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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的人总会遇到不幸的事。——编者
仅在几年前，许多人还认为资本主义经济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纪元。人们相信，在高新技术和新经济所引起的生产力发展的刺激下，20世纪90年末出现的短期快速经济增长将会一直持续下去。然而，在经历了投机泡沫的破碎以后，人们发现自己所面对的环境并没有什么改变。国家再一次陷入了经济停滞。目前的“经济复苏”（如果我们能把它称作“复苏”的话）并没有带来多少新的工作岗位。在促进需求增长的消费、投资、政府支出和净出口四大因素中，最主要的是消费的增长，它们能够阻止经济继续陷入停滞。的确，许多公司领导人和经济学家担心再次出现经济衰退，因为这将会给经济带来双重困难。绝大多数工业产品的生产过剩、新的经济增长点的缺乏、多数地方经济增长缓慢或出现经济衰退、股票市场投机泡沫破碎的余波都使他们的担心显得不无必要。所有这些均表明形势比传统的商业周期更危急。至少，它是预测经济停滞趋势会继续下去的原因。
一、失业率图表
经济停滞主要反映在就业方面，目前的就业率几乎是近20年来最低的。从2001年3月开始经济衰退以来，美国已有200多万人失业（纽约时报，2003年2月6日），其中多数是来自于大公司的永久性失业。虽然官方公布的失业率基本保持在比去年高6％的水平上，但事实上许多工人已经失业很长时间，其中一部分已经放弃去积极地寻找工作并不再被计算在官方的失业统计中。
在20世纪90年代初以前的四次经济衰退中，永久性失业人数的比例几乎和临时性失业人数比例相同（参看图1），大约占总失业人数的51％。而在1990年代初的经济衰退中，永久性失业人数的比例已占到了70％，2001年则进一步增加到87％。临时性失业人数在总失业人数中的比重逐年下降意味着失业工人的生活将更加困难，同时，那些在岗的工人因担心失去工作而不得不承受降低工资的压力。
图1表示在经济衰退期间失业人数的分布
目前，严峻的就业形势还可通过大量的失业记录反映出来（失业人数中至少有50个来自同一家公司）。仅2002年11月一个月，就发生了2，150次裁员，涉及到240，000名工人。2000年第四季度，那些失业的人中有58％失业时间已经超过30天。到2002年第二季度（最近的统计），失业人数中超过2/3的工人失业时间已经超过30天。
现在，长期失业人数呈现出一种普遍上升的趋势。20世纪70年代初，失业时间超过十五周的失业人数不足20％，1980年代初达到26％，1990年代初为28％，2003年则上升到30％（美国劳动部劳力统计局）。
那些面临长期失业并很难找到工作的人大多放弃了积极寻找工作的打算，并且不再被计算入官方的失业统计中。在被工会和改革者们批判多年以后，劳动统计局最后在1995年10月出版的《每月劳力回顾》中承认了这个问题，并提出了关于非充分就业衡量的新报告。2003年1月公布的官方失业率（失业总人数除以正在寻找工作的人加上正在工作的人的总和）是6.5％（非季节性调整）。但只有把那些近期内失业的人和虽有临时工作却希望得到全职工作的人都计入失业总人数时，计算出的失业率才是真实的。按照非充分就业衡量标准，与上一年10.5％的失业率相比，2003年1月份的真实失业率（非季节性调整）是11％（参看表1）。这意味着有600多万人没有工作或者想要一份全职工作，但官方并不认为他们是失业的。
表1对非充分就业的衡量，《美国经济》，2002年1月——2003年1月
注：1、边缘工人是指那些暂时失业且没有找工作，但能找到工作或间断寻找工作的人。2、资料来源：劳动统计局，表A-12，“非充分就业衡量”，（www.bls.gov）（最新更新数据：2003年2月7日）。
表220岁以上人群的当前失业率
资料来源：劳动统计局，美国劳动部（www.bls.gov/cps/home.htm# charunem）。
不同人种的失业率存在着明显的差异。从表2中可以看到，在2002年最后一个季度，20岁以上黑人的官方失业率是白人的两倍多，其中黑人男性去年年末的官方失业率达到了10％。近年来黑人失业率明显高于白人（这在总统的近期经济报告中得到了证实），现在这种差距则更加明显。这说明自1960年代初就存在的种族歧视优于基本公民权利的情况几十年来几乎没有任何改变。
