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性问题（之一），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性问题论文,马克思主义哲学论文,当代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性问题是近几年来国内哲学界讨论的一个热点问题，也是在新形势下如何巩固和加强马克思主义在我国意识形态领域指导地位、创建具有中国特色马克思主义哲学所必须认真研究的一个重大基础性理论问题。下面的几篇文章，分别从合理理解马克思主义哲学当代性的方法论、全球化背景和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性、马克思主义哲学与西方哲学的对话、反思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经验教训、理性面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境遇等不同方面，对这个问题进行了阐述。毫无疑问，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性涉及的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个问题群，其“问题结构”规定了它所具有的广阔的思维空间和理论容量，其基础性地位又决定了它与哲学其他问题研究的内在关联性。
合理理解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性
马俊峰
摘要：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性，既是在马克思主义哲学实现的革命性变革奠基的，更是其在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发展的过程中被不断重建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是从马克思发源而不断流变着的一派学说，是以马克思为根且一直在生长着的并具有分歧的枝杈的理论生命体，因此，马克思主义哲学比马克思哲学具有更广阔的理解空间和历史合理性，也更符合当代理解的规律。我们应该建立当代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联盟，求同存异，共同推进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发展。
关键词：马克思主义哲学；马克思哲学；当代性
近年来国内学界关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性或当代形态问题讨论得比较多，论者们从不同角度不同方面对此发表了自己的见解，也出现了一些分歧和纷争。这里主要从如何合理理解马克思主义哲学当代性的方法论角度谈几点意见。
一、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性何以成为一个“问题”
苏东剧变之后，世界政治发生很大变化，社会主义遇到严重困难，世界共产主义运动处于低潮；伴随改革开放西方各种思潮相继涌入中国，抢占了相当一部分市场，对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地位形成了严重的挑战。在哲学界，过去我们有意屏蔽很少讲到的现当代诸多哲学流派现在大行其时；相反，马克思主义哲学因内外种种原因而受到不少青年人的怀疑，甚至逆反，传统亦正统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解释力在削弱，社会影响力在急剧下降。这种情势是学界同仁共同遭遇和感受的，也未显出有多少歧见。中央提出要巩固和加强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地位，繁荣哲学社会科学事业，正是针对此种局面的应对举措。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切实有效地实现巩固和加强的任务。实际上，当代性问题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发生的。
但有论者不认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存在有无当代性的问题。他们认为，马克思主义哲学揭示了自然、社会和人类思维的最一般的规律，给我们提供了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不仅在今天就是在将来也不会过时，我们的任务就是在将之与中国实际“相结合”上做文章，丰富和发展它。把当下出现的一些思想混乱当作是马克思主义哲学有无当代性的一个问题，是信心不足的表现，甚至是盲目跟着西方哲学流派跑并受其污染的表现。在他们看来，现在有些人特别是青年人对马克思主义的怀疑和动摇，根本上是我们没有坚持好两手都要硬的方针，是宣传不得力的结果，巩固和加强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地位，主要是加强政治思想宣传、批判各种错误思潮的问题，而不是重新理解马克思主义、重新阐扬其当代性的问题。
