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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中国直接投资的三大特征
1999年中国停止对外借债，直接投资(FDI)成为引进外资的主渠道。近5年来直接投资项目以及就业人数以两位数的速度增长，并呈现出以下三大特征：
1.外资在国内市场的渗透率不断加强。截至2005年，中国共有外资企业26万户，实际利用外资额达到603.25亿美元，外资企业就业人数占中国7.6亿城乡总就业人口的1.64％。外资企业的贸易额高速增长，5年翻了两番，年均增幅高达50％，其进出口额约占总额的60％，成为中国出口的主力军。外资企业对中国市场份额的占有率逐年上升，已经达到不容忽视的地步。全国31个地区中，外资企业出口份额超过30％的有7个；国内市场销售份额超过30％的有4个，超过10％的有17个。
2.外资的地区和行业分布很不均匀。地区分布主要集中在沿海，江苏、广东、山东、上海、浙江、辽宁、福建、北京、天津等9个地区外商实际投资占总额的83％。行业分布主要集中在制造业、房地产、租赁和商务服务业，这三个行业的外商投资占总额的85.56％，其中制造业占70.37％。与此对应的是，第二产业在中国GDP增长中的贡献率高达70％。在政府实施了西部大开发、东北老工业基地振兴、中部崛起战略，给予非沿海地区一系列优惠政策的情况下，直接投资集中的9个地区与22个非直接投资集中区之间经济差距还在继续扩大，2005年非直接投资集中区的GDP只有直接投资集中区的34.75％，比1999年下降了4.81个百分点。因此外资对中国经济发展的影响值得重视。
3.外资企业具有技术优势。外资企业在设备、组织管理、专利、商标等方面确实具有技术优势，因为外资工业企业的资本产出效率、全员劳动生产率均高于中资企业。不过随着中资企业的技术进步，外资企业的技术优势呈下降趋势，2005年中资企业的资本贡献率从1999年的6.67％提高到11.82％，已经超过外资企业的10.55％(见图1)，全员劳动生产率的差距也从1999年的25520元/人、年缩小到3068元/人、年(见图2)。
图1 中、外资企业总资产贡献率比较
资料来源：根据1999-2005年《中国统计年鉴》数据绘制
图2 中、外资企业劳动生产率比较
资料来源：根据1999—2005年《中国统计年鉴》数据绘制
二、直接投资产生外部效应的途径及决定因素
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索洛认为，技术是提高生产力、改变经济增长的路径最重要的力量。亚洲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增长速度之所以高于发达国家，最重要的原因在于它们除自主研发(R&D)外，还通过直接投资引进了发达国家的成熟技术。由于发达国家经济增长中技术进步的贡献率高达70-80％，而中国经济增长中技术进步的贡献率仅有10.24％(徐瑛，陈秀山，刘凤良，2006)，中国以直接投资形式引进外资，可以获得外资企业产生的外部效应，即不用支付代价就获得利益，或者没有获得补偿就受到损害。
1.外资技术溢出效应的两种表现形式。直接投资对中国来讲是一柄双刃剑，会产生正的或负的外部效应。正的外部效应又可分为货币效益和技术溢出效益。前者是外资企业支付高工资吸引人才，促使中资竞争性企业提高工资，提高了人均收入水平；后者是外资企业直接向中资企业转移先进技术，或者中资企业进行模仿式学习，间接地获得先进技术，提高了劳动生产率。对当地经济发展有利的主要是技术溢出效应。负的外部效应又称为挤出效应，是指外资企业凭借先进的技术和较低的经营成本，将中资企业挤出市场，导致后者生产萎缩甚至破产倒闭。由于外资企业的技术先进程度和市场导向不同，以及中资企业的技术能力存在差异，因此有的地区外资企业产生的是技术溢出效应，而有的地区出现的则是挤出效应。
2.外资企业溢出技术的具体途径。(1)引进机器设备。机器设备中固化了先进技术，发展中国家只要从发达国家引进外资就可以获得技术进步。(2)示范效应。拥有先进技术、生产能力较高的外资企业为中资企业特别是与之竞争的中资企业树立了榜样，成为后者在“干中学”的目标。中资企业进行设备更新、加强员工的技术培训是从示范效应中获取外资企业先进技术的两条主要途径。(3)采购和销售活动。外资企业在生产交易过程中，通常要求交易对手提供与之匹配的、技术标准更高的中间产品，或者学会使用技术标准更高的最终产品，从而向后者转移、扩散先进技术(King和Rebelo，1990)。
