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文化:后现代科技与文化的结合_网络文化论文

网络文化:后现代科技与文化的结合_网络文化论文

网络文化:技术与文化的后现代联姻,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后现代论文,网络文化论文,文化论文,技术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B02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7-6522(2010)04-0103-11

一、网络文化:人类最新版的第三种文化

经过了几百万年的积淀,文化已形成了光怪陆离的谱系,甚至有学者说,文化是英语世界中两三个最为复杂的单词之一。到了21世纪,文化大家族中又添了一个新成员,呈现出新景观,这就是网络文化。它是技术与文化的又一次联姻,不过这一次联姻被挪到虚拟时空,并缠结上后现代的资源,文化的脸谱由此从原子式走向了电子式,即从A走向了B,① 这是人类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人类文化的力量得到了一次质的张扬。

何为网络文化,国内对此一问题的研究成果是比较丰富的。大体上有广义与狭义两种。[1]广义上主要是指网络时代的人类文化,是人类发展到网络时代而出现的信息文化,分为物质文化、精神文化和制度文化等。狭义上讲,主要是指建立在网络技术基础上的数字化的精神创造活动及其成果。综观国内的研究,网络文化主要是在文化“一般”的基础上加上网络这个“特殊”,从意义上讲这一解释当然是正确的,但是对网络文化这个“特殊”与文化“一般”的区别显得简单化。如何让网络文化的身份从文化这个大家族中一眼被辨出?笔者认为网络研究专家、美国学者卡斯特的思路和界定更加专业。他主要从网络文化的发生史来鸟瞰网络文化,从网络文化一“生”下来就来“看她/他”,知根知底,这样网络文化与文化“一般”、其他子文化的区别就清晰地标示出来。卡斯特指出,网络文化最早是由最先的技术精英孕育出来,然后由公开软件源代码的黑客对其进行技术升级。这里的黑客(hacker)绝不是有些人所理解的“以破坏代码、非法入侵系统或给计算机交通进行破坏的残忍的无聊人士。从事上述行为方式的人应该叫‘骇客’(cracker)”,[2]46②“他们一直不关心商业服务。他们一直想的就是有更好的工具和更多的互联网,以及便宜的有望使人人拥有的32位个人电脑”,因此“黑客文化本质上是一个自由通讯进程中人机会合的文化。这是一种以自由、合作、互利和非正式为基础的技术创新文化”。[2]56黑客文化提供了网络文化的技术基础,这种自由、开放、共享的技术基础,吸引了大量的网民的加入,形成了大量的共产主义式的交流互动的虚拟社区,于是网络文化在技术基础之上,又有社会基础,从而网络文化真正发展需要的两只脚都具备了,从而网络文化如火如荼地发展起来。

黑客和虚拟社区的人们的确是一心一意发展网络文化,他们不关心商业、不关心经济利益。但是先天嗅觉灵敏的商人、企业家很快嗅到网络中的巨大商机,于是他们也一头扎入到网络中,为互联网的爆炸式发展,客观上也为网络文化的发展注入了又一股强劲的力量。“因特网从技术员和公共生活的内圈最后传播到社会之中是由商业企业家来实现的。这只发生在20世纪90年代初,且以闪电般的速度发展着。”[2]61-62至此,网络文化清晰地呈现出来了:“因特网文化是由人类技术进步过程中的技术统治信仰组成的,由崛起于自由、公开的技术创新性黑客社会贯彻执行,深植于以重塑社会为目标的虚拟网络之中,并由金钱驱使的企业家在新经济的运行之中使之物质化。”[2]67-68结合卡斯特的定义,借鉴国内的研究成果,可以把网络文化界定为以数字技术为基础,由黑客启动,再在企业家带动下,广大网民参与,以民主、自由、平等、公开为核心,以重塑人类及人类社会为目的,实现“人文知识分子文化”和“自然科学家文化”再次结合的最新版的第三种文化。应该说,作为网络文化“定义丛”中的一元,本定义以其发生史的独特视角,丰富了网络文化的定义域。

