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认识的“误区”——关于苏联社会主义模式几个问题的探讨，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苏联论文,几个问题论文,误区论文,模式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个国家社会主义革命胜利之后，建立和采取什么样的社会主义模式，不仅关系到其社会主义的建设和发展问题，还关系到其社会主义革命成果的巩固和社会主义的历史命运问题。十月革命之后，列宁就开始了对苏联社会主义建设道路的探索。他试图通过国家资本主义、合作制以及能够容纳多种经济成分和商品货币关系的新经济体制，来打通走向社会主义的道路。但由于列宁过早逝世，他没有能完成一个相对完整的体系，这一任务大体上是由斯大林完成的。斯大林建立的苏联社会主义模式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这就是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体制。它包括：单一的以国家为代表的生产资料公有制；执行国家指令性的计划；国家直接占有和管理企业；优先发展与国防相关联的重工业的工业化战略；靠扩大经济规模和大量投入活劳动发展经济的粗放式的发展道路；等等。高度集中的经济体制决定了高度集中的政治体制。
苏联社会主义模式的弊端及其改革的失败，也同时引发了人们对苏联社会主义模式的深刻思考。这一思考无论对于我们正确地评价苏联社会主义模式本身，还是从苏联演变中吸取经验教训，都是十分必要的。本文拟就有关苏联社会主义模式讨论中提出的几个问题，作一探讨。
一、如何认识苏联社会主义模式高度集中的特点？
在有关的讨论中，有一种全面否定苏联社会主义模式高度集中特点的观点，它把高度集中看作是苏联社会主义模式的本质特征和根本缺陷。这是不符合实际的，对于苏联社会主义模式集中的特点我们不应当笼统地加以否定，而要作具体分析，这是因为：
1、它是苏联当时特殊社会历史条件的产物。
苏联作为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它的诞生引起了帝国主义极大的恐慌。帝国主义对苏联实行武装包围，妄图把它扼杀在摇蓝中。列宁逝世后，苏联又一直面临着帝国主义发动世界大战的威胁。为了保卫新生的社会主义政权，粉碎帝国主义的武装进攻，苏联迫切需要在国家集中统一领导下，尽快地增强自己的实力，建立强大的国防力量。事实证明，这一模式基本上适应了苏联这样的以小农经济为主体的落后国家在短时间内建立强有力的工业经济实力的要求，起到了动员群众和集中力量奠定工业化基础和巩固社会主义政权的作用。这一模式对统筹全局、集中全国的一切力量，确保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以及战后苏联经济的恢复和重建，都起到了重要作用。
由于苏联社会主义模式集中的特点适应了当时苏联社会发展的需要，所以使其取得了社会主义建设的伟大成就。二战之前，苏联就已经实现了国家的工业化，在世界工业总产值中所占的比重上升到10%。超过英、德、法、日，居世界第二位。发展到六十年代末，苏联成为继美国之后的世界第二经济大国。
2、它反映了落后国家实现工业化道路的一般规律。
由于落后国家的工业化不像西方先进国家那样是因为工业化的因素已经在社会内部孕育成熟。因而是自下而上、由社会推动的；它是在推翻殖民统治、建立民族国家之后，为巩固政治上的独立，作为国家的自觉行为、由上而下开展的，因而国家在其中起了关键人的作用。同时，其以小农经济为主体的落后生产力也需要国家强有力的领导，即需要国家在制定经济发展战略、促进资金积累、防止国际资本转嫁经济危机等方面发挥重要作用。这就决定了落后国家是通过集中的道路实现工业化的，而且，越是工业化初期阶段集中的程度越高。“据估计，70年代下半期，拉美国家的国营部门在国内生产总值中的比重为15%-23%。非洲更高得多，有的国家在50%以上。这些国家还通过各种手段，对经济生活进行广泛的干预和调节，对国民收入进行再分配。目前发展中国家通过再分配机制，国家平均得到的最终产品占全部社会产品的30%-50%。”（注：宦乡、何方编：《当代世界政治经济基本问题》，世界知识出版社，1989年版，第249页。）