我们认为，发展是巩固和加强的根本途径。加强政治思想宣传批判各种错误思潮永远都是必须的，但这种宣传和批判必须以具有当代性特征和当代性理解内容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为武器才能增强其效力，才能更好地消除人们的种种疑虑和不信任。论证马克思主义哲学当代性就是要站在当代高度结合当代实践重新阐发马克思主义哲学作为时代精神精华的基本内容，剔除一些明显已经过时的被实践证明是不正确的东西，剔除一些后人的不合理的甚至是错误的附加，增加一些被新的实践证明是真理的新论断新观点，确立人们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认同感和信任感，确立其理论的权威性和指导性地位。提出并讨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性，实际上就是论证其当代合法性，为巩固加强其指导地位提供学理性支持。忽视了内容方面的建设，只重在加强宣传方面做文章，形式上看是舍本求末的技术性问题，深层上则是凝固僵化地看待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思维方式问题。
二、理解马克思主义哲学当代性的几种进路及其问题
第一种侧重是从时代性方面着眼，论证当今时代仍然是“马克思的时代”，落脚点是当代性是马克思主义哲学所固有的，我们的任务是重新阐扬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时代批判精神，开出人类解放的新路。一些学者指出，尽管一百多年来世界发生了许多变化，许多东西是马克思没看到甚至没想到的，但时代的本质没有变，当今时代还是马克思当年提出问题的时代，比如说世界历史时代、劳动与资本对抗的问题、人的异化和人的解放的问题都没有解决。资本逻辑仍然是当今时代的逻辑，资本的总体性仍然规制着社会各个方面，科学技术研究、开发和应用都附属于资本，跨国公司是资本扩张的新形式，意识形态、教育、文化和现代传媒都受到资本的内在控制，资本对劳动的剥削只是改变了新的形式，消费主义使社会不公正、人的异化现象有增无减更为严重，全球性问题也都与资本扩张联系在一起，等等。基于此，马克思主义哲学对资本的批判当然没有过时，不仅没有过时，而且仍然是最尖锐、最彻底、最前卫、最当代的。也正因此，西方的诸多社会批判思潮，都从马克思那里寻找资源和灵感。我们当前的重要任务，就是深入挖掘开发马克思恩格斯的文本资源，结合对当代资本主义现实的认识，深度阐扬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批判性和当代启示意义，说明和确证马克思主义哲学确实是具有当代性的哲学，是我们认识当代社会的指导方针。
第二种侧重是从西方哲学的历史演变和马克思哲学变革的角度，从与现当代哲学对话的语境来理解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性问题。一些学者认为，马克思的哲学变革是从哲学的根基处发动的，是对整个近代以前的西方哲学的一次“哥白尼革命”，尽管其在政治立场上有异于现当代其他哲学，可在思维方式方面则同调同功。正因此构成了它与现当代西方哲学各种流派进行对话的基础性平台，也形成它内在的当代性气质，即连现当代许多哲学大家都认同的不可超越性。在这些学者看来，马克思哲学在根本气质上属于“当代哲学”，也只有在与当代西方哲学流派的对话中，特别是借鉴西方马克思主义的资源，在批判当代社会各种不合理的不利于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制度、观念和现实的过程中，才能彰显、光大其当代气质和当代性精神。
第三种侧重是从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不同阶段不同形态的差异上来理解当代性，这是从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内部不同观点的差别上来理解的当代性。改革开放以来，随着思想解放运动的深入，从对斯大林版的哲学体系的批判到重新检讨马克思主义哲学本真精神实质、重新审查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史和重建马克思主义哲学当代形态获得了普遍的认同。许多学者认为，斯大林体系的思维方式是马克思以前的也是马克思所批判的一般唯物主义的思维方式，没有充分理解甚至误解了马克思哲学革命的实质和真精神，给马克思主义哲学造成了很大的损害。现在要做的，就是回到马克思并重新理解马克思，针对当代科学发展和社会实践发展的新问题，作出新的回答和解释，重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形态，以适应当代实践的要求。当今时代的主题是和平与发展。资本主义发展使得经济政治和阶级结构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全球经济一体化和政治多极化、社会主义运动处于低潮使世界政治力量格局出现了重大改变，现代生产、网络交往、科技革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全球性问题等新现象都是马克思所没有看到的，必须根据新的历史事实发展马克思主义哲学，必须面对新的问题新的矛盾，创造性地提出新的解释和解决办法，只有创新只有发展，才能与时俱进、体现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性。