二、网络文化:网络的精神现象学

网络最初就是为了人们之间的信息共享及精神上的交流、沟通而建立,甚至可说它先验地就是一个信息聚集地、精神共同体,而网络文化更是这种信息聚集地、精神共同体的最集中也是最高级的形态。毕竟文化关乎的是人的精神而不是人的肉体,而在网络上恰是肉体的缺场,精神的全方位登场,网络文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文化容器。正是网络文化这一全新的人的本质力量,才使网络这样丰富多彩,这样家喻户晓,这样传遍全球。它通过数字化把人的肉身悬置起来,呈现出意识的精神现象学,是真正体现网络的人文性、社会性以及人的主体性、创造性的文化。

第一,数字化的蒙太奇式的网话文载体。从技术上看,网络文化不同于之前的口头文化、印刷文化,它是以电子信息物[3]为“硬件”的数字文化。笔者在此沿用网话文,因为它很好展现了从文言文到白话文再到网话文这一清晰路径。“外观上说,网话文是白话文在网络时代的形态,它继承‘明白如话’的传统,使‘说话’和‘文章’直接相通,给平民以作文和阅读的权利。”[4]网话文通过一个个超文本链接,既链接了过去,又展现了现在,并伸延到未来。它首先是对口头文化的“明白如话”的感性和印刷文化的深度理性的继承。其次,它又是对口头文化和印刷文化重构和创造,生成自己的文化特色,这正是其生命力和魅力所在。

根据学者朱大可的观点,网话文经历了三个阶段:[5]第一阶段,就是对日常口语的借用,如在借用“雷”字的基础上,把其发展到四处“雷人”,成为网话文的基本用语。第二阶段,不满足于口语的表达,开始挖掘冷僻的古汉字,如借“槑”的发音和象形,在网话文中把其延伸为很霉、很呆、特傻之意,借以用来呈现现代人及社会的各种情态。笔者姑且把这看作是对印刷文化资源的借用。第三阶段,直接创造,形成轰轰烈烈的造字运动。通过合成、变形,创造新字,传达新意。网话文不仅大大拓展了网络文化的时空,而且表达了对传统话语权威的反叛,更是一种强烈的精神文化诉求的表达。在面具人格下的快感与狂欢中,负载着看似轻松实则无奈而沉重的人文精神之重构使命。

第二,非领土扩张化的文化多元性。一般说来,现实世界中的文化总是有特定的领土身份,特定的领土生成了特定的文化,人们甚至可以从言说者说话时的语调、句式——文化的直接载体——推知说话者的领土位置、地域特征。但是,对于网络文化而言,因网络技术的全球性,以及所使用的网话文的非地域性,而“非领土扩张化”(deterritorialization)了。“非领土扩张化的一个中心的限定性特征,就是削弱或是消解日常充满活力的文化和领土定位之间的联系。”[6]187因而在网络文化中,如不通过专用技术,根本无法识别说话者的地理位置,这是其表层。从深层来看,附着在特定领土上的文化传统模糊、隐匿了,各种新生的文化元素趁机占了主导地位,因而网络文化虽然去除了先验的领土性,但网络文化并没有走向一元,恰恰相反却显得更加多元:“非领土扩张化不可能最终意味着地方性的终结,而是发生了转型,进入到了一个更为复杂的文化空间之中。”[6]216

