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熹反切线音系舌尖高元音理论质疑_福建方言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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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反切音系中已有舌尖前高元音,这是研究朱熹反切者的共识。许世瑛说:“朱子口中读资、兹、雌、思、斯的韵母是舌尖前高元音,所以改叶为读舌面前高元音的字做切下字。例如思字朱子改叶为新齑反,斯字改叶为先反,不就是改以齐韵的齏字为切语下字吗?”[1]

王力撰有《朱熹反切考》,文章将“资思”部单列,他说:“为什么知道朱熹的资思是独立的韵部呢?这是因为资思韵字如果和支齐没有分别,那么它们和支齐韵字押韵就用不着读叶音,现在除了韵脚同属资思韵(如《瞻彼洛矣》押茨师)以外,一律读叶音,可见资思和支齐是不同的韵部了。”[2][p268]文章举了27个“资思”部的例字,即:斯、雌、刺,私、师、资,死、姊、兕、秭,驷、四,思、丝、兹、鼒,子、汜、俟、涘、耜、梓、耔、祀、似,寺、字。

他还说:“这个韵部是止摄齿头四等(实际是三等)转入一等的字。它的音值就是今天普通话里的[]。这个情况在韵图中也有反映。《切韵指南》把止摄齿头四等字‘资雌慈思词、姊此鮆枲似、恣次自四寺’移入一等栏内,变成小字加圈。《切韵指掌图》做得更彻底,它让齐荠霁占了止摄四等,索性让‘兹雌慈思词、紫此死兕、恣蛓自笥寺’占了止摄四等(引者按,应是一等,印刷有误),不用小字加圈。”

二位说得都很有道理。但细加推敲,至少有两个疑点:1、改叶他音以求押韵,只表示二者读音不同。读音不同就一定表明另一音读作[]吗?2、韵图由四等改排一等就一定读[]吗?

我们认为,读音不同,另一音可能读舌尖前高元音,也可能读别的音,得看语音实际。

朱熹祖籍安徽婺源(今属江西),生于南剑州尤溪(今属福建),后徙居建阳考亭。[3][p484]19岁中进士,任泉州同安县主簿。所谓生于福建,长于福建,应是地道的福建人,他所操语音应是福建方音,他的音注很可能反映了闽方音的部分特点,“资思”诸字与支齐韵不同音,就是闽音特点的反映。

考今福建方音的厦门音系,王力先生所说的“资思”部字,皆读为“u”,与“支齐”韵(韵母为i者,如“知、枝、祁”等)不同音。下面是罗常培《厦门音系》中所记录的《广韵》“支之脂”韵精系的全部例字:赀、资、咨、淄、兹、滋、厮、师、私、司、思、顋、瓷、慈、磁、鹚、疵、祠、词、辞、此、子、死、徙、玺、渍、恣、次、赐、四、笥、思、刺、自、兕、饲、似、字。[4][p203]

这些字都读作“u”,如果将它们与读作“i”的“知、枝、时、迟”相韵,就得改读,要么将“u”改为“i”,要么将“i”改为“u”,否则不押韵。当然,现代福建人作诗,不可能将“i”与“u”相押,但朱熹要解释《诗经》的用韵,就必须将福建人读作“u”的“i”韵字,改读为“i”韵,否则福建人就认为它们不押韵。这就是朱熹的苦心所在。它反映的语音现象是止摄的齿头音与止摄的其他声母字不同音,与舌尖高元音无关。

这些字大多是王力先生文章中所举的例字,如“刺、私、师、资、死、兕、四、思、兹、子、似、字”,而王力例字中有而《厦门音系》未见的字也大多与这些字同音,如“斯”与“厮”同音,“驷”与“四”同音,“丝”与“思”同音,“鼒”与“兹”同音,“汜”“耜”“祀”与“似”同音,“梓”“耔”与“子”同音,“寺”与“饲”同音。前面的字是王文的例字,后面的字见于《厦门音系》“u”韵。除掉这些,王文例字未见于《厦门音系》“u”韵的,只有“雌、姊、秭、涘、俟”数字,而“姊”与“秭”同音,“涘”与“俟”同音,实际上只有“雌、姊、俟”三字而已。

