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人的内在尺度及其进化，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尺度论文,试论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人的内在尺度是人的存在规律和本质要求
人在实践活动中依据两种尺度，一种是外在对象的尺度，即客体的规律，一种是人的内在尺度，即人的存在规律和人的活动方式构成的主体的规律。两种尺度的统一形成实践观念。
人的内在尺度是通过与动物的生产相比较显示出来的。“动物只是按照它所属的那个种的尺度和需要来建造，而人却懂得按照任何一个种的尺度来进行生产，并且懂得怎样处处都把内在的尺度运用到对象上去。”（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第97、150、37、37、127、97、123页。）在动物那里，对象的尺度和自身的尺度、 生产活动和生命活动、生活手段和生活目的是混沌不分的。因此，动物的世界极其狭隘，动物的进化极其缓慢。人则能够在观念上把对象的尺度和自身的尺度区分开来，最大限度地发现和利用各种事物的规律，并且了解和把握自身的本性和需要；能够在实践中把物的尺度和人的尺度统一起来，使人的活动符合自然规律，使自然规律为人的需要服务，实现人和自然的统一。
人的内在尺度是人的自然存在、社会存在和精神存在规律构成的有机整体。单独抽出人的某一方面的要素或规定性，都不能作为人的完整规定，而只能反映人的本质某个侧面或人的进化某个阶段。“关于人的科学本身是人在实践上的自我实现的产物”。（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第97、150、37、37、127、97、123页。）人的实践活动，绝不是像旧唯物主义所理解的，只是为了满足人的感官需要、趋乐避苦的活动，也不是如浪漫主义所憧憬的，审美功能成为支配整个人类生存的原则，而是依据人的自然、社会和精神存在规律，诸要素共同作用而产生的综合尺度。正如F ·卡普拉所说：“看来不存在一个单一标准使我们能把人类和其它动物区别开来。人类本质的独特之处在于各种特征的结合，这些特征以低级进化形式所预兆，但却整合并且发展到仅存在于人类物种之中的高度复杂性。”（注：费里乔夫·卡普拉：《转折点——科学、 社会和正在兴起的文化》，四川科学技术出版社，1988年版，第285页。）
人的存在规律表现为人的有层次的需要，这些需要可以归纳为生存和发展两个层次的基本需要。生存需要并不仅仅是物质生活的需要，只要是以“人的方式”生存，就不能没有社会生活和精神生活的需要；发展需要也并不仅仅是精神生活的需要，只要是人的发展，就包括人创造的物质财富和建立的社会关系的发展。生存需要和发展需要不是时间先后的序列，而是相互依存、相互促进、互为前提、交错上升的。
人的内在尺度作为人特有的活动方式，表现了人的自由自觉活动的特性和功能，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历史积淀和集中体现。一般把劳动资料、特别是生产工具作为“人类劳动力发展的测量器”，这种方法能够说明人对自然力控制和利用的程度。当人对自然的关系还处在有限的局部范围内，这种控制和利用与人的利益是一致的。当人对自然的关系具有普遍的性质，造成了人的活动的异化时，这种方法就不能完全表明这种控制和利用是否有利于人的发展。人的实践能力并不仅仅是无限地开发自然，而是能够控制生产力向有利于人的方向发展，实现自然规律和人的规律高度统一。两种尺度的统一，既是人依据对自然规律的认识改造自然，使其成为对人“应如何”的活动，也是人依据对自身规律的认识改造人本身，使其成为对自然“应如何”的活动。人的内在尺度是人的实践能力的内部标志，它表明人自身的发展程度和人对自身发展的控制程度。人的自由自觉性就在于人能够对自己的物种尺度进行调节，促成自身的进化，实现两种尺度的双向适应。
人的内在尺度是进化的系统。人的内在尺度不是先于历史的存在物，而是人在逐渐脱离动物的劳动过程中的自我建构，是人自己的历史产物。“整个历史也无非是人类本性的不断改变而已”。（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卷，第174页。）这种不断改变的性质是进化的前提。进化系统是高度相关的：只有人—自然—社会系统的共同进化，才有人的进化；人对物的尺度的发现和运用，是和对人的尺度的建构和把握协调发展的；人的自然存在、社会存在和精神存在，不可能某一项内容脱离其它方面孤立地进化。
