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唐代岭南太监的产生_中国南海论文

论市舶太监在唐代岭南之产生,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岭南论文,唐代论文,太监论文,论市舶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K 242.205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 —9639(2000)02—0092—07

吕思勉《唐代市舶》指出:“市舶之职,盛于宋实始于唐。然唐代之市舶使,似非如宋代为征榷之要司也”。(注:吕思勉:《吕思勉读史札记》丁帙,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版,第999页。 )市舶之职始于唐,且是唐代岭南,随后市舶宦官出现于广州。探讨唐代市舶宦官,必先述市舶使之出现。

一、市舶使的出现

经过“南海贸易的摇篮时代”——六朝(日本《东洋史世史》(一)之提法)后,南海贸易更受重视。隋文帝开皇十四年(594年), 在广州附近的出海码头建“南海神庙”;唐天宝十年(751 年)册封南海神为“广利王”,说明了南海贸易在隋唐中央心目中的价值。(注:蔡鸿生:《岭南文化与海》,载《岭峤春秋:岭南文化论集》(一),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94年版,第205~207页。)

对于南海贸易带来的“蛮舶之利”、“海舶之利”,(注:《旧唐书》卷177《卢钧传》、卷163《胡证传》。)唐王朝极为重视,由此才有垄断“市舶之利”之设想。玄宗开元(713~741年)初,“有胡人上言,海南多珠翠奇宝,可往营救,因有市舶之利”,(注:《通鉴》卷211,开元四年条。)可证。贞元年间(785~805年),贾耽(730 ~805年)记录了“广州通海夷道”,(注:《新唐书》卷43《地理志》下。)将广州经过南中国海、印度洋至波斯湾的乌刺(ubullah )以乌刺至东非三兰(Sufāla,今坦桑尼亚桑给巴尔岛一带)的海上航线, 叙述得十分周详,表明唐代对外贸易中心已南移至岭南的广州,(注:关履权:《宋代广州的海外贸易》,广东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39页。)这条16 世纪欧人东渐之前世界上最长的定期航线, (注:

G. F.Hourani.Arab Seafaring in the Indian Ocean in Ancient andEarly Medieval Times,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51,P61.)在公元844~864年间阿拉伯地理学家伊本·胡尔达兹比赫(Abu'l- Kasimubaid-Allah Ibn Khurdādhbah,约830~912)的《道里邦国志》中也有反映,(注:〔阿拉伯〕伊本·胡尔达兹比赫著,宋岘译注:《道里邦国志》,中华书局1991年版,第71~75页。)中外文献记载基本吻合。

所以,为招徕南海商舶,以求得“市舶之利”与“南海宝货”,唐王朝乃决定调整外贸政策并南遣“市舶使”。唐代“为使则重,为官则轻”,向来重使轻官,从中可见朝廷对遣使岭南市舶之重视。市舶使作为历史名词,首次见于《旧唐书》卷8《玄宗本纪》上:

(开元二年)十二月乙丑……时右威卫中郎将周庆立为安南市舶使,与波斯僧广造奇巧,将以进内。监选使、殿中侍御史柳泽上书谏,上嘉纳之。周庆立事又见《新唐书》卷112《柳泽传》等篇:

开元中,转殿中侍御史,监岭南选。时市舶使、右威卫中郎将周庆立造奇器以进。泽上书曰:“陛下新即位,固宜昭宣菲薄,广示节俭,岂可以怪奇示四方哉!”书奏,玄宗称善。此外,《册府元龟》、《玉海》、《文献通考》等亦引此文。(注:《册府元龟》卷56《谏诤部·直谏》、《玉海》卷188唐市舶使条、 《文献通考》卷62《职官十六·提举市舶》。)文中“安南市舶使”应为“岭南市舶使”之误。而开元二年十二月周庆立已是市舶使,则市舶使的设置不会迟于此时。

日本藤田丰八《宋代之市舶司与市舶条例》认为,周庆立是宦官(注:〔日〕藤田丰八著,魏重庆译:《宋代之市舶司与市舶条例》,商务印书馆1936年版,第11页。),与藤田屡有学术讨论的桑原骘藏予以反对(注:〔日〕桑原骘藏著,杨炼译:《唐宋贸易港研究》,商务印书馆1935年版,第6页。):