失业人数的增长和不变的工资导致了贫困人口的增多。美国市长会议指出“过去一年中，请求紧急食物援助的人数平均增加了19％，并且每个城市都有所增加。”（2002年关于美国城市中饥饿和无家可归者的状况报告，2002年12月）；同时指出，“过去一年，被调查城市中对紧急庇护所的需求平均增加了19％，其中88％的城市都出现了增长。近期，以新罕布什尔州为例，它对所谓的”失业性补助”设置了一些人为的障碍，并降低了对穷人的联邦援助：“失业人员的增加，租金和燃料价格的上涨意味着新罕布什尔州食物供应艰难时期的到来。需要帮助的人在不断增多，而提供捐赠的人却在减少。”（柏林顿自由杂志，2002年3月2日）。
二、如何保持经济增长
目前状况下最大的讽刺在于，工人的工资在不断下降，而推动美国经济微弱增长的主要原因却是由于个人消费的增长。导致消费增长的主要因素是家庭消费（主要用于购房）信贷的增长。由于人们对股票市场和许多其他的投资机会失去了兴趣，导致大量资金流入房地产行业，从而抬高了其价格。而美联储为鼓励投资在过去两年中12次降息更加剧了这种趋势。2003年的总统经济报告承认“2001年房产价格的增长远远超过了中等家庭收入水平的增长”，这将会使房价与收入比在今后几十年中维持一个较高的水平。许多需要房子的人由于难以承担如此高的房价，只好花费高额的租金来租房。同时，房东们凭借较高的房价和相对他们房子而言较低的借贷率来维持他们的消费。仅在过去的两年就重新募集了2.5万亿资金。在美国，大约39％的家庭没有债务，剩余61％的家庭平均债务负担占其资产的80％以上。这意味着“许多美国人的安全系数较低，这会使得房价持平或下降20％，就像20世纪80年代末他们在那些过热领域内所做的那样。”（Jonathan Laing，“债务炸弹”，2003年1月20日）。的确，房地产业已经发展到了即将崩溃的边缘。近来，摩根史坦利研究世界经济的首席经济学家兼董事史蒂芬·柔奇详细论述了这种危害：
股票市场的权益泡沫导致了其他泡沫的产生，其中表现最明显的就是房地产市场和消费领域。这些泡沫的存在对于长远的发展来说是一个严重的威胁……如果在不远的将来，这些财产[房产]和消费泡沫发生爆裂的话，美国就会像1990年代的日本那样，在今后几年内遭受一系列经济衰退的打击。这种情况如果继续持续下去，就会像那斯达克指数突然冲向5，000点一样难以控制。很少有人相信经济增长会建立在一个如此动摇的基础上。（“爆裂泡沫的价值”，纽约时报，2002年9月22日）
即使房价不降，仍有许多迹象表明，银行提供给消费者的贷款远不能满足人们的消费需求。以家庭债务负担为例（家庭消费信贷在个人可支配收入中占有一定比例），它已经从十年前商业循环早期恢复阶段时的大约12％上升到了现在的14％左右。需要指出的是：借贷一定要建立在具有偿债能力的基础上。2002年出现的150多万宗个人破产案恰恰说明了这一问题（纽约时报，2003年2月15日）。
当其他需求的增长很难实现时，经济增长对购房消费和个人消费支出的依赖性就会进一步增强。资本主义经济发展的实际动力来自于资本积累或投资。但在2002年的前三个季度，美国企业的固定投资下降了3个百分点，其主要原因是由于对建筑业投资的突然下降，几乎下跌了18％。而对房地产投资的大幅下降又主要是由于1990年代未经济泡沫期间建造了过多的商业建筑的结果（如办公大楼、旅馆、购物中心等）。
不仅是办公大楼供给过多，工厂、设备等也都出现了供过于求的局面。2003年的总统经济报告指出，“许多观察家”已经就“出现2001年经济衰退之前的几年内过度投资所带来的经济问题”提出了质疑（p35）。不可否认的是，几十年来，人们都未注意到工厂和设备生产能力过剩方面的增长。2002年对制造业生产能力的初步预测是73.8％，达到了1983年以来的最低水平。当新一轮的生产即将开始时，是否增加新的生产能力要由其预期利润来决定。如果由于需求不足或其他原因导致预期投资收益率较低时，投资就会停止。假如公司已经拥有大量的闲置生产能力，他们就会对投资相当谨慎，因为新的投资只会进一步增加已经过剩的生产能力。一般来说，投资应主要集中在那些预期消费量会稳定增加的项目上。如果预期销售增长缓慢或不稳定，并且已经存在生产能力的过剩，那么进行投资的可能性就会非常小。
