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史上刘娥被捕释放案分析_新疆历史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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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小说名著《老残游记》作者刘鹗,于光绪三十四年戊申(1908年)六月,在江宁(南京)被秘密逮捕。先捕后奏;不经审理,预定重罪;立即起解,严密押送,流放新疆,旨令“永远监禁”。翌年,刘鹗因脑充血逝世于迪化(乌鲁木齐)狱中。

“刘鹗为何被捕?”或者更确切而问:“清廷为何突然逮囚刘鹗?”成为近代史尤其近代文学史上一大疑狱。

诚然,数十年来,对此疑案,已有过不少解释(注:如罗振玉《刘铁云传》谓:“于是(晋矿)事成而君‘汉奸’之名大噪于世”;“柄臣某乃以私售仓粟罪君,致流新疆死矣”。鲁迅《中国小说史略》引罗氏说,谓“上书请铁道,又主张开山西矿。既成,世俗交谪,称为‘汉奸’”;“后数年,政府即以私售仓粟罪之,流新疆死”。阿英《晚清小说史》复录鲁迅语同。胡适《老残游记序》全录罗《传》,并谓刘鹗一生有四大事,即河工、甲骨、晋矿、仓米;为后两事,“他得了许多诽谤”;晋矿事,“本是很有远识的。但在那个昏愦的时代,远见的人都逃不了惑世误国的罪名,于是刘先生遂被人叫做‘汉奸’了”;“太仓米的案子竟叫他受充军到新疆的刑罚”。(均见刘德隆等编、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一版《刘鹗及老残游记资料》收录)蒋逸雪《刘鹗年谱》(齐鲁书社1980年第一版)谓:世续、袁世凯“两人素衔鹗”,丁未(光绪卅三年、1907年)即欲“借浦口购地事,密令逮问”;至戊申岁,“袁世凯欲报宿憾,卒罪之以擅散太仓粟及浦口购地事,密电两江总督端方缉捕,旋戍新疆”;又谓“外传端方与鹗有争古玩之憾”云云。至若刘鹗后人(如大绅文,见刘德隆等编《刘鹗及老残游记资料》)亦大抵重在世、那(桐)、袁等“衔宿怨”之说。又,海外学人,如美国马幼恒,则谓鹗“自己不拘小节的性情和他在各种尝试的创新过程中遇到的不断误解”,以及“他所办的企业,尤其是那些过牵涉到外国人利益的企业”,“使他经常成为被诽谤受攻击之对象”,“日益积累的敌意和对他名誉的诽谤,最后导致他1908年被不合理地判决为流放新疆,并于次年在那里逝世”(见刘德隆等编《刘鹗及老残游记资料》)。)。只是仔细推敲,却似犹多未为圆满。

兹于刘鹗遭捕一案试作解析,冀求揭出历史真相。允当与否,俟盼方家指正可也。

清廷外务部档案:刘鹗被捕详情

刘大绅(刘鹗之子)撰《关于老残游记》文(以下简称“大绅文”),第六节记《游记作者被祸始末》,有自注语谓:“闻于王孝禹先生,及近年从端氏售出文件中,觅得此案往返电稿,与故档所记,亦均为袁陷也”。蒋逸雪《刘鹗年谱》(以下简称“蒋《谱》”)“光绪三十四年戊申(1908年)五十三岁”条下,附载“端方与袁世凯及外务部往还电,计五件”。又,刘德隆等编《刘鹗及老残游记资料》(以下简称“刘《编》”),收录上揭大绅文,注内并补录“当时,端方、袁世凯、外务部为此往还电文凡五件”,亦即蒋《谱》所载之五件,唯字句小有出入。

按,故宫档案之今犹存于台湾省者,近年渐见整理发表。其中有清廷外务部关于捕拿刘鹗之收发文电,计共得十七件。内十二件皆为蒋《谱》、刘《编》等所失收;另五件虽已见载于蒋《谱》、刘《编》,文字亦略有异同,可据以核正。

清廷外务部此宗档案文献,所录时间起自光绪三十四年六月十七日,迄于同年七月初六日。前后短短仅十九天,而密电火急,如梭往还,今存者即已达十七件之多。更且所涉级别之高与地域之广,上至面奏慈禧太后(借光绪帝名义)谕旨,中央机构执行则有军机处及外务部、度支部、法部,行省地方传知遵办则有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湖广总督、陕甘总督、河南巡抚、陕西巡抚、新疆巡抚。刘鹗遭捕及押解之全过程,固然详细尽录于斯,而清廷官方对该案之极度重视态度甚至焦躁紧张心态,并从中透露无遗。

依据档案等史料,刘鹗被捕及押往新疆情形,可依时编列如下:

光绪三十四年六月十七日

道员杨文骏到宁,谒见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端方,面述时任军机大臣、政务大臣、外务部会办大臣兼尚书之袁世凯意旨,嘱拿革员刘鹗解京。

端方发篠(韵目代日,即十七日)电,致“北京袁宫保”。告已聆杨文骏“面述尊谕”;而提出刘鹗来宁具呈声明报效地亩事,反问“是否即行捕获,请示遵行”;并提出“就获后,应如何奏明起解,并解交何处,乞示”。

六月十八日

袁世凯收到端方篠电后,将之归入外务部本日公文收档。

六月十九日

外务部发急电致端方,谓已悉篠电;列述刘鹗罪状三(一戊戌垄断晋滇矿利,二庚子盗卖仓米,三上年私运韩盐);命端方“密饬查拿、先行看管;获后电复。俟酌定办法,再(由外务部)电达”。

当日端方收到外务部此电。

六月二十日

端方发号(廿日)电,致“北京外务部”。告十九日来电已悉;“革员刘鹗,已派巡警总监何道黻章带同委员许炳璈设法在宁拿获,交巡警局看管”。再询:“应如何办理,候电示只遵。”

当日外务部收到端方号电并予入档。

六月二十二日

外务部上奏折,附片专陈刘鹗罪状,“贪鄙谬妄,不止一端”,列举戊戌矿、庚子米、上年盐三款,谓“均系营私罔利,勾结外人,贻患民生,肆无忌惮,若任其逍遥法外,实不足以惩奸慝以儆效尤”。奏报“现接准南洋大臣端方电称,‘该革员因浦口议开商埠,来宁具呈报效地亩’。经臣等电复密饬查拿、先行看管”;请示“应如何惩办之处,伏候命下,即由臣部电知南洋大臣遵照施行”。

折上,军机大臣面奏谕旨:“外务部奏已革知府刘鹗贪鄙谬妄、不止一端、请旨惩处一片。革员刘鄂违法罔利,怙恶不悛,著发往新疆永远监禁;该犯所有产业,著两江总督查明充公,办理地方要政。该部知道。钦此。”

当日,军机处遵录谕旨,片交外务部、度支部、法部及两江总督、新疆巡抚,传知遵办。

当日,外务部发“至急”电,向(江督兼)南洋大臣端方、新疆巡抚联魁先行转告鹗案已经奏明得旨,本日军机处录旨交片传知遵办事;“希钦遵办理”;并告“原奏(即外务部请旨惩鹗奏片)另密咨”。

六月二十三日

外务部发出密咨,向南洋端方、新抚联魁咨送军机处恭录谕旨交片,附钞外务部原奏,以备“钦遵办理”。

当日,端方发漾(廿三日)电,致军机处、外务部,请代奏前接外务部电、业经饬员将鹗拿获看管缘由;告本日奉到电旨,“谨即遵旨派员将刘鹗解往新疆永远监禁,并查明产业充公”,“起解日期另行咨报。”

当日,端方向外务部发送咨文,咨报“革员刘鹗起解日程”;“兹经饬派巡警局参事候选知县赵椿林、副将李东武,管解该革员刘鹗,于即日起程解赴湖广督部堂衙门,投候饬派员弁接解前进,取道河南陕甘,赴新疆抚院衙门投收,听候饬发永远监禁”。

当日,端方并分咨湖广总督、陕甘总督、河南巡抚、陕西巡抚,咨请“一体饬派员弁接解前进”。

六月二十四日

外务部收到端方漾电并予入档。

当日,新疆巡抚发电致外务部,告二十二日外务部来电收悉;“革员刘鹗容俟解到,谨遵照办”。

六月二十五日

端方派员登乘福安官轮押解刘鹗赴鄂;并咨请鹗督派员接解前进。

日本驻沪总领事永泷,电致端方,“据本国人(日人)郑永昌电禀,刘鹗前因盐务贸易,尚欠伊银四十万元,恳请电商北京缓解,以免巨款无着”。端方电复永泷,“告以刘鹗系奉旨饬拿要犯,业已起解,未便转请”。

当日,端方发径(廿五日)电,急致“北京袁宫保”(袁世凯),并请转致“邸相”(奕劻、那桐)。告派员押鹗乘轮发解赴鄂,及日领来电、已经电复情形。建议:“惟查该犯素与外人勾结往来,踪迹诡秘,现虽电复日领,难免不复来干涉。若由一处派员长解,治装远征,不无耽延。拟请钧处(外务部)电知沿途经过鄂豫陕甘各督抚,预派妥员,一俟该犯解到,即日接护押解前进,以期妥速而免枝节”。

六月二十六日

袁世凯接到端方径电。

六月二十七日

外务部将端方径电归入本日收档。

外务部收到新抚联魁廿四日来电,归入本日收档。

外务部发电致湖广总督、陕甘总督、河南巡抚、陕西巡抚、新疆巡抚,转知端方径电;命此二督三抚,“希即预派妥员,于该犯解到时,迅速接护,妥慎押解,勿稍延误为要;并电复”。