在前关于藤田君唐代之市舶使一说,吾辈亦不无异论。据藤田君言,唐代之市舶使,——此概为藤田君之说明,过觉牵强——为宦官,记录上,最初所见之市舶使名周庆立,多半亦为宦官(《宋代之市舶司及市舶条例》一六五至一六六页)云云。按唐时宦官(即内官)之为市舶使者,虽非绝无。但不若谓为特别情况,普遍概以与内官相对之外官——例如广州则为广州刺史或岭南节度使——兼任之。又玄宗初年任市舶使之周庆立为宦官,无一确证。藤田君若是抽象叙述,其理由自不免消极且薄弱矣。吾辈以为与其想像周庆立为宦官,毋宁认为非宦官较妥。桑原氏所言甚是。周庆立是右威卫中郎将,系四品武职,且为“昭州首领”,(注:《旧唐书》卷185《良吏上·薛季昶传》、 《新唐书》卷120《薛季昶传》。)乃地方领袖; 再结合开元二年宦官尚未得势之事实,周庆立不可能是宦官。

市舶使在唐代又被称为“押蕃舶使”、“监市舶使”(“监舶使”)、“结好使”等。 (注:方豪:《中西交通史》(上), 岳麓书社1987年版,第249页。)唐代市舶使可考者见表1。对于市舶使的始置年代,学界有五说:其一,贞观十七年(643年)说。 此说肇端于顾炎武《天下郡国利病书》卷120《海外诸蕃》,清梁廷楠《粤海关志》卷3等亦沿用之,桑原骘藏已指出其误(注:桑原氏前揭书,第7~8页。);其二,高宗时期(650~683年)说。认为此时唐王朝已在广州置市舶使(注:沈光耀:《中国古代对外贸易史》,广东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52页。);其三,显庆六年(661年)说。 以高宗显庆六年颁布《定夷舶市物例敕》为据(注:李庆新:《论唐代广州的对外贸易》,《中国史研究》1992年第4期;方志钦、 蒋祖缘:《广州通史》(古代)上册,广东高教出版社1996年版,第72页。);其四,先天元年至开元二年(712~714年)说。(注:邓端本、章深:《广州外贸史》上册,广东高教出版社1996年版,第72页。)以唐李肇《国史补》卷下、《新唐书》卷46《百官志》为据;其五,开元二年(714年)说。 此说影响最大,采纳者亦最多。(注:如李锦绣:《唐代财政史稿》上卷(第二分册),北京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第597~599页。)笔者认为,在没有发现更有力的证据之前,以开元二年说(714年)最为妥当, 也最有说服力。

纵观唐代南海市舶史,市舶使的人选有多种,即朝官(如武职、岭南节度使、广州刺史)、宦官(专任或兼任)、监军等类型,大体上经历了由朝官而宦官而监军(宦官兼)的变化过程。(注:黎虎:《唐代的市舶使与市舶管理》,《历史研究》1998年第3期。 )对于各种人选的比重与份量有以下几说:其一,官官说。“当时任市舶使者多宦官”,此论赞同者甚多(注:方豪:《中西交通史》上册,第250页。 此外持同一见解者又有石文济:“至于唐代市舶使之人选,大都由宦官充任”(《宋代市舶司的设置与职权》,《史学汇刊》创刊号,台北:1970年,第25页);吴泰:“宦官为市舶官员,岭南帅监领之”(《试论汉唐时期海外贸易的几个问题》,《海交史研究》1981年第3期); 陈高华、吴泰:《宋元时期的海外贸易》,天津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16页; 王庚武著, 姚楠编译:《南海贸易与南洋华人》,香港中华书局1988年版,第143~144页;和田久德:《唐代市舶使》,转引自金应熙:《国外关于中国古代史的研究述评》,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 342页;〔美〕薛爱华著,吴玉贵译:《唐代的外来文明》,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5年版,第28页;李庆新:《论唐代广州的对外贸易》,《中国史研究》1992年第 4期,第16页;余华青:《中国宦官制度史》, 第256页;黎虎前揭文等。);其二,地方官说。桑原认为,“唐及北宋,市舶使多由地方官兼任,时或由中央派遣内官干预之”,(注:桑原氏前揭文,第 6页;韩国磐亦然之,见《隋唐五代史》修订本,人民出版社1979 年版, 第 207 页。 )王贞平等亦持同一观点(注:Wang ZhengPing,"T'ang Maritime Trade Administration",AsiaMajor,Third Series,Vol V,Pot.Ⅱ,1992,P.7~37;中译本可参龙达瑞译:《唐代的海外贸易管理》,《稽古拓新集——屈守元教授八秩华诞纪念》,成都出版社1992年版,第324~339页。);其三,节度使府幕职人员说。认为除宦官、地方官外,节度使府幕职人员亦有充任市舶使者,此说仅一见。(注:王杰:《唐岭南市舶使人选补正》,《中国史研究》1993年第 4期。)实际上所言与第二说相同。笔者赞同宦官说,认为大体而言,唐代市舶使以宦官出任为主,这也是目前影响最大的说法。

