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废名小说的创作_小说论文

论废名小说的创作_小说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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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笔名“废名”而饮誉中国现代文坛的冯文炳,是我国三十年代一位风格独异、别有拓新的现代乡土小说作家。他以其具有静美朴讷风格的乡土抒情小说,为我们中国中部农村谱写了一首首清丽素朴、远离尘嚣的田园牧歌,从而成为中国现代田园小说创作的先行者。

废名从小接受的是中国传统诗艺的熏陶,大学时代又阅读了大量的西方进步文学名著。其中,陶渊明、李商隐、哈代、艾略特等人具有浓厚的田园风味和精细的自然写景的作品给他以深切的影响。在中国现代小说发展史上,他大概是唯一自觉地远师以“五柳先生”自况并高吟“归去来兮”明志的陶渊明,近师以冲淡自然、素朴清新为艺术最高旨趣的周作人的作家。他酷爱中国古代的山水散文,更是中国晚明小品之真谛。这对于废名小说风格的形成和发展,无疑起着重要的作用。他从家乡黄梅到京都求学,正值中国黑云压城、神洲陆沉之时。他既不甘心随波逐流,又深感社会现实的难以把握:既愤世嫉俗,又缺少对社会抗争与反抗的更大勇气:他寻找光明和希望,而周围无际涯的黑暗,又使他复归失望。于是,出生于禅宗圣地的黄梅之子便由此转而向佛依道,常常谈禅论道,打坐入定,乐此不疲。这种禅道趣尚,伴随废名创作始终,并给他以深深的影响。在中国现代小说史上,可以说,除了许地山之外,废名是与禅宗缘分最深的一位现代小说作家。禅宗教义讲究“破对待、空物我、泯主客、齐生死、反认知、重解悟、亲自然、寻超脱”,并主张从具体的、市俗的日常生活中参悟“佛性”。这种禅宗教义,使废名以一颗虔诚的心,一副欣赏的眼,去观照乡村生活,刻意抒写在贫脊悲苦中的乡民的优美、自然的人性美,并从乡土的贫脊物质生活中,捕捉或追求一种超度悲哀、睿知达观、亲自然、乐人生的人生境界。禅宗顿悟式的致思方式,形成了废名直观性、暗示性和顿悟感的文学思维方式。人称废名为现代文坛的“僻才”,其文为“奇文”,可能与禅宗思维对废名文学思维方式的影响有关。同时,我们也应该看到,在废名小说中,有一种悲哀、孤寂的情感在流布。这种情感,是生命本体对黑暗社会现实的一种情感的深痛体验,并进而在生命内部延宕而成的忧患意识,是生命的一种苦闷的象征,也是良知未灭的现代知识分子的时代通病。这种因现世的纷忧而带来的忧患意识和寂化在自然情蕴中的宗教的澈悟,凝成了废名孤寂、悲哀的情感总体特征。废名自觉不自觉地将对无限至境的渴求与难以超绝现实的精神悲痛水乳交融般地融合在了自己的小说创作里。因此,他的这种小说创作,便成为他这种精神与现实、情感与理性重叠而又冲突的内在宇宙的真诚的心灵告白。