二、人的内在尺度是社会实践的创造物
实践表现为以工具为中介的主客体的双向运动，人的内在尺度是在这种运动中产生和发展起来的。实践是主体的对象性活动，在这种活动中，人自身的潜力得到了发挥，自身的能力得到了锻炼，不仅改造对象，而且自我创造。“当他通过这种运动作用于他身外的自然并改变自然时，也就同时改变他自身的自然。”（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第202页。）“他们在这个过程中更新他们所创造的财富世界，同样地也更新他们自身。”（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下册第226页、 上册第30页。）通过这种主体对象性活动的双重效应，人赋予了自身新的素质、新的力量和新的需要。人是万物之灵，就在于人在改造自然的过程中，把自然界的本质的丰富性逐步转化为人的本质的丰富性，造就了人的感觉、理智、意志、情感等的丰富性。人类实践具有继承性和不可逆性，属人自然的扩大化，是主体活动广度和深度的增加，是人的普遍性的发展。在这个基础上实践的结果，又进一步提高了自然人化、人自然化的程度。对象的愈益发展，成为人愈益发展的条件。这种良性循环，使主体的自我塑造过程具有不可穷尽的源泉和动力，使人的内在尺度进化有了“自身的自然”基础。实践的目的是满足人的各种需要，这些需要是通过对象主体化，即产品经过消费返回自身实现的。消费也是生产，是生产主体的过程。消费的内容和性质，影响和制约着人的进化程度。在物质消费中，对象满足人的生理需要，为人的生命提供物质和能量，成为人的本质力量的物质基础和人的“无机的身体”。随着物质产品的丰富和分配关系的改变，消费不再仅仅是动物式的需要，而真正成为人的需要、人的消费；消费的作用不再仅仅是维持人的生存，而是提高人的质量，促进人种的优化。在精神消费中，对象满足人的精神生活需要，为人的智力发展提供信息，使精神产品转化为人的文化素养。随着必要劳动时间的缩短，精神产品的不断丰富和人的精神消费能力的不断提高，人的文明在普及，文明的人在塑造。所以，“消费生产出生产者的素质”，“只是由于消费使得在最初生产行为中发展起来的素质通过反复的需要达到完美的程度”。（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下册第226页、 上册第30页。）
人对自然的实践关系必须以社会为中介，人的社会本质是在社会生产的发展和社会关系的进步中形成和进化的。人的物质生产过程就是人的社会化过程。在个人的生产交换活动中，每个人都成为他人与社会联系的中介人，在人与人互为存在的前提中表现出人的本质。劳动作为个人的生命表现，也直接创造了他人的生命表现，“因而在我个人的活动中，我直接证实和实现了我的真正的本质，即我的人的本质，我的社会的本质。”（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第97、150、37、37、127、97、123页。）在社会的生产活动中，生产者之间的互相的全面的依赖，构成他们的社会联系。人的社会性是随着生产的社会性发展而发展的。当人的社会关系成为人自己的共同的关系时，人成为自己的社会关系的主人，人的社会性得到了最充分的发展，人才真正成为“社会化的人，联合起来的生产者”。（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5卷，第926、926—927页。）
一定的生产关系和社会关系是人在生产过程中结成的，它反过来又成为塑造人的力量。每一种新的社会关系总要消除以往社会关系中的缺陷，为人的发展提供良好的环境。随着社会关系的进步，人的发展在普遍的范围内进入了新的层次。