除市舶使出现时间、人选问题外,对“唐代市舶司”问题亦需赘言数句。宋王溥《唐会要》首见唐代岭南市舶已设“司”(注:(宋)王溥:《唐会要》卷62《御史台下·谏诤》。):

开元二年十二月,岭南市舶司、右威卫中郎将周庆立、波斯僧及烈等,广造奇器异巧以进。监选司、殿中侍御史柳泽上书谏,曰……。而最有影响的唐代置司说见于元胡三省所注《资治通鉴》卷253 唐僖宗乾符六年五月条:“唐置市舶司于广州,以招来海中蕃舶”。此外,明顾炎武《天下郡国利病书》卷120等亦认为:“贞观十七年, 诏三路市舶司,番商贩到龙脑、沉香、丁香、白豆蔻四色,并抽解一份”。(注:(明)顾炎武:《天下郡国利病书》卷120《海外诸蕃》。)

对于王溥误“使”为“司”(将市舶使、监选使误为“市舶司”、“监选司”)、顾炎武误抄《宋会要·职官》四四之二五于唐初诸事,中日学界已辨清。(注:新近的辨误之作有宁志新:《唐代市舶制度若干问题研究》,《中国经济史研究》1997年第1期,第114~121、160页。)故开元初遣市舶使,尚无定制,后渐固定,却并未置“司”,置司是北宋初期之事。

表1

唐代市舶使(注:本表以黎虎《唐代的市舶使与市舶管理》(《历史研究》1998 年第3期,第21页)为基础,又有所增删而成。)

时间姓名 身份或职官

资料来源

玄宗开元二年

周庆立

右威卫中郎将 《旧唐书》卷8<玄宗记>

(174年)

开元十年

韦某(某即宦官 于肃:<内给事谏议大夫韦公

(722年)其名) 神道碑>,《全唐文》卷 371

玄宗天宝

不详 宦官 《新唐书》卷126<卢奂传>

(742~756年)初

代宗广德元年

吕太一

宦官 《旧唐书》卷11<代宗本纪>

(763年)

德宗

王虔休 以岭南节度使 王虔休:<进岭南王馆市舶使

(780~805年)

兼任

院图表>,《全唐文》卷515

宪宗元和八~十 马总以岭南节度使、 柳宗元:《柳河东集》卷36

一年(813~816 广州刺史兼任

<岭南节度饷军堂记>

宪宗元和九年

马某(某即 专任押番柳宗元:《柳河东集》卷10

(814年)其名)舶使 <唐故岭南经略副使御史马

某墓志>

文宗开成元年不详

以监兼任,宦官 《旧唐书》卷177<卢钧传>

(836年)

宣宗大中四年李敬实 以广州都监兼 关双喜:《西安东郊出土唐

(850年)十一月

任,宦官。 李敬实墓志》,《考古与文

或十二月始任 物》1985年第6期,第32~

36页;尹震铎:《唐故宣义

郎行内侍省内仆局丞员外置

同正员上柱国李府君墓志铭

并序》,《唐代墓志汇编》

下册,第2287~2288页

①据李庆新:《唐代市舶使若干问题的再思考》,《海交史研究》1998年第2期,第21~34页之考证.

