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与“那”研究述评_吕叔湘论文

“这”与“那”研究述评_吕叔湘论文

“这”、“那”研究述评,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述评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0概 述

“这”、“那”是一对指示代词,“这”用作近指,“那”用作远指。不过,在现代汉语 中,“这”、“那”还从单纯的指代功能发展出了很多延伸用法。随着近年来功能语言学和 认知语言学的兴起,对“这”、“那”的语义虚化、语篇衔接作用以及不对称性现象进行了 不断的深入探讨,使我们觉得有必要对“这”、“那”的研究成果作一述评。

为了突出重点,本文的研究将集中在“这”和“那”上,和“这”、“那”相关的“这么 ”、“那么”、“这样”、“那样”、“这些”、“那些”等,若非特别必要,基本不涉及 。

§1“这”、“那”的来源

1.1“这”的来源

关于“这”的来源,大致有五种看法:

(1)王力(见《汉语史稿》(中),转引自梅祖麟《关于近代汉语指代词——读吕著<近代汉语 指代词>》)认为,“这”是从上古近指词“之”演化而来的,但他没有解释上古之部中 古之韵的“之”怎么会变成上古鱼部中古麻、马韵的遮、者、这。

(2)吕叔湘(《近代汉语指代词》,吕叔湘著,江蓝生补,学林出版社,1985年7月第一版) 认为,“这”的本字是“者”。“者”在古代就有指示的作用,但被应用广泛的“此”字取 代。以后由于方言消长之故,“者”又取代了“此”,为了避免和文献中的“者”相混,就 写成了“这”或“遮”。

(3)陈治文(1964)认为,“这”是由“适”字的草体楷化而来,“这”是“适”的异体字。 “这”字一音之石切,与唐代的近指指示词语音相似,人们于是用“适”的异体字“这”来 标写近指指示词。

(4)梅祖麟(1986)认为,上古“只”字先和“没”字结合,形成“只没”,意思是“仅只如 此”,然后词义改变成为“这么”。由此,“只”字意思变成“这”,再跟“者”字结合, 形成双音节的近指指代词“只者”。接下来要么是“只者”形成合音字,写作“者”、“这 ”、“赭”或“遮”,要么是“只者”失落“只”字,剩下来的“者”字继承了“只者”的 意义,最后都被“这”字统一。

(5)叶友文(1988)认为,“这”的原始特性从古代任何代词中找不到前身,只能说它是新生 的。

以上诸说,除王力之说被各家否定以外,孰是孰非,尚无定论。

1.2“那”的来源

吕叔湘在《近代汉语指代词》中考证,“那”的来源和古代远指代词“彼”或“夫”毫不 相干,而和第二身代词“尔”和“若”有关。“尔”和“若”在古代就有指示的用法,唐钺 (《白话字音考原》,《国故新探》卷二,转引自《近代汉语指代词》)中假定“那”是“尔 ”的音变。但吕叔湘从语音上考察,认为“那”出自于“若”更为合适。

1.3“这”、“那”的功能嬗变

梅祖麟(1987)和叶友文(1988)都指出“这”、“那”在唐、五代不能单用作主语,必须加 一 个词尾“个”或“的”才能作主语。从南宋开始,“这”才逐渐发展为可以单用作主语。

§2“这”、“那”的语法位置

关于“这”、“那”作用的分类,吕叔湘着力最著。早年在《中国文法要略》(注:本文参考使用的版本是《吕叔湘文集》第一卷,商务印书馆,1990年6月第1版。)中,他提 出“大多数指称词都由单纯指示和指示兼称代两种用法”。到了《近代汉语指代词》,他进 一步把“这”、“那”的作用分为指示、称代和承接三类。九十年代发表的《指示代词的二 分法和三分法——纪念陈望道先生百年诞辰》一文中,他把指示代词的作用重新分为指示、 区别和替代三类。

综上所述,吕叔湘一共提出了指示代词的四种作用:指示、称代、承接和区别。但我们发 现这些划分不在同一个平面上。指示、称代都是语法意义,和指示意义相对应的语法形式是 指示代词后面有名词,和称代意义相对应的语法形式是指示代词后没有名词;而区别、承接 则是语用意义,因为只有在特定的语境中,指示代词才可能用作区别或承接,同时原来的语 法意义(指示或称代)也没有完全消失。

