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判理论的再兴——新一代西方马克思主义批判理论家及其理论,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理论论文,理论家论文,新一代论文,马克思主义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当代世界的社会科学与人文科学研究从来就没有、将来也不可能与马克思主义完全斩断联系。当代西方,马克思主义依然在迅猛发展,成为近年来西方学术中最具活力的推动力量之一。本文要介绍的是新一代西方马克思主义批判理论家及其理论。
20世纪80年代以来,西方马克思主义特别是法兰克福学派的理论在我国得到了全面的译介。其译介和研究可以分为两个阶段。80年代初到90年代初为第一阶段。在这一阶段、卢卡奇、布洛赫,布莱希特、萨特、马舍雷、戈德曼、安德森、伊格尔顿、弗洛姆、马尔库塞、阿尔都塞、本雅明、阿多诺、霍克海默得到了大量介绍和翻译,中国学术界对这些名字已耳熟能详。90年代中期以来到近年为第二阶段。这一阶段主要是对詹姆逊、哈贝马斯等人的翻译研究和对现代性、后现代理论的讨论探索。詹姆逊常来中国,其所思所想恰如风行水上,所到之处激起层层涟漪(对他的介绍和翻译80年代就已开始,但真正大量的译介和研究是在90年代);赛义德的东方主义和其后崛起的斯皮瓦克和霍米·巴巴的理论创见则引发国内学人对后殖民理论的持久关注;威廉姆斯、斯图亚特·霍尔、理查德·霍加特和汤普森等伯明翰文化研究学派后来居上,连带引起国内对葛兰西“霸权(领导权)”理论的“再”发现;而批判理论几位不可遗漏的法国理论家鲍德里亚、福柯、布尔迪厄等曾经的或半截子的马克思主义者在国内引起了跨学科研究的热情;哈贝马斯则独占鳌头,相关译事与研究均保持了持久的热度;德里达《马克思的幽灵》所表现的对马克思主义的转向又引起学界惊异的注视。特别是后两位巨擘先后访问中国,引发了新一轮的思考与讨论。
与国内低迷的情形截然不同,在西方,马克思主义与批判理论在许多学校堂皇占据经院的高位,风头一直很健。80年代以来出版了大量的相关著作。如马丁·杰的《辩证的想像》以及沃尔夫·威格绍斯的《法兰克福学派》全面梳理了批判理论发展的历史线索;尤金·伦的《马克思主义与现代主义》和弗兰克·莫莱蒂的《被当作奇迹的符号》对马克思主义与文学文化进行过细致探讨;还有一些概述性的著作,如戴维·海尔德的《批判理论导论》、兹奥坦·塔的《法兰克福学派》以及学者们所写的批判理论家的传记,如苏珊·贝克莫斯对瓦尔特·本雅明的介绍,丹尼尔·波斯顿对恩里克·弗洛姆的介绍,道格拉斯·凯尔纳对赫伯特·马尔库塞的介绍,阿帕德·卡达肯对乔治·卢卡奇的介绍,吉林·罗斯对西奥多,阿多诺的介绍,等等。但是,这些著作都存在共同的缺陷,没有着重分析该学派的主要代表人物的基本理论,也缺乏对其理论传统中的相互关联性的探究。
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的一个重大问题是马克思主义在后现代社会文化理论中的发展前景。西方原有的工业化劳动的旧的世界体制让位于服务部门,让位于中心一边缘式的雇佣模式以及种种新的身份形式,这些身份形式不再围绕工作、阶级和社团建构起来,它们包括身体、性别、种族、时尚、图像甚至亚文化等。安吉拉·默克罗比指出,“在过去的几年中,文化研究发生了相当戏剧性的变化,因为现代性问题与后现代性问题代替了更为熟悉的意识形态概念和霸权概念,而这些概念从70年代中期到80年代中期把文化分析牢固地植根在阿尔都塞和葛兰西所界定的马克思主义领域里。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远远超越了媒体和研究的范畴。它们无所不在……不管是好是坏,受欢迎还是受批判,这些名词充分体现了文化知识分子和艺术工作者在80年代末和90年代初对世界的体验和理解方式所发生的深刻变化。”这样,后现代主义内部生长起一种后马克思主义的批判理论就是顺理成章的。欧内斯特·拉克劳的《对我们时代的新的革命的沉思》(1991)、安吉拉·默克罗比的《后马克思主义与文化研究》(1994)、还有美国的“中国问题专家”阿里夫·德里克的《后革命氛围》(1999)都可以算作是后马克思主义时代的新批判理论。