二、市舶太监产生于唐代岭南的原因

市舶太监产生的原因,既有垄断“市舶之利”的考虑(这一点与市舶使相同),又有为封建帝王及皇室搜求“南海宝货”的需要,对此二点,傅筑夫曾言及:(注:傅筑夫:《中国封建社会经济史》第4卷,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454页。)

(唐代)朝廷之所以特设市舶使专官,以经营此项贸易,其目的之一是为了给皇帝后妃搜求珍宝,以满足其奢侈需要;其目的之二是为了抽取“舶脚”——商税,以裕财政收入。由于是公私两利,故最初市舶使多以宦官充任,搜刮所得,多入皇帝私库,同时又获得一大笔税收。除了“市舶之利”、“南海宝货”是市舶太监产生的主因外,其他相关因素亦不能不考虑。

笔者认为市舶太监之产生,又与西汉以来中央差遣宦官市物南海(或主持南海贸易)之传统有关。《汉书》卷28《地理志》下“粤地”条的一段记载中外闻名:

自日南障塞、徐闻、合浦,船行可五月,有都元国;又船行可四月,有邑庐没国;又船行可二十日,有谌离国;步行可十余日,有夫甘都庐国。自夫甘都庐国,船行可二月余,有黄支国,民俗略与珠崖相类。其州广大,户口多,多异物,自武帝以来皆献见。有译长,属黄门,与应募者俱入海,市明珠、璧流离、奇石、异物,赍黄金、杂缯而往。所至国皆禀食为耦;蛮夷贾船,转送致之。志文记载了公元前2世纪汉武帝及其之后南海贸易之盛况, “表明了中国自古就与印度洋诸国有了贸易关系”,(注:〔荷〕戴闻达著,胡国强、覃锦显译:《中国人对非洲的发现》,商务印书馆1983 年版, 第11页;陈序经:《南洋与中国》,岭南大学西南社会经济研究所专刊甲集第一种,岭南大学西南社会经济研究所1948年印行,第13~15页。)所言“日南障塞”之“塞”系边境防御工事,“障”指塞上险要之区屯兵置戊之所,(注:劳干:《居延汉简考证补正》,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14本,1949年,第238页。)可见系从海防要地、通海港口出海; 对于“有译长,属黄门”之句,或释为“汉武帝专派黄门(即太监)在广州管理这样的贸易”(指海外贸易);(注:张维华:《明代海外贸易简论》,此据张维华:《晚学斋论文集》收录本,齐鲁书社1986年版,第328页。)或释为“汉武帝时有译长一官,属于黄门”, 以利于“中国同南海诸国的交通”;(注:向达:《中外交通小史》,商务印书馆1933年版,第39页。)而释为“译长(市舶长)当即黄门侍郎,少府属官”,(注:傅宗文:《中国古代海外贸易的管理传统与早期海关》, 《海交史研究》1997 年第1 期。 )则过于臆断。 惠德礼(PaulWheatley)由此认为:汉代“皇帝的宦官廷仆在公海(High Seas )如何冒险搜求珍珠、琉璃、罕见的宝石和舶来品”。(注:P. Wheatley,Geographical Notes on Some Commodities involved in SungMaritime Trade,Journal Malayan Branch Royal Asiatic

