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社会发展动力理论的解释问题与思考_历史唯物主义论文

传统社会发展动力学说的解释性难题及其反思,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解释性论文,学说论文,社会发展论文,难题论文,传统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B0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257-2826(2003)05-0040-07

这里所说的传统社会发展动力学说,是指与马克思唯物史观有一定关联,但更主要的 还是指源自于苏联模式教科书、并在中国近几十年哲学社会科学中有着广泛影响的社会 发展理论。作为一种传统的理论体系,传统社会发展动力学说对于近现代社会变革以及 思想文化已经产生了深刻影响。然而,当代资本主义已经经过了一场从资本主义私人占 有制到国家干预或社会主导的资本主义的结构性转变。当代资本主义的结构、功能以及 社会整合方式都发生了一些值得注意的变化,特别是,前所未有的新技术革命浪潮,正 在深刻地影响着人类社会发展进程以及方向。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注意到,对于解释当 代社会发展及其矛盾,传统社会发展动力学说存在着诸多不容忽视的解释性难题。

关于社会发展动力学说,马克思本人有一段经典表述:“人们在自己生活的社会生产 中发生一定的、必然的、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关系,即同他们的物质生产力的一定 发展阶段相适合的生产关系。这些生产关系的总和构成社会的经济结构,即有法律的和 政治的上层建筑竖立其上并有一定的社会意识形式与之相适应的现实基础。物质生活的 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不是人们的意识决定人们 的存在,相反,是人们的社会存在决定人们的意识”。[1](P32)

撇开一些不会造成原则分歧的差别,传统教科书基本上是按如下一种层层递推的模式 阐述这一学说的:

上述图示是否准确地表述了马克思的社会发展动力学说,可以进一步探讨,但是,它 基本上还是体现了马克思的一些构想,并成为影响深远、涵括当代诸多人文社会学科的 传统社会发展动力学说(注:这一图示中箭头所指的方向标示出发生和逻辑双重意义上 的先后关系,其中也包含着诸如生产力对生产关系,以及生产方式对社会形态等相关性 范畴的决定或支配关系,但并不意味着由此排斥同一对范畴的反决定关系。而本文要揭 示的恰恰是,在当代社会,上述决定与被决定关系本身已变得十分复杂。从这一角度说 ,本文对传统社会发展动力学说的反思同时也包含着对马克思有关思想的反思。)。现 在,我们结合当代社会发展的问题及当代社会转型,就上述学说及图示提问。

第一,整个学说中起基础性的和支撑意义的概念是生产力。生产力即人们征服和改变 自然界的能力,这一概念在整个学说中占有至关重要的地位,但我们同时却看到了整个 学说对生态环境的排斥。因为既然是基础性的和支撑意义的,那么看起来“先”于生产 力而存在着的自然生态环境显然就被排斥在这种理论解释体系之外了。关于这一点,我 们可以从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德意志意识形态》等文献中关于人对环 境的改变远远优越于(并且可以排斥掉)地理环境对人的影响的有关论述得到某种映证。 然而,社会发展的严峻现实表明,要保持社会发展的可持续性,必须在社会发展动力学 说中给自然环境对人类发展的决定性作用以足够的理由。如果说,生产力是社会发展的 决定性因素,那么,这种决定性因素就必须认真对待来自于自然生态环境对它的直接制 约,并且这种制约直接构成了生产力是否发挥作用并符合人的长远生存需要的条件。

诚然,在诸如《反杜林论》及《自然辩证法》等著述中,恩格斯还特别强调过度的开 发导致生态环境乃至文明的毁坏,但那看起来是为了强化一种基于常识并且也是至为深 刻的素朴唯物主义信念。一旦进入自觉意识到其历史发展主体地位的社会发展系统中时 ,这种素朴唯物主义信念就被“实际地改变现存事物现状”的实践的唯物主义思想取代 ,基于常识的关于自然客观优先存在的观念并没有生成关于人的实践活动的生存论智慧 。自我意识作为整个社会动力系统中的生产力概念首先就是以牺牲掉生态环境为前提的 ,我们说这一解释系统只能用来解释从农业社会走向工业社会的理由就在这里。

