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文化是毛泽东思想的主要来源吗？，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毛泽东思想论文,传统文化论文,来源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G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6072(2002)01-0015-04
关于毛泽东思想的来源问题一直是国内外学术界争论的焦点所在。学者们由于受各自的立场、观点、所受教育、掌握史料的情况不同等影响，从不同的视角来审视这个问题，得出的结论也截然不同。在国外，存在儒家思想为毛泽东思想主要来源的两源说，这以施拉姆为代表；存在毛泽东思想与传统文化产生的共鸣说；存在传统文化、马克思主义、西方十八、十九世纪学说对毛泽东思想产生影响的“三源说”也即“有缝隙的马克思主义”；存在迈斯纳提出的乌托邦说、民粹主义说；诸如此类，不一而足。在国外，学者们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近年以来，随着对毛泽东藏书、读书史料的整理、公布，在八十年代兴起后又一度湮没的毛泽东思想主要来源于传统文化的说法又开始出现。有的学者甚至仅凭毛泽东熟读经史便断定毛泽东思想主要来源于传统文化。对此，作者不敢苟同。本文认为，优秀的传统文化是毛泽东思想的来源之一，但不是主要来源。毛泽东思想主要源之于马克思主义。
一
正确阐释传统文化是解决毛泽东思想来源问题这一争论的前提和关键。人们对传统文化的定义虽各有千秋，但都公认的一点是：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在长期的认识与实践过程中创造出来的，是中华民族力量与智慧的结晶，是我们祖先改造自然、改造社会的产物。中国是五千年的文明古国，厚重的历史积淀铸就了博大精深的传统文化。虽然它涵盖儒、道、佛、法、墨等几大家，但由于中国的封建制度延续几千年，与封建制度的建立、巩固、发展有着密切联系的儒家文化占据了传统文化的主要内容。从孔子、孟子到董仲舒再到宋明理学直至近代的曾国藩甚至当代的新儒家，儒家文化延续了几千年。自汉代董仲舒独尊儒术始，逐渐形成了儒学政治化，政治儒学化的趋势，儒学与封建制度紧密结合，为封建统治服务，是数千年来儒学的主要功能。所以以儒家文化为主体的传统文化从本质上来说是封建文化或农业文化，也是建立在宗法制度基础上的血缘文化，其整个体系是封建性质的。
同任何民族的文化一样，中国的传统文化积淀着精华与糟粕两部分。传统文化并不完全等于儒家文化，儒家文化并不等于孔子学说。传统文化的整个体系是封建的，但是其中也包含着积极合理的部分。正如毛泽东同志曾指出的那样：“要批判地利用遗产，所谓中国几千年的文化，是封建时代的东西，但并不全是封建主义的东西，有人民的文化，有反封建的东西。封建主义的东西，也不全是坏的，也有它发生、发展和灭亡时期的东西。”[1](P200)传统文化中既有“孔教与帝制有不可离散之因缘”[2](P644)的部分，也有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舍生取义的精华。精华中夹杂着糟粕，糟粕中蕴含着精华，两者纠结、缠绕，造成了传统文化的复杂性。
列宁在《青年团的任务》中向我们指出了正确认识、对待文化遗产的重要意义，他说：“应当明确地认识到，只有确切地了解人类全部发展过程中所创造的文化，只有对这种文化加以改造，才能建设无产阶级的文化，没有这样的认识，我们就不能完成这项任务。”[3]（卷4.P348）毛泽东同志坚持以科学的辩证的态度认识传统文化，坚持批判地继承传统文化。首先，他科学鉴定了文化的概念，指出了文化的社会性、阶级性、时代性。他认为：“一定的文化（当作观念形态的文化）是一定社会的政治和经济的反映，又给予伟大影响和作用于一定社会的经济和政治；而经济是基础，政治是经济的集中表现。”[4]（卷2.P663-664）其次，在上述认识基础上，他指出对待传统文化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古为今用，推陈出新，反对民族保守主义，民族虚无主义。他说：“我们是马克思主义的历史主义者。我们不应当割断历史。从孔夫子到孙中山，我们应当给以总结，继承这一份珍贵的遗产”[4]（卷2.P534）。
毛泽东同志既然以如此科学的态度对待传统文化，那么作为毛泽东思想主要创立者的毛泽东不可能笼统地把传统文化全盘纳入二十世纪中国革命与建设的行动指南之中，而只能如他自己所说，辩证地对待传统文化，吸收其中的精华部分，并对其优秀部分加以改造，使之为中国的命和建设服务。
二
