。

从(8)到(11)的情况来看,属于某些结构的句子是否有歧义性与词项的语义选择有密切的关系,(8)~(11)的共同特点是:当结构涉及有生名词时往往导致歧义,否则就没有。对此,排斥语义作用的结构主义语法的分析系统几乎没有任何方式断明哪些句子有歧义、哪些句子没有歧义。在这方面,生成语法又显得略胜一筹。由于它有语义解释部分,尤其是题元理论,可以规定题元角色的一些附加的语义特征,所以在一定程度上有可能捕捉到问题的关键所在。例如,它可以规定“施事”多由“[+有生]”/“[+人类]”的NP担任,“客体”成分则没有这样的限制,等等。这样,生成语法可以作出这样的判断:当歧义性句式里的NP为[+有生]时,该句必然有歧义(如<8>a“反对的是少数”),因为[+有生]NP既可做施事也可担任客体;当其中的NP为[-有生]时,该句则可能没有歧义(如<9>a“反对的是战争”),因为施事一般不能由[-有生]NP担任。当然,生成语法的语义分析是不完备的,对词项的语义特征的反映只能是粗略的(参见第5节)。不过,它所提供的语义信息还是结构主义语法所不能比拟的。

小结:就因表层结构的不同切分而引起的歧义来看,结构主义语法和生成语法都有相当发达的分析能力,能够胜任普通歧义句的解歧工作。但后者的分析比前者内容显得要丰富一些,信息量要大一些,具体表现为它能更有效地揭示隐含的结构关系,更系统、清晰地说明成分间的语义关系,同时可以更加正确地判断歧义产生的可能性。

3.对因成分的显性转换而造成的歧义的分析

以上我们比较了结构主义语法和生成语法对因表层结构可以作不同划分所造成的歧义的分析。除此之外,转换规则的运用也是造成歧义的一个重要来源。在此,转换是一系列句法操作的总称,包括移位、添加、删除、联结(conjunction),等等。由于底层结构经过转换后会形成不同的表层结构,所以往往会导致歧义的产生。例如,在英语里,移位规则的运用就容易造成歧义。如:

(12)Which boys did the police debated ◇ about fighting◇?

在这个句子中,NP"which boys"在底层结构时的位置可能有两个(用“◇”表示)。(注:在包含关系代词的句子里往往也会有歧义,如"Those are theboys that the police debated about fighting"这句话和(12)有类似的歧义性。)填入第一个空位时的意思是:“警察同那些男孩子们辩论有关打架的事。”填入第二个空位时的意思是:“警察们在辩论打击那些男孩子的事。”

像这样因成分移位而产生的歧义在自然语言里是极为常见的,不仅英语中有,汉语里也有。文献中常见的歧义句像“鱼不吃了”就可能与移位有关。

汉语同西方语言相比,在转换上有一个富有特色的地方,那就是它较多地使用添加和删除的规则。这一点比较集中地表现在“的”字的使用上,“的”字结构的多义性往往就是由此而引发的。(注:“的”字结构的多义性有多个源头,包括对表层结构的不同划分,如NP中修饰语的划界问题,等等。对此结构主义语法和生成语法都有一定的分析能力,这点上文已经谈过,在此不再赘述。)例如:

(13)他的头发理得好。

例(13)是一个典型的歧义结构。它既可以解释为“他自己的头发(被别人)理得很好”,也可以解释为“他理别人的头发理得好”的意思。在第二种诠释中,例(13)(他的头发理得好)实际上和没有“的”字的序列(即“他头发理得好”)的意义是一样的。可见这个“的”字是一个冗余成分,因此可以认为是在推导过程中增添上去的。

从以上的例句可以看出,各种各样的转换,包括移位和增添等,都有可能引发歧义。这就意味着,合理地解释因显性转换造成的歧义是句法学理论重要的内容之一;能否成功地做到这一点则是判断理论高下的标准之一。

由于直接成分分析法只能对表层结构进行分析,所以对因转换造成的歧义往往束手无策。而在这一点上,生成语法则显得左右逢源,游刃有余。首先,就移位而言,生成语法能够正确地指出:像(12)这样的句子之所以会有歧义,是因为处于句首位置的NP"whichboys"是通过移位转换过去的,其基础生成的位置可能有两个,一个在动词"debated"之后,另一个则在动名词"fighting"之后。两个不同位置的移位会导致不同的意义。这就从来源上找到了歧义存在的基础。