Society,Vol.32,pt.Ⅱ,1959,P.19)戴闻达(J.J.L.Duyvendak,1889~1954 )据此比较汉、明事:“《前汉书》(即《汉书》)接着描写公元前二世纪的贸易组织情况。这一情况是很惊人的,而且正如我们将在下文看到的那样,这种惊人的贸易组织,晚到明朝也许还部分地适用”,又说“从公元前二世纪汉武帝时起,太监就已被派去从事这样一些海外远航,我们可以看到一个突出的例子,表明中国惯例如此异乎寻常的连续性,以致我们能用某些早于一千年前或晚于一千年后所发生的事,去说明和解释某一特定的历史事实。正如早年那些太监们的际遇一样,郑和之所以受命指挥这几次远征,因为他必须替朝廷承办奢侈品”。(注:戴闻达前揭书第9、28页。)在戴闻达看来,西汉时期黄门译长“入海”、 “市物”与明初太监郑和七下西洋(1405~1433年)惊人的相似,“表明中国惯倒如此异乎寻常的连续性”,询为切中肯綮之论。验证北宋初期“遣内侍八人”、“分四纲,各往海南诸蕃国”市物诸事,(注:《宋会要辑稿·职官》四四之二。)可将汉、唐、宋、明太监市物南海之传统勾勒出来,对此传统,学界已有过类似的论述,冯承钧说“黄门隶少府,证以唐宋市舶多由中官兼领一事,可以推想汉代通南海者亦为中官”;(注:冯承钧:《中国南洋交通史》,上海书店1984年影印本,第 2页。)港台学者认为“译长属黄门,唐宋以来多由中官提领市舶,盖滥觞于汉”(注:石文济前揭文,第2页; 邱炫煜则认为“汉代航海已有朝廷遣黄门(隶属少府),类同后代的中官、近侍内臣等亲自执掌”, 见氏著《明帝国与南海诸蕃国关系的演变》, 台北:兰台出版社1995年版,第8页。 ),所以“追寻汉武帝遣少府黄门下南海的历史端倪,对市舶司初设的底蕴,旨在为皇帝进献‘御府珍宝’,当能得到确解”(注:傅宗文前揭文,第3页。),由宦官掌管海外贸易, “大概更能保证利益落到天子的南库,所以,其后自唐以迄宋、明,莫不皆然” (注:张俊彦: 《古代中国与西非亚洲的海上往来》,海洋出版社1986年版,第7页。)。

此外,笔者认为市舶太监之产生,与唐代的“宫市”、“宫市使”也有一定关系。对于“市舶使”与“宫市使”之关系,1915年日本中村久四郎《唐代的广东》曾论及;(注:〔日〕中村久四郎著,朱耀廷译:《唐代的广东》,《岭南文史》1983年第2期,第35~36页。)20 世纪40年代,韩振华认为,中唐以中官主领市舶,这些中官亦称宫市使,可说是市舶使的异称,其任务主要是进奉(向皇帝进贡)和收市(为宫廷采购物品),(注:韩振华:《唐代南海贸易志》,载《福建文化》二卷,三期,此转引自李金明、廖大珂:《中国古代海外贸易史》,广西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31页。)以上论述,说明了市舶使与宫市使存在着联系。

“宫市”一词最早出现于中宗景龙三年(707年)。 《新唐书》卷4《中宗纪》:“景龙三年二月乙丑,(帝)及皇后幸玄武门, 观宫女拔河,为宫市以嬉”(注:中宗宫市在《旧唐书》卷7 《中宗本纪》中记载更详细一些。)。此“宫市”与作为宫廷外出采购物品之举的“宫市”,性质完全不同。 (注:岳纯之:《唐代宫市略说》, 《文献》1992年第1期,第259~262页。 )后一“宫市”至迟出现于玄宗开元(713~741年)中期。《广异记》载:“薛矜者,开元中为长安尉,主知‘宫市’,迭日于东、西二市”。(注:《太平广记》卷331 《薛矜》引《广异记》。)此外,玄宗天宝年间(742~756年),宰相杨国忠曾充“宫市使”(注:(宋)洪迈:《容斋随笔》卷11《杨国忠诸使》。)。