外务部发电答复端方,“径电悉。刘鹗事,已电鄂甘豫陕新各督抚预派妥员,接护妥速押解”。

六月二十八日

湖广总督陈夔龙,发俭(廿八日)电致外务部,告廿七日来电收悉,“已派委文武妥员,候刘鹗一到即解行。铁路中阻,饬按驿前进;并电豫抚派员赴交界接解”。

河南巡抚林绍年,亦有勘(廿八日)电致外务部,称接悉外务部廿七日来电;“已由司派请补孟县奎印豫左右营管带杨树德,带兵二十名,即赴信阳候,接护押解”。

六月二十九日

外务部收到陈夔龙俭电、林绍年勘电,予入归收档。

七月初一日

新疆巡抚联魁收悉外务部六月廿七日来电。

七月初二日

晨,刘鹗自宁被押解到鄂。

当日,鄂督陈夔龙发冬(初二日)电,致外务部,告“官犯刘鹗,今晨由宁解到。当派文武妥员又警察兵二十,即时起解由驿赴豫”。

当日,外务部收到陈夔龙冬电并予入档。

七月初三日

新抚联魁致电外务部,谓六月廿七来电接悉,“已饬派文武员弁,计期驰赴甘新交界伺候接解”。

七月初六日

外务部收到新抚联魁初三日来电,并予入档。

外务部收到江督端万六月廿三日咨报“革员刘鹗起解日期”之咨文,并予入档。

八月十五日

刘鹗被押解至甘肃平凉。

八月二十七日

刘鹗被押解至甘肃兰州,因制服食物等,获准暂留十日。

九月初七日

刘鹗被押自兰州起身,续解前进。

九月十九日

刘鹗被押解抵至甘肃凉州,“因委员家住在此,耽阁五日始行”。

光绪三十四年十二月

刘鹗被押解到达新疆迪化,发交入狱永远监禁。

综合档案等史料,其中反映袁世凯、端方及亦奕劻、那桐、慈禧等人对于刘鹗之态度殊可注意。

六月十七日,道员杨文骏至宁谒见端方,面述袁世凯意旨,嘱端方捕鹗解京,标志袁世凯必捕必惩刘鹗之决心已然下定,且付诸实行矣。同时,又透露袁氏自始即拟潜隐幕后。

袁氏必捕必惩刘鹗之心,始终不变。而于捕鹗手法,前后三变。初则借杨文骏传言,欲令端方主动出头捕鹗。遭遇端方“太极飏”(端方篠电)挡回,遂改作由“外务部”出面。六月十八日,将端方致已个人之篠电归入外务部收档,十九日以外务部名义发电端方,述鹗罪状、令端捕鹗。端方接外务部十九日电,然后捕鹗;但号(廿日)电,仍再询“应如何办理”。袁氏得端方号电,迟两日后,乃以外务部名义上折请旨。奏章内述鹗案此次缘起,仍推之于端方,谓“现接准南洋大臣端方电称”云云,而后“经臣等电复密饬查拿、先行看管”。有意隐去自己首先派杨传言一事不提。又,如何惩办一节,复请旨“即由臣部电知南洋大臣遵照施行”。折上,得奉严惩谕旨,于是袁氏“钦遵”大旗在手,放胆行事,由外务部传电两江、湖广、陕甘三督及河南、陕西、新疆三抚,皆命遵照严办鹗案矣。

端方于鹗案态度,则前后凡有四变。其初飏电,于袁有委蛇之心,于鹗存回护之意。继犹勉强执行,号电是也。及接谕旨,始转为认真办理,漾电是也。迨至日领来电干涉,于是表现强硬态度,且向袁及庆邸(奕劻)、那相(那桐)献策,积极主动,径电是也。

就外务部职官而言,奕劻为外务部总理大臣,居首;那桐(东阁大学士)为外务部会办大臣,居次;袁世凯为外务部会办大臣兼外务部尚书,位居第三。故袁世凯得端方篠电,隔一日,改以外务部名义复电;继得端方号电,迟两日,始由外务部出名(须由庆、那、袁联署)上奏;再继得端方致袁、并祈转致“邸相”之径电,又迟二日才复。其间中隔时日,即袁氏必须与庆、那商酌而后决定也。庆、那之于鹗案,与袁氏意见一致,并此可见。

及外务部折既上,即面奉谕旨,廷寄密发,严惩重办,慈禧在鹗案中,最高决策,亦强硬决断如此。

另不容忽视者,则为日本驻沪总领事永泷久吉(Hisakichi Eitaki)。为鹗被捕事,竟至直接出面(以其级别非低之正式外交官身份),发电干涉,表明日本政府对捕鹗之事关注极切,急欲解救。然而发电又仅致端方,所述则仅据其本国人郑永昌之禀,盐务贸易、追债为由,所求亦只“恳请(端方)电商北京缓解(从缓押解北行),以免巨款无着”。是归之于商务私债,措辞亦未敢强硬。热急之心,终于只能出为趑趄之步、嗫嚅之言。则内中别有隐情,气虚理馁,不言而喻。

外务部奏章:刘鹗“钦定”罪款辨析

刘鹗被捕流放一案,其中最关键之文件,以常情论之,按理当为外务部六月廿二日所上奏章(此件蒋《谱》、刘《编》均失载)。

盖杨文骏六月十七日至宁向端方“面述”者,犹仅为袁世凯私意。既非正式公文,未足为确据,故端方敢发飏电,袁虽碰“软钉子”而亦莫奈何。及十九日外务部致电端方,述列鹗罪、令端捕拿,则属公文,端方无可推诿,遂饬捕鹗;然毕竟尚是部(外务部)文,未经“奏明”,故端方号电,仍询“应如何办理”云云。唯至廿二日外务部奏片既上,得奉上谕,于是钦遵定案。譬之于司法程序,则上谕者,此案上终决判词也;外务部奏章,则为终决判词所依据之正本公诉状也。故谕旨下发施行,外务部奏片并随附钞为凭。刘鹗之钦定罪案,即以外务部所奏之罪款作准也。

外务部奏列刘鹗罪款,详录如下:“已革知府刘鹗,即刘铁云,于光绪二十四年间,朦混山西巡抚胡聘之允许福公司借款办矿,并希图承办云南矿务。经山西京官邓邦彦、云南举人沈祇章等,先后联衔具呈都察院代奏,以该员垄断矿利,贻祸晋滇,请查拿递解回籍,交地方官严加管束各折片。军机大臣面奉谕旨,‘著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查明办理,钦此’。历经查拿未获。本年正月十一日奉上谕,‘已革知府刘鹗,胆大贪劣,狼狈为奸,著永不叙用’等因,钦此。伏查该革员贪鄙谬妄,不止一端。当庚子之乱,更名来京,盗卖仓米。上年夏间,复在韩私设盐运会社,购运辽盐出境。种种行为,均系营私罔利,勾结外人,贻患民生,肆无忌惮,若任其逍遥法外,实不足以惩奸慝而儆效尤。”(注:台湾省“近代史研究所”编《矿务档》,1960年台北精华印书馆影印本,第168至177页。)

概括言之,外务部奏章所列刘鹗罪款具本有三:戊戌垄断矿利,庚子盗卖仓米,丁未走私辽盐。兹为逐款分析,以观是否确凿。

其一,戊戌垄断矿利罪款。

以晋省矿务而论,光绪二十四年四月廿日,总署上奏《遵议山西省路矿办法并改订章程疏》。首述迭接军机处二月初八日、廿四日、三月初六日、十四日,其四次交片(传知山西京官两次联衔具呈都察院代奏,与左都御史徐树铭、晋抚胡聘之、御史何乃莹先后分别具奏各折片,所奉谕旨)情形。继则批评刘鹗参与、由晋抚胡聘之所订之“原订借款章程,利息既重,国家应得馀利,几同虚指;税课等项,概未声叙。似于各国开矿程式尚多遗漏,自应酌量增减以濬利源。”但同时又批评“山西京官原呈,谓‘将潞安、泽州、沁州、平定三府一州典与洋人’;均属言之过甚。即山西京官两次公呈将合同章程逐层辩驳,亦多附会,无以折服洋人。何乃莹奏请‘停借洋款’,固属正办;惟泰西各国,率皆经营路矿以驯致富强;晋省煤铁矿产之富,久为西人所羡,若深闭固拒,转恐利权旁落,何如豫为之地,犹得操纵自如;现在中国商情,集股不易,仅用土法开采,实系难成。”然后该《疏》陈奏:“臣等公同商酌,晋省路矿业经奉旨允借洋款开办,果将合同章程斟酌妥善,于国于民均有裨益”;“臣等遂博考西国矿路章程,与义商罗沙第、俄商璞科第将原定章程,逐一增改”详细情形。《疏》上,得旨如所议行(注:清朱寿朋编《光绪朝东华录》,张静庐等校点,中华书局1958年第一版,总第4091至4092页。)。

至于刘鹗,于当年(戊戌)二月初八日,都察院代奏山西京官首次公呈,所奉上谕内,先已得旨:(山西京官)“原呈所指方孝杰、刘鹗二员,声名甚劣,均著撤退,毋令与闻该省商务”(注:清朱寿朋编《光绪朝东华录》,张静庐等校点,中华书局1958年第一版,总第4091至4092页。)。故戊戌四月廿日总署《遵议山西省路矿办法并改订章程疏》中,奏报与洋商罗沙第、璞科第议改章程时,声明已在“方孝杰、刘鹗两员奉旨撤退后”,于原章程“并将刘鹗、方孝杰所立公司名目一律删除,统归山西商务局承办”(注:清朱寿朋编《光绪朝东华录》,张静庐等校点,中华书局1958年第一版,总第4091至4092页。)。