这几种进路都同意马克思主义哲学变革的重要意义，都意在论证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性，区别在于侧重点和着眼点有所不同。前两种观点更侧重于论证当代性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固有的，后一种理解则比较侧重于如何结合当代实践和现实问题，在与时俱进和发展中体现当代性；前两种更注重文本诠释和在理论层面上与现当代西方哲学的对话，后一种则更着重于重新把握真精神和对当代我国实际问题的解决。现在似有一种各成派系各突出自己特色的倾向，如何实现合理分工、互补互动，共同推进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发展，还需做出切实的努力。
三、马克思哲学与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解方式的当代性问题
在这些年的哲学研究和讨论中，不少学者更多地使用“马克思哲学”这一术语而避免讲马克思主义哲学，这一现象值得我们注意并引起深思。因为这不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缩写，也不是一个简单的术语选择的个人偏好问题，而是与如何理解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性或理解方式的当代性问题直接关联着的。
把马克思和恩格斯相区别并对立起来，甚至把早期马克思和晚期马克思对立起来，只讲早期马克思，不讲或捎带且带有贬抑地谈论恩格斯以及列宁，这在西方学界是比较流行的。传入中国后，引起了不少学者的共鸣。一方面是为了与当代西方哲学理论对话时术语接榫的方便，同时也是出于一种策略性考虑，正面地只讲马克思哲学从而也就将马恩的“对立”悬置起来，省去了许多解释的麻烦。另一方面，则是从理解维度上，感到马克思的理论气质和本真精神更具有当代性解释空间，直接回到马克思的文本与马克思对话、再现当年的马克思，可以消除后来的许多不合理的附加。这些考虑当然不是没有道理的，可由此引出的问题是，马克思的本真精神是自足地存在于马克思的文本中，还是存在于与现实的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实践的交互作用相互发明中？割断了马克思哲学与后来继承者的历史联系如何理解马克思哲学的发展问题？如果说与马克思同时代且长期合作的恩格斯都对马克思存在着诸多“误读”和“曲解”，那身处当代的我们在何种程度上能够“回到马克思”，而这种“还原”主义的理解进路是否本身就违背了当代诠释学揭示的理解规律？评价马克思主义哲学当代性的标准应该是什么，是理论的自洽还是对当代现实实践问题的解决能力？等等。
返本开新历来就是理论发展的一条重要路径，但不同时代不同时期的返本开新从来都是以当时实践突出的问题作为自己的立足点和着眼点并存在着自己特有的局限性，不断地克服这种局限性就构成了历史的连续和理论的发展。将“本”与后来的发展相割裂，“本”也就不成为其“本”，将“源”与“流”抽象地对立起来，“源”也就不再是“源”。马克思主义哲学是从马克思发源而不断流变着的一派学说，是以马克思为根而一直在生长着的并具有分歧的枝杈的理论生命体，其实西方哲学中的自由主义、实用主义等也无不具有这种特征，都是无法将之封闭在源头和根部以保持其纯洁性或同一性的。换言之，力图保持其同一性本身就是一个神话，因为即使在源头和根部，也存在着本身的差异和矛盾，孕育着多向发展的可能性。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在不同历史阶段不同国家的马克思主义者，根据自己在实践中面临的任务和问题，结合自己的历史文化传统，对马克思思想理解的侧重点或强调点都是不同的，形成了各具特质和特色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形成了一个庞大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家族。我们应该充分尊重这一基本的历史事实。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认为马克思主义哲学比马克思哲学具有更广阔的理解空间和历史合理性，也更符合当代理解的规律。
四、当代中国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联盟
我们今天强调合理理解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性，目的是为了在科学总结中国实践经验的基础上，重建具有中国特色、中国气派和中国风格的当代马克思主义哲学，更好地指导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实践，为实现人的自由全面的发展创造条件。这就规定了我们必须充分重视中国的历史和实践经验、充分重视当代中国社会主义实践中面临的重大现实问题以及当代人类实践的新特点新要求，以我们正在从事的事业为中心，提高我们分析和解决问题的能力。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和科学发展观作为对当代中国社会主义实践和建设经验的科学总结，作为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发展的新成果，就是活生生的、正在发展着的马克思主义，其中就包含了非常丰富非常深刻的哲学思想。中国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工作者，有必要也有责任挖掘、整理这份宝贵的资源，向世界展示、宣传这些宝贵的思想智慧，我们既需要关注人类当代实践和理论研究的成果，具有世界眼光和人类情怀，更需要关注中华民族的当代实践和问题，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贡献自己的力量。