正因为苏联社会主义模式集中的特点适应了落后国家实现工业化的需要，所以实行这一模式的东欧各国和中国，其工业生产在最初都经历了一个高速增长期。东欧绝大多数国家在原来经济发展比较落后的基础上，逐渐发展成为中等发达国家，中国也彻底改变了旧社会贫穷落后的面貌。
3、现代资本主义国家也加强了国家在社会经济发展中的作用。
现代资本主义的发展在历史上曾经经历了没有国家干预的自由市场经济发展阶段。但随着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的周期性出现，资本主义国家逐渐介入社会经济生活领域。二战之后，政府直接干预经济已成为现代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一个显著特点。
这说明，苏联社会主义模式集中的特点有其存在的合理性和历史必然性。那么苏联社会主义模式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我们认为，问题在于，它只是把集中同公有制和计划经济相联系，完全排斥了国家对市场经济手段的运用。换言之，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体制是苏联社会主义模式的本质特征和根本缺陷。这个问题的产生有其主观和客观历史原因：就其主观原因而言，在科学社会主义理论来源上，斯大林只注意到了马克思恩格斯对西方主要资本主义国家同时取得成功的社会主义的论述。忽略了他们关于落后国家跨越资本主义“卡夫丁峡谷”而过渡到社会主义则必须借助资本主义发展成果的论述。就其客观原因而言，苏联社会主义模式建立时，资本主义还没有发展到有国家干预的现代市场经济阶段，周期性的经济危机正在困扰着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资本主义生产呈现出无政府状态，这是资本主义社会基本矛盾——生产社会化与生产资料私人占有矛盾的表现。社会主义的计划经济正是作为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及其生产无政府状态的对立物出现的，因此，在这一历史条件下，苏联社会主义模式还不可能容纳市场经济，只能把集中同公有制、计划经济相联系。现代资本主义的有国家干预的市场经济，虽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资本主义社会的基本矛盾，但却减弱了经济危机发生时的剧烈程度，缓和了资本主义社会的阶级矛盾；同时也为社会主义建设既坚持国家的集中领导，又同时发挥市场经济的作用创造了客观历史条件。
总之，苏联社会主义模式集中的特点有其存在的合理性和历史必然性，但是，它却排斥了市场经济、忽视并违背了马克思恩格斯关于落后国家向社会主义过渡的论述。正因为如此，所以，它才既在实践中发挥了积极、重要作用，产生了重大影响，又造成了实践中的种种弊端，这些弊端改革的失败，最终导致了苏联的演变。正确分析苏联社会主义模式存在的问题，对于深化当前我国正在进行的社会主义改革的认识，具有重要意义。由于苏联社会主义模式的根本问题不是集中的问题，而是只把集中同计划经济结合，因此，改革旧模式就不仅仅是降低国家集中程序所能奏效的，如我国改革初期所采取的“简政放权”、“让利减税”和扩大企业自主权等措施，而是要根本转换发展机制，引进市场经济。我国正是在提出市场经济体制改革的目标和模式后，才真正走上了改革的成功之路。另外，改革也决不是要放弃或减弱国家的集中领导，而是要在社会主义建设中同时发挥国家和市场经济两个方面的作用。
