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师范大学 李冬梅
近年来，印度现实主义题材电影在世界电影市场异军突起，《三宝大闹好莱坞》《贫民窟的百万富翁》《起跑线》《摔跤吧，爸爸》等电影，不仅在印度电影原有的亚洲市场保持了良好的票房，同时在欧美等主流电影市场也都有不俗的表现。归其原因还是这些电影既保留了传统文化，又同时融入了西方元素；既揭露了深刻的现实矛盾，又充分挖掘了电影的商业化元素。做到了文化传播和票房收入两不误的境界。近年来，我国电影市场已经跃升为世界第二大电影市场。但是“走出国门”的梦想，却屡屡“闯关”失败。比如瞄准国际市场的张艺谋的《长城》在国外票房乏善可陈，而一些中外合拍片，《战狼2》，《红海行动》《唐人街探案》《捉妖记》等等，都无法做到国际国内两个市场双双票房飘红。那么究其原因在哪里呢？
笔者认为，重要的原因还在于我国电影人对于电影“走出国门”的理解还不够透彻。很早以前，我国电影人就提出“民族的即是世界的”的观念，但是如何让“民族的”转化为“世界的”呢？我国却始终没有摸索出一条成熟的道路，但是在这一过程中，印度电影则走在了前面。
我们都知道，印度电影在世界影坛一直占据着重要的地位，但其影响力主要覆盖在亚洲东南亚等文化宗教比较类似的地区和国度。到了21世纪，印度政府大力扶持电影产业，尤其是放开了银行贷款给电影的政策，使得宝莱坞电影产业一下子进入了商业化运作的平台。而这种以“印度新电影”形象出现的印度电影，得到了各国观众的普遍青睐。目前印度电影的出口量仅次于美国，排行世界第二。笔者认为，其最大亮点就是在内容制造上，其本土文化的挖掘和融入做得更加深入。笔者总结了以下几点以供参考
1. 普世的价值观得到世界观众普遍认同。
印度是一个宗教冲突激烈，性别歧视严重，贫富差异显著的国度。在经济大潮的席卷之下，这些矛盾愈发激化。而最近几年的在世界电影市场很受推崇的印度电影基本都是现实主义题材的电影。而这种题材，揭露的都是本国社会的矛盾和冲突，内容相当的本土化，其本身对于世界观众来讲，并没有普遍的号召力。但是宝莱坞电影人却巧妙地利用了普世价值观这一世界共通的文化内涵，捕捉和把控戏剧主题。具体来说，则是宝莱坞抓出了西方文明对于印度本土文化的冲击，构建故事的主题的。
比如《摔跤吧，爸爸》《厕所革命》中，都宣扬的是男女平等的思想，倡导女性独立自主的意识。而《我的个神呐》《小萝莉的猴神大叔》则都是以宗教冲突为背景，挖掘信仰背后的局限性，倡导人们追求公平正义善良良知等普世价值观。《起跑线》揭露了印度贫富悬殊的现状，倡导教育平等的权利。而《三傻大闹宝莱坞》则揭露了印度填鸭式教育方式，倡导教育是为了实现理想的理念。
而以上这些都是现代文明普遍认同的价值观，这样的主题，是印度电影得以跨越国界、宗教、文化以及地域差异，得到世界电影观众普遍认同的基础。
2. 将本土文化融入矛盾冲突中，得以充分展现民族性，使得电影充满异域风情。
"印度电影既是夜总会，又是神庙，既是马戏场，又是音乐厅、披萨饼店和诗歌研讨会”，这是一位印度电影导演对于本国电影的描述。这样的描述，充分展现了印度深厚的文化底蕴和现代社会多形态杂糅的现状。但是如何将几千年的东方文明充分展示给西方观众呢？
笔者认为，印度影片在本土化的展现上，不仅仅只停留在印度的街景和市井风情中，更多地是将视角放入了本土文化和外来文化之间的冲突上面。将本土文化设为引发矛盾冲突的载体，而当本土文化和外来文化引发矛盾冲突之后，文化和宗教、习俗等带有强烈地域文化特点的元素就作为推动故事发展的一股力量，推动剧情。而正是这样的手法，才使得印度电影有足够的空间和时间维度来展现本土文化，使得观众在欣赏电影的同时，得到文化上面的理解和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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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样的做法，恰恰是“民族的即是世界的”的理念的体现。