问题是理论发展的动力，解释力是理论生命力的表现。在当今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大家族中，西方马克思主义者有他们的问题，其他国家的马克思主义者也有他们的问题，我们自有我们的问题，即使一些问题有共同性和交叉性，但由于观察角度的不同，出现不同的理论主张自是难免的，也是很正常的。经过适当的对话和交流，可以实现一定的视界融合，相互促进，在许多地方也只能求同存异，不必也不可能强求一致。我们应该看到，在当今世界哲学理论界，一方面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多样性已经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另一方面马克思主义哲学并不是强势话语和强势集团，无论从哪一方面说，我们都需要联合起来，建立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广泛联盟，共同对付反马克思主义势力的挑战，共同探讨人类解放的新路径。
总之，我们讲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性，不仅要看马克思当年的基本主张基本观点与当今时代的发展是否适合是否还具有指导性意义，还要看他的继承者们、看当今各国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家们提出的理论对于解决当今我们所遇到的问题的意义，包括与其他哲学流派进行对话、进行辩驳中所表现出对当代问题的解释力和说服力。我们根据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方法，对当前国内国际问题的研究和提出的新理论和观点，如果都不具有当代性，那么这个当代性和当代性的标准怕就很成问题了。
作者简介：马俊峰，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系教授。
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中国的发展及其当代性
安启念
摘要：马克思恩格斯有着非常丰富的哲学思想资源，时代的变化时而把他们的这个思想推到前沿，时而使他们的另外一个思想成为时代精神的体现。从总体上看，思想资源的丰富和与时俱进使得马克思主义哲学至今一直没有失去它的当代性。马克思恩格斯拥有适应当今时代需要的丰富的哲学思想资源，但是新的、具有当代性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论，还有待于人们去建立。这样的哲学在今天无疑是能够为人类摆脱当前的困境作出巨大贡献因而最具有当代性特点的哲学，这是当今时代马克思主义哲学当代性的真正所在。
关键词：马克思主义哲学；时代精神；哲学思想资源
任何理论都是在一定的时代背景下产生的，具有这一时代的特征，因此往往随着时代的变化很快不再能回答现实生活提出的迫切问题，从而失去了自己的当代性。但是，马克思主义哲学自从问世一百多年来始终站在时代的前列，至今仍然充满活力，是最具当代性的哲学之一。其中的重要原因是，马克思恩格斯有着非常丰富的哲学思想资源，时代的变化时而把他们的这个思想推到前沿，时而使他们的另外一个思想成为时代精神的体现。从总体上看，思想资源的丰富和与时俱进使得马克思主义哲学至今一直没有失去它的当代性。这一点从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中国的发展可以看得非常清楚。
时代总在不断变化，当代性是历史概念。今天在我国，许多人批评辩证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没有突出人的实践的意义，属于旧唯物主义的范畴。然而如果历史地看，它曾经是当之无愧的当代哲学。中国是后发展国家，从1840年现代化运动开始到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始终缺少强大成熟的资产阶级，也没有经历过全面深入的思想启蒙。1949年之后中国共产党在全国开始大规模的现代化建设时，中国人在思想上最缺乏、最迫切需要的是能使人走出封建迷信的科学理性。思想启蒙，这一本应由资产阶级完成的历史任务，成为1949年之后中国的急需。正是以辩证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体系的形式出现的马克思主义哲学，适应了中国社会的这种需要。这一体系没有突出人这个主体在世界中的地位，在这一点上与18世纪的法国唯物主义哲学相似。但是又有谁能否认具有强烈机械唯物主义色彩的18世纪法国唯物主义哲学是当时法国最具当代性、最先进的哲学呢？辩证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强调世界的客观性以及客观世界运动发展的必然性，弘扬科学理性，对当时的中国而言无疑是最具当代性的哲学。
1978年开始的改革开放促使中国由计划经济转向市场经济。市场经济固然离不开科学理性的支撑，但是它所迫切需要的，被它推到时代最前列的，已经不是科学理性，而是人的主体性。中国的哲学家开始从马克思恩格斯的哲学思想宝库中寻找新的思想资源，由此在中国兴起了对人道主义和人的主体性的研究热潮，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中国化化出了一种虽然至今仍未成熟但已被大多数人所接受的实践唯物主义。这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与时俱进的产物。中国哲学家借鉴国外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成果，从马克思的著作中，特别是早期著作中，找到了他对实践的重要哲学意义的论述，开始了对实践唯物主义的深入研究。以实践唯物主义形式出现的马克思主义哲学适应了当代中国现实生活的需要，它的当代性是无可置疑的。