另外作为后马克思主义时代的批评家,费斯克和托尼·本尼特则都关注后现代消费时代的大众文学与大众文化。美国威斯康辛大学麦迪逊校区传播学教授费斯克写下了《理解大众文化》、《解读电视》、《解读大众》、《传播研究导论》、《澳洲神话》、《电视文化》等著作,受霍尔等英国文化研究、葛兰西霸权理论和福柯的影响,发展出一套“权力——抵抗——快感”的文化平民主义。澳大利亚格里菲斯大学社会学和文学理论教授托尼·本尼特,著有《形式主义与马克思主义》(1979)、《邦德和邦德之外》(1987,与珍妮特·乌勒克特合著),是一位持有马克思主义立场的(后)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家。
值得注意的是,坚持法兰克福学派思想的新一代批判理论家逐渐浮现出来。如德克萨斯大学批判理论网站就对批判理论重新进行了代际划分。他们不再执着于对法兰克福学派内部第一代、第二代、第三代的细致区分,而将本雅明、霍克海默、阿多诺、马尔库塞、弗洛姆和哈贝马斯列为老一代批判理论家,而将美英等英语世界的批判理论家本·阿格、史蒂文·贝斯特、道格拉斯·凯尔纳和斯蒂芬·布隆纳列为新一代批判理论家或后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当然,还有其他一些著名的批判理论家。如理查德·沃林、马克·波斯特等人。理查德·沃林作为当代著名社会理论家和法兰克福学派重要的美国传人,在批判理论界享有相当声誉。美国加州大学批判理论研究所所长马克·波斯特则因将批判理论与当代媒介革命结合起来而蜚声我国学界。
批判理论(critical theory)或批判的社会理论(critical social theory)有广义与狭义两种。狭义的批判理论是指法兰克福学派的社会理论;而广义的批判理论则包括:批判理论(法兰克福学派)、后现代主义、女权主义、多元文化主义、文化研究等。它们都或多或少地具有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理论背景,具有理论批判的基本品格。
在西方,作为一种特殊的思维规范与学科建制的社会学理论,已经逐渐让位于社会理论。这就是所谓从“社会学的”到“社会的”的转型。作为一种跨学科的规划,社会理论影响并包含了社会科学与人文科学领域众多学者的独立活动。福科、德里达、法兰克福学派、法国女性主义深刻地启发了这些学者的学术思想,而这些理论的综合则“代表了当代知识生活中最令人激动的进展”。相比之下,专门化了的社会学理论则越来越受到学科框架的限制。
20世纪许多引领潮流的欧洲理论视角,如新马克思主义、后现代主义、女权主义、文化研究等,都拥有不少相同的理论前提,都具有反思现代性的特点,正是基于这些相同的假设,人们才能够将它们综合为“批判的社会理论”。
对于实证主义社会科学的质疑长久以来都是各种批判理论的核心。启蒙时代以来,实证主义的倾向逐渐在社会学中占统治地位。社会学的创始人孔德就明确认为,社会学应该成为一门“社会物理学”,它像自然科学描述“自然规律”一样描述所谓“社会法则”。在批判理论看来,这种观点把“社会现实”冻结为“本体论的冰块”,把资本主义、种族主义、性别歧视以及对于自然的统治等模式看作是不可避免的、必然的。马克思则尝试通过他所说的“意识形态批判”对这些关于“社会本质”的表征进行“解冻”。马克思以后一些最重要的批判理论的发展都吸收了20世纪后期来自文学与文化理论的洞见(尤其是法国的“后理论”),使得原先的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批评发展成为对于整个意识形态话语的批判分析——从大众媒介到教育以及其他艺术与文化门类。
马克思作为批判的社会理论的创始人,地位始终没有动摇。他用以洞穿“法定的”社会世界的静态表征的核心术语是历史性(historicity),即社会模式的历史流动性。社会的历史性意味着过去的与现在的社会模式是可以通过受压迫阶级或阶层的协调一致的政治行动与社会努力来加以改变的,不存在像“自然法则”一样不可改变的“社会法则”。而爱因斯坦与海森堡以后的后实证主义的自然科学哲学也证明,即使自然科学也不能不是一种哲学的建构,研究世界就不能不改变世界。实证主义的社会科学家所基于的自然科学模式并不是天经地义的,“批判的社会理论牢固地建立在后实证主义关于科学是一种彻底的历史的、哲学的、政治的活动这样一种观点之上”。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批判的社会理论必然放弃客观性。马克思就是一个既客观地、又批判地描述世界的社会分析家。