就滇省矿务而论,光绪二十四年戊戌三月廿六日,云贵总督松蕃遵旨复奏筹办滇省矿务情形,谓:“现拟遴委熟悉矿务之员分赴各属,先将旧有金银各厂会同各该地方官一律查勘明确,分别何处可办、何处不可办。再设法筹办官本,在于矿苗最旺之处认真开采,以期得款较巨;一面广集商股,加委妥员,逐渐扩充办理;并将锡铁各厂亦次第兴办。云南地处边瘠,兵燹后实少富商大贾,若不先发官本,商民仍多观望,必致日久无济,徒误事机。且查云南矿务,从前承平之时,均系用本地工匠开采煎炼,历著成效。此次亦拟不设机器厂,不用外洋矿师,以节糜费而杜后患,务使开一分利源、中国既得一分利益。”折上,下户部知之。(注:清朱寿朋编《光绪朝东华录》,张静庐等校点,中华书局1958年第一版,总第4070至4071页。)

是知光绪二十四年间,“晋省路矿,业经奉旨允借洋款开办”;刘鹗参与之“原订借款章程”,失在“尚多遗漏”,“应酌量增减”;山西京官等攻讦,则“均属言之过甚”、“多附会”、“深团固拒”之论。刘鹗获咎,仅得旨斥“声名勘劣”、“著撤退,毋令与闻该(晋)省商务”之处分而已。皆已由钦命定谳。又,滇省矿务,当年三月已奏准不设机器厂、不用洋矿师,而以官本官办、土匠土法为要在案。

然则外务部光绪三十四年六月廿二日奏章所指,刘鹗“于光绪二十四年间朦混山西巡抚胡聘之允许福公司借款办矿,并希图承办云南矿务”,及引山西京官、云南举人等呈词,称“该员垄断矿利、贻祸晋滇”等罪款,洵为“言之过甚”、“附会”不实之辞,不能成立。

又外务部奏章接续有谓,“军机大臣面奉谕旨,‘著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查明办理,钦此。’历经查拿未获。本年(光绪三十四年)正月十一日奉上谕,已革知府刘鹗胆大贪劣、狼狈为奸,著永不叙用等因,钦此。”此所谓“查拿”云云,“查”则有之,“拿”则纯属空造。有总署所奉“查明办理”之旨,有刘鹗所得处分仅止“撤退”之旨。即迄至光绪三十四年正月十一日,是日上逾全文如下:“谕:开缺山西巡抚胡聘之,前在巡抚任内,昏谬妄为,贻误地方,著即行革职。其随同办事之江苏候补道贾景仁、已革知府刘鹗,胆大贪劣,狼狈为奸,贾景仁著革职、永不叙用,刘鹗著一并永不叙用,以示薄惩。(注:清朱寿朋编《光绪朝东华录》,张静庐等秀,中华书局1958年第一版,总第5843页。)”是在胡聘之案内又牵连而及,而所得处分,仍只在已经革职之外,再著永不叙用,确系“薄惩”而已。唯独此时尚未有命“拿”之旨。倘有,外务部奏章焉有不引之理?又何必此时再作奏请?不辩自明矣。

其二,庚子盗卖仓米罪款。

光绪二十六年庚子,八国联军侵华,七月廿日攻进北京,烧杀淫掠,无恶不作。京师太仓,亦尽为所占。

清廷留京之王公达官,厚颜无耻,公然向外国侵略者求粮乞食,在是年九月刘鹗入京之前,据时任总税务司之英人赫德(Robert Hart)所记,即至少有三次。

八月初一日,大学士昆冈等总署堂官,与赫德等会晤时,递交《节略》。首条即“求总税司订期约同昆中堂诸公往拜各国大臣,表明中国此次系因拳教相仇,中国内乱,致使各国派兵前来保护,深为抱歉之意,以资联络”;继则“婉词致谢”、“致谢之意”、“城内居民经各国妥为保护”、“各国已到之兵刻下弹压地面,居民安堵,实深感激”云云。连篇累牍,极尽奴颜婢膝之态。其言求粮乞食者,有曰“现在日本兵护住东西华各门”,“请总税司转商设法开禁,准大内人役购买食物”;又曰“请总税司转求各国大臣设法保护运粮车辆入城,并猪羊食物求设法保护进城,以资救济”云云(注:“中国近代经济史资料丛刊编辑委员会”主编《帝国主义与中国海关资料丛编》之六:《中国海关与义和团运动》,中华书局1983年新一版,第28至29页。)。

八月十八日,赫德《致领袖公使葛络干(西班牙驻华公使,Bernardo J·de Cologan)函》,有谓“我提请您注意的另一件事,是某些在北京有声望而没有权力的中国官员拟来访我,商谈指派一批殷实商人去各地为北京采办煤、粮等物。他们一定会请求特别保护这些商人的。这个办法可以很容易地为军队和居民取得供应,因此可否请您和各国公使设法使各国的将领们注意此事。我接见这些官员以后,再详细说明拟议的步骤,并且设法安排一切细节。”(注:“中国近代经济史资料丛刊编辑委员会”主编《帝国主义与中国海关资料丛编》之六:《中国海关与义和团运动》,中华书局1983年新一版,第63页。)

闰八月初一日,赫德《致庆亲王(奕劻已于八月初十日回京)函》:“敬启者,招商运米一事,前数日曾面见恽、贾大人商酌,以王爷之意欲由上海多购米石,惟此法实有碍难之处。刻闻某仓内存有上中下三色米约一万万斤,按照一百六十斤为一石,核计约有六十余万石,若中国现欲赎回,可按每三百五十斤付洋银六元三角,则每石约银二两馀,约共合银一百二十万两,可分四季归清,每三个月付银三十馀万两,惟头批银必须先付。目前复见恽大人,已将此事情形面请转禀王爷,昨由恽大人遣同文馆生徐文志来称,王爷愿照办理,应付之银,保定府库内尚有存款即可拨用云云。惟此巨款仍须由汇丰经手,不若由王爷特派一人或恽大人或他员专为经理。至总税务司帮同料理一节,亦须由王爷特备硃文交下,以凭与汇丰商办一切,令知还款实有着落,且此事必须于初五日以前付信,若初五日无确信,则此项米石即早定转卖他人矣。应如何办理之处,即请速为酌夺示复遵行为要。专是布泐,须颂日祉。”(注:“中国近代经济史资料丛刊编辑委员会”主编《帝国主义与中国海关资料丛编》之六:《中国海关与义和团运动》,中华书局1983年新一版,第33至34页。)

是初则为昆冈等乞允放行运粮车辆入城;继则“北京有声望而没有权力的中国官员们乞允派商赴外采办粮煤;及庆邸至京后,“欲由上海多购米石”;而皆以有“碍难之处”未能果行。驯至于所谓“赎回”仓米。赫德致庆邸函所语“某仓内”“此项米石”云云,即京师太仓存米也。

其时强占京城之外国侵略军“买卖当时抢劫所得各物之贸易,极为隆盛。各处商人,尤其是来自美国者,早已到此经营,获得巨利”(《瓦德西拳乱笔记》)。赫德充掮客欲与庆邸“贸易”者,则太仓存米“六十馀万石”,“每石约银二两馀,约共合银一百二十万两,可分四季归清”,“惟头批银必须先付”。而款项“须由汇丰经手”,由赫德“与汇丰商办一切”,则赫德者英人也;汇丰者英国银行也。而庆邸奕劻“愿照办理”。赫德且声明“此事必须于初五日以前付信,若初五日无确信,则此项米石即早定转卖他人矣”。是“此事”性质之为“贸易”、为“买卖”,昭然若揭。

然则,倘论庚子在京“勾结外人”、“盗卖仓米”,当首罪庆王奕劻。以下昆冈等总署堂官,及“恽、贾大人”等,并皆“随同办事”、“狼狈为奸”者也(注:当时京中事,初以崑岗等总署堂官为首;及奕劻八月初十日抵京后,即由奕劻为主(李鸿章抵京在闰八月十八日)。那桐(时官侍郎)亦在派充留京办事大臣之列。又,奕劻经赫德手,向占据太仓之外国侵略购仓米事,似未购成。缘因总价百廿万两,且“头批银(卅余万两)必须先付”,奕劻以为“应付之银,保定府库内尚有存款即可拨用”。然保定城中、直隶藩司之库“存银十六万余两尽失”(奕劻李鸿章致行在军机处电,光绪廿六年九月壬午日,《光绪朝东华录》总第4565页),即系英国侵略军所劫;天津则“司道局各库存银六百余万、招商局存米四十万石,尽资外人”(刘坤一张之洞奏折,光绪廿七年八月癸丑日,同上总第4770页);北京则“户部银三百余万,内帑倍之,尽以资敌”(李希圣《庾子国变记》,翦伯赞等编《中国通史参考资料、近代部分(修订本)》下册,中华书局1980年第二版,第149页)。赫德八月十九日寄伦敦、致金登干(James Duncan Campbell)函谓,京城“所有的衙门都被抢劫一空。庆亲王(奕劻)也得向邻居尽量张罗,才借到二千两。现在他来找我想办法,我只得向汇丰银行洽商,从我和衙门朋友的存款中,每月借给他一万两。”(《中国海关与义和团运动》第11页)是购仓米事,奕劻虽欲“愿照办理”,而在“必须(闰八月)初五日以前”仅五天期限内,筹此百廿万巨款,似未能办到。占据太仓之外国侵略军遂亦将“此项米石”“转卖他人矣”。据次年《辛丑条约》签订后,光绪廿七年九月初七日、奕劻等《遵)会议整顿京仓办法折》(见《光绪朝东华录》总第4773页)奏称,“京师自遭兵燹,各仓为洋人占据。经臣奕劻屡向催索,始得陆续交还”,则皆已空空然,“仓庾积储无存”焉。)。