本文将区别代词“这”、“那”在不同平面上的问题,把各家的研究分为语法位置、语法 意义和语用功能三部分,分别加以论述。

先来看“这”、“那”的语法位置。《现代汉语八百词》和《近代汉语指代词》比较系统 地 研究了现代汉语中“这”、“那”出现的语法位置,我们在此基础上加以归纳。

2.1“这”、“那”后加名词

其中包括“这/那”+名词、“这/那”(+数词)+量词+名词等情况。如:

这孩子/那孩子。这头牛、这一匹马/那头牛、那三匹马。

2.2“这”、“那”后加量词(不出现名词)

包括两种情况:一是“这”、“那”后直接加量词,如:这个,那个;一是“这”、“那 ”后加一个数词(“一”很常见)再加一个量词,如:这一件/那一条

2.3“这”、“那”单用

可以单用作主语、单用作宾语、单用在双音节的方位词前。如:

这是张先生。/那我知道。你问这做什么?/买那干嘛?这上面有花纹。/那里面都 是古代医书。

2.4“这”、“那”后接动词或形容词

包括两种情况:“这/那”+动/形和“这/那”+一+动/形。如:

他干起活儿来这猛啊,谁也比不上。/他跑得那快呀,简直像阵风。

这一转眼才几年,你都成大人了。/你那一嚷不要紧,可把那几个孩子吓坏了。

§3“这”、“那”的语法意义

3.1“这”、“那”的基本语法意义

3.1.1“这”、“那”的指示意义:近指——远指

所谓指示意义,就是说“这”、“那”之后还有其它名词出现,“这”、“那”通过近指 或远指来确定该名词的所指对象。这是“这”、“那”最基本的语法意义。

吕叔湘指出“近指和远指的分别,基本上是空间的,但也往往只是心理的”。这一说法十 分精当。如:

这山不就是我们刚才来的那山吗?这月不就是刚才踏的那月吗?

在这一例子中,“山”和“月”的空间距离没有改变,之所以先用“这”、后用“那”, 是因为说话人“心理距离的改变,也可以说是观点的移动”。

3.1.2“这”、“那”的称代意义:代替较近的人、物或事情——代替较远的人、物和事情 所谓称代意义,就是说“这”、“那”之后没有其它名词出现,“这”、“那”用来代替 上下文已经出现或者说话双方已知的比较近或比较远的所指对象。(注:在《近代汉语指代词》中,吕叔湘还把“这”、“那”之后有没有量词出现的情况称为

直接称代,把有量词但没有名词出现的情况称为转成称代,并比较了两者的不同。)在这种称代意义中,往 往隐含了近指和远指的指示意义。

3.2“这”、“那”指示意义的虚化

3.2.1虚化为表示有定的冠词意义

早在《中国文法要略》中,吕叔湘就指出,用“这”、“那”来指示上文已说或虽未明说 但说话人、听话人早有默契的人或事物时,“这”、“那”近指和远指的区别并不很明显, 两者可以通用,类似于一个中性指称词。

在《近代汉语指代词》中,吕叔湘进一步指出“在这和那并不对举的时候,这的近指性和 那的远指性都会弱化而近于中性”,这时的“这”和“那”可以省略。而当“名词本身已经 有定,无需指别的场合,例如这个名词是泛指同类事物的,或是那个事物本质上只有一个或 是此时此地只有一个的,在这种场合别种语言往往有加用‘有定冠词’的,在古代汉语里很 少 这种用例,近代也还是常常不加用什么字”,“但是也常常加用这或那,我们不妨称这个是 冠词性的”。这也就是说,在“这”、“那”不对举使用且所指对象不需指示时,“这”、 “那”的指示意义会在不同程度上虚化为仅仅表示有定的冠词意义。

到了九十年代,吕叔湘(《指示代词的二分法和三分法——纪念陈望道先生百年诞辰》)还 利 用这一观点研究了现代汉语指示代词的切分,指出现代汉语普通话中的指示代词是二分的 ,某些方言里所谓三分的指示代词,其中的中指指示代词“不但是一个不论远近的中性指示 代词,并且是一个弱化的指示代词,是由近指指示代词或远指指示代词弱化而成”。

3.2.2虚化为通指标记

张伯江、方梅(1996)详细讨论了现代汉语北京话口语中“这”、“那”的虚化用法。他们 指出,通常情况下“这”、“那”后的名词是单指(指称语境中的某一个或几个个体)的,但 有时候“这”、“那”后的名词也可以是通指成分,用来指称一类人或事物。如:

这老婆我还有一比,好比手里这烟。这烟对身体有害是谁都知道的,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 抽?