“姊”《厦门音系》在“i”韵,“雌”“俟”《厦门音系》未收。“姊”读“i”韵母可看作例外,也可看作语音演变的结果。考吴棫《韵补》,“姊”与“子”同音,“雌”与鱼虞韵叶用。说明宋代闽方言“姊”“雌”已读入鱼虞韵,今读i,是语音演变的结果。

袁家骅说:“厦门u相当于北京,如厦音tsu,tsu,su。”[5][p263]看来厦门音系中止摄齿头音读“u”韵母带有普遍性,也就是说厦门方音中止摄的齿头音与止摄其他字不同音。由于不同音,所以福建人读《诗经》时,要将止摄齿头音由“u”改读“i”,才能与止摄其他字相押,这就是朱熹注《诗经》时,凡止摄齿头音与止摄其他字相韵者,必注叶音的原因。

又考今福州方言的“资、慈、词、茲、此、子”的韵母读作“y”,[5][p291]福清方言的“瓷、兹、磁、滋、刺、雌、此、资、姿、咨、思、斯、私、司、伺、词、辞、祠、死、似、祀、嗣、饲、俟”诸字的韵母念“y”或“”,[6][p74]也可为证明。

现代方言如此,朱熹时代的福建方言是否也如此呢?

吴棫系南宋福建建瓯人,比朱熹大30岁,他著的《韵补》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闽方音的这个特点,即止摄齿头音读入鱼韵。请看例证:

1、兹,子之切。此也。子声本如济水之济,以济翻兹方得本音。思,息兹切,词,似兹切,皆当用此音以翻。今读讹。又,菑,本侧持切,声当近之。慈,本疾之切,声当近齐。今俗读此二音,几与鱼虞等韵相叶,其失之甚矣。[7][p9]

吴棫在这里指出“兹、子、思、词、菑、慈”本应读同“济水之济”和“齐”,今音讹误,读成别的音了。读作什么呢?他说与“鱼虞”相叶,也就读入了“鱼虞”韵。他的“今读”、“今俗”就是他的方音。

2、资,如今读,叶鱼韵。……古资、雌、疵、思、词一类多与今鱼虞等韵叶用。

3、斯,如今读,叶鱼韵。

4、词,如今读,叶鱼韵。[7][p13]

5、子,奖礼切。……古子有二读,与纸叶者,声近济水之济,与语叶者,如今读。耔梓一类皆仿此。

6、士,上止切。……古士有二读,一与语韵相叶者,声如今读,一与纸韵相叶者,声当如始,不当如今读。士仕史使皆仿此。[7][p56]

按,与语韵相叶者声如今读。说明吴氏口中“士”的读音在“语”韵。不当如今读,说明吴氏口中“士”不读“纸”韵。

7、子,子而、奖礼切。经传又有一音如今世俗所读,而与语韵相叶。

8、士,事也。今与止韵叶用,古有一音,如今世俗所读,而与“举、武”为韵。

9、使,疏士切。……如今读,皆叶语韵。[7][p61]

10、嗣,存故切。……或只如今读,以叶御韵。

11、事,事本仕吏切,古有一音,如今世俗所读,与御遇相叶。[7][p85]

这些例字都是止摄精、庄组字,它们在闽方言中都读“u”韵母。“士、使、事”三字虽属庄组山母,由于闽方言照、庄、精皆归于精,故庄组的止摄字与精组止摄字同音。所以我们可以把它们看作一类。

吴棫《韵补》的辨音还有一种情况,即只指出“今读讹”,或“声近×”,未指出应归于×韵。如:

1、资,津私切,声如齏。……今读讹。咨类同。

2、荠,才资切,……资声如齏,荠亦当如齐。……今读讹。茨飺类同。

3、斯,相支切,声当如西。

4、私,息移切,……声当近绥。《释名》:私,恤也,有所恤念也。必读近绥,方与恤声相近。亦与支韵相叶,今读讹。[7][p9]