废名的主要作品有小说集《竹林的故事》、《桃园》、《枣》、及长篇小说《桥》、《莫须有先生传》等。这些创作,大体可以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以《竹林的故事》为代表,包括《桃园》和《枣》。这一阶段的小说创作,主要是以黄梅一带的“乡土”和北京的“都市”这两个相互依衬的方面构织自己的题材内容,并着眼于社会问题的关注和人生世相的写实。这些作品描写了下层知识分子和普通乡民的寻常琐事,从平凡的作息起居中透视人生的情意理趣。在这些作品里,作者不但表现了下层知识分子的时代苦闷,善意地讽刺了他们身上的庸鄙之气和乖戾的人性:而且,作者以积极态度看待人生,表现了对乡村劳动人民美德的赞美和对乡民痛苦人生的同情。第二个阶段情况有所变化。这时,性情温穆,不喜交接的废名,较前滞溺禅道,更喜以打坐入定的玄妙方式体验生活三味。在小说创作中则以随缘任远的恬淡心境,以直观了悟、清静无为的方式去观照、把握世界和人生。由是,在这一阶段的小说里,他笔下的乡村世界,是被静化了的灵性化的自然所在。在这样的天地里,到处充溢着自然化的人生交织出来的“一切农村寂静的美”与“平凡的人性美”。①从此,废名逐渐远离现实的人生和当代的社会问题,先前作品中那种人生的哀愁和社会抗议渐次趋于平静。这一阶段的小说作品以《桥》为标志,这是废名以自己的十年之志所造成的一座“桥”,一座通向远离尘嚣的古朴乡村的桥。这部作品是最能体现他的宗法社会田园牧歌的艺术倾向的作品之一,也是他着力最著的一部小说创作。作品中的史家庄,处处是“东方朔日暖,柳下惠风和”式的平和宁静,人们男耕女织、知足常乐;人性淳美、古风习习。男主人公程小林与史琴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家按照乡间古风为这对少男少女缔结了不可移易的婚约。十年后程小林他乡归来,又对天真活泼,风采翩翩的细竹一见倾心;他虽然留恋温厚贤惠的未婚妻史琴子,但更为艳羡飘逸颖慧的细竹。两家的长辈不棒喝、不作梗,听其自然顺其自然。而程小林、史琴子及细竹之间也没什么情仇打斗之类,一切都是那么和谐、那么平静、那么美丽、那么自然。三个人看山赏塔,采花折柳,各各一颗返朴归真、恬淡自然之心。小说以精细而富有风情之笔,给史家庄染上层层古朴、优雅、并有几分神秘的色彩,宛然一片桃园仙境、化外乐土。其中的农家碧玉,歌吟欢笑,斯文儒雅,怡情养性,澄心净虑,具有不计利害得失、吐纳万物的情怀。在她们的身上,真真洋溢出一派田园牧歌式的青春气息。到第三个阶段写《莫须有先生传》时,作者虽是中年初度,但心境却是垂垂老矣。他自视了悟,远离尘世,参禅打坐,入定坐忘,其实已跌入神秘不可解的魔路去了。作品中的莫须有先生,完全以冷漠和嘲弄的口吻对待人生,把尘世一切都看得鄙俗、无聊。这时,作者非但失去了先前在作品中闪露的那些哀愁,而且,连先前作品中那种对于真、善、美的吟诵也流失了。“于是从率直的读者看来,就只见其有意低徊,顾影自怜了。”②而且“情趣朦胧,呈露灰色,讽刺诙谐的文字奢侈僻经,缺凝目正视严肃选择,有厌世意识。”③《莫须有先生传》预示了废名创作的终结。此后,除偶见续《莫须有先生传》之类的一些断片外,再也很少见到废名有什么小说创作了。