第二,生产关系这一概念难以完全表现出现代社会丰富的交往关系。关于生产关系, 教科书一般只是把它表述成“人们在生产活动中结成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的教科 书表述为:“人们直接在物质生产过程中发生的关系,是人们之间的物质性的交往关系 ”。[2](P359)这里存在着两个问题:1.在经济活动中,除了生产环节外,还包括分配 、交换与消费诸环节。因此,通过生产活动来确定生产关系,仅仅在经济活动领域内就 显得勉强。即使是认为生产可以涵括分配、交换与消费诸领域,但是,这种领域细分是 否肢解了现代经济活动显然也还是成问题的。何况,用生产关系来指代经济领域的交往 关系折射出的把生产看成是整个经济活动中起决定性作用的观念本身就是值得反省的。 2.把生产关系限于经济活动,不利于表达现代社会交往关系,现代社会的交往不仅只是 经济活动领域,还包括政治交往、文化交往等等,作为一个能够指代现代交往关系的基 本概念,它应该能够不限于并且尽可能超越经济活动领域,或者是一个基于经济或社会 领域但却指涉着人的“社会生活”的概念,但这样一种具有丰富内涵的交往关系至少是 生产关系在字面上难以表达的。

在这个意义上,马克思把生产关系的阈限确定为“自己生活的社会生产”实际上已经 指认出生产关系的社会生活内涵。这里,“自己生活”作为一种目的性限定了“社会生 产”,只有表达为并且属于“自己生活”的“社会生产”,才被视为“生产关系”。就 此而言,仅仅只是确定在经济领域内的生产关系,本身就是对马克思生产关系的一种误 读。或者说,马克思本人把这样一种有着丰富内涵的概念看成是“生产”关系,或许本 身就已经不得不造成后世的误读。

第三,政治上层建筑总是与国家的暴力机器联系在一起的。从内容上看,国家的暴力 机器针对的对象是社会秩序的破坏者尤其是人民之外的敌对分子,但这里的“人民”只 是一个笼统的道德概念,还不是一个现代市民社会或法治社会的“公民”概念,其内涵 其实是模糊的,而正像这一概念听起来产生的威慑效应一样,暴力机器一词显示了国家 机器的威权性以及对于公众的不信任感。排开暴力机器这一令人不安的称谓,实际上政 治上层建筑仍然描述了一种不平等的社会等级结构,而马克思也正是为了阐述阶级社会 的政治统治方式才展开其上层建筑思想的。当我们说政治上层建筑这一称谓不太适合于 现代社会,并不是说现代社会里阶级已经消失——恰恰相反,一个从理论趋向上竟认同 于阶级对立消失的现时代,阶级分析方法恐怕是帮助我们理性地认识和分析当代社会各 种深刻矛盾的有效方法。阶级冲突并没有消失——而是说在现代社会里,社会的整合与 运作形式正在发生一场深刻变化。这一变化可以概括为从道统式的社会向法治型社会的 转换(包括从民族—国家向公民社会的转换)。在这一转换过程中,国家的功能已经发生 了深刻变化。事实上,除非国家处于紧急状况(比如内部骚乱、它国入侵、巨大的自然 灾害,等等),国家在通常情况下只是一种社会管理者或协调人的角色,在很多情况下 ,也构成了一个民族或多个民族的精神支柱,是整合或凝聚人心的核心理念。但是,我 们在暴力机器论中看到的似乎仍然还是把国家看成了专制制度的执行者,传统的官民二 重结构及其观念由此被进一步强化了。在很大程度上说,用政治上层建筑越来越难以称 谓现代社会的权力机构及其治理方式。