历史唯物主义认为,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这对网络文化来说也是最适合不过了。从网络文化的技术基础——网络技术来看,正是在源代码公开后,由于广大网民持续地参与到一系列的技术改进和技术创新中,才有“因特网不论在网络数量上或是应用范围上都能以空前的速度增长”,网络“技术发展的历史证明了用户才是技术的关键”。[2]32人们一方面在改进创新网络技术的同时,另一方面也在参与网络文化,改进网络文化。网络文化无论其产生还是其发展,都直接来自于人民大众。与前网络文化的产生与发展都是由精英操控,大众被抛离出文化的制造中心,而仅仅成为文化原料、文化素材的供应者完全不同,在网络上,大众由文化原料的供应者变成了文化的生产者和创新者,由文化的被动接受者变成文化的主动传播者,由文化的消费者变成了集文化的生产者与消费者于一体的同一者,人民第一次成了文化的主人,人民真正成了文化的创造者。以最简单的文化参与——点击量为例,“点击量在很大程度上就是民间文化力量,是点击量背后的民间力量决定了网络传播内容能够从主流文化忽视和遗忘的边缘突进主流,改写主流的文化格局,这种自发力量导致权威一夜之间轰然倒塌,崛起的是民间大众粗糙的身影”。[7]网络文化的主体由独控精英走向了多元主体,这在发表文章上表现得更加清晰。众所周知,在非网络媒介上发表观点、发表文章非常不易,特别是对于“怒”、“骂”更是如此。但在网络上,人们有史以来第一次真正实现了“喜笑怒骂皆文章”的现实。从网络文化的形式上看,更是应接不暇,QQ、BBS、MSN、SNS、WIKI等,还没等你弄清博客的真谛,微博就呼啸而来,这正是网络文化的魅力所在,不断地创新,从而不断地推动自身的发展。

第三,精神上实时的互动互助性。实时(real time)直接来自于网络的电子技术系统的“激励输入—响应输出”特性,这种技术基因使网络文化明显地区别于现实世界中的文化。在现实世界中,在网络出现之前,对某一个事件的响应常常就是几个专家在非网络媒体上的亮相,观点的同质性较强,彼此之间难以形成互动。有时甚至连专家的响应也看不到,实时性缺位。虽然有许许多多的人都想发表看法,但是他们的看法也仅仅是原子化的,无法传达到公众中,真的是成了“沉默的大多数”。网络出现后,面对出现的事件,想发表看法的人从四面八方聚涌过来,围观起来,形成了壮丽的文化景观,文化本来就是人们各种行为方式的展现。与现实世界中的围观常常阻塞交通,围观者仅仅是围观,几乎无法解决问题,围观者数量呈下降趋势不同,网上围观不但不会带来交通阻塞,而且常常通过围观者之间的实时互动直接解决问题。这同样得益于网络技术,网络有史以来第一次创造了一个人能栖居于其中的世界,使人类的大脑能链接到一起,通过互动,形成全球性的头脑风暴,其威力是巨大的,自然许多问题很容易被围观者解决。对于围观者无法解决的问题,常常又会吸引来越来越多的围观者,当量积累到一定程度发生质变之时,那么能解决的问题的“他者”自然出场加以应对解决。实时互动开启了文化的新界面——网络文化,也打开了文化的本质之一——解决困境。这正如著名学者丹尼尔·贝尔所说:“对我来说,文化本身是为人类生命过程提供解释系统,帮助他们对付生存困境的一种努力。”[8]

与此同时,这种实时互动的时效性非常强,任何人在现实中看到任何事件都可以通过微博等立即发到网上,这种即时性是非网络媒体的时间周期所无法比拟的。网络真的成了以“秒”为计算单位的直播媒体。这种即时会立即带来互动,互动又带来互助。彼此之间无任何血缘、地缘和事缘的人们,彼此之间不识对方任何特征的人们,常常为了社会公平与正义,为了人类的尊严与幸福,为着某个具体个案的解决,互帮互助,群策群力,“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这种精神正是人类文化的精髓,难道不值得大加弘扬吗?从形而下的微观视角看,网络文化的互助精神更是清澈见底。这些正是逐步组成网络文化强大生命力的重要元素。