从上述废名三个阶段的小说创作中,我们不难看到,废名为他的读者构筑了一个色彩缤纷的人物世界。在这个色彩缤纷的人物世界中,有俗气、迂腐与傲慢的莫须有先生,有因生活所迫不幸沦入酗酒行窃之流的失业者,有凶狠、贪财而又迷信的教书先生,还有无事忙的看庙和尚、吃粮当差的衙役以及失去灵肉自由的妓女等等。通过他们,作者以微愠的幽默状写了一副人间活世俗相。但更足以表现作者创作个性的却是他笔下众多的小人物画谱。他力图借助于对这些小人物的描绘,尽可能拓展他对中国社会下层生活观照的领域。同时,从这些众多的小人物身上,开掘出自己的远阔的情绪世界。画谱中的纯朴少年、古道翁媪,都是旧中国宗法制农村中带有几分古民风采的男女,或则安贫乐道,或则温饱自乐,或则吐纳万物、心怀坦荡,或则心地虔敬、普爱众生。《竹林的故事》中种菜侍母的少女三姑娘,并未粉泽锦衣,但却有着“月色一般”的清美、“栖在竹林的雀子”一般的淑静。她的纯美不仅让买菜的顾客自渐形秽,就连作者觉得三姑娘淑静清纯,以任何世俗的态度处之都有负罪之感。《桥》中的细竹,更是飘举不群的世外仙姝。她秀美泼辣,行止飘逸,趣语清风,富于诗情。少女的一派优雅之美赫然纸上。废名也赞美天真未凿的童稚之美。《桥》中童年时期的程小林,童心未雕,天真烂漫,聪明伶俐,富有天然的好奇心与过人的想象力。他在校调皮闹学,到史家又彬彬有礼,喜采花枝,能写书幅,充满着童趣与诗情。废名还赞美慈爱的翁媪,并着力描绘古风朴朴的翁媪慈爱之美。《桥》中的史家奶奶,在她的身上,我们看不出封建文化对她的濡染之迹。她仁慈宽厚,钟爱儿孙,并以慈祥的目光任从着他们婚事的自然发展。更动人的是《浣衣妇》中的李妈,她超度了丧子失女之痛,把茅草房变成乡邻们“新辟的世界”。牧童乐于在这里玩耍,洗衣女习惯在这里休歇,行人挑夫流恋往返络绎不绝,连守城的士兵也把讹索来的菜食拿来在这里烹煮。乡情的纯正,老者的慈爱,跃然纸上。废名在禅宗思想影响下描绘了这些美的人物和美的灵魂,并以此构建了没有尘世纷扰、社会浊气的理想的形象世界。尽管如此,我们仍然可以从这些人物身上,分明地感受到来自现实的楚楚哀愁、朦朦忧郁、缕缕孤独情绪。这正如一些论者所指出的;冯文炳的小说总是“围绕着悲哀的气氛”,“小说里的人物,不论老的少的村的俏的,都在这一种空气中行动,好像是在黄昏天气,在这时候暮色之中一切生物无生物都消失在里面。”④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像是背有百岁人的悲哀的重负与老于世故者的澈悟。”⑤《阿妹》中的阿妹,年仅七岁,但“七岁的人世,感到大大的苦恼……至于‘死’——奇怪,阿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仿佛,的确如此,很欣然的去接迎,倘若他来。”还是《浣衣妇》中那个曾被人们当作“公共的母亲”、“仁爱和道德”化身的李妈,在孤苦无告的时候,因为留下了一个中年的单身汉,于是,谣言哄动全城,其道德价值便化为乌有,并顿时变成“城外的老虎”。这对于礼赞纯朴、志在田园的废名来说,一支悠然的牧笛,不知不觉吹送出了挽歌的调门。《河上柳》中的老爹,素以古贤自居,官府衙门断绝了他的衣食之道之后,只得以砍伐自己钟爱的柳树、典当自己的物什为生。作者本是一曲田园颂歌,但颂歌一出口,辛酸在喉头。这对于“坐斋”“心忘”的作者来说,是何等深切悲哀啊!“善”与“美”维持不住田园生活的恬静,对田园古风的礼赞,变成了一曲曲绵绵无尽的哀歌。

废名在自己的作品里,构筑了一个色彩缤纷的人物世界,但比较而言,他并不能算是一个刻划性格的能手,而实在是一个写景抒情的大手笔。他以山水小品之笔入小说,不少篇中写景抒情的成份压倒写人叙事。他的写景冲淡而精细,轻灵而富于诗趣,往往体现为一种富有风情的宁静美。在《菱荡》中,作者细细描绘着一个风景秀丽的角落,从远近不同的角度写出陶家村幽深恬静的景色。先从远处鸟瞰陶家村:重重的瓦屋、密密的竹林,蜿蜒的小路、潺潺的河水。再从枫树下远眺菱荡芋:远山横卧,绿树掩映;稻田坦露,小庙深藏,三从南坝上近望菱荡:菱叶遮白水,竹茂无鸟声;岸草散野花,只见钓竿横。像这种精细的景物描写,在废名的作品中处处皆是。他爱写小城旁边的村,爱写竹林,爱写桃园和水边,并善于在其中的一小桥、一古塔、一湖水、一林木之间,细细地写出淡雅而清丽的诗意。《竹林的故事》一开头这样写道:“出城一条河,过河西走,坝脚下有一簇竹林,竹林里出一重茅屋,茅屋两边都是菜园:十二年前,他们的主人是一个很和气的汉子,大家呼他老程。”一条河、一簇竹林、一重茅屋、两边菜园,淡淡一笔,不须点染,就把一副清澈、翠绿、古朴、新鲜的田园风景写出来了。废名写景,吸收了唐人绝句中诸如王维的清腴、孟浩然的闲远等表现技法,使自己笔下的景既色彩明丽又意蕴安闲。《菱荡》中写菱荡内菱叶半荡,林荫道上不闻鸟声不见水色,只有幽静而已的那一段真是令人拍案称绝。它格调天然,清幽恬适,简直是一副令人难以忘怀的诗意葱茏的风景画。