刘鹗庚子入京,系响应上海救济善会之倡议,志愿执役,为充前驱;并捐银万二千两,愿专作救济北京之用。主其会者,为陆树藩。北上抵津,陆在九月初五日,鹗在初九日。由津赴京,则鹗发于十二日,陆行于廿日。至京后,鹗办救济事有三,曰接运被难官商出京,曰掩埋,曰平粜。前一事,似由陆为主办理,鹗参与;后二事,则陆创议发端,而鹗具体承办。而凡此诸事,一则公开登报,一则先行禀明。陆树藩《救济日记》,记在京时,屡至贤良寺,且两晤李鸿章。九月三十日,记“午后到贤良寺,谒见傅相,蒙奖在津所办各事甚妥,并腲以勉力行善。”十月初九日,记“晨起,至贤良寺合肥相国处辞行,蒙以办事能干、颇有胆识奖许,并由济急会(按是为盛宣怀主办之会)拨助银二千两,电谕上海招商局再拨两轮来津候用,临行谆嘱明春必须来京接办。”陆又谒见奕劻。十月初五日,记“往谒庆邸,出门未见,相遇于途,前后有日本兵三人保护,路过后门,城门尽毁,不胜故宫离黍之怨。庆邸府门口有日本兵持枪守护,李中堂所寓贤良寺门口有俄国兵守护”,云云(注:陆树藩《救济日记》,见台北文海出版社有限公司《近代中国史料丛刊》丛书、《续编》第365种与第366种合册、左舜生辑《庚子拳乱资料》收录,第13至35页。)。刘鹗辛丑春夏间在京有致陆树藩书三通,于登报及禀明二节,亦述之再三。其一函云,“掩埋、平粜两事,原系阁下创议发端,故初办时,禀合肥相国,已申明系阁下之意”;又一函云,“好在合肥处禀明,新闻社又复登报,处处有根”;再一函云,“弟本无恒产,仅有公司股票数千磅而已”,’前于禀合肥相国禀中,亦声明以此作抵”(注:均见刘德隆等编《刘鹗及老残游记资料),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一版,第295至297页。)。

是刘鹗庚子在京赈济之举,既禀明、复登报,固光明正大而办。然则外务部奏章所指“更名入京,盗卖仓米”罪款,其中“更名”掩饰身份、潜赴“入京”、暗中行“盗”之义,已非事实。

再就购仓米,办平粜事,具体而论。刘鹗辛丑春夏间致陆树藩函,报帐有曰:“善举(按应包括掩埋、平粜二事)约用银两万五千余两”;“尚存米七千石,时价值银一万五千两”(注:均见刘德隆等编《刘鹗及老残游记资料),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一版,第295至297页。)。依此计算,可知:

一、刘鹗所报每石米之时价为银二两略余(注:以“银一万五千两”,除以“米七千石”,得商为每石米时价约银2.14两。)。按庚子闰八月初一日赫德《致庆亲王(奕劻)函》,称太仓米卖价为“每石约银二两余”。又据奕劻等辛丑九月初七日奏呈《整顿京仓办法清单》所定章程,“各仓收米时,每石给入廒费银二分;放米时每石给过斛装费银二分;平日挑晾看守,每年每米一石给公费银一分”。依此合计,每石米又须加费收(籴)、放(粜)、储(挑晾看守)银五分。则刘鹗所报每石米之时价,并无虚假,且未将籴粜储等加费计入;与奕劻“愿照办理”之购价,亦相一致。

二、刘鹗购仓米、办平粜,其米石总数,在二万石以下(注:“善举约用银两万五千余两”。按“善举”应包括掩埋、平粜二事在内。即略去掩埋勿计,假设全用于平粜,此二万五千两衣时价折米石之数,为一万一千六百余石。另加“尚存米七千石”,总米石数亦未能超出二万石。)。比较奕劻欲购太仓米石数“六十余万石”,真所谓区区小数耳。

是购仓米于外国侵略军,奕劻等与刘鹗,其事固同。每石米之购价亦同。即奕劻等定款由汇丰经手,与刘鹗之欠借华俄、汇丰之款(辛丑春夏间致陆树藩函),亦同。且米石总数,奕劻等“愿照办理”之数远比刘鹗之不足二万石为巨。而奕劻等毫不受惩,却专惩刘鹗;更由奕劻为总理大臣之外务部出奏指控并主持严惩刘鹗;其颠倒是非、显违情理,亦臻极矣。然则外务部奏章所指称刘鹗庚子“勾结外人”、“盗卖仓米”罪款,殊应著无庸议。何况刘鹗之购仓米,乃为平粜办赈乎!

其三、丁未走私辽盐罪款。

此条罪款,外务部光绪卅四年六月十九日致端方电谓,“上年六月,据驻韩总领事马廷亮禀,韩在甑南浦私设盐运会社,合同内载华人刘铁云、刘大章均为发起,又勾结外人营私罔利,迄未悛改”(注:台湾省“近代史研究所”编《矿务档》,1960年台北精华印书馆影印本,第168至177页。)。外务部同年六月廿三日奏章,改定作“上年夏间,复在韩国私设盐运会社,购运辽盐出境。种种行为,均系营私罔利,勾结外人,贻患民生,肆无忌惮”(注:台湾省“近代史研究所”编《矿务档》,1960年台北精华印书馆影印本,第168至177页。)。

按刘鹗先与日人郑永昌(Nagamasa Tei,光绪廿二年至廿七年任日本驻天津领事)开设盐公司,事在光绪卅一年乙巳。大绅文,谓“至天津与郑永昌先生创设海北公司,制炼精盐,运销朝鲜。至上海,与杨让堂先生创设海运航船,往来大连、日本、沿岸贸易,均垂成而败。”蒋《谱》“光绪三十一年乙巳(1905)、四十九岁”条曰:“九月,与郑永昌合设海北公司于天津、制造精盐。”“光绪三十二年丙午(1906)、五十岁”条下,记“春,赴日本游历”;“秋,复游日本”;“本年两度赴日,意向仓收米时,每石给入廒费银二分;放米时每石给过斛装费银二分;平日挑晾看守,每年每米一石给公费银一分”。依此合计,每石米又须加费收(籴)、放(粜)、储(挑晾看守)银五分。则刘鹗所报每石米之时价,并无虚假,且未将籴粜储等加费计入;与奕劻“愿照办理”之购价,亦相一致。

二、刘鹗购仓米、办平粜,其米石总数,在二万石以下(注:“善举约用银两万五千余两”。按“善举”应包括掩埋、平粜二事在内。即略去掩埋勿计,假设全用于平粜,此二万五千两衣时价折米石之数,为一万一千六百余石。另加“尚存米七千石”,总米石数亦未能超出二万石。)。比较奕劻欲购太仓米石数“六十余万石”,真所谓区区小数耳。

是购仓米于外国侵略军,奕劻等与刘鹗,其事固同。每石米之购价亦同。即奕劻等定款由汇丰经手,与刘鹗之欠借华俄、汇丰之款(辛丑春夏间致陆树藩函),亦同。且米石总数,奕劻等“愿照办理”之数远比刘鹗之不足二万石为巨。而奕劻等毫不受惩,却专惩刘鹗;更由奕劻为总理大臣之外务部出奏指控并主持严惩刘鹗;其颠倒是非、显违情理,亦臻极矣。然则外务部奏章所指称刘鹗庚子“勾结外人”、“盗卖仓米”罪款,殊应著无庸议。何况刘鹗之购仓米,乃为平粜办赈乎!

其三、丁未走私辽盐罪款。

此条罪款,外务部光绪卅四年六月十九日致端方电谓,“上年六月,据驻韩总领事马廷亮禀,韩在甑南浦私设盐运会社,合同内载华人刘铁云、刘大章均为发起,又勾结外人营私罔利,迄未悛改”(注:台湾省“近代史研究所”编《矿务档》,1960年台北精华印书馆影印本,第168至177页。)。外务部同年六月廿三日奏章,改定作“上年夏间,复在韩国私设盐运会社,购运辽盐出境。种种行为,均系营私罔利,勾结外人,贻患民生,肆无忌惮”(注:台湾省“近代史研究所”编《矿务档》,1960年台北精华印书馆影印本,第168至177页。)。

按刘鹗先与日人郑永昌(Nagamasa Tei,光绪廿二年至廿七年任日本驻天津领事)开设盐公司,事在光绪卅一年乙巳。大绅文,谓“至天津与郑永昌先生创设海北公司,制炼精盐,运销朝鲜。至上海,与杨让堂先生创设海运航船,往来大连、日本、沿岸贸易,均垂成而败。”蒋《谱》“光绪三十一年乙巳(1905)、四十九岁”条曰:“九月,与郑永昌合设海北公司于天津、制造精盐。”“光绪三十二年丙午(1906)、五十岁”条下,记“春,赴日本游历”;“秋,复游日本”;“本年两度赴日,意向与外人。与之略作辩论而退。旋至财政处,见史都护,云昨日已商过将军,非不愿准,不敢准耳。若能得本初一函,得矣。晚间至钱绍云处,知禀已驳,托其抄出,批云:‘盐务为国家专利。察阅所禀各节,于全国课税诸多窒碍,未便准行。合同发还。’”(注:均见刘德隆等编《刘鹗及老残游记资料),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一版,第209至273页。)