与结构主义语法相比,生成语法分析的优越性还表现在:它不仅有转换的机制,而且在转换条件方面也有一套相当成熟的理论。这是因为生成语法假定成分移位会在原来的位置上留下一个空语类,移位成分(通常称先行词)的落点不同,其空语类的性质和指称约束特点也不同。例如,被动转换留下的空语类在性质上属于照应语,必须受主目(如主语)的约束,而疑问短语移位留下的空语类则是变项,在性质上类似于指称语,不受主目的约束。这样,空语类在生成语法里就不再由单一品种组成,而是由不同性质的成分构成的集合,每一种空语类的指称约束特点都得到了明确的规定。这样的理论对分析歧义结构是极有价值的。再以(12)为例,生成语法规定,移位的成分"which boys"所留下的空语类是一个变项,而变项的指称特点是它不受主目成分的约束,因此,无论其基础生成的位置是在"debated"之后还是在"fighting"之后,它所留下的空语类都不能与主语有相同的指称。指出这一点对歧义分析显然是重要的,否则它就要么判断不出歧义,要么就得出并不存在的意义,从而不能获得正确的分析。

就添加的成分而言,生成语法也可以给出比较恰当的分析。以本文句(13)为例,生成语法的分析有两个方面是结构主义语法不能比拟的。首先,它有各种各样的转换规则,使得添加成分能与移位成分一样有得到分析的可能。例如,黄正德(Huang,1982)所提出的“‘的’字嵌入”规则就规定在比邻的两个NP之间容许“的”字的嵌入。其次,更重要的是,生成语法为句子设置了底层结构,并为确保底层结构的正确性提供了一系列的基础性建设。对(13)底层结构的分析可以参考笔者的一系列研究(1995,1996)。在这些研究中,笔者以题元角色的不同表征为基础,得出在(13)的底层结构中,施事“他”和客体“头发”正好处于比邻的位置。如(14)所示:

(14)里有两个NP,一个是施事“他”,另一个是客体“头发”。前者是域外主目中等级最高的成分,后者则是唯一的一个域内主目,因此占据了下层VP的标语词位置。两个NP之间有一个空位(用0表示),正好为“的”字的嵌入提供了一个结构基础。

综上所述,因成分的显性转换而造成的歧义是直接成分分析法基本上无能为力的地方,而生成语法则对此大有作为。它不仅有各种各样的转换机制,而且还有一套严格的转换条件限制,如对空语类性质的规定和对底层结构的设置等等。它们为正确地分析因转换造成的歧义提供了良好的基础。

4.对逻辑结构歧义的分析

在否定句、疑问句和量化句中,否定词、疑问词和量化词经常会因为有不同的辖域而有歧义。因为这些成分是一级谓词逻辑(first-orderpredicate logic)中的逻辑算子(logical operator),所以经常在文献中被冠以“逻辑结构性歧义”的名称。例(15)便是一个典型的量化歧义句:

(15)Everyone likes someone.

(i)For everyone x,there is someone y,such that x likes y.

(ii)There is someone y,such that every x,x likes y.

在(i)里,"everyone"有宽域(wide scope),"someone"有窄域(narrow scope),句子的意思是每个人都喜欢某个不同的人;(ii)里的"everyone"和"someone"的辖域特性与(i)相反,前者有窄域,后者有宽域,句义为所有的人都喜欢某个相同的人。

逻辑结构性歧义在所有的语言里都是存在的。说汉语的人对类似例(15)这样的句子往往有不同的直觉,有人认为是歧义的,也有人认为是没有歧义的。然而,正如奥恩和李(Aoun and Li,1993)所指出的那样,至少在被动句中含量化结构的句子是有歧义的。如例:

(16)每个小偷都被一个警察捉住了。

句(16)有两个可能的解释:一是“每个小偷”都被某个警察捉住了,而捉住小偷的警察可能是不同的人;二是每个小偷都被同一个警察捉住了。歧义的原因显然是全称量词“每个”和存在量词“一个”具有两种不同的相对辖域。

逻辑结构性歧义句显然不是由于成分的显性转换造成的,因此,在过去很长的时间里,它们被认为与普通句有相同的句法结构,属于语义学范围的研究。结构主义语法对它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的解释能力。生成语法出现之后,随着研究的逐渐深化和分析手段的日益发达,例如转换机制和多层次分析方式的引入,把逻辑结构性歧义纳入句法分析的范畴变成了一种现实。目前,生成语法学者多采用量化NP在逻辑式中(隐性)移位的方式来解释逻辑结构性歧义。这样,(15)在逻辑式里就有两个结构表征。如所示:

(17)a.[IP everyone i [IP someone j [IP t i likes t j]]]

b.[IP someone j [IP everyone i [IP t i likes t j]]]

在(17)中,两个量化NP都嫁接(adjoin)到IP的节点上,以此移位到句首位置,并在原来的位置上留下了两个空语类,分别以"ti"和"tj"表示。当某个量化NP成分统治(C-command)另一个量化NP时,该NP就占有宽域,反之则占有窄域。在此由于嫁接的操作没有顺序上的要求,所以(17)中的两个量化NP都有占宽域的可能,这就造成了(17)a和(17)b两种诠释。

(17)所示的嫁接操作通常被称为量词提升(quantifier raising,QR)。量词提升之所以被认为是一种句法操作,而不是语义操作,主要是因为以下几个原因:首先,有一定的理由认为逻辑结构性歧义与句法结构有关,因而单纯依赖语义解释是不够的。例如,霍恩斯坦(Hornstein,1984)指出,只有某些特定的量词才有可能引发歧义,有些量词是不会导致歧义的。在下面这组对比句中,使用"awoman"的句子是歧义句,而使用"a certain woman"的句子则是一个非歧义句:

(18)a.Everybody Ioves a woman.

b.Everybody loves a certain woman.