二、关于苏联社会主义模式的理论基础问题 对此，有的论者提出，苏联社会主义模式在理论上存在着严重的失误，即它把马克思恩格斯当初预示的在西方主要资本主义国家同时取得成功的社会主义基本特征——单一的生产资料公有制、消灭商品和货币、实行计划经济等绝对化，并把它硬套到现实的在落后国家和在资本主义统治薄弱环节实现的社会主义的建设中去。这一观点指出了现实社会主义与马克思恩格斯当初预示的社会主义的不同和苏联社会主义模式的理论失误。对于此，我们持赞同的看法。但是，它却忽视了二者的一致性，即它们都坚持了公有制等社会主义的基本制度和体现了消灭阶级和剥削等社会主义的本质特征。我们在指出苏联社会主义模式理论失误的同时，对于它所坚持的社会主义基本原则要给予充分的肯定。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全面地评价苏联社会主义模式和正确地认识苏联演变的原因。
马克思恩格斯在提出他们的科学社会主义理论时，主要论述了西方先进资本主义国家同时取得社会主义革命成功后如何建设社会主义，同时也指出了东方落后国家有可能跨越资本主义“卡夫丁峡谷”直接过渡到社会主义。马克思恩格斯认为，历史上资产阶级负有未来新世界创造物质基础的使命，他们还开创了世界历史，扩大了世界范围内的商品货币联系。由此马克思恩格斯指出，落后国家要跨越资本主义“卡夫丁峡谷”，直接过渡到社会主义，就必须和世界资本主义市场联系在一起，吸收“资本主义制度的一切肯定成就”，并“把资本主义的巨大生产力作为社会财产和社会工具掌握起来”。（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9卷，第436页；第22卷，第502-503页。）根据马克思恩格斯的这一论述，在落后国家建立社会主义，不可能立即实现单一的生产资料公有制、消灭商品和货币、完全实行计划经济，而必须要进入世界资本主义市场，大胆借用资本主义的成果。这就要允许一定范围内的私有制的存在，发展商品货币关系和采用市场机制。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发展生产，为社会主义的实现奠定基础。
尽管苏联社会主义模式存在着理论上的失误，但它却坚持了共产党的领导、公有制的社会主义基本制度，体现了“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注：《邓小平文选》第三卷，第373页。）的社会主义本质特征。二战后，苏联所以在世界上享有较高的声誉，对第三世界国家具有很强的吸引力，除了它所取得的社会主义建设的伟大成就和它对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做出的重要贡献外，苏联社会主义模式所坚持的社会主义的基本制度和体现的社会主义本质特征，也是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
苏联社会主义模式所坚持的社会主义基本制度和体现的社会主义本质特征，决定了对苏联社会主义模式的改革是社会主义制度的自我完善和发展。只要坚持社会主义方向，改革成功，社会主义社会就会重新焕发活力、蓬勃发展。这已为我国改革的实践所证明。
三、苏联社会主义模式与苏联演变的关系
在有关苏联演变的原因中，有一种看法，认为苏联社会主义模式的弊端是苏联演变的主要原因，戈尔巴乔夫的改革只不过加速了苏联失败的进程。我们认为，苏联的演变固然同苏联社会主义模式存在的问题、它的理论失误有关，但是，更和对这一模式调整和改革的失败有直接的关系。
苏联的社会主义模式存在的问题、它的理论失误，使其在实践中产生了种种弊端，主要表现在：由于只把集中同公有制和计划经济相联系，使国家控制了从社会资源的配置到产品的分配等经济活动的各个环节，从而否认了市场在社会资源配置中的作用，抽调了企业经济行为的主要动力——利润，抹杀了竞争在社会经济发展中的重要作用，这样不仅容易产生腐败、官僚主义和权力拜物教，还压制了企业、个人的积极性和创造性，从内部产生了抑制这一模式发展的潜在力量；由于经济只按照国家指令性的计划运行，否认了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对经济存在的客观调节作用和供求、价格、竞争等市场机制在经济运行中的作用，这样就使企业失去效益机制和技术进步的动力，限制了经济集约的发展，造成了经济生活的低效率和巨大浪费；单一计划经济体制还具有封闭性，阻碍了社会主义国家进入世界市场，因而不能利用国际资源配置的好处，并错过了战后世界新技术革命的机遇。