按以上为一阶段,盖迄至乙巳九月廿五日,刘鹗之组公司,办盐务,虽亦有与外人商贾及使领等密谋、“密合同”之类,然毕竟来“谒将军”禀请而行。即行之不果,禀帖遭驳,而大要犹未失为正办也。

而赵尔巽之驳回刘鹗,言“盐务为中国利权,不能让与外人”,又批文曰“盐务为国家专利”云云,于理于法,亦确是正论。岂止当时,即今日而言,盐务营销,犹必须是国家专利也。

倘刘鹗即此止步,尚可幸为晚节葆其令誉。奈何刘鹗执迷不悟,九月廿五日以后所记行事,虽仍是盐务,而遂转变性质而为另一阶段,真堕于魔道邪行矣。

《乙巳日记》九月廿六日,在沈(按以下至十月初五日所记,皆在沈阳也。地同不复赘述),记“午前,原合同领得,遂上院挂号禀辞。”

九月廿七日,记“刘秉鲁来谈许久。因思小山,不可不一往晤之。三钟半去,小山相待甚殷;其翻译中岛,旧曾识予也。”“中岛苦留多住两日,从之。回寓见孟松乔来,更不能行矣。”

九月廿八日,记“孟松乔来。忽思与之作小贩,通吉林之盐也。午后又访中岛,拟令荐一人保护盐车。”“晚中岛来请,云其友约明午会也。”

九月廿九日,记“午前至军政署,中岛云田锅君已至,约午后相晤。薄暮,中岛来约至南城下酒馆内聚谈,晤田锅,所议者,即药雨所说之甲乙也。其地不同,似无妨碍。”

十月初一日,记“午前等孟松乔不至。午后访中岛,并复田锅席。薄暮,约之俱来,宴于东升楼,叫金玉、顺宝佑酒。孟松乔寓于本寓。”

十月初二日,记“访大原,议运盐事,定以阿部充选。”又记“松乔出城,纠合田锅事也。”

十月初三日,记“午后至中岛处一行。”

十月初五日,记“决计回京,约松乔来,合同签字。”(注:均见刘德隆等编《刘鹗及老残游记资料),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一版,第209至273页。)

按,此数日内所记,思与孟松乔“作小贩,通吉林之盐”;访中岛“拟令荐一人保护盐车”;“晤田锅,所议者即药雨所说之甲乙也,其地不同,似无妨碍”;“访大原议运盐事,定以阿部充选”;“松乔出城,纠合田锅”;迄于“约松乔来,合同签字”。亦盐务也,而其实则尽皆勾结外人、私贩私运、越境走私也。

及光绪卅三年丁未六月,复在韩国甑南浦私设盐运会社,合同内载刘鹗、大章父子均为发起。此出于驻韩总领事马廷亮之禀,核以刘鹗《乙巳日记》所自记者,宜当无假。盖继为购运辽盐出境,即刘鹗乙巳十月自记走私销盐之接续加厉也。

是外务部奏章所指称刘鹗罪款三,逐条辨析如上。其首款戊戌矿事,不能成立。次款庚子米事,“更名”、暗“盗”,其义失实;购“卖仓米”,又罪之失公;应无庸议。唯第三款丁未盐事,则自己巳迄至丁未,勾结外人,越境走私,违律犯法,确属有据。

虽然,外务部奏章所指刘鹗罪款,二虚一实;而务必严惩重办,至于发往新疆永远监禁、所有产业籍没充公,其量刑之高,又复与唯一落实之丁未走私贩盐罪款,似尚难以相符。尤其秘密逮捕,不经审理,预定重判,即刻发解,严密防范,兴师动众,如临大敌,则更远出乎外务部奏章所指罪款能予解释者之外矣。是刘鹗一案,该奏章犹然表面官样文章而已,必另有其深层内幕在焉。

高、钟被捕事:刘鹗案之深层背景

高子谷,系刘鹗妻舅;钟笙叔,为刘鹗密友。

刘鹗案发之前四个月,光绪三十四年二月十六日、十七日,钟、高先后在京被捕。此事,孙宝瑄尝详记之。

孙玉瑄,浙江钱塘人,为孙诒经之子、孙宝琦之弟、李瀚章(李鸿章兄)之婿。晚清时,在京任部曹。高、钟亦浙人,与宝瑄同乡贯,颇熟稔。故宝瑄所撰日记(注:孙宝瑄《忘山庐日记》下册,上海古籍出版社《中华文史论丛》增刊本,1983年9月第一版,第1154至1160页,1171页,1173页,1177页,1234页。高、钟卖密事,另据孔祥吉《晚清佚闻丛考》(巴蜀书社1998年第一版,第140页)引徐厚祥未刊稿本《俄使行贿纪实》曰:“李鸿章病死,遗缺由军机大臣王文韶继任。而机密电码改由王文韶孙婿高子固掌管。高受了璞科第之贿赂,把密电泄露给他,日期一长,满清执政者发觉到,往往很机密的消息,俄国都是先知道,因而生疑,由九门副提督(俗称左堂)乌确锦伪装成哑吧,投到高家充车夫,彼时已有洋车,以勤谨得高信任。某日,高派乌确锦送封密电给璞,乌即以此为证物,把高逮捕。依律应凌迟,清政府因王的情面,从宽远配新疆,永不许赎。清津,罪轻者可以赀赎。高子固罪过重,故不许赎。”按璞科第(D.D.Pokotiloff),即沙俄驻华公使(光绪卅一年五月履任,光绪卅四年二月初五日病殁于任)。又按徐厚祥系于清亡后追记,细节容有出入(如九门副提督扮充哑车夫,事类小说;高子谷被捕于二月十七日,已在璞氏殁后十二天;等等),未能如孙宝瑄之当时逐日确记。虽然,高之图利卖密、汉奸行经,于此可补添一参考史料。),于高、钟被捕事,极为关心,始末毕备。兹为择要摘出,用究刘鹗案之深层背景。

光绪三十四年二月十日:薄晚,至杭州馆,絅斋约饮,坐有介轩,伯约、子谷、经才、莘甫、又卿、希洛、笙叔。

二月十五日:至江苏馆。是日,与经才、仲庄、笙叔、彤士等七人公寓同乡。

二月十七日:jiǒng(13)斋过,方闻高子谷被步军统领衙门捕获而去。途遇家人报称,昨日缇骑至仁钱馆,钟笙叔被拘去。

二月十八日:我国与日本捕船之交涉,岌岌可危,几酿衅端,各国罔勿注目。闻辰丸船我国已释放,许在海中高悬日旗,我国鸣炮谢罪。

二月十九日:朱桂卿过谈,始悉高、钟二人被捕之原因。盖外部(按谓清廷外务部)为捕日本辰丸一案,与日使开谈判,日使直揭破我国与驻日李钦差(按谓李家驹,时为清廷出使日本大臣)会商密电。袁项城(按谓袁世凯)大惊,严查泄漏者,得电报学生数人,供出高、钟在外勾通,及种种不法事。乃奏明拿办,并搜出秘籍,凡外部(按谓外务部)所有各项密电本皆备。盖每日得外部(按谓外务部)机密电语,辄译抄出售外国使馆,据称有十四国与之交易者。是故,凡政府秘不宣要件,我国人不知,外国人辄早知之。盖其为此已数年矣。志在图利,甘心卖国,不期吾浙出此人物也,噫!

二月二十一日:南中有专电至,称日本辰丸既被释后,粤人汹汹反对,有与日人不两立之势,省城闭关罢市,张督(按谓两广总督张人骏)电请开阙,日侨皆将离境,恐致决裂。

二月二十四日:诣爽夫许坐谈。又语及高、钟二人事,或云监禁,或云巳就戮,传言皆不可信。

二月二十六日:访吴佩葱,闻高、钟二人谳成,皆发新疆,高永远监禁,钟监禁二十年。

二月二十七日:诣江苏馆,三六桥、许季芗等召饮。六桥谈及前日高、钟二君之行,惨不胜言。二人共坐一无幕车,惟携毡席一束,余无长物。由陆军部官役押送,按站而行,以官犯,故不加刑具。人生到此,亦可哀已!

二月二十八日:粤人争辰丸船事,风波渐息。日(按谓日本国)亦许和平蒇事。国民之福也。

三月二十三日:外间谣传高、钟路毙之说,今乃访闻其事属虚。

三月二十六日:是日,闻沈雨老道及高、钟路毙乃确有其事,闻之颇惊。

四月初四日:至仁钱馆小坐,见钟希洛。闻高、钟事,外间所传仍虚,盖子谷之伯父仲英遣一奴送至太原已归,乃云在正定毕命者,岂非讹乎!