第四,政治上层建筑包含直接支持和解释国家制度的政治意识形态,包括政治意识、 法律意识,等等。有些哲学教科书倾向于把一般社会意识形态也纳入政治意识形态中, 看来也值得商榷。一般意识形态与政治意识形态的差别在于,前者虽然也存在着一定的 政治意识形态性,但就其内容而言,是与政治意识形态有所区别并且也要求保持距离的 。严格中立的一般意识形态是没有的,但由此把它混同于政治意识形态却是不妥的。因 为这样一来,实际上是强化了政治意识形态的绝对同一性,从而取消了一切亚文化存在 的合法性。但是,按上述较为传统的解释图示,一般意识形态又是直接从属于政治意识 形态的。实际上,构成一般意识形态的那些要素,诸如科学、艺术、道德、习俗、宗教 ,等等,都标示着人类千百年的智慧,都具有相对独立和自洽的文化结构,当用相对独 立性来解释这些在当代社会日益获得自足性和自洽性的存在价值时,常常显得勉强。实 际上,当教科书用虚假意识、落后思想、唯心论以及次要性等说法去描述一般意识形态 的存在意义及其社会功能时,本身就不可能真正深入到一般意识形态的深层内涵,与文 化在当代社会发展体系中发挥的越来越重要的功能也很不协调。

第五,构成整个解释体系的逻辑勾连是一种决定与被决定且层层递推的解释结构。在 整个体系中,生产力处于基础地位,而从处于系统最远端、同时也是最次要地位的一般 意识形态到生产力,则经过了层层还原,由此保证了生产力获得终极的解释能力。这种 解释其哲学基础看来源于物质与意识之间并不对等的决定与反映关系。哈贝马斯曾认为 ,这套解释体系中包含诸多局部系统并细分为经济、行政—政治、社会和文化等社会领 域。[3](P153)不过,从上述系统的层次性上看,并不存在系统意义上的局部系统,因 为各个被称之为系统的局部系统之间并不是开放的和互动的。例如,有理由构成文化系 统的一般意识形态就不可能获得局部系统的形成条件。而且,基于现代社会发展状况, 我们倒应该把社会结构划分为经济系统、政治系统、文化系统以及环境系统四个局部系 统。这四个局部系统之间的关系是开放的和互动的,并且因为这种开放性与互动性,也 意味着现代社会系统的高风险性,因而社会的高度整合就显得特别重要了。局部系统间 的互动性加强,它已经不再只是一个要素决定另一个要素且要素间不允许跨越的单线式 的梯次结构,而是一个具有复杂关系的网状系统。

第六,尽管在这一解释系统中,生产力起着根本的决定作用,但是在这一层层推进的 决定论系统中,生产力所起的决定作用必须要经过诸多中介。就是说,整个系统没有一 个具有综合中介功能的要素,致使难以被整合,缺乏动态性和开放性。这一具有整合功 能的要素就是科学技术。但是,在上述决定论系统中,科学技术是被肢解开来的两个要 素,作为技术,它体现于生产力中,作为一种理论形式,它以科学的名义存在于一般社 会意识中。在当代这样一个技术时代里,科学技术已经是以一种不能分解、融为一体的 力量直接进入了诸多社会领域,其存在也不再只是一种背景性的条件,而是以其自身强 有力的方式介入这些社会领域并引导着整个社会系统的新的整合。科学技术成为首要的 生产力,它的存在直接改变了先前那种生产力对社会结构作用的方式及深度,经济活动 、交往活动、政治活动以及文化活动,都直接受制于科学技术。科学技术不仅是第一生 产力,而且还是具有决定作用的交往质素,是政治能力的新的表现。另外,作为意识形 态的科学技术不再只是中立的,而是作为日益物化的力量改变着现代社会生活,科学技 术是现代社会的总体性的意识形态力量,它构成了现代社会网络系统的中轴。基于科学 技术在现代社会系统中的重要功能,作为强有力的现代社会理论,历史唯物主义在解释 体系上也应当有可能实现一场调整和变革,包括建立起一种合理的科学技术社会批判理 论。