三、网络文化:人类人文精神的一次后现代跃迁

传播学家麦克卢汉有一句名言:“媒介即讯息。”一些人把这句话理解成媒介是传播信息的工具,这只能说是最浅层理解。在麦克卢汉看来,“任何媒介或技术的‘讯息’,是由它引入的人间事物的尺度变化、速度变化和模式变化”。[9]34这样,媒介不仅是手段、形式,而且更是目的和内容。媒介不仅传播信息,而且本身就是信息。这就是说它带来了人类全新的生存方式、全新的文化精神。“印刷术在16世纪造就个人主义和民族主义”,[9]48这是一次真正文化意义上的人文精神的大迁移,同样,网络媒介也将带来又一次真正文化意义上的人文精神的大跃迁。“网络根本上改变了人与人说话、写信、通讯的形态。人类从文言文状态,进入近代的白话文状态,是与中世纪转变为近现代社会的过程并行的,如今白话文状态发展为网话文状态。网话文展示了新世纪的文化形态。”[4]275-276以我国为例,白话文开创了20世纪初的新文化运动,同样,网话文将开创21世纪的后新文化运动,这次的后新文化运动无论在空间维度上,还是在内容深度上都达到历史的最高级。在空间上它遍布全球;在内容上,它在原先的精神基地上实施一系列的狂轰滥炸,轰平了从自由迈向后自由的通道,炸裂了强权专制和霸权主体,推动了新时期人文精神的重构与发展。③

第一,推进了自由,使其向后自由理念初步转变。“因特网的种子是播种并成长于高级研究计划署、大学、创新性的智库和主要研究中心所给予的资源丰富的、相对自由的空间中的。”[2]26这使网络文化先天地具有了自由的基因。网络给一般人最直接的感受就是自由。自由地看,自由地说,自由地购物,自由地出国等等,简直无所不能,无所不包,这些就形成了网络文化的重要内核之一——后自由。网络文化论域中的自由逐渐蜕变为后自由,“后”不仅仅是时间上的“之后”和空间上的另“一”,更重要的是一种超越。具体来说,后自由就是人类超载自由自身的局限性和片面性的生成物。它努力克服之前的自由的困境:一部分人的自由常常会导致另外一部分人的不自由。它恰恰是和谐共生式的自由,即自己的自由恰能导致别人更自由,自由呈现出良性互动的症候。这源于网络文化的载体——信息的共享性、公开性和增殖性的特质,这与现实世界中自然资源所先验具有的独占性、不可共享性的属性完全不同。但在网上,信息不但可以共享,而且会因共享的人越多而越有价值。对信息的这个特点,以太网的发明人罗伯特·梅特卡夫提出了网络的价值V=K×N[2](K为价值系数,N为网络节点数),即网络的价值与其节点的平方成正比,也就是说网络的价值随着网络用户的增加而呈指数增长,这一规律被后人称之为梅特卡夫定律。更多共享既带来了信息增殖,又带来了更多人的自由。以言论自由为例,真正的言论自由绝不仅仅是个人窃窃私语式的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而是其言论要在公众中说出来,被公众自由地听到、自由地看到,并互动到公众,促使公众反过来也自由地言说,说者听者形成反身性(reflexivity)互动。这种状况只有在网络中才真正实现。“互联网使得平民百姓以有限的财力就可以发表他们自己的观点、意见和看法。在网上既不存在教会、国家和编辑这样的把关人,表达的准入成本在许多情况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样互联网通过为没有政治和经济背景者开辟言路和允许其更多地参与公众事务方面的讨论的方式,对现实生活中由于政治、经济等原因而产生的不平衡提出了挑战。也就是说,互联网的出现使得普通百姓可以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参加以前他们不可能参加的公共讨论。”[10]大众这种互动式的言论表达,既使言论自由地传达到大众中间,又因彼此之间的互动而共享了知识,升级了智慧,人因此变得更加自由,人类有史以来第一次真正实现了后自由的初级体验。“在保持因特网与生俱有的自由主义的过程中,精英领导与乌托邦式的反主流文化相遇了。”难怪卡斯特说,“因特网首先应当是一种文化创造”。[2]38

言论者通过与“他者”的反身性互动必然反过来强化自身的自由,使自由逐渐地由言论自由向全面自由渗透和辐射,这是后自由真正实现的深层含义。网络上能在“观念市场”(marketplace of ideas)④ 的竞争中赢得认同与关注的自由言论,往往都是关涉到先前无处言说的弱者的不自由,如社会不公、正义受损等普遍性的难题,这些难题的逐步解决,就是自由的落实与升级,升级到后自由。网络文化放大一点说,就是人类走向后自由的阶梯。从技术上来说,计算机网络节省了人类大量的劳动时间,人类因此增加了大量的自由时间。“增加自由时间,即增加使个人得到充分发展的时间。”[11]只有到这时,人类才获得了初级式的真正意义上的后自由,一定意义上说,增加自由时间既是人类获得后自由的前提,又是人类获得后自由的确证。