八月初三日:是夕,成《玉关怨》古风一首,代高、钟二人闺中作。诗云:空庭多落叶,萧瑟天气凉,蟋蟀鸣前除,白露已为霜。君子远行役,相思天一方,何时复来归,涕下空沾裳。忆君未别时,绸缪共一床,华镫照缇幕,金炉焚夕香。君本慷慨人,奋翼志八荒,愿为鸿鹄飞,不随燕雀翔。胡为自迷罔,淹忽离刑章?故交莫能救,亲戚空嗟伤。昔为园中华,今为粪土英,身名岂足惜,何以答高堂?皇恩本浩浩,送子以远行。二月出郊圻,六月达新疆,盐车困峻阪,匹马度关梁,黄河千里曲,漫漫道路长,溽暑不可避,汗出如流浆。念子征途苦,忧思岂能忘?凉秋八九月,金风动清商,边笳中夜起,塞草日以黄。悲君在万里,岂不怀故乡?如何金玉躯,沦弃于戎羌?悠悠无归期,感念摧中肠。往者不可谏,愁思徒徬)徨。顾得长寄书,慰妾守空房。(注:孙宝瑄《忘山庐日记》下册,上海古籍出版社《中华文史论丛》增刊本,1983年9月第一版,第1154至1160页,1171页,1173页,1177页,1234页。高、钟卖密事,另据孔祥吉《晚清佚闻丛考》(巴蜀书社1998年第一版,第140页)引徐厚祥未刊稿本《俄使行贿纪实》曰:“李鸿章病死,遗缺由军机大臣王文韶继任。而机密电码改由王文韶孙婿高子固掌管。高受了璞科第之贿赂,把密电泄露给他,日期一长,满清执政者发觉到,往往很机密的消息,俄国都是先知道,因而生疑,由九门副提督(俗称左堂)乌确锦伪装成哑吧,投到高家充车夫,彼时已有洋车,以勤谨得高信任。某日,高派乌确锦送封密电给璞,乌即以此为证物,把高逮捕。依律应凌迟,清政府因王的情面,从宽远配新疆,永不许赎。清津,罪轻者可以赀赎。高子固罪过重,故不许赎。”按璞科第(D.D.Pokotiloff),即沙俄驻华公使(光绪卅一年五月履任,光绪卅四年二月初五日病殁于任)。又按徐厚祥系于清亡后追记,细节容有出入(如九门副提督扮充哑车夫,事类小说;高子谷被捕于二月十七日,已在璞氏殁后十二天;等等),未能如孙宝瑄之当时逐日确记。虽然,高之图利卖密、汉奸行经,于此可补添一参考史料。)

以上摘抄者,为孙宝瑄私人日记,自笔自存,无意发表,故亦无须作伪。又宝瑄出身官宦世家,兼与合肥李氏联姻,交游颇广,讯息灵通。而与高、钟为同乡京官,交谊不浅。闻高、钟被擒后,尝“连日奔驰”,遍谒达官,打探案情,营谋援手;至八月初三夕,犹为撰长诗,有“故交莫能救”之叹。故其所记高、钟事,自必真实不诬,可信也。

当中日两国为辰丸船而起交涉,“岌岌可危、几酿衅端、各国罔勿注目“之际,外务部与日使开谈判,“日使直揭破我国与驻日李钦差会商密电”。“政府秘不宣要件”,竟已先入彼外人掌握中。身为外务部尚书之袁世凯,焉得不为“大惊”!且不止袁也,并有奕劻、那桐,亦外部堂官,位且在袁先也。于是“严查泄漏者,得电报学生数人,供出高、钟在外勾通,及种种不法事。乃奏明拿办”。此高、钟被捕事之起因也。

二月十日,孙宝瑄犹与高、钟等同赴“杭州馆,絅斋约饮”。十五日,犹偕钟等七人在江苏馆“公宴同乡”。毫无先兆迹象也。十六日,即“提骑至仁钱馆”拘钟去。十七日,晨,即又捕高。以孙宝瑄之广通声息,犹须“连日奔驰”,至十九日晚,始访悉高、钟被捕原因;至廿四日,“诣爽夫许坐谈”,“语及高、钟二人事,或云监禁,或云已就戮,传言皆不可信”云云,于如何审讯及定案情形,犹未能确切。而廿五日,高、钟即已“由陆军部官役押送”起行,发解新疆矣。上距被捕之日,才隔八九天。廿六日,孙宝瑄方探明结案判决,为“皆发新疆,高永远监禁,钟监禁二十年”。可知清廷处置此事,拿逮则断然下手,缇骑飞捕,如迅雷不及掩耳;查办则详审(由“电报学生”而及于高、钟)细搜(“搜出秘籍”),雷厉风行;以及成谳之速、判刑之重,更务为秘密,严加看守,军部派押,并即时起解。

而高、钟事之性质,则人证,有“电报学生数人”之指“供”;事证,有中日关于辰丸船交涉,“日使直揭破我国与驻日李钦差会商密电”;物证,有“搜出秘籍,凡外(务)部所有各项密电本皆备”;自供,有“得外(务)部机密电语,辄译抄出售外国使馆,据称有十四国与之交易者”。如此出卖机密,且“为此已数年”,盖确已堕落为汉奸矣。斯可忍,孰不可忍!凡稍存民族大义者,皆绝不能容。是以同乡“故交”如孙宝瑄,亦为叹惜:“胡为自迷罔,淹忽离刑章”。“昔为园中华,今为粪土英”,并亦斥之曰:“志在图利,甘心卖国,不期吾浙出此人物也。”即清廷(包括庆、那、袁主持之外务部)于此事之处置惩办,就民族大义而论,亦允称确当,无可非议。

高、钟事既述明如上,遂可进而究察其与刘鹗案之联系。

阅今存刘鹗诸种日记,记“子谷”、“笙叔”之处,实繁且多,随翻即见矣。刘鹗与高、钟,彼此之间,远非止于一般亲戚友朋,关系极其深密。此联系之一也。

光绪三十四年,戊申岁初,传言清廷将捕刘鹗,一时风声紧急。刘鹗《戊申日记》(注:均见刘德隆等编《刘鹗及老残游记资料),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一版,第274至288页。)正月初七日,记“犹楚青来云,接京中密电”;初九日,又记“狄楚青来,云已电告钟笙叔,凡有警信,即密电来告”;初十日,又记“狄楚(青)来函,已得最确消息”云云。此“京中密电”、“最确消息”等,皆高、钟在京所发来也。及高、钟被捕,刘鹗时在江宁,二月二十一日,记“作让堂、楚青二函”。三月初十日,刘鹗自宁返沪;十一日,记“午后狄楚卿来晤谈,问子谷事,渠亦不能得其详也”;十二日,记“杨让堂来,告知一切”;十三日,记“下午晤狄楚卿,议事”(注:均见刘德隆等编《刘鹗及老残游记资料),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一版,第274至288页。)其作函、问、告、晤、议,宜皆关于高、钟事也。盖岁初为高、钟在都侦讯,事先输告刘鹗,此时则为刘鹗在南筹议善后、谋救高、钟。若合伙同船,风波之际,互相援手,欲挽覆舟。此联系之二也。

刘鹗《乙巳日记》(注:均见刘德隆等编《刘鹗及老残游记资料),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一版,第209至273页。),二月十六日,记“昨晚接笙叔来电,知泽道事已经外部(按谓外务部)核准,电致驻比使臣(按谓清廷派驻比利时公使),杨诚之小票签字。故午后至晋升栈与高氏昆仲斟酌发笙叔电,嘱其奉旨再电告,并电哲美森,由宝廷译发也”。同月二十四日,又记“午后,高子谷来云,接刘秉臣电,知铜元事已蒙邸允,甚可喜也。昨日接笙叔信,有外部(按谓外务部)电底,函达哲君。‘开封、河南两府:枝路合同,前经本部奏准抄咨在案。兹准盛大臣电称,现在勘路事竣,比公司先售一半借票,总数一千二百五十万佛郎,计分小票二万五千号,每号五百佛郎,票式字句悉照芦汉、正太式样,覆核无讹,即予盖印签字,并代督办大臣签印,发交出售,等语。希照办。外务部。蒸。’”(注:均见刘德隆等编《刘鹗及老残游记资料),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一版,第209至273页。)此皆出于刘鹗手录自记也。而曰:“外部电致驻比使臣”、曰“外部电底”者,皆国家机密、“政府秘不宣要件”也;且电文内容,事关中国铁道、民族利权;而由钟笙叔自京以电、函私录传来,复由刘鹗、高子谷等接转而“电哲美森”、“函达哲君”。“哲美森”或曰“哲君”者谁?则英国人也,福公司之洋商也。是真偷盗机密,输告外人,“志在图利,甘心卖国”也,而刘鹗乃与高、钟同流合污,狼狈为奸。此联系之三也。