1978年以后的20多年，在中国逐渐确立了市场经济的主导地位。在这一过程中，1978年关于真理标准的讨论极大地解放了中国人的思想，1992年邓小平提出的“三个有利于”标准确立了判断是非的生产力标准，扫清了市场经济发展的思想障碍。20多年来中国的物质生产力迅速发展，其成就令世人惊叹。但是与此同时，社会物质财富分配上人与人的差距日益拉大，物质生产对资源和环境的压力已经使自然界难以承受。这些情况对我国的社会稳定和可持续发展构成巨大威胁。在这样的背景下，中国共产党十六届三中全会提出以人为本和树立科学的发展观，实现全面、协调、可持续的发展。这是中国社会发展中的又一次重大转折，其重要性不亚于1978年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十一届三中全会确立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实行改革开放的方针，使中国走出了以阶级斗争为中心的误区。十六届三中全会提出以人为本和科学发展观，否定了片面追求GDP增长的做法，表明我们对中国社会现代化道路的认识更加全面、更加成熟，也表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建设进入一个新的阶段。
当前中国社会发展中的这一重要变化对各个领域的理论研究都提出了新的要求。在哲学领域，实践唯物主义的兴起，对人的主体性的弘扬，是与加强对自然界的改造、迅速发展生产力联系在一起的，它的立足点是人，是人的物质需要，人的主体性。提出以人为本和科学发展观，意味着不仅要看到人，也要看到自然界；不仅要看到人的物质需要，也要看到人的精神需要，看到社会和谐的重要；不仅要把人作为主体，也要把人作为客体，承认人不仅有能动性，也有受动性，甚至把自然界也作为主体来看，看到人与自然的互主体性，从而把人们的注意力由单纯的人对自然的改造转向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这将是一种与辩证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以及实践唯物主义都有所不同的新的哲学思维，由此产生的将是适应今日中国需要的哲学，毫无疑问，这是当代哲学。
我们可以看到，能够适应上述变化的要求的，只能是马克思主义哲学。
首先，在当今世界，西方世界的种种哲学，分析哲学、存在主义、语言哲学、解释学、后现代主义，等等，早已不再关注世界观问题，不再关注人与世界的关系。中国的传统哲学、西方的传统哲学以及各种宗教哲学有许多关于这些问题的思想材料，但毕竟距离当今的现实生活过于遥远，并不能直接对问题提供全面的回答。而我们知道，研究人与自然的关系、人与人的关系、人的能动与受动、人的价值目标等等，从宏观上为人类的社会实践与生存发展提供指导，正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宗旨。
其次，马克思主义哲学不仅关注中国社会发展当前遇到的这些问题，而且包含有解决这些问题所必需的丰富的思想资源。现有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不论是辩证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还是实践唯物主义，都不能为这些问题提供现成的答案，为了提供这样的答案，人们应该从马克思恩格斯丰富的哲学思想资源中进行新的与辩证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和实践唯物主义不同的选择。马克思主义哲学自身需要有新的发展，需要有当代的内容和形式。如果马克思恩格斯的哲学著作中包含有可供选择的新的思想资源，马克思主义哲学就能得到新的发展，保持其当代性；否则它就将离开思想舞台的中心，不再是当代哲学，像牛顿力学一样，虽然依然正确，但已不再是当代的物理学理论。我认为，我们在马克思恩格斯的著作中是可以找到建设具有当代性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所需要的思想资源的。
例如，马克思主义哲学本来就是以人为本的哲学。马克思恩格斯十分注重生产力的发展对整个社会发展的决定性作用，但是在他们的思想体系中，发展生产力其实仅仅是一种手段，或者说是途径，真正处于中心位置的是人。他们认为，实践是人的本质，是社会发展的动力，所谓生产力只是人的生产实践的能力；在生产实践发展的一定阶段，产生了私有制以及阶级剥削和人的异化，随着物质生产力在实践基础上的进一步发展，人类将由必然王国进入自由王国，摆脱物质生产对人的束缚，实现个性的全面发展。相关的思想在马克思恩格斯的著作中比比皆是，在马克思的早期著作中尤其丰富。在一定意义上可以说，马克思的哲学就是实践人类学，是追求社会公正和人的解放的学说。
再如，马克思恩格斯虽然高度肯定人的主体性，但是从来不主张人对自然的简单征服。恩格斯曾多次谈到片面征服自然必将导致自然界对人的报复，马克思在早期和成熟时期的著作中都强调人与自然的本质联系。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说：“自然界，就它本身不是人的身体而言，是人的无机的身体。人靠自然界生活。这就是说，自然界是人为了不致死亡而必须与之不断交往的、人的身体。所谓人的肉体生活和精神生活同自然界相联系，也就等于说自然界同自身相联系，因为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