第二,推进了民主,使其向后民主精神转变。后民主是对现代民主的数字化、理性化的重建,是对现代民主困境的超越。具体来说,这种超越首先表现为对现代民主的重大困境——“多数人暴政”的超越上。哈耶克曾对“多数人暴政”作出过经典阐述。他指出:“民主的理想,其最初的目的是要阻止一切专断的权力,但却因其自身不可限制及没有限制而变成了一种证明新的专断权力为正当的理由。”[12]这里的不可限制、没有限制主要指多数人统治。多数人可以不让少数人陈述意见,可以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少数人的身上,可以忽视少数人的利益,甚至可以随意处置少数人,而少数人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却无处申冤,多数人统治使民主堕落成暴民政治。如何走出这种困境,多数人与少数人相互尊重、共同协商乃是很好的出路,协商民主(Deliberative Democracy)应运而生。协商民主试图去除一些支配性权力对现代民主的非法压制,提倡公民平等、自由。“当一种民主体制的决策是通过公开的讨论——每个参与者能够自由表达,同样愿意倾听并考虑相反的观点——做出的,那么,这种民主体制就是协商的。”[13]因此,应该根据科学性和真理性而不是权势来修正各自的观点,通过协商达成共识,以实现决策的科学性。这种崇尚人人有效的参与和监督的理念,强调彼此之间的协商与共识的精神,是一种极其珍贵的人类文化,也带来了民主向后民主的质的飞跃。但是,在现实中协商民主很难实践。然而,在网络文化的精神氛围里,由于网络的开放性和上网的便捷性,保证了参与者的广泛性;同时,由于网络的虚拟性和匿名性,又保证了去除了身份特权的每个参与者可以消除较多的顾虑,自由地表达。而网络文化的非领土扩张化的文化多元性、精神上实时的互动互助性之特质确保了参与者不得不并且也愿意倾听并考虑相反的观点,后民主在不知不觉中诞生了。网络文化与协商民主具有高度的同构性和契合性,并得到网络文化实践的加固与强化,目前许多重大决策都征求网民意见的做法就是这种后民主的初级阶段。

其次,网络文化超越了现代民主实施的重要路径——参与的困境,它强化并从技术上先验保证平等参与理念,后民主精神初见光芒。平等参与既作为网络文化的精髓之一,又是网络文化发展的动力之一,同时也是民主真正落实的关键所在。一定意义上说,民主就是平等参与。众所周知,在现实世界中,由于人们身份不平等及时空限制,平等参与是非常困难的,甚至是不可能的。因此,造成人们的参与意识不强。而在网络上,技术上的匿名——身份消失了——为其提供了先验保证。人们足不出户就可完成参与,鼠标就是表决器,参与变得极其容易,人们的参与意识自然增强。更为重要的是,当人们看到自己的参与有了成果时就会进一步巩固参与意识,逐步形成良性的自觉参与的精神。近年来,作为“新意见阶层”的网民在我国呈几何级数增加,其“新意见”越来越推动了我国的民主建设,同时又强化了“新意见”的不断产生,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在美国,“网络总统”奥巴马在胜选后感慨道:“我没料到网络在汇聚草根力量方面如此有效,不管是筹款还是组织活动。我想,这大概就是此次竞选的最大惊喜。”最大的惊喜不是选举结果本身,而是对选举结果的超越。如果撇开其意识形态外壳,那就是在选举中所激发出的后民主精神的巨大的让人无法想像的威力。网络及其文化让选民的后民主精神爆炸性地释放出来。正是在不断的平等参与中,后民主及其精神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