晚清以降,日本军国主义侵略吾华,处心积虑,重点专注,尤在东北三省。刘鹗晚年,与日本关系甚深甚密。阅其今存诸种日记,往来京、津、沪间,日本使馆、洋行出入频频,记不胜记,倭人名氏,书不胜书。而刘鹗亦于东三省兴趣特浓。《壬寅(光绪廿八年)日记》(注:均见刘德隆等编《刘鹗及老残游记资料),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一版,第143至207页。),正月二十一日,在京,自记“撰东三省章程”。癸卯(光绪廿九年)著《矿事启》(注:均见刘德隆等编《刘鹗及老残游记资料),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一版,第131至133页。),又尝放言:“假使东三省有高子衡、刘铁云其人者,早引商力于内地,俄人虽强,亦断无今日之事,不待智者可知也”,云云。《乙巳(光绪卅一年)日记》(注:均见刘德隆等编《刘鹗及老残游记资料),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一版,第209至273页。),自记在沪、正月十四日,“晚撰上政务处书”;二月初十日,“濶色政务处禀稿”。旋以文长,楷写不及,为排印之,即在二月间寄发,“密封上呈”于清廷之督办政务王大臣,即庆邸奕劻、军机大臣那桐、瞿鸿诸人也。其时正当日俄战争接近尾声。鹗上书以谓,“日俄之和局,指顾必成,即中俄之危机,指顾必动”;俄必将出兵侵我新疆,“必在日俄战未停之先”;而英为与俄争,亦必“先取西藏”、“然后直趋长江”;于是“法德诸国,乌肯默然,群起而晓晓,瓜分之势,不成何待?”“故稍有知识者,皆知今日为中国存亡危急之秋也”;“今日者,实兴亡之关键也”。何以挽救?关键何在?鹗谓,唯“开放而已”。如何“开放”?鹗谓,“开放之法有二”。首曰建邦国。立新疆全省为一国,联内外蒙古为一国,分东三省为一国,各以亲王王其地,仿丹麦、荷兰、瑞士之例,名为永远局外中立之国,万国共同保护。置各国顾问官,经理财政学务等事,为翼清四藩,以藩国所出、供藩国之用,不患不足。屏藩既立,而蚕食之患立杜,俾内地得缓图教养,以致富强。此策之上也。次曰质地借款。以新疆质诸美,蒙古质诸英,西藏质诸法,各借款一万万,其地之财政,即令出款之国暂理,十数年借款还清,地仍归我。有此十数年之闲暇、三万万之巨款,以兴学养兵、经营工商,而富强之基已立,收回故地,亦无虑强邻之侵扰矣。而东三省即质诸日本。日本费二三万万之资财、十余万人之身命,始得夺回东三省,夫岂肯徒手还我哉?且日后防俄之兵,未能尽撤,又必有养兵之费,故不如质银一万万,作为津贴后费,其他归其经理,则防兵之费,出诸其地,日本亦必乐从,质款偿清,地仍归我。此策之中也。云云。(注:刘鹗《上政务处书》,转引自孔祥吉《晚清佚闻丛考》,巴蜀书社1998年第一版,第181至185页。)鹗之献策如此,救国乎、卖国乎?尤其于东三省之所谓“开放”,果为吾华计耶、抑为彼倭谋耶?进观夫《乙巳日记》(注:均见刘德隆等编《刘鹗及老残游记资料),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一版,第209至273页。)四月廿七所记:“昨闻吴印臣云日本海军大胜,闻之甚喜。今早阅报,云计伤俄舰十九只之多,犹恐未尽确。午后遇狄兰士,云适间传单,俄舰第三队全军覆没。今日股票已复至十八个半先令,前日落至十六先令也。”又,廿八日所记:“早起读报纸,俄舰第二队沉六只,获四只,第三队全军覆没。午后闻第四队已回西贡矣。喜甚。并知俄海军司令官已为日本所获,此真非常之辱也。李少穆云,俄有遣黑海队长之说,愈谬矣。”连日书之,“甚喜”、“喜甚”,欢欣似此,又为谁欤?其年冬,沈阳之行,欲办盐务,初犹禀呈于盛京将军,既遭驳,乃铤而走险,勾结日人,志私贩盐,上文已述。丙午(光绪卅二年),两赴日本,“意向不明,或谓为行销精盐,或谓为出售古物,未知孰是”(蒋《谱》)。丁未(光绪卅三年夏),在韩发起盐运会社,则仍继续勾结日人、走私辽盐。为清廷驻韩总领事马廷亮获悉,禀报朝廷。及戊申(光绪卅四年)岁初,有清廷欲捕之讯,日人(郑永昌、御幡)急电传警,促“速避往日本”;刘鹗遂匿居于日本洋行,托庇焉;并与日本驻沪领事署村山往复密商“案情并布置之法,意见相合”;正月初十日,接“狄楚(青)来函,已得最确消息,枢廷蜜(密)电东三省总督云:某某庚子年经都察院具奏,面奉谕首严拿,在逃未获,兹闻在东运动,饬查云云”;正月廿四日,犹起“草热河铁路禀稿”;皆见于刘鹗《戊申日记》(注:均见刘德隆等编《刘鹗及老残游记资料),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一版,第274至288页。)所自记也。是数年来刘鹗“在东运动”,并非无据,其与日人关系密切,已然引起清廷严重注意。此犹在高、钟事发之前也。随即高、钟被捕,起因即由于为辰丸船而对日交涉,政府机密竟为“日使直揭破”,不仅“袁项城”,庆、那并清廷、慈禧,自皆“大惊”。外交既亟棘手,内奸急需严查,高、钟罪证确凿业经拿获,刘鹗通倭嫌疑重大,于是不容稍纵。此联系之四也。

高、钟事之“严重”过程中,“搜出秘籍”种种,兼之“电报学生”指供及高、钟自供。则刘鹗之与高、钟多年以来秘电密函交相往还串通一气,将“外部电致驻比使臣”、“外部电底”等类“政府秘不宣要件”偷盗泄漏,输告外人,若“电哲美森”、“函达哲君”等等诸多不法情形,势难尽掩。朋比为奸,实系高、钟之合谋疑犯,亦已在清廷洞悉之中。此联系之五也。

有此联系五,故曰:高、钟被捕事,即刘鹗案之深层背景也。亦以是而知,四个月后,刘鹗之为清廷突然逮捕,其实又何尝突然哉!

高、钟事在先,在戊申二月;刘鹗案在后,在六月。历史时间如此,无可更改。至于大绅文,乃谓刘鹗既已被捕,亲友拟救,“方慎重相谋,而高子谷、钟笙叔两先生祸又作,益不敢触当道怒”,云云(注:如罗振玉《刘铁云传》谓:“于是(晋矿)事成而君‘汉奸’之名大噪于世”;“柄臣某乃以私售仓粟罪君,致流新疆死矣”。鲁迅《中国小说史略》引罗氏说,谓“上书请铁道,又主张开山西矿。既成,世俗交谪,称为‘汉奸’”;“后数年,政府即以私售仓粟罪之,流新疆死”。阿英《晚清小说史》复录鲁迅语同。胡适《老残游记序》全录罗《传》,并谓刘鹗一生有四大事,即河工、甲骨、晋矿、仓米;为后两事,“他得了许多诽谤”;晋矿事,“本是很有远识的。但在那个昏愦的时代,远见的人都逃不了惑世误国的罪名,于是刘先生遂被人叫做‘汉奸’了”;“太仓米的案子竟叫他受充军到新疆的刑罚”。(均见刘德隆等编、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一版《刘鹗及老残游记资料》收录)蒋逸雪《刘鹗年谱》(齐鲁书社1980年第一版)谓:世续、袁世凯“两人素衔鹗”,丁未(光绪卅三年、1907年)即欲“借浦口购地事,密令逮问”;至戊申岁,“袁世凯欲报宿憾,卒罪之以擅散太仓粟及浦口购地事,密电两江总督端方缉捕,旋戍新疆”;又谓“外传端方与鹗有争古玩之憾”云云。至若刘鹗后人(如大绅文,见刘德隆等编《刘鹗及老残游记资料》)亦大抵重在世、那(桐)、袁等“衔宿怨”之说。又,海外学人,如美国马幼恒,则谓鹗“自己不拘小节的性情和他在各种尝试的创新过程中遇到的不断误解”,以及“他所办的企业,尤其是那些过牵涉到外国人利益的企业”,“使他经常成为被诽谤受攻击之对象”,“日益积累的敌意和对他名誉的诽谤,最后导致他1908年被不合理地判决为流放新疆,并于次年在那里逝世”(见刘德隆等编《刘鹗及老残游记资料》)。)。是反将刘鹗案时间置在高、钟事之前矣,后先颠倒,殊乖史实。岂因记忆有误耶,抑为尊亲而讳耶?张茂先我所不解也,噫!

难逃“汉奸”罪:刘鹗案之实际性质

高、钟事,及其与刘鹗案之联系,揭明知上。长期笼罩刘鹗案之重重迷雾,遂得以逐层廓清矣。

刘鹗案之实际性质,一言蔽之,即高、钟败露事之接续延伸也。至晚而言,自乙巳(光绪卅一年)起,与高、钟合谋同伙盗窃机密输告外人,又勾结日人走私贩盐,此等“汉奸”行径,刘鹗已自记于其《乙巳日记》。而经驻韩总领事马廷亮之禀报、枢廷密寄东三省总督之电报,在丁未(光绪卅三年)夏至戊申(光绪卅四年)初,清廷已然有所觉察并命“饬查”。及高、钟败露,详审细搜之下,刘鹗之为高、钟汉奸罪行之合谋同伙,亦败露难为隐。高、钟业经被捕受惩,于刘鹗必亦予捕予惩,清廷之决心即已下定于斯时也。高、钟之“皆发新疆,高永远监禁,钟监禁二十年”,而刘鹗亦必“发往新疆,永远监疆”,并已预为判定于斯时。既有高、钟事发于前,即有刘鹗案发于后,盖衡之情理则已出于必然,揆之事势则复趋于必臻矣。

诚然,刘鹗欲“以养天下为己任”(壬寅十月十七日致黄葆年书(注:均见刘德隆等编《刘鹗及老残游记资料),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一版,第299至300页。)),自述“自甲午以后,痛中国之衰弱,虑列强之瓜分,未可听其自然,思亟求防御之方,非种种改良不可”,故尝谋外借洋款,以兴路矿,开通风气,实业救国(癸卯《破事启》)。以此而备受顽固守旧者之非毁,然其爱国初志,因不可诬也。又,历传袁世凯、那桐、世续等“衔宿怨”之说,亦事或有之,盖难为彻究者也。故论刘鹗被捕一案,或旧党攻讦、或宿怨构陷,此两种因素,固未可全予否定。虽然,倘尽归于此两种因素,则亦失当。

夫判案定谳,终须以罪行事实为根据。外务部奏章所指罪款三,“戊戌矿”、“庚子米”,此二款不实不公,可不计;其第三款“丁未盐”,则确属有据,勾结日人、走私辽盐,已可确定汉奸之罪。高、钟事发。刘鹗之与高、钟同谋合伙,盗窃机密、输告外人,并确属有据,更无逃汉奸之罪。其遭捕受惩,罪有应得也。

刘鹗为太谷学派中人。而戌申正月,太谷学派此时之掌门人黄葆年,自苏州传文,予刘鹗、令自责,曰:“蒙难艰贞,负罪引慝,君子之所与也。怨天尤人,倒行逆施,君子之所不与也。呜呼,岂独君子不与也哉,天将厌之矣!”(注:均见刘德隆等编《刘鹗及老残游记资料),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一版,第274至288页。)言辞之重,岂无谓哉?