因为"a woman"和"a certain woman"之间的区别没有太大的语义学理据,所以更有可能是因为句法结构方面的原因造成的。

另外,量词提升操作的各个方面都和疑问词提升相似,而疑问词提升则是一种典型的句法操作。例如,两种类型的移位都由空语类原则决定,它们的辖域都与成分统治有关。这些事实表明量词提升的确有可能是一种句法现象,而且也有可能在句法学的范畴内得到恰当的解释。

利用句法规则来处理结构歧义现象是近30年来刚刚出现的新事物。它还有一些不足,还有不少需要改进的地方。然而,它的出现的确昭示着本世纪的句法学已经极大地拓展了该学说的研究领域,丰富了该学说的内涵。

5.结论

在上节里,我们分别比较了结构主义语法和生成语法对三种来源的歧义的分析,从中我们可以看到,后者的确发展和改进了前者的分析:它不仅弥补了结构主义语法在解释因显性移位而引发的歧义和逻辑结构歧义上的空白,而且在解释因表层结构的不同切分而导致的歧义方面也极大地改进了前者的分析。由于没有哪一种理论是专门针对歧义而设计的,对歧义的分析和解释反映了某个分析体系总体上的能力,所以在歧义解释方面的进展实际上反映了本世纪句法学的进展。

从上面的论述我们还可以看出,生成语法之所以在歧义分析方面有超越前人的地方,是因为它的分析层次增加了——由单一的对表层结构的分析增加到多层次的分析;它的分析手段更丰富了——主要表现在它对各种转换规则的运用;它的分析体系更严密了——这首先归功于各种原则子系统的引入。这些新的分析机制的引入使得生成语法可以对结构进行更细腻、更丰富的分析。这也就决定了它所做的改进是实质性的而非偶然的。

对歧义分析的改进不仅有理论上的价值,而且有应用方面的作用。目前,随着人工智能、机器翻译和语言工程的蓬勃发展,应用语言学领域越来越迫切地要求作为基础科学的句法学能够提供有效的解歧方法和手段,而句法学在这方面的进展不能不说是在一定程度上对这一要求的积极反应。这说明本世纪的句法学有更关注实际应用的特点,而且它的应用范围也已远远超出了语言教学领域而具有了更为宽广的天地。

本世纪的句法学还有一个显著的特点,那就是它重视与语言学其它领域的分工合作关系。我们知道,由于语言所具有的特殊的复杂性,句法学绝对没有可能独立地对语言的方方面面进行面面俱到的分析和解释。就歧义而言,目前,句法学理论对指称歧义和话语歧义这些普遍存在于语言中的现象就基本上处于无能为力的局面。为此,句法学者自觉地为自己划定一个有限的分析范围,而把除此之外的现象交给语义学或语用学去处理。从目前的趋势来看,句法学与其它姊妹学科所形成的分工合作关系决不像是一种权宜之计,而可能是由语言学发展的内部规律决定的,是一种历史的必然。

从历史的观点来看,句法学领域的确取得了巨大的进步,其间发生的变化必将对下个世纪的句法学发挥着巨大而又持久的影响。从这个意义上讲,人们有理由给予本世纪的句法学以积极的评价。然而,从现状来看,它又存在着某些明显的不足。首先,句法学在本世纪并没有形成一个为所有研究者都接受的、具有典范意义的理论。无论是结构主义语法还是生成语法都受到了其同时代的其他学派的研究者的批评,批评的对象包括了从哲学、心理学的基础性假设到分析系统等理论的各个方面。造成这个局面的原因是多种多样的,但它毕竟和这两个理论自身有一定的缺陷有关,反映了句法学领域的确有亟待完善的地方。第二,句法学对自身领域的厘定还没有达成一致的意见,对语料分析的范围还有游移不定的地方。第三,句法学与其姊妹学科,如语义学和语用学等还没有形成完美的分工合作关系。第四,句法学对语义信息的利用还很有限,对语义和结构之间的关系还有理解得不够周全的地方。最后,在应用上,句法学虽然对心理学、生理学和以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新兴的应用语言学领域发挥了有益的作用,但同时又似乎拉远了与语言教学的距离。所有这一切都表明,本世纪的句法学在取得了很多成绩的同时也留下了不少有待改善的方面。从这个意义上讲,句法学在下个世纪会有很多的工作等待我们去做,发挥才华的天地依然是非常宽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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