随着苏联社会主义建设的深入发展、时代主题由战争与革命向和平与发展的转变，以及战后世界经济一体化、地区经济集团化的发展趋势和第三次科技革命浪潮的出现，苏联社会主义模式受到了挑战，它的弊端逐渐暴露出来。在这种情况下，改革就成为社会主义正确的和必然的选择。
改革和调整对于社会主义社会的发展来说是正确的和必要的。因为任何发展模式都是一定历史条件下社会实践的产物，都不可避免地带有问题和局限性，它应随着社会实践的发展而不断地得到纠正和调整。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仅在二战之后就经历了战后初期和70年代末、80年代初两次大的调整，更何况处于初级发展阶段的社会主义。苏联社会主义模式改革的失败主要是由以下两个方面的原因造成的：
一是对这一模式的僵化、神圣化阻碍了改革。
首先，它使赫鲁晓夫和勃列日涅夫的改革始终不能有所突破。对苏联社会主义模式的改革发端于赫鲁晓夫，他从政治上批判了斯大林的个人迷信和专权，经济上减少和限制了中央各部门的权限，适当扩大了地方的权力。勃列日涅夫则批判了赫鲁晓夫政治上的独断专行，经济上重新改地方管理为中央部门管理，但给企业更多的自主权，注意运用经济杠杆的调节作用和加强企业的经济核算，建立包括生产、科研在内的联合公司。尽管这些改革取得了一定的积极成果，曾一度使苏联社会发展平稳，但终究因改革没有理论上的准备，不能从思想上摆脱斯大林模式的窠臼，而未取得成功。这表现在，在政治上，虽然赫鲁晓夫批判了斯大林的个人迷信和专权，勃列日涅夫批判了赫鲁晓夫的独断专行，但他们个人都集党政军大权于一身，没有解决好党和国家的政治民主建设问题；经济上，则始终没有解决社会主义国家的集中领导和市场经济结合的问题，致使进入70年代中期后发展速度开始放慢，80年代进一步停滞，苏联没有解决重工业比重过大的问题，虽然和苏联称霸世界的对外政策有关，但和苏联社会主义模式的僵化、神圣化也不无关系。其次，它使苏联以自己的模式为标准去衡量和批判东欧国家的社会主义建设，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造成了极坏的影响。推广和运用了苏联社会主义模式的东欧各国，与苏联相比，不仅面临着这一模式弊端的挑战，还面临着它的单一性和东欧各国国情多样性的矛盾，为此，先后有南斯拉夫、波兰、匈牙利和捷克斯洛伐克等国家对这一模式提出批评和进行了改革，但均遭到了苏联的粗暴干涉。
二是对这一模式的全面否定葬送了改革。
与赫鲁晓夫、勃列日涅夫不同，戈尔巴乔夫对苏联社会主义模式采取了彻底否定的态度。他认为，现实的社会主义是扭曲变形和异化的社会主义，应当从根本上改变“整个社会大厦”。所以，在经济改革、实行市场经济的同时，他主动放弃了共产党和社会主义国家集中统一的领导，大力推行私有化，使整个社会和经济生活陷入动荡之中。这样，在改革苏联社会主义模式弊端的同时，也否认了它所坚持的社会主义的基本制度和体现的社会主义的本质特征，全面地否定了苏联社会主义制度，丧失了社会主义的政权。
赫鲁晓夫、勃列日涅夫对苏联社会主义模式的僵化、神圣化和戈尔巴乔夫的彻底否定都不是历史主义的态度，所以都导致了改革的失败。当前在总结苏联演变的原因时，我们一定要正确地评价苏联社会主义模式，特别要吸取戈尔巴乔夫从全面否定苏联社会主义模式走向全面否定社会主义制度的历史经验教训。同时还应当看到，社会主义模式的建立是一个不断探索和发展的过程，不能把它僵化、神圣化，要不断发现问题、解决问题，使其随着社会主义建设的深入和时代的发展，而不断地得到调整和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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