人的内在尺度是人对自身的规律，即对自己本性、需要和本质力量的自觉意识、自我认识，这种自觉意识、自我认识可以以人的活动和对象化世界为中介达到。“我们的生产同样是反映我们本质的镜子。”（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第97、150、37、37、127、97、123页。）人通过考察自己的物质生产过程，可以发现人在自然中的能动作用和主动地位，发现人的活动中潜藏着的人的愿望、意志和追求，从而对自己在劳动过程中所形成的特殊本质，产生清醒、完整的认识。人的实践活动就其本质来说是无限发展的，这面“镜子”中的映象也是不断更新的。人的实践活动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是人在对象世界中的自我肯定。人的对象化世界“是一本打开了的关于人的本质力量的书”，（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第97、150、37、37、127、97、123页。）人可以“在他所创造的世界中直观自身”，（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第97、150、37、37、127、97、123页。）达到对自己历史地发展起来的全部丰富性和力量的认识，并且不以某一时代的认识为终结，不断地通过对象化世界的扩展，反映着自身的进化过程。
人的自我认识能够以各种形式成为精神活动的产物，成为外在于个人的、相对独立的文化存在。外化了的人的内在尺度，即关于人的本性、需要、价值和理想等的社会意识，作为一种社会规范、文化氛围，反作用于人本身，成为指导、制约、协调人的行为的外部力量。这样，人的尺度不是以个人的方式出现，而是以类的尺度、整体的尺度、社会的尺度的方式出现。在社会运行中，即使有局部的不协调，也不会发生根本逆转。作为社会的尺度，它所形成的力量具有整体放大的效应。关于“人是什么”的问题，每一时代都达到了不同水平的认识，增加了新的理解，同时又扬弃了不适应新的时代要求的内容。这些思想理论以文化遗传的方式塑造着后人。由于教育和传播的作用，代表了人类进步趋势的先进分子的思想，可以变成普遍的意识。经过这些转化，人的内在尺度进化成为不可逆的趋势。
三、人的内在尺度是一个历史进化的过程
人的内在尺度的进化与人的历史发展是一致的，表现出从低级到高级、从简单到复杂、系统新质不断增加的趋势。作为理想的要求，“人以一种全面的方式，也就是说，作为一个完整的人，占有自己的全面的本质”，（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第97、150、37、37、127、97、123页。）应该合理地理解为一个历史的过程。
“认识你自己”，是人的内在尺度形成的前提。在早期人的活动中，人的内在尺度“可能只不过是一种通过应用而形成和发展起来的实践技能，又因为应用而得以保持”。（注：列维—布留尔：《原始思维》，商务印书馆，1981年版，第424页。）早期人还不能把自己的意志作为自己意识的对象，在活动中还没有自觉的人的追求。人的尺度是实践理性的产物，当人们开始思考自然规律和人的规律关系时，就提出了人的活动和人的本性统一的问题。“天人合一”是人的主体性处于自在自然阶段的合乎逻辑的结论，人以一种顺从自然的方式生活，就是顺从个人的本性和普遍的本性。
“人是万物的尺度”，这个命题只有在正确回答了谁是人的尺度时，才能具有真正的主体性意义。当人们还处于对自然界的狭隘关系和自身之间的狭隘关系时，人发现的是自身的软弱。人不能驾驭自己的命运，只有通过自身人格的异化，在超人的力量那里重建自身。神成了人的尺度，人的本质力量异化为非人的力量，“使自己的得救依赖于某一个人格，比使其依赖于自我活动之力量更合乎心意”。（注：《费尔巴哈哲学著作选集》下卷，商务印书馆，1984年版，第174页。）工业的兴起和科学的发现促进了人的觉醒，哥白尼的日心说取消了人是宇宙中心的地位，但却成为迈向人的自我解放的决定性一步。因为无限的宇宙不仅没有给人类理性设置界限，反而极大地激发了人类理性，人类以无限的宇宙来衡量自己的力量，从而意识到了它自身的无限性。（注：参见恩斯特·卡西尔：《人论》，上海译文出版社，1985年版，第21页。）这些主体意识包括：人的内在尺度只能是人的尺度，而不是神的尺度；人是万物的尺度，也包括是人的尺度；人只能由自己，而不能由神的力量规定自身；人不是实现某种历史目的的工具，人就是目的；人的内在尺度不仅是属人的，而且是为了人的。
人的内在尺度不仅仅是一种观念的存在，它必然要在人的实践活动中和实践结果上体现出来，在对象世界实现人的愿望和意志。觉醒后的人面临着理性和历史的分裂，目的和手段的颠倒。人应该“依照人的方式”安排世界，可在现实中“我们的一切发现和进步，似乎结果是使物质力量具有理智生命，而人的生命则化为愚钝的物质力量”，（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2卷，第4页。）人创造的对象化世界成为人不能控制的和控制人的力量。人已经通过一般生产在物种关系方面从其余的动物中提升了出来，但还没有通过自觉的社会生产组织在社会关系方面从其余的动物中提升出来。人的历史使命就在于消除理性和历史的分裂，不仅要意识到人的本性和需要，据此构成理想世界的蓝图，而且要在现实上，自由自觉地创造自己的历史。