3.决定挤出效应大小的因素。(1)外资企业的技术先进程度。外资企业的技术先进程度与其中产生的挤出效应成正比。(2)外资企业的行业地位。外资企业的技术转移具有“纵向而非横向”的特征，外资企业的上游企业或者下游企业容易获得技术溢出效应，而与之产品竞争的企业容易被挤出市场。(3)外资企业的市场导向。面向本地市场经营的外资企业在其扩大市场份额的时候，必然会对中资企业产生较严重的直接的挤出效应。面向出口的外资企业不会在中国市场造成直接的竞争，而且部分中间产品采购于中国，通常会带来技术溢出效应。如果外资企业采取“三来一补”方式生产出口品，从外国进口更廉价的中间产品，仅仅利用中国的廉价劳动力进行出口品加工，容易发展成为“嵌入”型经济，中国的上游企业不仅得不到技术转移，竞争性产品的出口商还会被外资企业“挤出”出口市场，中资企业的出口份额将不断下降。(4)中资企业的技术能力。中资企业的技术能力与挤出效应成反比。因为中资企业的技术研发、吸收能力越强，与外资企业之间的技术差距缩短得越快，被外资企业挤出市场的可能性就越小。随着中资企业技术能力的提高，外资企业产生的挤出效应会逐步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技术溢出效应。而且在中资企业技术进步较快的情况下，外资企业为了保持其技术优势带来的垄断利润，不得不加大研发投入或者从国外引进更先进的技术，由此中资企业会获得更多的技术溢出。
三、直接投资外部效应对各地区经济发展的影响
国际上常用的衡量直接投资外部效应的方法是，通过比较东道国引进直接投资前后某个行业或某地区的劳动生产率、全要素生产力(TFP)变化状况，来判断直接投资外部效应的方向和大小。作者使用Cobb-Douglas生产函数模型，并运用Coelli(1996)的FRONTIER4.1程序对中国31个省市自治区经济增长中外资企业的外部效应进行定量分析。数据来源是我国1999-2005年统计年鉴。Cobb-Douglas生产函数模型如下：
如果外资渗透率变量得到一个统计显著的、正的参数，就可以判断直接投资对某个地区产生了技术溢出效应；相反，如果外资渗透率变量得到一个统计显著的、负的参数，则表明直接投资对某个地区产生了挤出效应。
运用模型计算得到资本、劳动、中间产品投入、外资存在指数对各地区工业总产值的影响程度(见上表)。由表中可知，受到直接投资外部效应影响统计显著的地区有9个，挤出效应远远超过技术溢出效应。广东、广西和青海等3个地区获得了技术溢出效应，辽宁、吉林、上海、浙江、安徽、河南等6个地区则获得挤出效应。其中，外资企业数量最多、出口份额最大的广东获得的技术溢出效应最多，外资企业的市场份额每增加1％，中资企业的工业产值将增加18.6％。外资在河南产生的挤出效应最大，外资企业的市场份额每增加1％，中资企业的工业产值将减少11.98％。无论是技术溢出效应还是挤出效应，沿海地区更容易受到外资的影响，9个受到直接投资外部效应影响显著的地区中有5个位于沿海，4个位于内陆。如果扣除外资企业的出口，仅仅考虑外资企业面向本地市场经营的影响，获得技术溢出效应的地区减少到2个，广东没有获得技术溢出效应；受到挤出效应损害的地区增加到7个，经济发达的江苏省也会受到外资企业的排挤而减少工业产出。当外资企业面向中国市场经营、以扩张中国的市场份额为目的时，中国工业比较发达的东北和华东地区表现出比较严重的挤出效应。此外，在22个外资企业产生的外部效应统计不显著的地区中，获得正效应和负效应的地区各占一半。
四、缓解直接投资挤出效应的几点建议
1.加大自主研发投资。外资企业产生挤出效应的地区范围比较广，一个根本的原因在于中资企业的技术创新、消化、吸收能力比较弱。只有迅速提高中资企业的技术能力，缩小与外资企业的技术差距，才能有效地遏制外资的挤出效应。此外，外资企业引进的设备中固化的先进技术不多，国有及国有控股企业依靠模仿外资企业进行设备投资已经很难获得更多的技术进步了，需要加大自主研发投入，从而通过自主研发提高技术能力，并逼迫外资企业引进更加先进的技术。与从直接投资企业引进技术相比，自主研发必然面临更多的失败风险，需要在金融市场健全风险投资机制来分散企业的研发风险；政府还应该在税收方面制定鼓励措施，给予企业的自主研发更多的税收优惠。
2.改变利用外资政策，设置更高的技术门槛。鉴于外资企业产生的挤出效应大于技术溢出效应，中资企业在竞争中处于劣势，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消化吸收先进的技术。各地政府需要更新观念，综合权衡外商直接投资的利弊得失，改变不计代价、超国民待遇引进外资的做法。在那些外资企业挤出效应较大的地区，放松资本管制、允许外资进入本地市场时应该提高技术门槛，阻止持有过时技术、主要依靠原材料和劳动投入的外资企业的市场扩张，严格限制外资的渗透率。由于中资企业更有利于地方经济的长久和稳定发展，更有社会责任感，在技术水平相当的情况下，政府应该旗帜鲜明地扶持中资企业，发展和壮大民族工业。
3.软硬件结合谋求技术进步。改变中资企业的发展模式，控制固定资产投资的增幅，更多地优化管理、优化资源配置，走内涵式发展道路。固定资产投资固然可以模仿外资使用的机器设备，缩短中外资企业硬件技术方面的差距，然而与硬件技术的差距相比，中外资企业软件方面的差距更大。外资企业的经营管理、专利、商誉等软技术中蕴含了更多的先进技术，更值得中资企业学习和模仿。中国是能源、原材料人均水平低下的国家，亟需借鉴外资企业成本更节约、生产高效的经营方式和管理制度，强化员工的技术、能力培训，提高全员劳动生产率，更充分地发挥中国劳动力资源的优势，提高软技术对产值的贡献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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