为了体现小说的葱茏诗意,废名执着于对意境的追求和创造。他努力将美的人性、美的景色、美的故事和美的感情十分和谐地统一在一起,形成一种美的化境,具有浓郁的诗意。《桥》是废名这种追求和创造的典型作品。这部作品,几乎是用一个又一个“意境”“砌”起来的。其中《碑》一节写程小林偷偷来找村庙,村庙没有看见,一个人在旷野上走,这个地方空旷、沉寂,只有一轮将落的太阳伴着他,“望前面,路还长得很哩,他几乎要哭了”,而且,他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正在这时,他发现了一块刻着“阿弥陀佛”四个大字的碑,又奇迹般地来了一个和尚,小林便和他一起往回走。这和尚曾是一个戏子,如今却“靠菩萨吃饭”,说不清他的信仰是真是假。旷野、夕阳、佛的神秘启示、当过戏子的和尚,这一切就构成了一个特殊的境界。它在一定意义上,即是小林在人生道路上跋涉、摸索的一种象征,也是作者对于世界、人生和信仰的矛盾所作的一种玄想,充满了使人领悟不尽的悠长韵味。废名善于捕捉景物的生机和情趣,在澄澈的气息中呈现“以物观物”的“无我之境”。《桥》中《芭茅》这一章,作者通过程小林的眼睛写“家家坟”的坟地,“草是那么吞着阳光绿,疑心它在那里慢慢地闪跳,或者数也数不清的唧咕。仔细一看,这地方是多么圆,而且相信它是深的哩,越看越深,同平素看姐姐眼睛里的瞳人一样,他简单以为是一口塘了……。”在这平圆深绿的“坟地”,作者为之注入进一种不难意会的神韵。周作人曾认为废名小说的意境是“独有的”⑥这种独有的意境,在于它是一种在人与自然的融合同一中形成的“拈花微笑”的境界。它超脱、空灵但又迷朦,人与景,景与意了无隔界。《菱荡》中的“菱荡人”,形貌孤老,有如野衲。这“菱荡之魂”长久地神游在菱荡里,菱荡就是他,他就是这幽杳、古朴、淡远的菱荡。作品由郁竹、柳荫、水荡的绿意,写到木桥、石塔、白墙的静穆,空荡寥远的水面上一闪垂丝,勾起人忘却一切而超绝一切的情蕴。林木、草地、水天、人畜浑然一体,自然的景色与情韵泻出一缕淡淡的幽情,情思杳远,体现出一种亘古的宁静。作者这种艺术精神拓开了一个旷达、淡泊的境界,使美丽的乡材自然消融在一片安然舒静的情调之中,把一种静谧淡远的情蕴、意绪和禅意引向自然。人、自然融合为一,瞬间获得永恒的体验。作者以他自己的悟性和灵性,将人的情感和生命的意蕴融入大自然的深处,并化作大自然的一片翠绿,同时又把翠绿的大自然包容于自己的生命意态之中。正是在这种山水自然的神韵中完成他超绝的“拈花微笑”的意境。废名小说的意境追求和创造体现在许多篇章中,并呈现出不同的韵致。《竹林的故事》将美丽而淑静的三姑娘,善良、勤敏的母亲,孤女寡母相依为命的真情和对一簇葱茏的竹林、一片碧绿的菜园、一条潺潺的河水的描写融为一体,显出了清新冲淡的意境。《桃园》中王老大和得病女儿的真挚深情与寂静的桃园、古旧的城墙、清冷的月光相交织,具有枯凄幽冷的意境。《浣衣母》中善良热情的浣衣母的辛酸故事和小河石桥沙滩、茅屋坟坡夕阳融合,形成了疏野凄清的意境。《河上柳》中独立的柳树,落魄的老人,深长的回忆和怅惘的前景融合在一起,形成了沉郁古朴的意境。废名以自己独特的艺术审美眼光,饶有情致地构筑了自己超拔不群、阔深悠长的意境。这正如论者所指出的那样:废名的文章之美,正因其“用了他简炼的文章写所独有的意境。”⑦