代宗大历年间(766~779年)亦有“宫市”。《南部新书》戊集曾记载了大历八年(773年)“晋州男子郇谟”为宫市所害之事, 陈寅恪指出:“大历之际,乃至使郇谟哭市,则其(宫市)为扰民之弊政,已与贞元时期似矣”(注:陈寅恪:《顺宗实录与续玄怪录》,《金明馆丛稿二编》,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第74~81页。)。“宫市”最广为人知之时是德宗贞元年间(785~805年)。韩愈《顺宗实录》、《旧唐书》、《新唐书》、《资治通鉴》、《唐会要》等书均有记载。(注: 国外学者对德宗时“宫市”亦有研究,如崔瑞德(Denis Twitchett)编,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等译:《剑桥中国隋唐史》,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年版,第602页。)而且, 此时的宫市也较以前了重大变化:即由以前与人为“市”,“随给其直”的买卖方式,变成“抑买人物,稍不如本估”、“名为‘宫市’,其实夺之”的赤裸掠夺;(注:《通鉴》卷235,贞元十三年条;(宋)范祖禹: 《唐鉴》卷6《德宗下》,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版影印本。 )主持官员——“使”亦由以前的“官吏主之”易为“以宦者为使”。(注:张艳云:《唐代“宫市”考》,《陕西师范大学学报》1989年第3期; 李东:《唐代“宫市”之补证》,《安徽史学》1986年第3期; 《中国历史大辞典·隋唐五代史》,上海辞书出版社1995年版,第574~575页。)于是,宦官四出,纷然以宫市为名。

目前就产生时间而言,市舶使尚先于宫市使。但宫市使产生后,有宫市使充任市舶使。唐末来华的阿拉伯商人阿布·赛义德(Abu Sayyid)曾记载了“大变乱”(指黄巢起义军于公元877、878年攻占广州)以前,一位阿拉伯呼罗珊(Khurasān )商人在广州与“为皇帝选购舶来品的”“宦官”发生了“在象牙和另外一些货品的交易上”的争执,“商人拒不出卖,因而双方的冲突愈演愈烈,宦官竟至采取强制手段,把商人带来的好货拿走了”,日本藤本胜次认为这个宦官是“市舶使”,(注:《中国印度见闻录》,穆根来、汶江、黄倬汉中译本,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115~117、151 页)桑原骘藏则认为是“宫市使”(注:〔日〕桑原骘藏著,陈裕菁译:《蒲寿庚考》,中华书局1929年版,第166 、192页;〔美〕薛爱华(E.H.Schafer)著,吴玉贵译:《唐代的外来文明》,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5年版,第28页。)。从史料分析来看,二说均有一定道理。

可见,宫市使出现之后与市舶使互为交叉。中唐后宦官权力炽盛,故宫市使、市舶使均多为宦官出任,有论者认为:“‘市舶使’的活动不外乎是将京师市场上的‘宫市’活动扩展到了沿海地区的舶来品市场”(注:王贞平前揭文,第329页。), 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宫市使与市舶使之密切关系。

三、市舶太监之产生

玄宗开元二年(714年)出现了首位“市舶使”后不久, 市舶宦官亦产生于岭南。市舶宦官出现于玄宗时与宦官逐渐得势有关。玄宗登基后,一改大唐故旧,宠信宦官,以至《旧唐书》卷184 《宦官列传》说:“玄宗尊重宫闱,中官稍称旨,即授三品将军,门施棨戟”,势力日渐膨胀。故宦官得差,时而南下,中原人士常见“有黄门奉使自交、广而至”(注:(唐)郑处诲:《明皇杂录》“补遗”,田廷柱点校本,中华书局1994年版,第54页。)。在此背景下,“市舶之利”、“南海宝货”也成为宦官垂诞的目标。

开元年间,出任广州市舶使的内侍省内府局丞韦某(某即其名),是有史可考的首位市舶太监,其神道碑文称:

开元十年,解褐授内府局丞,典御府之藏,列内官之秩。勤愿慎密,肃恭矜庄,洵美可观,硕大且俨,事因绩著,官以课迁。寻充市舶使,至于广府。赆纳贡,宝贝委积,上甚嘉之,每宣谕诸道,曾无宁岁,敷易诏旨,人皆悦服。天宝初,拜朝议郎。(注:(唐)于肃:《内给事谏议大夫韦公神道碑》,《全唐文》卷371。)

由碑文知韦某出任不迟于开元十年(722年),任期不详, 未至“天宝初”即除职。韦某是广东市舶史上首任市舶太监,也是中国市舶史上第一位市舶太监。

韦某之后的情况,就如《通鉴》所言:“唐置市舶使于广州,以收商舶之利,时以宦者为之”(注:《通鉴》卷223, 代宗广德元年十二月。),宦官成了市舶使最主要的出任者。

收稿日期:1999-1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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