上述思想在辩证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和实践唯物主义中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但它们对于我们深刻理解科学发展观，建设和谐社会，无疑十分重要，充分体现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性。
我们还可以把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性放在一个更广阔的视野中来看。中国社会当前发展中所遇到的问题其实只是整个人类文明当今处境的一种反映。发端于资本主义世界的工业文明，经过几个世纪的迅速发展，一方面带来了物质生活的极大丰富，另一方面也造成了资源和生态方面的严重问题，在全球化浪潮中还产生了霸权主义和世界上大多数国家的全球性冲突。这些问题对人类文明的持续发展，甚至对整个人类的继续生存，造成巨大威胁。对这些问题加以深入研究，为人类文明的发展指出新的道路，是时代提出的最重要的任务，真正的当代的哲学，首先要解决的就是这些问题。在这里，马克思主义哲学表现出了其他任何哲学所不具备的优势。除了以上所说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所包含的宝贵的思想资源以外，更重要的是，当前人类文明遇到的问题，其深层根源在于资本主义把无限追求物质财富的增长作为自己的价值目标，因而把人的精神需要、人与人的友好相处以及人与自然界的和谐发展，置于不顾。人类想要继续生存，必须对这种唯利势图的价值目标加以批判。正是在这里，充分体现出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性。整个马克思主义都以对见物不见人以及为了少数人的利益造成严重社会不公和对自然界的无限掠夺的资本主义加以批判为宗旨，都以为实现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和全人类的解放而努力为宗旨。这样的哲学在今天无疑是能够为人类摆脱当前的困境作出巨大贡献因而最具有当代性特点的哲学。这是当今时代马克思主义哲学当代性的真正所在。
马克思恩格斯拥有适应当今时代需要的丰富的哲学思想资源，但是新的、具有当代性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论，还有待于人们去建立。这需要妥善处理辩证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实践唯物主义以及马克思恩格斯关于人与自然和谐、人类解放等问题的思想的复杂关系。建立这样的哲学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家在今天面临的重要任务。
作者简介：安启念，中国人民大学教授。（北京 100872）
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世界历史性与当代性
叶险明
摘要：马克思主义哲学是作为一种“世界历史性”哲学而产生的，也是作为一种“世界历史性”哲学而发展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性就直接体现在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世界历史性”中。作者在考察马克思主义哲学“世界历史性”五个相互联系的规定性的过程中阐释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性问题。
关键词：马克思主义哲学；世界历史性；当代性
“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性”不是一个纯学术问题。这一口号蕴含的是，当代人的一种不懈的精神求索：通过凸现其当代价值和赋予马克思主义哲学当代形态(学术界也有人称为“现代性”和“现代价值”)，以获得认识和改造当代世界的指南。但是，“当代性”这一术语是需要规定的，否则，就会产生种种歧义，出现种种“误读”。马克思主义哲学是作为一种“世界历史性”哲学而产生的，也是作为一种“世界历史性”哲学而发展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性就直接体现在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世界历史性”中。我提出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世界历史性”这一概念有以下五个相互联系方面的规定。
“规定之一”：从其所依据的“经验的事实”上看，马克思主义哲学所探讨和解决的问题是全球性的，是人类共有的(虽然在空间上各个国家直接面临的问题也有所差别)。“问题的全球性”也可称之为“全球问题”。全球化与“全球问题”在逻辑上是难解难分的。随着全球化的发展，“全球问题”也越来越凸现出来。当然，笔者这里所说的“全球问题”远不止是上个世纪60年代以来一些西方学者所概括的“全球问题”，它包括政治、经济和文化等各个方面。从其所依据的“经验的事实”上看，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性来自于世界工业化和现代化的进程。发轫于工业革命的工业化和现代化的社会过程，是世界各国都要大体经历的社会过程，而在这一过程中所出现的“全球问题”迄今非但没有解决，而且日趋严重(其种类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威胁到每一个国家乃至整个人类的生存和发展。虽然当代人已从增长方式以及社会和人的发展目标等角度认识到了这两大类问题对人类社会生存和发展的危害，并为限制这种危害付出了种种的努力，但这离“人和自然界之间、人和人之间的矛盾的真正解决”的社会相去甚远。这也说明，我们不能从“自然时空”，而应从“社会时空”来把握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性。