为了达到透彻、精致、明慧的审美高度,废名积极寻求与之相适应的文体形式和语言艺术,使自己的小说在文体形式和语言艺术上,都获得了自己鲜明的艺术个性。

废名的小说几乎都没有完整的故事情节,或者情节的构成非常简单。开端、发展、高潮、结局,转折、突变、悬疑等等甚至都谈不上。从这一点说,这种小说带有明显的散文特征。但它又确实是一种小说。这种小说,在结构上,其最具个性的特点是它的情节或行文之间的诗式跳跃。所谓跳跃,就是情节或行文之间出现的空白。废名之为废名,就在于这种空白特别大。刘西渭说:“他有句与句间的空白,他的空白最长,也最耐人寻味。”⑧这种诗式跳跃或空白,有力地冲击着小说的叙事环节,情节的若断若续也便是应接不暇的“意境”的连缀,加上意境本身隽永的诗意,笔端淡远而含蕴的情调,他的小说也便同时兼有散文的形貌与诗歌的情韵,从而收到了凝炼、含蓄、耐人寻味的艺术效果。《桃园》中关于桃园夜景的一段文字,小女孩王阿毛在病中对美的渴望,《桥》中琴子伫立老儿铺塘边的那段“自由联想”就是这方面的典型例子。

废名小说的语言简洁洗炼、生动形象、含蓄优美,呈现出语言的诗意美。《桥》中的“琴子过桥,看水,浅水澄沙可以放到几上似的,因为她想到家里的一盘水仙花。这里,宜远望。望下去,芳草绵绵,野草缀岸。其中,则要心里知道,水流而不见。琴子却深视水清无鱼,只是沙了,水上流过桥上她的笑貌。”语言简洁优美,既写出了美的春景,又写出了美景中桥上玉立婷婷含笑微微的春姑娘。《火神庙的和尚》中写夏夜图:“天上是许多星;夜风吹布草气息,夹着些微的湿意,野坂里虾蟆的叫声,如同水泡翻腾腾的,分不清这个和那个的界线;城门洞横着四五张竹榻,都是做工的伙伴特为来赶凉快。”短短几句,以星星、夜风、蛤蟆的叫声、门洞竹榻这些富有夏夜特征的形象,从视觉、嗅觉、听觉等方面简洁生动地画出了一副乡村恬静的夏夜图,既有诗情画意,又有淡雅之味。废名的小说,就是依靠这种富有诗情画意的语言,来进行他的自然美和人性美的描写的,从而使人百读不厌,咀嚼有味的。

废名小说的艺术个性是鲜明的,得失都很突出。长期以来,人们较多地看到了其中的消极因素,而对其成就估计不足。诚然,废名的小说没有正面写出社会的矛盾和冲突,尤其是后期那种消极厌世倾向,更是不足取法的。这些,都是应该认真指出的严重弱点。但是,对于废名小说艺术上的一些探索和创新,我们也应该从小说史的角度,给予公正的评价。我们知道,废名是中国现代小说发展史上出现较早的以乡土为题材的小说作家,但是,他却不同于同时代的乡土小说作家,而是在同样吸取古今中外优秀文学精华的基础上,自辟蹊径。他用“抒情的笔调写创作”,⑨并力图摆脱直抒的方式,让感情融化到描绘的社会生活实境中去,构成鲜明的意境。他大量地以山水小品之笔入小说,不少篇什写景抒情的份量压倒写人叙事,从而在某种程度上沟通了小说和散文的界线,突破了中国传统小说的艺术规范,呼告了中国现AI写作景抒情小说的诞生和发展。同时,他以突出的位置,把自然美景和田园趣味引入到小说艺术描绘之中,扩大了小说的抒情领域,对我国现代抒情性写实小说的发展,在一定程度上起了拓荒者的作用,对于其后诸如沈从文、凌叔华、萧乾、艾芜、萧红、芦焚、孙犁、汪曾祺等作家的小说创作,都有程度不同的影响。因此,中国现代小说史是不能忘记废名这个现代田园小说艺术的探索者和拓荒者的名字的。

注释:

①沈从文:《论冯文炳》。

②鲁迅:《〈新文学大系〉小说二集序》。

③沈从文:《论冯文炳》。

④周作人:《桃园跋》,见《桃园》,开明书店1928年版。

⑤孟实:《桥》,《文学杂志》1937年第1卷第3期。

⑥周作人:《〈枣〉和〈桥〉的序》。

⑦周作人:《〈枣〉和〈桥〉的序》。

⑧刘西渭:《咀华集·画梦录》。

⑨沈从文:《〈夫妇〉篇附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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