优秀的传统文化是毛泽东思想的理论来源之一，这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优秀的传统文化为毛泽东思想提供了民族的形式。中国共产党从创立开始就将马克思主义写入了自己的旗帜，但普遍主义的马克思主义无法指导中国的革命。它作为一种外来理论，要在中国土壤上生长发芽开花结果，必须与中国的实际相结合。这种结合包含与中国革命与建设的实际结合，也包含与传统文化结合。毛泽东思想正是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产物。在与传统文化结合上毛泽东思想主要吸收了民族的形式，毛泽东同志曾多次强调：“共产党员是国际主义的马克思主义者，但是马克思主义必须和我国的具体特点相结合并经过一定的民族形式才能实现。”[4]（卷2.P534）“国际主义的内容和民族形式分离起来。”[4]（卷2.P534）他指出：“民族的形式，新民主主义的内容——这就是我们今天的新文化。”毛泽东思想是先进的新文化中的杰出部分，以民族的形式为其表现形式的例子不胜枚举，仅《毛泽东选集》1-4卷中引用的成语典故出自《左传》者40多处，出自《论语》、《孟子》、《史记》、《汉书》、《朱子语类》者各有20多处。其运用之妙，赋予新意之绝，令人击节。毛泽东《论人民民主专政》中就引用了《中庸》“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句子来论述对敌人实行专政的问题。另一方面，传统文化中科学合理的部分经过改造与升华也成为毛泽东思想的有机组成部分。如前所述，传统文化是封建时代的东西，但并不等于全是封建的糟粕，其中有很多合理值得吸取的成分。毛泽东思想的有些内容如政策策略思想中就有很大一部分直接来自传统文化中的优秀部分。比如毛泽东同志在中共“七大”的两次讲话中说到：对国民党，我们的方针第一条就是老子的哲学，叫作“不为天下先”就是说绝不打第一枪。第二条就是，《左传》上讲的“避三舍”。第三条是《礼记》上讲的“礼尚往来”。建国后，周恩来将之用于外事活动并认为它来自传统文化。由此可见，优秀的传统文化是毛泽东思想的一大来源。
优秀的传统文化是毛泽东思想的一大来源，但是并不是主要的理论来源。毛泽东思想与传统文化属于两个不同的理论体系，两者的内涵和外延都是迥异的。如果说，毛泽东思想主要来源于传统文化，这无论是从理论上还是从事实上都是站不住脚的。
从理论上看，毛泽东思想是马列主义在中国的运用和发展，是马列主义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光辉典范。而传统文化的整个体系是封建性质的。如果传统文化是毛泽东思想的主要来源，那两者的性质与主要内容应基本一致。但实际上，毛泽东思想中有很多东西，包括它的核心内容在传统文化中并不存在。有些即使是继承了传统文化的合理成分，也经过了改造和升华。第一：新民主主义理论是毛泽东思想中的核心部分，但在传统文化中并不存在这一完整系统的理论。无产阶级领导的、人民大众的、反对帝国主义、反对封建主义、反对官僚资本主义的新民主主义革命不同于传统的农民革命，也不同于旧民主主义。这种革命的理论在传统文化中寻觅不到丝毫踪影。第二，毛泽东思想所阐明的近代中国社会的发展规律和方向，即由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经过新民主主义过渡到社会主义，这一中国革命和社会发展的进程，与传统文化所描述的社会演变轨迹也毫无共同之处。而毛泽东思想所指出的中国革命终极目标——共产主义，则出自于马克思主义，是基于马克思对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科学论证。这与传统文化中描绘的理想中的大同社会是完全不相同的。第三，实事求是、独立自主、群众路线是毛泽东思想的活的灵魂。实事求是在传统文化中虽早已存在，但具体的涵义与毛泽东思想则不同。“实事求是”最早见于《汉书·河间献王传》，原本指的是一种做学问的态度。毛泽东用马克思主义的观点赋予其崭新的内容和生命力：“‘实事’就是客观存在着的一切事物，‘是’就是客观事物的内部联系，即规律性，‘求’就是我们去研究。我们要从国内外、省内外、县内外、区内外的实际情况出发，从其中引出其固有的而不是臆造的规律性，即找出周围事变的内部联系，作为我们行动的向导。”[4]（卷3.P801）在这里，毛泽东将马克思主义的唯物论、认识论、辩证法、历史观统一起来了。毛泽东思想中的“实事求是”其本质的内在的东西是马克思主义的，传统文化提供的只是民族的形式，两者有机统一，完美结合，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实事求是，而构成了毛泽东思想的精髓。而独立自主、群众路线则完全是马克思主义的。