“规定之二”：从其旨趣上看，马克思主义哲学所始终关注的“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人和社会的彻底解放(包括其规律和道路)也是全球性的。在马克思那里，无产阶级和社会主义是作为“世界历史性”的阶级和事业而存在的。因此，“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人和社会的彻底解放不是一个民族或国家所能实现的，而是整个世界历史发展的结果。例如，批判和消解市场经济的负面影响，破除物对人的压迫和控制，必须要有“世界普遍交往”和“世界生产力”的高度发展，以及与此相适应的一系列政治革命、经济革命、文化革命等。这是一个漫长复杂的过程。在马克思看来，从工业革命到社会主义、共产主义世界历史时代全面取代资本主义世界历史时代，是“历史向世界历史转变”的整个过程。作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人文本质和终极目的的“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人和社会的彻底解放，就贯穿于这一过程的始终。从这个意义上说，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性又是马克思主义哲学旨趣的当代性。
“规定之三”：从其方法论来看，马克思主义哲学就是唯物主义的世界历史观。由于种种原因，过去乃至现在，人们往往把唯物主义的世界历史观作为马克思“众多思想”(或“众多理论”)的一种来研究。这其实是一种误解。无论从马克思主义哲学形成和发展的逻辑来看，还是从马克思主义哲学考察重大社会历史问题的思维方式或视角来看，马克思主义哲学都可称之为是唯物主义的世界历史观。马克思主义哲学所依据的“经验的事实”是“世界历史性”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旨趣也是“世界历史性”的，那么作为方法论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当然也就是唯物主义的世界历史观。马克思主义哲学一系列重要概念和范畴，如：生产力、分工、生产关系、交往方式、上层建筑、经济基础、民族和国家、阶级和阶层、社会形态、实践和认识、人及其发展与社会及其发展等，无一不具有世界历史的规定性。当代全球化的发展及其向各个民族和国家所提出的必须要面对的一系列重大时代问题，更加凸现了作为唯物主义世界历史观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性。如果我们不能正确地认识到这一点，那么对马克思主义哲学当代性的理解就会陷于片面。
“规定之四”：从其核心理念和基本精神的视角上看，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精神是由特定的实践精神、批判精神、科学精神和人文精神凝聚而成的基本精神。世界现代化的发展进程表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精神，是当代进步的人类所需要的时代精神的核心。工业革命是社会化大生产的开端，是世界现代化的历史起点和逻辑起点，它与当代世界的现代化过程有着直接的、紧密的内在联系。马克思主义哲学产生于世界工业化和现代化的起点以及西方文化的环境，但却以其特有的实践精神、批判精神、科学精神和人文精神超越了世界工业化和现代化以及西方文化的局限性，对整个世界的政治、经济和文化的发展已经并将继续产生深远的影响。这种超越标志着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精神是“世界历史性”的基本精神。因此，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性也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基本精神的当代性。
“规定之五”：从其表现形态来看，马克思主义哲学是能够基于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时代成果而变换自己发展形态的科学哲学。说应从“经验的事实”、旨趣、方法论和基本精神的角度理解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性，并不意味着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既定形态是永恒不变的。“世界历史性”这一规定本身就包含着马克思主义哲学表现形态的变化。但这种形态的变化一定是基于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时代成果的变化。不关注对具体科学的时代成果(这种时代成果当然也是“世界历史性”的)和实践活动经验方法论上的科学整理和概括，人们就会不自觉地从两个极端的方面曲解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性：一是把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性“实用主义”化。