“什么东西!哪有点机器人的样子,快赶上我们胡同里那些脏妞儿了。”“看来这机器人要 学 坏,比人速度不慢。”

在这时,“老婆”和“机器人”是通指,不需指示,“这”、“那” 的指示意义虚化为通指标记。

3.2.3虚化为无指标记

《汉语功能语法研究》还指出,在现代北京口语的一些句子里,出现在领格短语中的“这 ”、“那”可以用在无指成分的前面,也没有指示意义,成为一种无指成分的标志。如:

我这舞跳得也够灰心的。 你那孙子装得可够匀实的。

3.2.4虚化为描述性状程度

《近代汉语指代词》和《现代汉语八百词》都描写了“这”、“那”在口语中用在动词、 形容词前表示夸张的用法。(注:参见本文2.4。)《汉语功能语法研究》考察了现代北京话口语的情况,指出在 现代北京口语里“这”、“那”指示意义虚化为性状程度的用法十分固定,如:

明明吵嘴哭了,大妈一进来,又装没事人。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擦的泪,那熟练那专业。

该书还认为这种用法并不是吕叔湘说的“这么”、“那么”的简略形式,而是来源于“这/ 那+叫(+一个)+形”的口语句式。

3.3“这”、“那”称代意义的虚化

3.3.1虚化为泛称代

《现代汉语八百词》指出,有时候“这”与“那”在一句话中对举使用,表示众多人或事 物,不确指某人或某事物。如:

怕这怕那。这一句,那一句,说起来没完。

此时“这”、“那”隐含指示意义的称代意义已经虚化,仅仅用来表示不确定的泛称代。

3.3.2虚化为连接意义

“这”、“那”可以用在小句开头复指前文,在此基础上,称代意义虚化为连接意义,《 近代汉语指代词》对此做了详细说明,如:

跑?那算他交了运了。(这里的“那”相当于“那么”)

3.4“这”、“那”语法意义虚化的倾向及其解释

《汉语功能语法研究》总结了上述“这”、“那”语法意义的虚化,并归纳为两种变化— —“非指代化倾向(成为指称标记)”和“指示域的扩展和转移”。

该书还解释了“这”、“那”具有如此多变虚化意义的语义原因:指代词是一个功能类, 它反映的是一种篇章关系,与动词、名词、形容词等具有的实在词汇意义不同,其所指实体 只能在篇章中得到确认。但是指代词又与典型的虚词如介词、连词、语气词不同,典型的虚 词即使在篇章中也没有相应的所指实体,只有句法上的作用或篇章功能。因此,指代词介于 虚实之间,虚实程度是最容易发生变化的。

此外,该书认为实词虚化是一种语法化的过程,虚词变为更虚的成分,比如词缀和曲折形 态,也是语法化。这一方面是因为这时发生了词汇意义的衰减,是传统所说的虚化;同时也 由此产生了新的语法范畴和语法成分,因此也可以称为语法化。“这”、“那”意义虚化的 过程就是这种语法化的过程。

§4“这”、“那”的语用功能及不对称现象

“这”、“那”在具体篇章中使用,在反映语法意义的同时还会产生一定的语用功能,主 要可以归纳为区别和承接。依赖这些语用功能,“这”、“那”被用来进行回指、下指、 场景描述等,从而使表达更加简洁明确,使语句的逻辑关系更加清晰明了。

在研究具体的语用功能时,学者们还注意到了一个普遍的现象:“这”的使用率远高于“ 那”,“这”的作用也远大于“那”。我们对此也加以总结。

4.1区别

在《指示代词的二分法和三分法》一文中,吕叔湘明确地把指示代词的区别作用归为一类 ,不过他所谓的区别作用,主要是指在“这”、“那”对举使用时,可以把各自指称的事物 区别开来。他举了一对例子来说明指示兼区别和指示不兼区别的情况:

这间屋子通着那间屋子。(指示兼区别)

这间屋子住得下这么多人吗?(指示不兼区别)

我们觉得,首先,区别不是一种语法意义,而是一种语用意义,因为它要在具体的上下文 中并和语境发生关系才能实现;其次,对于区别的理解还可以更宽泛一些,除了“这”、“ 那”对举使用是各自区别以外,在语篇中单用“这”、“那”也具有区别作用——把“这” 、“那”指称的对象从万事万物中区别出来。这样一来,一些学者提出的关于“这”、“那 ” 的某些具体语用功能都可以归纳到“区别”这一比较抽象的语用意义之下。