回答上述难题并由此积极和建设性地推动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的当代发展,已经成为 一项艰巨的理论课题。上述社会发展动力学说对近现代思想发生了深刻影响,同时也深 深地影响了诸多人文社会学科、特别是中国近现代人文社会学科。我们注意到,如同数 学中的一些基本的公式一样,上述层层递推的社会发展理论也直接构成了诸多人文社会 学科的根本原理,而当人们在寻求自己学科的理论症结时,几乎很难去发现(同时似乎 也没有理论能力发现)问题的根本也许就在于基本原理,特别是对基本原理的公式化的 并且同时也是教条化的表述上。从某种意义上说,一种风格、甚至一个时代的人文社会 学科总是共享着某个共同的社会历史发展理论,因而诸多人文社会学科的理论困境往往 源于社会发展理论的困境。我们这一时代的人文社会学科从总体上看仍然没有能够跟上 时代,与社会发展理论上的滞后、特别是与相关人文社会学科中社会发展理论假说的严 重滞后是有着直接关系的。应该看到,在这方面,西方的社会发展理论的变革以及对诸 多人文社会学科的影响要显著得多。国外马克思主义在最近一百年里一直在努力探索历 史唯物主义的反思和重建问题,这些成果需要引起我们的高度重视。当代社会与马克思 所处的时代已经发生了深刻变化,马克思思想的当代性也表现为对于一个变化了的时代 能够始终保持与时俱进的理论本色,而这一时代的马克思主义者以及马克思思想的研究 工作者们,都以不同的方式参与了马克思思想当代性的重建工程。按照东方式的思考模 式,我们会看到,当代西方思想在批判和重建马克思的唯物史观时,呈现出了与马克思 思想的不协调甚至于冲突。然而,作为西方思想的马克思思想首先就是通过一种西方方 式对当代社会发生重大影响的,马克思的思想对后世发生重大影响的也许并不在于有多 少人在信从(相反,一种缺乏批判和反思的信从不过只是盲从),而在于思想本身对于时 代的深入把握以及理性引导;也不在于它究竟描述了一种具体可行的目标与方向,而在 于它在揭示一种未来历史的时候给予了人类克服困难、走向未来的足够信念。一种思想 之所以具有时代价值及其历史意义,往往取决于它在多大程度上带来了人们的思考特别 是批判性的回应。思想之所以不朽,并不在于这种思想内容一成不变,而恰恰在于思想 本身的开放性与理论张力,就像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的序言中反复强调的,“原理 的实际运用……随时随地都要以当时的历史条件为转移”。[4](P258)马克思是在一个 半世纪以前提出其唯物史观的,一百多年以来,世界历史从客观上已经发生了深刻变化 ,,作为解释马克思当时现实的唯物史观,其思想内容也应该发生一些具体变化。就是 说,在马克思当时具有全面解释效应的理论,在一个变化了的时代,会成为局部性的理 论,而一些具有原理性的理论,则需要经过必要的修正。以前我们反对理论上的修正主 义,那主要是要反对某种看起来并非善良和健康的“居心”,正因为如此,理论探索工 作者也常常容易被扣上一顶修正主义的帽子。但是,理论要发展,要创新,要真正做到 与时俱进,还真得经过必要的修正。

基于一种不太成熟的看法,我以为传统社会发展动力学说特别适合于解释从农业社会 到工业社会的过渡,生产力被提到如此高的地位正好适合于解释社会发展的工业化向度 ;把整个社会交往关系以及生活关系还原为生产关系,把人们之间的一切社会关系都确 定在生产环节上,这正是工业化所强调的以生产环节统摄经济活动乃至于整个生活活动 的生产优先性;对上层建筑中政治上层建筑的主导地位的强调,既与工业社会所强调的 基于私有制的威权统治相符合,也与同样基于私有制的市民社会的政治价值取向相符合 ;整个社会发展向度的物质化也是为了满足工业社会的物化需要,工业社会强调的是实 用价值,而精神以及文化层面上的东西则被直接排斥于主流评价体系之外。其实,关于 社会发展层层递推的学说之所以在中国一度拥有很大市场,恰恰是它满足了中国从农业 社会走向工业社会的理论需求,而在这一历史使命仍然没有完成的当下,它仍然是一种 值得推崇的理论体系。然而,一旦认识到从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的过渡只是当代中国社 会发展的复杂转型中的一种转换,那么以这一解释框架来代替所有的社会发展理论就显 得十分勉强了。而且,所谓从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的过渡,本身就属于一种落后的现代 化理论的描述方式,因为这一框架严重忽视了人的发展。因而工业化所强调的某种工具 理性在教科书关于社会发展动力学说中得到某种映证,也就不足为怪了。