5、泲,……今读讹。(按,吴氏泲姊秭与子同音)

6、死,小礼切。……今读讹。[7][p57]

7、司,相吏切,声近细。

8、祠,祥吏切,声近荠。

9、思,相吏切,声近细。[7][p79]

“今读讹”,讹作什么没有指出,但从同条上文的“声如齏、声如齐”来看,这些字在读古诗时,应读“如齏、如齐”,方可相押,而当时的闽音这些字读作鱼韵(举平以赅上去,下同),不能与“齐”“ 齏”押韵。故吴氏以为是“讹”。如“泲”字,吴氏云“今读讹”,而“泲”在《韵补》中与“子”同一小韵,“子”字下吴氏云“与语叶者如今读”,则知“子”的“今读”读入鱼韵,“子”如此,同音的“泲”也应如此。所以我们说,止摄诸字凡吴氏言“今读讹”者,实际上都读入鱼韵,与指明“与鱼韵叶”同意。

还有四条并未明言是“今读讹”,只指出“声如×”或“声近×”。“声如(近)×”者,言此字在诗中应读如“×”,方可押韵。由此看来,则此字在当时的闽方言中的语音并不“如(近)×”,否则何必费辞?考《韵补》“私”字下云:“亦与支韵相叶,今读讹。”“今读讹”者,反映的是闽方音,“与支韵相叶”者,读诗时,应读作“与支韵相叶”的音,方可押韵。以此推之,则“声如(近)×”者,亦同“今读讹”,表明这些字读入鱼韵。

此外,宋代福建文士的诗词文用韵也反映了这种情况。刘晓南说:“宋代福建文士诗词文用韵都有支鱼通押例,其中诗22例,词14例,文30例,共66例,作者33人,遍布除汀州外的七闽大地。”……以押鱼模部字为主杂入一二个支微部字(加上一支一鱼韵段)共42个韵段。下面是这42韵段中杂入鱼模部的支微部字。

) 市士丝鲻俟寺词姒仔輀地离易寄欷衣已媚

押入鱼模部的28个支微部字,精庄二组达18个,占绝大多数且使用频率高,使用5次的有3字。精庄组以外10字除“知吏”使用2次外其余都只偶然一用。排除偶然因素,经常押鱼模部的支微部字主要是精庄二组;支持这种通押的语音基础应当是止摄精庄组字在闽方言中读同鱼模部。[8][p179]

综上所述,知朱熹于止摄齿头音下注以叶音,以与止摄其他字相韵,并不表示这些字读舌尖高元音,而只表示它们与止摄其他字不同音。考以宋时闽方言和现代闽语,知这些字的韵母应是“u”或“y”。

王力的第二个理由是韵图将这些字由四等改排一等,表示这些字应读舌尖前高元音。

果真如此吗?