4.1.1当前指称

吕叔湘在《近代汉语指代词》中指出“这”、“那”可以用作“当前指”,就是指称在交 际现场语境中出现的事物,如:

我汽车里还有好些毯子,好些靠垫,这两条毯子,这一个靠垫,我是用不着的。

在当前指的时候,用“这”多于用“那”。

4.1.2整体指称与局部指称

崔应贤在《“这”比“那”大》一文中考察了以下情况:在同一语言环境中,如果对人或 事物多个现象特征的描述有总有分,需要用两个指示代词去称指的时候,它们往往有特定的 分工——“这”用来统指整体,“那”用来例举局部。

这时,“这”、“那”的不对称表现在“这”所指对象的外延范围可包容“那”的所指。

4.1.3场景描述

曹秀玲(2000)指出,一般情况下,客观叙述时汉语保持近指和远指的对立。但文学作品在 进行场景描述时,为了使描写更加生动,给读者身临其境的感觉,往往切近观察点描写事物 ,因而此时“这”的出现率远高于“那”。

4.1.4表示主观感情的指称

奥田宽在《汉语的任意性指示词“这”——有关语用学的探讨》一文中指出了“这”的一 种特殊语用功能:在特定语境中,说话者对特定的人物怀有主观感情(例如不平、不满、批 评或感动等,往往是负面的)时,可以在姓名和称呼语之前加上一个不表指称的任意性指示 词“这”来表达说话人的主观评价。如:

病人一直把瑞云当成是生产队的社员,听她说话不讲理,也不高兴地说:“这个同志,你 怎么给我扣帽子?我是有病发烧,不是在这儿当懒汉!”

这种用法也存在“这”、“那”的不对称性:一般局限于用“这”;只有在跟任意性指示 词“这”出现对比的条件下,在姓名之前可以换用起同样作用的“那”。

当前指称、整体指称与局部指称、场景描述、表示主观感情的指称等都是“这”、“那” 在 特殊语境中的功能,不过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基本作用,就是把特定的对象从万事万物中区别 出来,所以我们都归之于广义的区别功能。

4.2承接

吕叔湘在《近代汉语指代词》中提出了“这”、“那”的承接作用,不过,他提出的承接 作用,仅仅限于“这”、“那”意义虚化为连接词的用法。我们觉得,“这”、“那”还有 一种广义的承接功能,就是对前文提到的事物或下文提到的事物进行回指或下指,承上启下 ,从而贯连语篇。

4.2.1关联小句

在3.3.2中,我们讨论了“这”、“那”称代意义虚化为连接成分的情况,现在从语用功能 的 角度讨论,“这”、“那”就是起关联小句的承接作用。

4.2.2回指

“这”、“那”可以复指前文已经出现过的人或事物,起到回指的承接作用。吕叔湘(《现 代汉语八百词》)最早指出,复指前文时用“那”和用“这”意思差不多,但用“这”比用 “那”多。曹秀玲(2000)统计了20万字的语料,指出“这”、“那”单用回指上文时,比例 为61.9%比36.8%,“这”、“那”加NP回指的比例是33.35%比9.46%,“这”的用量远远高 于“那”。

石毓智在《指示代词回指的两种语序及其功能》中,讨论了“这”、“那”回指前文时兼 任句子成分的情况。如果“这”、“那”回指,且句中有一个人称代词充当主语时,有两种 格式,即:

格式一:指示代词+S+VP

格式二:S+指示代词+VP(AP)

两种格式中的“这”、“那”有不同的语用功能:格式一中的“这”、“那”与VP有施受 关系,在句中做话题;格式二中的VP多是对“这”、“那”的性质进行判断,“这”、“那 ”在句中做小主语。两种格式中的“这”、“那”的出现率也是不对称的,在格式一中,“ 这”是“那”的两倍,在格式二中,“这”是“那”的五倍。

4.2.3下指

“这”、“那”还可以用来指代下文中出现的人或事物,起到下指的承接作用。程远(1980 )最早指出:下指时,用“这”不用“那”。但曹秀玲(同上文)认为语言中不乏“那”下指 的用例,不过下指时“这”的出现率远高于“那”。