更进一步地说,网络文化先验的人人平等参与理念,避免了“信息茧房”(information cocoons)和“群体极化”(Group Polarization)的民主困境。“信息茧房”,[14]即我们只听我们选择的信息和愉悦我们的信息,这种对其他信息的遮蔽常常使我们丧失了对事物全面把握的能力。“群体极化”[15]是指群体中原已存在的倾向性通过相互作用而得到加强,使一种观点朝着更极端的方向转移,即保守的会更保守,激进的会更激进。“信息茧房”和“群体极化”⑤ 常常产生“多数人暴政”,“多数人暴政”让一些人对民主失去了信心,这是民主建设的最大障碍。而爆破“信息茧房”和跳出“群体极化”恰是与后民主的协商与共识是同构的,网络文化强调的人人参与的可能性与现实性,可以使决策者能够接触到来自方方面面的同质异质的信息,从而避免了“信息茧房”和“群体极化”的困境,使民主的威权重新扎根于人们心中,并随着决策科学性的递增而逐步强化。

最后,网络文化超越了现代民主在文化之根上的困境——文化奴役,从根基上推进着后民主精神。现代民主常常之所以无法得以施行,从文化的角度来看,往往就是因为专制者实行了精神文化上的奴役,主要表现为信息封锁与信息垄断,从而切断了人们获取真实信息的通道,然后专制者凭着自己的信息霸权、信息特权,以所谓的智者自居,对人们随意发号施令。一旦信息公开,一旦人们了解了真相,专制的合法外衣就被揭去了,专制的神话就破灭了,民主必将生成和得到推进。很有意思的是,网络文化先验地具有摧毁专制、生发民主的基因,它秉承信息公开的理念,反对信息垄断,这根源于上文所说的信息共享性、公开性和增殖性的先验特质,因而在网络文化中,即使有人想再次进行文化上的奴役,已几无可能,而且信息实现全球化了,且瞬息万变,任何人、任何强权想要控制信息的海洋已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妄想。信息公开已是网络时代、网络文化的必然,它的提速与进化必将推进后民主精神的敞亮,直至达及那后民主社会的高级阶段——“每个人都面临个人决定的社会”。[16]

第三,弘扬了主体性,使其向后主体性转变。网络文化归根到底是解放了人,解放了人的主体性,并逐步呈现为后主体性的文化特征。正如伊格尔顿所说:“文化是一种在我们每个人身上都起作用的普遍的主体性。”[17]作为最新版的文化,网络文化逐步催生了后主体性,主要表现在“自精神”与“微内容”上。“自精神”来自于“自媒体”,简而言之,就是“自媒体”所表达的文化精神。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文化精神呢?还得从“自媒体”说起。“自媒体”(We Media)据说最早是由美国学者吉尔默(Dan Gillmor)于2001年提出来的,2003年美国新闻学会出版了由波曼(Shayne Bowman)与威理斯(Chris Willis)两人联合提出的“We Media”研究报告,对“We Media”下了定义:“一种渐显的普通大众经过数字科技与全球知识体系相联,提供并分享他们自己的实情、他们自己的新闻的媒介。”[18]2004年吉尔默出版了We Media:Grassroots Journalism by the People,for the People的著作,其副标题即“草根新闻,来自人民,为了人民”,根据国外对“We Media”的理解,我国学者把其翻译为“自媒体”,即我们自己的媒体,说的更清楚一点,就是基于Web2.0的互联网互动平台。人们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是媒体的被动接受者,现在人们成了媒体内容的生产者,可以在媒体上尽情地表达自己的看法,诉说自己的思想等等,“人人即媒体”,人们有史以来终于第一次有了真正是自己主导的媒体,主体性向后主体性的飞跃实现了,由“自媒体”激发出的“自精神”生成了。这种“自精神”简言之就是自我编辑、自我宣扬、自我组织和自我发展的自主文化。

互联网的技术平台为后主体性、“自精神”提供了最重要的本体前提和保证,而人类独具的先验式的文化本质力量最终必然把后主体性、“自精神”自觉地收归为全新的网络文化的又一最重要的硬件。后主体性是人的主体性经历多年的体制性压抑后的释放和解放,是人之为人的新时期的重要确证力量,是人文精神后现代转型的突出表征,人类文化到了该将自己的重心从关注多年的精英逐渐移向广大的被遗忘的大众的时候了。