从事实上看，传统文化不可能是毛泽东思想的主要来源。近代以来，中国人民一直在探索富民强国之路。许多先进的知识分子都曾程度不同地以传统文化为基础，构想中国的未来，并将之作为行动的指南。如张之洞、康有为、孙中山，他们的救国抱负纷纷以失败告终。究其原因，传统文化从来都是旧制度的维护者，当然不可能将之用来做变更旧制度旧秩序的救世良方。事实证明，传统的思想文化无法为中国革命指明胜利的方向与成功的道路。从而，先进的中国人民开始向西方寻找救国救民的理论。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中国送来了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是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中国人民在毛泽东思想的指导下，推翻了三座大山，建立了新中国，完成了三大改造，基本上确立了社会主义制度，一句话，从胜利走向胜利。以传统文化为依归，中国将依然在黑暗中徘徊；以毛泽东思想为指导，不仅革命取得了胜利，社会主义建设也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事实说明，毛泽东思想与传统文化在内容上有着根本的差别，传统文化不可能成为毛泽东思想的主要来源。
在毛泽东思想的两大理论来源中，马列主义是主要理论来源，它提供了毛泽东思想的基本的立场、观点、方法；决定了毛泽东思想的性质与主要内容；两者是一脉相承的思想理论体系。两者都以辩证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为思想基础，都以实现共产主义为最高纲领，都视无产阶级为革命和建设的领导阶级……。邓小平同志说：“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是我们党的指导思想。毛泽东思想继承和发展了马克思列宁主义。”[5]（卷2.P534）“把毛泽东思想与马列主义割裂开来，这是对毛泽东思想的严重歪曲，极不利于我们的党和社会主义事业，极不利于国际共产主义运动。”[5]（卷2.P300）这是已为历史所证明了的真理。
三
毛泽东思想主要来源于中国传统文化的支持者们之所以有如此观点，就在于没有把准毛泽东思想有关的关键环节。首先：他们在毛泽东、传统文化、毛泽东思想三者关系的认识上犯了简单化、片面化的错误。他们把毛泽东本人偏爱以致熟读经史子集，讲话善用中国传统典故这样一些非本质的属于表现形式、行文风格及个人性格特征方面的东西混同于本质的决定性的东西，并将它们等同于毛泽东的理论创造，等同于毛泽东思想。其实，我们不能因为毛泽东读过《智囊》就想到他搞阴谋诡计，不能因为毛泽东好读古书就断定毛泽东的思想是封建的。同样，不能因为毛泽东本人熟读经史，就证明以毛泽东为代表的领导集体接受了封建思想文化。在评价一个人、一个集体的思想性质和状态时，不能以他们所读的书籍作为唯一的标准。关键看读书人的态度和方法，是批判继承，灵活运用还是全盘吸收，照抄照搬。毛泽东同志好读古书一样能创造出属于马克思主义思想体系的毛泽东思想。其次：他们过分强调了中国化这个过程，忽略了中国化的主体——马克思主义，因而往往把中国化的主体视为或等同于传统文化甚至等同于儒家文化，把中国化的过程看作是传统文化或儒家文化在现代中国的延续的过程。毛泽东思想批判继承了传统文化的一些优秀的东西，但继承不是照搬，而是用马克思主义的观点予以改造并重新诠释，或注入马克思主义的灵魂使之成为与传统文化有本质区别的另一理论体系即马克思主义中的一部分，也就是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1937年《〈辩证法唯物论〉讲授提纲》中明确提出，由于中国社会近代化的落后，中国今日发展的辩证唯物论哲学思潮不是从继承与改造自己的哲学遗产而来的，而是从马列主义的学习中而来的。
毛泽东思想主要来源于传统文化的观点是错误的并且具有极大的危害性。如前所述，传统化其整个体系是封建性质的，按照毛泽东思想主要来源于中国传统文化的观点，就会推导出否定毛泽东思想，否定毛泽东思想是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否定中国革命，否定毛泽东等老一辈革命家为中国革命作出的贡献，乃至否定邓小平理论，否定中国50余年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等荒谬结论。接受毛泽东思想主要来源于中国传统文化这样的观点，等于丢掉中国人民高举了大半个世纪的伟大旗帜，这将会导致中国极度的思想混乱甚至整个社会的动乱，使中国丧失发展精神动力，使中国社会主义建设毁于混乱动乱之中。正如胡乔木同志指出的那样：“如果我们这面旗帜丢掉，就会使更广大的群众对于中国共产党本身发生怀疑，对马克思主义也发生怀疑，中国的前途就不堪设想。”[6]（卷2.P568）
综上所述，中国传统文化是毛泽东思想的一大来源，但不是主要来源。毛泽东思想主要来源于传统文化的观点是片面的、有害的。马克思主义是毛泽东思想的主要来源，则是科学的、符合实际的。
［收稿日期］2001-08-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