刘鹗其初立志也,欲外引商力,以实业救国。而其后行事,至于失内外之别,丧民族之格,走私、卖密,甘为洋人效力,真“倒行逆施”,“天厌之矣”。所谓靡不有初,鲜克能终;昔为园中华,今为粪土英也。

清廷之于刘鹗案之种种处置,其原因遂亦一一可解:

不作审讯、预定重判,盖由驻韩总领事马廷亮之禀报,已然知悉其勾结日人、走私贩盐情形;更由高、钟事之详审细搜中,已然审知其为高、钟汉奸卖密罪之同案犯矣。

突捕、秘不宣、严加防范、即行起解、发往新疆、永远监禁、籍产充公等等,则皆与高、钟大体相同,以同案共犯又同罪也,又缘因关系外交,为避外人干涉故也。况且日领永泷果然发电干涉,以外交官之正式身份,而又仅仅借口私债,是恰从反面更坐实刘鹗汉奸之罪。

袁及庆、那等,决意捕惩刘鹗,旧党思想或宿怨心理,此等因素,或者有之,却并非主因。庆、那、袁皆外务部堂官;袁兼尚书,且具体主办。外务部之职责,即对外交涉也。而以辰丸船之对日交涉,“扵扵可危、几酿衅端”之时,“我国与驻日李钦差会商密电”、“政府秘不宣要件”,竟在谈判席上为“日使直揭破”。外交大失败、外务部大失职,一至于斯!于公,则辱国格,挫民志;于私,则尤为外务部堂官之奇耻大辱。而追根查源,即出于高、钟伙同刘鹗之盗卖机密。袁及庆、那身为外务部堂官,其痛恨刘鹗之心达何程度,可想而知矣。虽私恨,亦公愤也。盖汉奸之罪,千夫所指,举国讨之也。

而及至实行捕拿刘鹗之际,袁及庆、那却又宁居主持之实,而力避出己之名。始则传言欲端方主动,出头饬捕;不得已,然后改以外务部名义发电饬捕;又不得已,然后以外务部上奏请旨。而奏章内,述缘起则推称起因于端方,“现接准南洋大臣端方电称”云云;论惩办,并仍欲假手于端方,请旨“即由臣部电知南洋大臣遵照施行”。尤其指控刘鹗罪款,绝不提盗卖机密事。仅罗列昔年别款上闻(“浦口地亩”事,因端方已提出刘鹗报效,故无法再提;乃举“戊戌矿”事,以恰可接续戊申正月十一日处分胡聘之案上谕而发;“庚子米”事,因庚子“西狩”为慈禧及诸旧党最狼狈不堪事;“丁未盐”事,则提示勾结日人也),借以炽煽慈禧及诸旧党仇恨。则伪因盗卖机密罪款,倘若提出,势必涉及辰丸船交涉,是自揭外务部“阿Q头上疮疤”也。官场老手若袁及庆、那,自决不肯为之。

而慈禧亦未必糊涂,即刻面谕,重惩刘鹗,“发往新疆、永远监禁”之判,与高、钟若出一辙。并有恐涉外交、再启衅端之忧虑,故宁肯以别罪惩之。即日本领事永泷来电干涉,亦惟借口私人债务。实则彼此皆心知肚明,刘鹗案之要害乃在汉奸卖密之罪,亦即高、钟事之必然延续也(注:光绪廿七年辛丑四月廿一日,奕劻、李鸿章自京师电致西安行在军机处:“翰林院检讨吴式钊,前经掌院奏参,交本籍监禁。昨据义使为之解说,尚未及办;兹又据英萨使函称,‘吴式钊为本国福公司聘用,无故被羁,请咨行该省释放’等语。查英、义福公司前请采办晋豫煤铁,经总署奏准,嗣汴抚奏调吴式钊前往联络。该衙门不知原委,辄加参革,迹近诬罔。可否饬下云南督抚,即日释放,以昭公道。请代奏。”此电既经代奏,“军机大臣奉:‘吴式钊著加恩准其释放’。”(《光绪朝东华录》总第4671页)刘鹗与福公司关系之深,比较吴式钊,有过之无不及。然而戊申被捕之时,英、义两使,不风出头救援;却有日领永泷发电,公然以外交官身份干涉,而又仅电致端双方,仅借口与郑永昌之私人债务,即电文措辞亦未敢强硬。清廷及端方,于永泷来电,则复以婉词而坚予拒绝。固然由于戊申之与辛丑,时势不同;而关键尤在鹗案性质,已远非吴案可比。鹗与高钟合伙卖密,清廷确据在手,理直气壮。英、义两使遂未敢启喙;况且鹗此勾结最深者已为倭人。日本政府虽极欲救(敌日领永泷干涉),并心虚理馁(故干涉力度未敢放肆)也。)。

戊申(光绪卅四年)腊月,刘鹗被押解抵达新疆,发入迪化狱中,即与先已押至之高、钟同囚。翌岁己酉(宣统元年)三月,狱中致毛庆蕃书,有谓“适同狱高君携有石印《二十五子》,借其《内径》,潜心研究”云云(蒋《谱》(注:如罗振玉《刘铁云传》谓:“于是(晋矿)事成而君‘汉奸’之名大噪于世”;“柄臣某乃以私售仓粟罪君,致流新疆死矣”。鲁迅《中国小说史略》引罗氏说,谓“上书请铁道,又主张开山西矿。既成,世俗交谪,称为‘汉奸’”;“后数年,政府即以私售仓粟罪之,流新疆死”。阿英《晚清小说史》复录鲁迅语同。胡适《老残游记序》全录罗《传》,并谓刘鹗一生有四大事,即河工、甲骨、晋矿、仓米;为后两事,“他得了许多诽谤”;晋矿事,“本是很有远识的。但在那个昏愦的时代,远见的人都逃不了惑世误国的罪名,于是刘先生遂被人叫做‘汉奸’了”;“太仓米的案子竟叫他受充军到新疆的刑罚”。(均见刘德隆等编、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一版《刘鹗及老残游记资料》收录)蒋逸雪《刘鹗年谱》(齐鲁书社1980年第一版)谓:世续、袁世凯“两人素衔鹗”,丁未(光绪卅三年、1907年)即欲“借浦口购地事,密令逮问”;至戊申岁,“袁世凯欲报宿憾,卒罪之以擅散太仓粟及浦口购地事,密电两江总督端方缉捕,旋戍新疆”;又谓“外传端方与鹗有争古玩之憾”云云。至若刘鹗后人(如大绅文,见刘德隆等编《刘鹗及老残游记资料》)亦大抵重在世、那(桐)、袁等“衔宿怨”之说。又,海外学人,如美国马幼恒,则谓鹗“自己不拘小节的性情和他在各种尝试的创新过程中遇到的不断误解”,以及“他所办的企业,尤其是那些过牵涉到外国人利益的企业”,“使他经常成为被诽谤受攻击之对象”,“日益积累的敌意和对他名誉的诽谤,最后导致他1908年被不合理地判决为流放新疆,并于次年在那里逝世”(见刘德隆等编《刘鹗及老残游记资料》)。)。此“同狱高君”,即高子谷也。又,己酉五六月间,有《七迭同狱钟君笙叔饯宋侍御芝栋之乌孙原韵,用以自嘲,亦相嘲也》律诗二首(注:刘蕙孙标注《铁云诗存》,齐鲁书社1983年第一版,第52至53页。),“皈依净土日和南”、“辜负良朋惠脱骖”云云。曩曾合伙作奸,今则同陷囹圄。日诵和南,“自嘲”、“相嘲”耶,或确为忏悔耶?史料匮乏,无可详究。及至是年七月初八,刘鹗即以病遽发而卒于狱中。

要之,拙稿所论,唯止于刘鹗遭捕一案而已。陈述其被捕及流放之详情,辨析其钦定罪款之虚实,揭示高、钟事之为其深层背景,探究其盗卖机密汉奸行径之真实性质。然而,尚非综论刘鹗一生也。犹忆十数年前,熊德基前辈先生赐函,尝论及黄濬其人,垂诲略谓:黄濬以汉奸通敌而遭诛,罪有应得也,惟其所撰《花随人圣摭忆》一书,犹有其史料价值,则不必因人废言可耳,云云。是于刘鹗亦宜作如斯观。《老残游记》,晚清一代名著之地位,自有公论定评,固弗必以刘鹗之有汉奸行径而废也(注:尤可慨叹者,如刘鹗《乙巳日记》九月廿九、十月初三、初四、初五等日,自记撰述《老残游记》卷十一、十五、十六之情形。而此又恰正是刘鹗勾结倭人、走私贩盐之同时也。“当年闻祸费疑猜,今日开编惜此才。世乱佳人还作贼,劫终残帙幸余灰”。此陈寅恪阅《花随人圣庵摭忆》之题诗。倘移借而予《老残游记》,正相仿佛。)。即就行事而言,治河、筑路、办矿、设厂等等,至于书画、贝布、泥封、甲骨之学,成就不一,亦各犹不无贡献,并皆当实事求是而予分析,而后参定其一生言行之应褒、须贬,总论功过,庶几允焉。则厚望于学界诸君子之续为努力可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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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史上刘娥被捕释放案分析_新疆历史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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