无疑,批判的社会理论禀承了马克思主义的批判的传统,批判实证主义的形而上学历史观,把历史描述为可能性的领域。历史虽然受过去与现在的制约,但不受过去与现在的支配。解放的基础是人民对于历史性的意识,而对于历史性的意识即对于统治的非永恒性的意识。当然在一些学者看来,马克思主义自身也存在一些实证主义因素。
总之,这里有一道闪烁着创造性的思想辉光的精神长廊,这里有一批密切关注着我们这个时代的理论探索者。这里先介绍下面几位。
理查德·沃林(Richard Wolin)
理查德·沃林是美国莱斯大学历史系现代欧洲思想史教授,西马批判理论家。著有《存在的政治》(1990)、《文化批评的观念》(1992)、《本雅明:救赎的美学》(1996,第二版)。通过这些著作,理查德。沃林确立并巩固了他作为当代著名社会理论家和法兰克福学派重要的美国传人的权威地位。在其代表性的论著《文化批评的观念》中,沃林审视了当代思想界四个主要流派,即法兰克福学派、存在主义、新实用主义和后结构主义的文化批评观。他试图揭示这些理论在什么地方发展了现代理论和价值的重要批评方法,在什么地方它们的贡献退居自由主义、启蒙运动和批判的马克思主义之后。沃林的立场是新马克思主义的,深受法兰克福学派、特别是哈贝马斯的影响。他寻求通过与其他理论的磨合建立更加强有力的现代马克思主义批判理论的地位。他反对将法兰克福学派解读为一种统一的运动,指出该学派不同人物实际上提出了不同的理论概念,而且在整体上,法兰克福学派成员对理性本质的看法怀有很大的分歧。因而,对阿多诺、霍克海默和马尔库塞所提出的“工具理性”的批判,仅仅表现出把理性与支配结合起来的态度(在此种情况下)的一个侧面。沃林指出,在30年代末,为了回应每况愈下的政治形式和正在崛起的实证主义,霍克海默和马尔库塞发起了一次“理性主义的转折”,从而在西方理性主义中找到了重要的批评源泉。沃林同意阿多诺的艺术具有重要的认知和乌托邦功能的观点,但他认为阿多诺将美学体验降低为实用主义功能,因此对艺术的看法带有过分的倾向性。沃林同时对阿多诺理论中的精英特性进行了批评,认为艺术不仅应该对哲学家和批评家有意义,而且还应该为形形色色的受众敞开大门。在此,沃林将阿多诺的现代主义框架抛在脑后,而倾向于认同一种后现代观点,以寻求艺术与日常生活和大众更深的交融。但沃林也注意到这一立场是有缺陷的,因为它有可能在将艺术融于当代生活中时,完全丧失其潜在的对现存社会的批判作用。所以,他认为阿多诺的“否定美学”对于当代文化的理想的发展,仍是一个有效的安全阀。
本·阿格(Ben Agger)
本·阿格,德克萨斯大学阿灵顿校区社会学系教授,西方马克思主义批判理论家,著有《享乐资本主义:一个意义批判理论》(1989)、《话语的衰落:后现代资本主义中的阅读、写作与抵抗》(1990)、《统治的话语:从法兰克福学派到后现代主义》(1992)、《公共社会学:从社会事实到文学行动》(2000)、《自我与网络社会》(2002)等著作。
本·阿格认为,批判理论、后结构主义理论和后现代主义理论是哲学、美学理论、文学批评和女性研究领域的研究者最为熟悉的知识传统。今天,相当多的美国社会学家开始通过数量丰富的论著表现出他们对这三种理论的纯熟运用。
批判理论、后结构主义及后现代主义对人文学科的疆域提出了挑战,包括它与其他人文科学的差别以及它对解决智性问题的方法论的严重倚赖。这三种理论视角通过使传统学科的边界变得模糊的方式重新定义了人文科学和文化研究。它们通过解构主观的学科差异对学科间性(interdiseiplinarity)都有所贡献。本·阿格还提出,要划分建树型后现代主义者和批判性的后现代主义者。前者支持以意识形态为目的的哲学,是肯定论的后现代主义者,后者则以对现代性的强烈批判为特征。
马克·波斯特(MarkPoster)
马克·波斯特,美国加州大学厄湾校区历史学教授,西方马克思主义批判理论家。著有《福柯、马克思主义与历史》(1984)、《批判理论与后结构主义》(1989)、《信息方式》(1990)、《第二媒介时代》(1995)等,编译著作有鲍德里亚《生产之镜》、《鲍德里亚文选》(2001)、《政治、理论与当代文化》(1993)等。受到马克思“生产方式”概念的启发,马克·波斯特提出了“信息方式”的概念。表明电子媒介及其所产生的影响正日益成为我们社会关注的中心问题:“在把马克思的‘生产方式’与我的‘信息方式’相提并论时,我有几个方面的意思。首先,我想通过这一概念表明,在当今社会,尤其是在美国和其他高度工业化的国家,符号的文化交流日益居于中心,日益成为社会中最重要的方面之一,甚至成为生产过程本身最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今天,产品是如何生产出来的已经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人们怎样彼此变换符号。”