对于马克思主义哲学来说，“当代性”不是随着形势“跑”，而是要通过对具体科学的时代成果和实践活动经验的方法论上的科学整理和概括，揭示现时代具体科学和实践活动世界历史性发展的特点、规律和趋势。马克思主义哲学形态的变化预示着创新，而哲学的创新有自己的特点和规律。黑格尔说：“新精神的开端乃是各种文化形式的一个彻底变革的产物，乃是走完各种错综复杂的道路并作出各种艰苦的奋斗努力而后取得的代价。”[1] (P250)黑格尔在这里用思辨唯心主义的语言生动地描述了哲学创新道路之艰辛。这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创新也是一样的。如果把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性理解为跟着形势“跑”，从而把马克思主义哲学视为解释具体政策的工具，那么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性就会被扭曲。二是把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性“经院哲学”化。马克思主义哲学形态的变化不是从一种抽象的体系变换为另一种抽象的体系，从一种远离具体科学时代成果和实践活动经验的思辨形式变换为另一种远离具体科学时代成果和实践活动经验的思辨形式。如果把马克思主义哲学形态的变化理解为抽象体系的转换，那么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性也同样会被扭曲。目前学术界许多人在谈到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性时都非常强调“时代意识”、“问题意识”，这并不错。但是，这两种意识如果不是建立在对同时代的具体科学成果和实践活动经验的方法论上的科学整理和概括的基础上，那么它们就会“变味”。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时代意识”和“问题意识”是通过对具体科学的时代成果和实践活动经验的方法论上的科学整理和概括表现出来的，否则，就没有作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时代意识”和“问题意识”。
这里特别需要指出的是，作为“世界历史性”而存在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其当代性当然也包括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不同民族和国家的发展。因为，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主体总是处于一定民族和国家的个体或群体。故对社会主义中国来说，发展当代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应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当代性的一个重要规定。发展当代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不仅仅是批判地汲取中国传统文化和西方文化的优秀部分，也不是仅仅对马克思的文本及其哲学思想的发展进行符合一定规范的深入考证，或“用发展较成熟的现代西方存在论的话语系统”去解读马克思的文本(尽管这些也都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重要构成部分)。我以为，发展当代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主题应是：通过对具体科学时代成果的方法论概括以及对世界和中国重大社会问题的方法论反思，从世界历史的角度对当代中国社会整体发展的进程、机制、特点、规律及其趋势做出哲学方法论层面上的科学解释，以为当代中国的社会发展实践提供科学方法论的指导。当然，对这一主题的正确认识是不能脱离对全球化的基本矛盾(即一体化与多样化的矛盾)与中国现代化关系的科学把握的。[2] 综观世界现代化史特别是后发展国家的现代化史，从“内因”视角看，全球化最大的风险就是由对一体化与多元化的关系处理不当构成的。其主要表现是：或是在一体化中迷失自我，在经济、政治和文化方面受制于发达国家，从而最终在整体上丧失发展的自主性；或是在多元化中走向另一个极端，即在经济、政治和文化方面拒斥“现代性”，与世界现代化的发展潮流相悖，从而最终在整体上丧失发展的世界历史条件和机遇。在处理一体化与多元化关系方面的这两种看起来似乎是对立的错误倾向，最终都会导致一种结果，即在全球化中沉沦，走入现代化的“陷阱”。改革开放以来，在旧的国际经济政治秩序没有根本变化的条件下，中国之所以在现代化建设方面取得令世界瞩目的巨大成就，主要就在于我们能够把握一体化和多元化的辩证关系，在总体上正确处理全球化的基本矛盾。一旦我们在处理全球化基本矛盾方面出现重大失误，中国的现代化建设就将会受到极大的损害。当代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只有在具有世界历史性的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实践过程中才能够发展起来。
作者简介：叶险明，首都师范大学教授。（北京 1000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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