因此,传统社会发展动力学说不能仅仅停留于物化的层面,甚至也不能仅仅停留于与 此相关的制度建设层面,而必须基于人自身的发展,从而给予全面深入的理解,并且由 此重建历史唯物主义解释体系。前些年学界结合马克思关于人的发展三阶段的论述已经 开始了这种尝试和努力,但这种努力现在看来仍然只是停留于破除人们对于社会发展僵 化认识的观念启蒙层面,而没有扩展成为一种能够较全面地解释当代社会发展及其矛盾 的理论学说。这是一项复杂而艰巨的理论工程,有几个初步的考虑不妨提出来供批评:

第一,必须重新认识当代社会结构及其整合机制。现代社会结构是由经济、政治、文 化与环境多种结构或子系统组成的网状的系统结构,在整个系统结构中,上述结构或子 系统既相对独立又交互沟联,而科学技术则是构成这一系统的中介性和总体性要素,并 直接推动着社会的发展。科学技术作为首要生产力在现代社会发展中无疑起着巨大的推 动作用,哈贝马斯指出,成为首要生产力的科学技术对于社会结构的影响不再只是局部 性的和层次性的,而是总体性的和系统性的。各子系统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单一的决定与 被决定关系,而是一种互动性的,相互渗透、相互制约的关系,科学技术对社会系统产 生着总体的整合作用,必须用一种系统性的、交互性的并且也是差异性的思维方式来理 解社会发展系统。

就像马克思已经预见到科学技术的发展对社会的巨大推动力量一样,他的社会历史动 力学说并没有由此完全失效。但是,关于社会发展的动力机制看来已不能运用层层递推 式的解释模式了。前面提到,层层递推式的社会发展动力学说只适合于解释从农业社会 向工业社会的转换。如果从人自身的生活状况的改善的角度看,也只是适合于解释匮乏 型社会以及从匮乏社会向富裕社会的过渡,一旦进入富裕社会,这一解释模式就部分地 失效了(注:“富裕社会”是美国经济学家加尔布雷恩(Calbraith)在上一个世纪60年代 提出来的,是针对忽视生活质量因素的传统的唯经济的社会发展模式而提出来的一种新 的社会理念。本文所说的“富裕社会”其实也包含着当下中国全面小康社会的社会发展 目标,或者说,全面小康社会正是中国社会真正摆脱匮乏社会从而进入富裕社会的必经 阶段。)。但这并不意味着早先的解释模式已没有任何阐释空间,因为它仍然在一种潜 在的意义上支配着社会系统,并且在经济系统及政治系统中发挥着主要的解释效应(注 :教科书总说成是在“归根结底”的意义上,总显得是在回避复杂的现实矛盾及其关系 ,并且有些还原论的味道。事实上它仍然受着某种根深蒂固的唯经济决定论的影响,这 里使用“潜在的”则是为了标示社会发展的常规状态与非常规状态。在常规状态,传统 社会发展动力学说发挥着潜在的解释功能,而在非常规状态,这种潜在的解释功能会突 变为显性的解释功能,非常规状态指匮乏社会状态或富裕社会的中断状态。)。而且由 于富裕社会本身并不是一个自身稳定的社会形态,一旦富裕社会中断(包括发生从富裕 社会向匮乏社会的倒退),层层递推式的社会动力学说就复次成为显性的社会发展解释 体系。对于技术特别是高科技的风险性以及内部机制越来越脆弱的现代性社会系统而言 ,层层递推式的社会发展动力学说始终没有丧失其解释力。