事实上，新的投资往往来自于Keynes所说的“活力”，即以投机为目的的、缺乏理性和稳定性的投资行为。但是这种“活力”是不能被仰赖的，他们会像当初出现时那样，很快地消失掉。图2显示了1990年代末信息技术泡沫中风险资本的极大不稳定性和泡沫爆裂后的结果。结果是信技术技和金融部门员工的大量失业，电信和其他的高科技产业生产能力过剩。尽管与数字革命相联系的高科技产业正在不断发展，但是在这些领域内同样存在着生产能力过剩的问题，这将惯穿资本积累的整个历史过程。
图2风险资本的增长
来源：汤普森风险经济：国家风险基金协会
凯恩斯主义认为，当商业周期处于低谷时，应通过增加政府支出来刺激经济。这点在现实中也可以得到印证。在2002年的前3个季度，由于全球范围内反恐战争所需军事开支的剧增，联邦政府用于相关商品及劳务的支出增加了6％，而同期国家和地方政府支出的总增长率仅为2％。当然，作为一种刺激经济增长的财政政策，由于目前政府支出的增量还太少，所以对整个经济的影响并不明显。尤其是在如今国家和地方经济不景气的情况下，未来几个月国家和地方政府支出可能还会有大幅度的下降。
三、世界经济的不平衡性
多年来，美国一直存在着贸易逆差，这对其经济来说是一个潜在的严重问题。2002年，由于商品和劳务的进口增长快于出口，给美国造成了4，350亿美元的贸易赤字（比上年多了的770亿美元），由此导致的经常账户赤字在2001年大约是4，000亿美元，而在2002年则可能超过5，000亿美元。10多年来，经常账户的赤字越来越大。（图3）
图3美国经常帐户平衡和资金净流量
来源：美国商业部经济分析局，表1。美国国际交易（www.bea.doc.gov）。
国家贸易和经常账户的不平衡一直都存在，只是它们在不同的国家表现出不同的形式。由于受到发达国家的掠夺，赤字在第三世界国家中最为普遍。发达国家通过借款给第三世界国家，将跨国公司的利润以国际货币的形式转移到本国中去等手段，使第三世界国家能够增加出口或通过借贷来获得美元和其他国际上承认的货币。而这些来自于发达国家（包括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的投资和援助，导致借贷国对发达国家依附性和被奴役程度的进一步增强。
那么，美国怎样才能摆脱与其他国家相关的经济上的巨额赤字呢？当然不能通过印刷更多的美元来实现这一目的（这可能在国内外引起恶性通货膨胀和使经济遭到破坏）。但由于美国在世界经济中占据支配地位，美元发挥着主导作用，加之证券市场的繁荣，所有这些使它能够通过借贷和吸引其他国家的投资来筹集大量的资金。从表3中可以看到，进入美国的资本净流量（一年几百亿美元）被用来平衡经常账户赤字。这种方式能够持续多久是一个未知数，它依靠整个资本主义经济的强有力的联系（不会永远这样）。
通过国外投资者的一系列投资活动，如购买美国政府公债，进行股票买卖，购买不动产，兼并公司，或在美国直接投资办企业等，美国的经常账户赤字得到了弥补。但是据每周企业在线2002年3月18日的报导：“2001年国外投资者主要转向购买债券，由于需要支付利息，这给美国增加了沉重的债务负担。去年，97％的美国经常帐户赤字主要是通过外国投资者购买债券，而不是通过美国财部弥补的”。由于通过短期信用筹集资金来弥补赤字具有较大的不稳定性，因此美国经济可能会变得更加脆弱。另外，随着美国霸权的继续扩张，日益增长的军费开支造成大量美元外流，其结果是使美国经常账户平衡进一步遭到破坏，从而导致美国和世界其他地区的经济形势更加不稳定。
美国目前所面临的经济问题主要在于，当支出超过其税收时，政府往往通过对外大量发行公债来弥补赤字。从1992年到2001年，国外投资者拥有美国国债的比例从大约17％上升到了31％（联邦储备委员会，资金流程表，表L.209.）。现行的美国政策（以发展军事为主）正在引起预算赤字的大幅度增加，从而导致大量新债券的发行。结果，在稳定美国经济方面，希望购买并持有这些证券的国外投资者的意愿变得愈发重要。