微内容(microcontent)是后主体性的又一个标识,是网络文化的又一重要硬件。该词是由“发掘网页能力的先知”尼尔森(Jakob Nielsen)提出的,“用来描述一个网页上所显示的”超小文字段,“比如页头与标题。这种文字段所承载着的任务和它的意义不能以字数来衡量。他们在整个网页的结构中所扮演的角色也非同寻常”。[19]根据维基网的解释:⑥“一般地说,是指最小内容片断:一个简单链接、一个简易文本、一张图片、一段音频、视频,一个像作者、标题等的元数据,电子邮件的主题列表,RSS的内容列表。微内容是内容的最基本的组成元素。”[20]这些是对微内容的技术性的量的规定,如果仅限于此,那么微内容早已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为什么微内容会越来越具有生命力呢?就在于从它的技术性的原始规定中所“内爆”(鲍德里亚语)出的巨大威力——重构社会和文化的力量。微内容是对宏大叙事的“大”内容的反抗,是对社会强权挤压下的越来越小的话语权空间的争夺,是对长期“被说话”的诉求,是“沉默的大多数”的第一次开口说话。

微内容“微”而不“小”。“沉默的大多数”的话语累积、无数的碎片化的微内容之和组成了网络文化长长的文化长尾,⑦ 促使人们“对他人有着同志式的、实实在在的同情心”,[21]67不会“无视绝对多数人类同胞可以消除的灾难,以及无视那些一旦他们看见就不能推卸的责任”,[21]85达到“和平,富足”,[21]64公平、正义与幸福,人、人类、人类社会由此正在慢慢地、潜移默化地改变着,重构着。

四、辩证法的视窗

网络文化在给人类精神带来后现代跃迁的同时,也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这既是技术的辩证法,也是文化的辩证法。

(一)文化霸权。文化霸权是西方马克思主义鼻祖安东尼奥·葛兰西提出的一种社会批判理论,意指在某个单一群体操纵下所形成的一种广为公众接受和“内在化”的主宰性世界观。这种霸权也是福柯所说的知识权力式的,从一定意义上说,它比赤裸裸的强权更加可怕,因为它让人难以察觉,这样其运用就很有效果,以致呈现出合理化,使人认为天生该如此,从而连反抗的欲望都丧失了。网络文化虽然消除了显性的霸权,但并没有从根基上彻底清除一切霸权,它仍残留着隐性的文化霸权。网络毕竟是一项技术,掌握这项技术的精英在兜售文化时必然自然地搭售他们的价值观、世界观,毕竟技术与文化是不分家的。如德国技术哲学家拉普所言:“技术是复杂的现象,它既是自然力的应用,同时又是一种社会文化过程。”[22]57首先,当前网络文化霸权突出表现在对网络文化主体的语言专制上,世界上虽然只有10%左右的人以英语为母语,然而80%以上的网络语言表现为英语形式,英语成为了网络世界通行的占主导地位的唯一语言,与此同时,以英语为源的“语言殖民化”浪潮正在不断地蔓延。其次,电脑语言的数字化特点要求只有那些可以转化为数字化的成批量生产的文化,那些可操作和可传输的文化,才具有合法性,任何不能转化为数字化的文化将被淘汰,是非法的。数字这个启蒙的规则,⑧ 再次把其霸权伸延到网络文化中来。“不能被归结为数的东西,以及最终不能归结为这种数的东西,都是幻想。”[23]最后,作为万维网大本营的美国,也是全球文化的大本营。“进入交互网络,从某种意义上,就是进入美国文化的万花筒”。[24]“网络空间的第一夫人”埃瑟·戴森也说:“今天的internet带有明显的美国味道……美国文化与网络文化的微妙交织是一个很大的谜团。”[25]