第二,在实践主体及其历史使命的意义上理解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马克思是要在 社会以及社会发展问题上贯彻历史唯物主义原则,而不是历史唯心主义原则,这一原则 的核心是社会存在决定和支配社会意识(注:王南湜先生曾在《人类活动论导引 》中建设性地提议用物质制约意识理解或者代替物质决定意识这一提法,物质制约意识 反映了人的活动的选择性以及人的物质生命活动在基本生存活动方面的优先性,从而避 开了在发生学意义上的先后关系的追问。(参见王南湜:《人类活动论导引》, 第34—39页,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1993。))。社会存在与社会意识决不是在认识论 层面上的存在决定意识的原理在社会历史领域的推广,如果存在和意识还只是一个自然 哲学或者说发生学意义上的存在论设定并且这一设定很容易获得自然科学以及认识论思 维方式的支持,那么,社会存在与社会意识的关系因为关涉着社会历史活动的主体即人 ,因而其内涵要更为复杂。马克思批判和超越了旧唯物主义并把唯物主义发展为实践的 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这意味着对哲学基本问题也不能停留于旧唯物主义的水准上 。对马克思而言,社会存在绝不是一个与人无关的静态的范畴,恰恰相反,是指人的自 由自觉的生存实践活动,社会存在是一个动态性的范畴,而社会存在的这种变动性与主 体性,也决定着社会意识不再是一种仅仅具有反映功能的被动范畴;社会意识是一种以 文化方式去把握现代社会生活的社会自我意识,这一意识是内在地超越了个人自我意识 并指向人的社会化的社会公共意识。因而,文化必然从早先那种依附于政治意识形态的 一般意识形态式的存在方式上升为具有相对独立存在价值与地位的社会子系统,在现代 社会系统中,文化子系统的表征功能越来越明显,而文化的健全发展也要求实现文化的 个性与共性的统一。而且,对个人自我意识的超越,并不只是意识活动的超越,而是一 种信仰范式的转换,这就是从先前那种个体式的并且深深沉陷于传统文化之中的信仰转 向一种社会性的、以人类共同历史方向为价值导向的公共信仰,对于神的迷恋要求转向 对于人类历史的理性自觉,政治解放最终要实现人类解放。在这个意义上,马克思历史 唯物主义还包含着一种构造未来社会并塑造社会理想的理论使命。

第三,必须坚持把历史唯物主义看成是总体性的社会发展理论。把马克思人的发展的 思想引入其社会动力学说,丰富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并进一步展开与现代社会理论的对 话,具有重要的理论与学术意义。历史唯物主义是现代社会理论的重要开端者,不过在 理论方向上,二者仍然具有重要差别。现代社会理论强调基于现代社会分工基础上的社 会领域的区分,研究的重点也在于社会横向结构式的整合与协调,包括人的社会化程度 。现代社会理论以经验的、实证的、实用的研究方法对社会领域的区分,实际上是强化 了工具理性,避开了发展向度的人性批判,包括哈贝马斯在内的现代社会理论家在理论 预设上其实都是自觉或不自觉地回复到早已被马克思超越了的社会进化论。历史唯物主 义虽然也强调社会分工,但它更为强调的是基于不同社会分工之上的诸多领域的沟通与 关联性,而这种工作又是服务于马克思对整个人类历史文明进程的历史性的和未来性的 考察,这种考察试图建立个性与公共性以及人性与社会性的内在关联,因而建设性地蕴 含了工具理性批判的内容。马克思强调人的实践主体性的历史唯物主义仍然是人类实现 自身解放的具有可靠方向的理论设定。如果说现代社会理论仍然只是局部的社会理论, 那么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仍然属于总体性的社会发展理论。历史唯物主义曾经是构建 局部性的社会理论的困扰,不过,一旦局部性的社会理论确立起来,历史唯物主义又成 为反省局部社会理论的难得的资源。

把层层递推的社会动力学说界定为解释从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以及从匮乏社会向富裕 社会过渡的局部理论,这并不意味着否定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的总体性。作为总体性理 论的历史唯物主义的主要思想,就是马克思基于人的发展的人类解放论。社会动力学说 揭示了经济以及政治层面上的社会发展,但却没有揭示出文化层面上的社会发展,没有 给人类精神世界的不断完善与升华给予足够的解释,正是在这个意义上,社会动力学说 不能代替人类解放论,而历史唯物主义的讲述方法也值得重新考虑。

收稿日期:2003-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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