2017年大热的电影《厕所英雄》就是典型个例，故事讲的就是印度一个偏远的村庄，妇女为了争取在家里面如厕的隐私权，展开的一场离婚大战。该片切入点非常小，没有好莱坞商业电影一贯使用的一场灾难动辄将会影响人类命运的大主题，但是西方如厕观念的引入，使得该片依然有很强的代入感。故事是通过村庄中，对于修厕所这件事，持不同观点的守旧派，维新派，还有模凌两可派别之间的斗争进行的。这其间，故事一方面展现了印度偏远地区人们的生活现状和观念，满足了西方世界的猎奇心里，同时又展现现代文明给偏远山村带来的冲击，让世界电影观众对于印度的本土文化有了充分的理解。
在电影《三傻大闹宝莱坞》中，故事的冲突点就是印度传统的填鸭式的教育遭到了学生的挑战。其中男主兰乔曾经质问校长，“难道让学生当工程师，然后出国定居，就是你教育的目的嘛？”而兰乔的这一说法，正印证了“印度工程师”横行天下的客观事实。在剧情上，该片恰巧选择了印度帝国理工大学的工程系来展开故事，从一开始就很直观地给世界电影观众一个代入感，使得后面剧情轻松地展开在西方观众面前。
电影《我的个神哪》，是著名演员阿米尔汗又一力作，票房突破了他前两年的《三傻大闹宝莱坞》。故事讲的是一个外人PK，因为一次飞行事故，流落人间，通过寻找“神”的帮助，而寻找回家的途径的故事。故事充满奇幻色彩，但是却是一部现实主义作品。在PK找神的过程中，揭示了印度人过分迷信宗教，以至于被宗教利用的现实。而在整个故事的推进中，PK作为一个外来文化的代表，可以用全新的视角来审视印度的宗教文化。而这种表达手段恰恰用批判的眼光对印度的宗教文化进行了全新的审视。而这种视角，我们也可以理解为西方视角。用这种手法展现本土文化，可以被看作是给西方世界“量身定做”的。整个影片出来后，在西方人眼里影片不仅充满异域风情，而且对于宗教和文化的理解也毫无违和感。
3. 在传统的歌舞表现上，扬长避短
印度歌舞片一直是印度电影一大特色，深受世界观众的喜爱。但是几十年来，一成不变的歌舞，也让世界观众有了审美疲劳，而动辄就插入的歌舞，还破坏了电影的流畅叙事。近年来闯入世界电影市场的“印度新电影”在歌舞方面的表现有了很好的控制。只有在剧情中，需要歌舞场面的时候才会出现歌舞；或者是非常抒情的片段才会有歌舞的展现。这样既没有打乱原有的叙事，也增加了电影娱乐性。
比如在《起跑线》中，表现的是一对有钱的父母如何费尽心机，把自己的孩子送进私立学校的故事。而其中，唯一一段歌舞的表现就是这对父母在搬到富人区之后，爸爸在家庭聚会的party上面小小地展现了一小段歌舞，而这段歌舞的表现只有短短两分钟，意思是在富人区这种生活方式已经不被受欢迎，而从贫民窟长大的父亲依然念念不忘曾经的传统生活方式
在《三傻大闹宝莱坞》中，有一场在浴室里面的歌舞，非常有创意。过往的印度歌舞片往往宣扬的都是男欢女爱，而男生们在浴室洗澡，在突然断水的情况下，来了一场用消防水笼头来浇水洗澡的场面。画面中，男生只穿着内衣，浑身抹着肥皂泡沫，在浴室泛滥的洗澡水中尽情歌舞，展现了学子们追求自由，追求独立，反抗传统生活方式的思想。而这一歌舞的无论在编排，场景，还是立意上都比传统歌舞片有很大突破，而且舞蹈和故事内容非常贴切。
《厕所革命》中的歌舞比例在众多“印度新电影”中算是比较高的，几段歌舞的表现也都用在了抒情段落。因此在表达上，既没有影响叙事，在情感线索上，充分展现了夫妻二人为厕所问题而被迫离婚的无奈，同时推动了剧情。
当然，除了内容方面的融合，在形式上，印度电影人依然有意识地将镜头瞄准了印度独具特色的神庙，市井，甚至是贫民窟。使得印度电影在画面造型上依然保持了印度民族特色。近年来，印度电影正是利用了其在内容和形式上的深刻本土化，才使得印度电影充分发挥其“本土化“优势，得到世界观众的认同，真正地做到了”民族的即是世界的“。而这些正是我国电影在尝试闯入世界影坛过程中值得借鉴的。
作者简介：李冬梅：女，汉族，籍贯北京，上海师范大学人文学院副教授。
论文作者:李冬梅
论文发表刊物:《文化研究》2018年第11月
论文发表时间:2018/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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