波斯特还深入批判了那种将网络空间并入现有的民主形式的主张。他认为,在网络空间中,身体与精神的关系、主体与机器以及新的时空适用域的关系已经改变,这暗示了互联网中的政治不会只是作为旧的统治方式的增补,而是标志新的权力关系将在电子社会中建立起来。波斯特发问,进入了数字时代的网络空间,人们还能继续保持先前植根于地域的种族身份吗?他认为,有了互联网,就可能出现一种全新的全球政治。
史蒂文·贝斯特(Steven Best)
史蒂文。贝斯特,哲学博士,德克萨斯大学埃尔帕索校区人文科学与哲学教授。西方“后”马克思主义批判理论家。贝斯特与凯尔纳这两年在国内风头正健,他们合写的两部重要著作《后现代理论:批判性质疑》(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和《后现代转向》(南京大学出版社,2002)都在国内正式出版,产生了较大的反响。贝斯特认为过去的数十年,无论在理论、艺术和科学中都发生了一个后现代转向,它主要是一种范式的转变,如有些人所认为的,是从现代到后现代的划时代转变。
他把这种表现在社会生活、艺术、科学、哲学中的巨大变化称为“后现代转向”理论。我们已经进入现代与后现代之间一个新的、巨大而未知的疆域。后现代转向包括在广泛领域中从现代到后现代理论的转变以及向一个新范式的趋动,这一范式以新的方式观察和阐释世界。后现代转向还包括后现代政治的出现,后现代特征的新形态及文化、技术的新结构。特别是贝斯特提出这样一个观点,即我们已跨越现代主义,进入一个新的(后的)带来挑战、危机与可能的历史空间。
道格拉斯·凯尔纳(DouglasKellner)
道格拉斯。凯尔纳,哲学博士,德克萨斯大学奥斯汀校区哲学教授,西方马克思主义批判理论家。凯尔纳的《法兰克福学派与英国文化研究的错位》一文探讨了批判理论的两个重镇法兰克福学派与英国文化研究学派在理论和实践上的联系与区别。凯尔纳认为,在过去的几十年里,英国文化研究倾向于极度藐视或丑化法兰克福学派所提出的大众文化批评。这的确是一种令人遗憾的误解。因为在凯尔纳看来,尽管两派在研究方面存在着明显的分歧,但仍然有许多推动两派之间对话的可能。同样,这两派之间的差异和分歧的接触很可能产生富有成效的结果,实际上,两派都在某种程度上克服了另一派的不足和局限。因而,双方的接触能够产生新的视角,并将有利于推动一种新的朝气蓬勃的文化研究。
斯蒂芬·布隆纳(Stephen Bronner)
斯蒂芬·布隆纳,鲁特格斯大学政治学系教授,西方马克思主义批判理论家。著有《批判理论及其理论家》一书。作者写作这本书的目标不是要提供该理论的详尽发展史,而是力图重建马克思主义批判理论的激进目标,评估其当前合法性中的不足。作者采用了批判理论中“解放的迫切性”这一核心术语来审视批判理论自身。作者认为,批判理论不是一个体系,也不能被简约为一个排斥他者的封闭系统。可能正是基于此点,批判理论传统中的重要学者们均采用了一种特殊的文体表达方式。这种文体,因其内在的未完成性而构成了一种独特的逻辑形式,具有反系统和自我反思的特质。《批判理论及其理论家》力求恢复批判理论最初的跨学科性质,因而其讨论涉及哲学、美学、政治学、人类学、历史学等诸领域。从新一代研究批判理论的著作中我们可以看到,批判理论本身是流动的,它已不再可能归属于某个既定学科或思潮,这种学科间性的发展,取决于它能否根据新的现实条件来超越诸种旧的观念。当然,这并不能证明无须为批判理论提供一个一般的定义或理解(后者只能导致反启蒙主义)。所以,这本书试图把批判理论界定为在解放观念鼓舞下的一种理论大集合。
批判理论一开始就明确表达了消除社会不公的浓重的批判意识。它努力揭示出在科学貌似中性的表述中,人性被压抑的状况并不少于潜藏在本体论中的状况。因之,批判理论一直执着于建构知识社会学和“意识形态批判”。但是,它在对现存秩序的固有的或内在的批判中也保留了一丝超越的或乌托邦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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