我们认为,《切韵指掌图》将止摄齿头四等字列为一等,并无特殊的意义,完全是韵图制作者的权宜之法,不能据此证明舌尖前高元音的产生和存在。

请看《切韵指掌图》和《四声等子》止摄的韵目排列情况,《切韵指掌图》止摄一等排“支之”,列“兹雌慈思词”五字,《四声等子》一等无字;二等为“之支脂”,列“菑差茬师漦”五字,《四声等子》同;三等也为“之支脂”,列“基欺其疑,知痴持尼、之眵诗时,醫僖移釐兒”诸字,《四声等子》例字与此不同,但代表的字音相同;四等为“齐支之脂”,例字为“鸡溪祇倪,低梯啼泥,齏妻齐西,鷖醯兮颐黎”,而《四声等子》四等下列“祇,踶卑陴弥,资雌疵斯词,詑訑?)伊移”。二者大不相同。《切韵指掌图》列为四等者除“祇”“颐”外,皆齐韵字,《四声等子》列为四等者皆“支之脂”韵字。齐韵是四等韵,将它列于四等,是真四等。“支之脂”韵是三等韵,列于四等,是假四等。当“齐”韵与“支之脂”韵同图时,最有资格列四等的当然是“齐”韵了,故《切韵指掌图》将“齐”韵列于四等。旧韵图如《韵镜》《七音略》《四声等子》“支”“之”“脂”和“齐”不同图,故“支”“之”“脂”三韵的四等位上可列“精系”字,这些“精系”字当然是真三等、假四等。由于语音的发展,“齐”韵的开口混入“支之脂”的开口,故《切韵指掌图》的作者将“齐”韵的开口与“支之脂”同图。既然“支之脂齐”同图,原来的假四等只好让位于真四等。由于精系声母只有一、四等,故把“兹雌慈思词”这些假四等列为一等,这个一等也是假一等。如果由我们来编制韵图,也只好如此处理。这只是一种权宜之法,不能说明“兹”诸字已读舌尖前高元音了。

退一步说,纵使“兹雌”诸字列一等反映了某种语音的变化,也不能证明“兹雌”当时已是舌尖前高元音。按照等韵学家对等的解释,除声母因素外,等的区别主要在于韵母主要元音的洪细,即所谓一等洪大,二等次大,三四皆细,而四尤细。如果这种解释正确,那么,一等的元音应比列三四等的开口度要大一些,而舌尖前高元音“”的开口度实际上比“i”更小。把列于一等的“兹雌”等字的元音看作舌尖前高元音不符合等韵的一般原理。

从《切韵指掌图》中与“兹、雌”等字相应的入声来看,“兹、雌”当时也不应读舌尖前高元音。《切韵指掌图》与“兹雌慈思”相配的入声字是德韵的“则、墄、贼、塞”,而此四字同时又配“真”韵的“津、亲、秦、新”,如果当时“津”的韵母为,则“则”等字的韵母应为,如果当时“津”的韵母为in,则“则”等字的韵母应为,无论读还是读in,“则”等字的韵母绝对不读,“则”不读“”,其相应的“兹雌”诸字也不会读。现代汉语“则”等四字的读音依次是zé、cé、zéi、sè(sài),也不读舌尖前高元音。如果当时“兹、雌”诸字读舌尖前高元音,则相配的“则”等字也应读舌尖前高元音,现代就不会读zé了。

从韵图的例字来看,“雌”字的上声四等位有“泚”字,如果“雌”、“此”当时读舌尖前高元音,则“泚”当时也应读舌尖前高元音,但“泚”与“济、荠、枲”同列,“泚”如此读,“济、荠、枲”也应如此读。然而“济、荠、枲”至今仍读i,很难想像,宋时读舌尖前高元音的字,到现代反而读成了“i”韵母。这与语音演变的规律不合。

无论从韵图编制的实际来看也好,还是从等韵的一般原理来看也好,抑或是从相应入声字的读音和其他例字的现代读音来看也好,《切韵指掌图》没有反映舌尖前高元音,王力等人的第二个理由也站不住脚。[9][p151]

总之,朱熹叶音反切中没有反映舌尖前高元音,叶音改读完全是当时闽方音的反映。①

①1995年10月间,因教研需要,读王力《汉语语音史》,至宋代音韵部分,对王氏的朱熹叶音中有“资思”部的说法产生了怀疑。西北方音有支鱼相通的现象,南方方言也有支鱼相通的现象。朱氏的叶音有可能是闽方言的反映,并不一定说明产生了“资思”部。时值刘君晓南来访,执以讨论,晓南表示同意我的观点,肯定地指出朱熹侨居福建,叶音改读是闽方音的反映,宋代福建士子用韵“资思”诸字与鱼虞相押,例证较多,可为证明。刘君的博士论文是《宋代福建诗人用韵研究》,有他的支持,信心更足了。遂取现代闽方言的有关资料进行核实,果如刘君所言。朋友间相互启发,讨论学问,实人间最大乐事,特记于此,一则表示不忘晓南的启发,二则记住论学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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