人是斯芬克斯之谜的出谜者、猜谜者和谜底的合一。理想的人的内在尺度不是虚幻的臆想，而是人与世界矛盾运动的发展趋势，是人创造人的历史的进化方向，是人根据人的要求提出的自己应该解决和能够解决的历史任务。马克思恩格斯关于人的理想仍然具有时代意义，其中包括：人的劳动应该是自由的生命表现，是生活的乐趣，是人的活动的享受；人在不直接受肉体需要的支配的情况下也从事生产，人也按照美的规律去建造；人的生产活动不仅仅是实现物的价值，而是实现人的价值，是全体人的全面发展；人的活动不应是仅仅为了取得最近的、最直接的有效结果，满足人的暂时需要，还要顾及到自己活动的长期效果和整体效果，调整自身的尺度以满足自然的需要，实现人与自然的统一；人应具有人类整体生存和延续的意识，从狭隘的人的尺度过渡到真正的人的尺度；历史上的“一切人反对一切人的战争”只具有历史的意义，随着社会和人的进化，人和人之间的矛盾在共产主义社会的真正解决，这种“战争”将失去存在的必要和可能。
人的内在尺度进化不仅表现在内容方面，而且表现在进化方式的进化。人既是进化的实体，又是进化的主体；不仅在进化着，而且在认识和控制进化；控制愈来愈趋向于自主性。进化发展了人的主体性，而人的主体性又加速了进化。人的这种自我进化能力，使他具备在宇宙演化所允许的时间范围内保持进化的条件。
人的内在尺度在历史的进程中，“自己构成自己的道路”，表现为一个进化的系列。在本能的方式中，人是无意识地运用内在尺度于对象的，这在人类史上经历了漫长的时期。由于人对自然的狭隘关系制约着人之间的狭隘关系，人还不具备认识自身的社会条件。人既不能在对象化世界中，也不能在社会中发现自己的存在规律和活动方式。
在反馈的方式中，人对自身行为的后果做出反应，调整自身行为的两个尺度及其关系，尽力防止、消除人的活动产生的异化作用。在这一历史时期，人在实践中往往会犯错误，实践的结果并不总是符合自然规律和人的规律的。人们以狭隘的功利态度征服自然，却受到了自然的报复。人征服自然的手段越发达，这种效应就以更普遍的形式、更深刻的内容、更严重的性质出现在人面前。人破坏了对象尺度的统一性，同时也破坏了自身的生存基础。人们以自然界的尺度为参照系发现，需要改变的不是技术的力量，而是人类的素质以及制约人的社会关系，人必须调节自身的尺度以适应自然界的需要。人类从群婚制到一夫一妻制，从战争到和平，从掠夺自然到保护自然，都是人类阻止自身退化、挽救自身毁灭的根本性转折。
在自觉的方式中，人把以往的进化方式作为必要的环节包含于自身，又展开了人所独有的丰富性、能动性和创造性。反馈的方式毕竟使人类付出了巨大的历史代价，只有在自觉的方式中，人才能“靠消耗最小的力量，在最无愧于和最适合于他们的人类本性的条件下来进行这种物质变换”。（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5卷，第926、926—927页。）真正依照人的方式进化就是人的自我控制、自我选择和自我建构。人是理想的动物，人用自身的尺度衡量世界，产生了自在世界和理想世界的差距。人作为自然存在物内在于现存的世界，作为能动创造者又能超越现存的世界，在创造理想世界的过程中，达到人的以自身尺度为参照系的自我实现。人的内在尺度的自觉进化表现在对实践的方式、途径和效果进行调节，在创造对象化世界的同时，也创造有利于自身进化的道路。社会进化的主体是有预见性的人，人可以使人化世界成为两个尺度统一的结晶，朝着有利于人的生存和发展的方向演化。动物只能在一定条件下选择自己的生存空间，但不能选择自己的生存方式。人可以在遵循客观规律的基础上，选择最有利于自己发展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这种选择本身就是遵循客观规律的更高表现。人的选择不是简单的趋利避害，而是创造性的选择，人对理想世界的创造也包括对理想人格的设计，自觉地按其要求进行实践。这种自觉进化是“自由结合、自觉活动并且控制自己的社会运动”，（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9卷，第195页。）是共产主义“人将重新掌握自己”的理想和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