其他的工业化国家可能也会面临赤字，但通常时间都不长，而且通常是在赤字和盈余之间波动，参看图4。1970年代，经常账户余额围绕零水平线上下小幅波动。在接下来的10年，随着世界市场竞争的日益激烈和对不发达国家进一步的资本积聚、渗透，这种波动的幅度变得很大。1990年代出现了一个新的变化，这一时期美国巨额的经常帐户赤字不仅是全球经济不平衡性逐渐增加的一个表现，同时也表明了美国经济新的不确定性。由于美国经济在全球经济中大约占25％，上述迹象很可能是未来时期在较大范围内经济混乱的早期信号。
图4经常账户平衡（以十亿美元为单位）
来源：世界发展在线索引，世界银行〈Publiccation.worldbank.org/〉
四、政府的回答：对富人减税
布什政府面对经济困境只能有一个选择（除了增加军事开支之外），那就是对公司和富人大量减税。该方案的理论基础是通过减税来刺激生产和投资，但到目前为止，对能否达到这一目的还有很大争议。政府认为通过提高资本收益率、在贫富之间实现收益的再分配等方式，将会吸引大量投资，为实现经济增长创造条件。然而，发达国家通常并不缺乏资本，他们所缺少的只是吸引资本的有利的投资机会。为此，首先需要解决资本过多集中在较少消费需求上的问题。政府的减税方案只会在损害大多数人利益的同时使富人更富。因为从大多数人那里收取他们打算进行消费的钱，去给并不准备花钱消费的富人，会进一步削弱消费。同时，只有当投资者认为有利可图时，增加他们手中的货币资本才会导致其实际的投资行为。因此，要想增加投资，必须有一个未来预期的增长，使投资者能够利用已有的生产能力并进一步扩大投资。但从企业的角度来看这并不是一个好的方案。尽管在过去的2年中利率降低了12个百分点，使得银行的联邦基金贷款利率下跌到41年来1.25％的最低水平，但（美国）联邦储备金监察小组并没能有效地刺激投资。（纽约时报，2003年，3月1日）
事实上，对资本主义经济中的潜在问题提供少许暗示并不令人惊讶。经济学的专家和学者们对联邦政府的预算赤字、经常帐户赤字、投资的欲振乏力和金融泡沫的破裂进行着无休止地辩论，却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可能只是经济停滞的表现。由于现行的理论认为资本主义经济天生追求高水平的投资、追求风险性增长和经济繁荣，因此，经济停滞的概念几乎被排除在发展的定义之外。只是自1960年代起，美国的经济增长率开始出现下降以后，人们才认识到经济停滞的问题，这是政府政策不当所造成的结果。
在我们看来，一个更可行的方法就是假设发达资本主义的经济停滞是正常的。这样，我们需要说明的就主要是像1950年代、1960年代那样发展相对较快的时期，而不是像20世纪下半叶和21世纪初那样的长期发展缓慢的时期。
1950、1960年代的快速发展主要是由于一系列的历史因素所引起的，比如第二次世界大战造成的消费积累，美国汽车行业的第二次浪潮（包括钢铁、玻璃、橡胶工业的发展和州际高速公路的建造），亚洲两次区域性战争的刺激以及基于现代推销系统的大量销售成就等。目前，大多数这样的因素已经完全消失（例如消费积累）或趋于稳定，使得它们不再成为经济发展的主因。1980、1990年代经济发展的主要刺激因素是经济上层建筑的发展，尤其是最近几年，主要集中在了在高科技领域和互联网方面的发展方面。但随着证券市场泡沫的破碎和高科技领域投资的下降，这些因素的作用在快速消退，从而使经济失去了快速发展所需要的依托。虽然反恐战争所引起的军费开支增加对经济产生了一些刺激，但其对国内生产总值（GDP）的刺激在规模上仍然难以与二战所引起的1950、1960年代经济的增长相比。
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对经济缓慢发展条件下的成果进行再分配，以确保工人和贫困人口（以及第三世界国家）的支出能够下降。我们看到，实际工资正在下降，而同时政府也通过削减支出以使穷人获利；医疗保险利润不断减少，政府正在尝试社会保障和医疗保险的私营化。
同资本主义的其他方面一样，这最终是一个阶级斗争的问题（包括种族斗争和性别斗争）。在这种情况下，最需要的是一场自下而上与目前不平等的政治、经济进行斗争的革命。而对革命的恐惧或许是那些利用社会损失使自己变富的人最担心的事。
（华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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