(二)虚拟异化。这是指网络文化的主体成了技术的奴隶,背叛了人之为人的本性,人丢失了自身,成为了“他者”。主要表现为对网络文化的沉溺。这种沉溺与人们在现实中的烟瘾、酒瘾甚至吸毒表现极其相似。这些人只有在上了网后才能激起生活的激情,一旦离网,就无所适从,神魂颠倒,产生出“赛博失落”(cyber- deprivation),即“离开网络一天,心痒难耐,离开网络两天,产生负罪感,离开三天,就已经置身石器时代”。[26]网络技术的原子性基因先验地使人更加原子化,更加重了网络文化主体的去社会性,更加重了异化。这些异化了的网络文化主体,在生理上表现为心血管压力增加、视力下降、双手颤抖、食欲不振、全身疲乏无力等;在心理上表现为思维混乱、情绪抑郁、社交面狭窄、包括与家人在内的人际关系冷漠,最终丧失了自主性,在网络文化的狂欢中不知不觉地成了一个流离失所,既无力对自己负责又无力对他人负责的异化了的e代人。这些异化了的e代人由于失去了自控性,到处侵犯别人隐私,制造病毒,传播色情等,成了网络犯罪的主凶,从而破坏了正常的网络文化。如不能尽早制止,将恶性循环,进一步加重网络文化的异化。这倒真有点契合当年阿多尔诺和霍克海默所说的,人以科技理性赢得的胜利常常是以人本身的异化为代价的。

(三)操控大众。从技术上看,网络文化的参与者其身份是先验平等的。但是一旦真正潜入到网络文化的海洋中进行文化实践时,人与人文化水平的后天不平等就会逐渐显现出来,并在多次的较量中,文化精英胜出,文化等级在不知不觉中生成,文化平民也随之生成。网络文化精英的形成与现实中文化精英不同,他是靠其他网络文化主体的自愿的非强制性的点击率累积而成的,因而具有广泛的群众基础,这也就为其操控大众不知不觉地埋下了种子,而且当其操控时,许多处于文化级差下层的大众不但没有反抗的自觉意识,而且也不愿反抗,更多的也无力反抗,从而使许多网络文化平民心甘情愿地投入到网络文化精英有心设计或无心生成的陷阱中,这的确是网络文化中的恐怖事件,给网络文化带来了许多实实在在的伤害。

最后,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在网络文化的多梭镜里,网络文化折射出的阳光远远大于其留下的阴影。因为实践一次次地展示:证实前者,证伪后者远大于证实后者,证伪前者。

收稿日期:2010-03-31

注释:

① A即是原子atom,它是物理世界的基本单位;B即bit,它是网络世界的基本单位。

② 译文稍作修改,另外,黑客与一般技术精英的区别在卡斯特看来在于,技术精英是得到体制内承认的,如学术研究机构中的技术专家等,而黑客是体制外,非正式的和虚拟性的,存在于高校、学术界的边缘。对他们而言,承认的最高层次是辨认出真实的名字。

③ 也许有专家会问,后自由、后民主、后主体性是后现代吗?一般而言,自由、民主、主体性是现代性的标识,以笔者拙见,后自由、后民主、后主体性应该算是后现代性的理论域。

④ “观念市场”把观念看成商品,遵循市场规律,基本表述为:当我们可以自由地认识一切事物,自由地发表和讨论我们对于一切事物的认知时,在讨论的过程中,随着不同观点、意见的交互作用和影响,真理将在与谬误的斗争中自动显现,并为公众的理性所辨明和接受,参看王四新所著《网络空间的表达自由》第248页。

⑤ 需要指出的是,有时“信息茧房”和“群体极化”会使身在其中的人毫无知觉,这是最可怕的。

⑥ 国内的部分学者把该处的解释说成是学者Cmswiki的解释,实乃一笑话。

⑦ 长尾理论本身就是网络时代兴起的一种新理论,根据Wikipedia的解释,长尾(Long Tail)是2004年Chris Anderson在给连线杂志的文章中首次使用的词汇,用以描述某种经济模式如Amazon.com等。其基本原理是:只要存储和流通的渠道足够大,需求不旺或销量不佳的产品所共同占据的市场份额可以和那些少数热销产品所占据的市场份额相匹敌甚至更大。即众多小市场汇聚成可与主流大市场相匹敌的市场能量。

⑧ 原话是“数字成了启蒙的规则”,参看霍克海默、阿多尔诺:《启蒙辩证法》,重庆出版社,第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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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文化:后现代科技与文化的结合_网络文化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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