4.3“这”、“那”不对称探源

在研究“这”、“那”的语用功能时,“这”、“那”使用上的不对称现象成为关注的焦 点 。

4.3.1“这”、“那”句法上的不对称

有学者认为,“这”、“那”使用上的不对称首先可以到句法中寻找原因。

徐丹在《浅谈这/那的不对称》一文中指出,我国最大规模的汉字统计频度表表明:“这” 位于第10个常用字,出现的次数为138,426;而“那”只是182位,出现次数为28,882。这 组数字说明“这”的句法作用比“那”大,“那”的句法限制比“这”多。徐丹具体考察了 三种情况:

(1)“这”加时间词语可以表示现在,也可以表示过去;“那”加时间词语只能表示过去, 不能表示现在。

(2)“这”、“那”出现在三个人称的后面构成同位关系时,第一人称和第二人称后只能用 “这”,不能用“那”;构成所属关系时,三个人称后都可以自由地用“这”,但第一人称 后用“那”是有条件限制的。

(3)“这”往往与动词“来”搭配,“那”往往与动词“去”搭配。

4.3.2语用和认知原因

除了句法上的原因,更多的学者认为造成“这”、“那”不对称的是语用和认知上的原因 。

沈家煊(1999)从认知上探讨了“这”、“那”不对称的原因。根据标记理论,无标记项的 意义要比有标记项的宽泛,可以包容有标记项的意义,因此无标记项的分布范围要比有标记 项 的大。该书指出“这”在肯定句中是无标记的,而“那”是有标记的。(注:不过,该书指出“这”在否定句中是有标记的,而“那”在否定句中是无标记的。) “这”在肯定中成 为无标记项,取决于人类认知时以自我为中心的思维方式。人最初从认识自己的身体开始认 知外部世界,由里及外,由此及彼,这就决定了近指的“这”在心理上的可及性高于远指的 “那”而成为语言中的无标记项。

曹秀玲(2000)在此基础上指出“这”、“那”不对称的语用原因:“这”在信息处理中最 容易储存和提取,在形成概念时最容易接近人的期待和预料,因此用“这”来复指前文,会 增强语篇的连贯性,使前后语段的语义紧密衔接;用“这”来指称事物,描摹时间、空间、 程度等,会使听话人具有身临其境的感受。

§5结 语

考察“这”、“那”的研究过程,我们大致可以分出三个研究阶段:

第一阶段以梅祖麟、吕叔湘(《近代汉语指代词》)的研究为代表,他们从历史比较的角度 研究了“这”、“那”的来源和功能嬗变。

第二阶段以吕叔湘(《现代汉语八百词》)的研究为代表,在结构主义语言学的影响下,对 “这”、“那”在现代汉语中的用法进行了详尽的描写。

第三阶段以张伯江、方梅、曹秀玲、沈家煊等人的研究为代表,主要从功能角度考察了“ 这”、“那”虚化的语法意义、在篇章中的作用以及不对称现象,并从认知角度进行了比较 合理的解释和说明。

第三阶段的研究和以往研究比较,在分析广度和理论深度上都有了突破,不仅仅局限于平 面地描写静态的语法表现,而是放在实际的语篇中来考察动态的语言运用,同时在剖析语言 现象背后深层的心理解释上也做了有益的探索。这些突破的取得可以归因于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借鉴前阶段的研究成果。没有详尽的描写就不可能有合理的解释,前阶段关于“这 ”、“那”用法的细致描写是功能研究、认知研究的基本前提。特别要提到吕叔湘先生的《 近代汉语指代词》,该书初稿写于四十年代,八十年代由江蓝生整理、吕叔湘审定后出版, 因此这是一部承上启下、继往开来的著作,该书在对“这”、“那”的语法作用进行详尽描 写的同时,已经注意到它们在篇章中的语用功能和不对称现象,给后来者以很好的启迪。

第二,借鉴功能语法和认知语法的理论方法。八十年代,以廖秋忠的一系列文章为代表, 语法学界开始引入篇章分析和语用研究的方法。(注:和“这”、“那”研究较有关系的一篇是《现代汉语篇章中指同的表达》,载《中国语文》1986年第2期。)此后,对语言现象的功能分析日益受到重 视,功能研究“突破了形式研究中只以内省的句式为研究对象的做法,更多地注意了与各种 语言行为有关的因素对话语组织的影响”;“突破了形式研究中只把注意力集中在类型的导 同的做法,而较多地注意实例的多寡所反映出的倾向性的规律”;“突破了形式研究中把对 象看作一个静态的成品的做法,而较多地当作一个动态过程看待,研究听说双方的语言认知 策略”;“突破了形式语法孤立地看待句子的做法,而十分重视联系语境进行分析”。(注:参见《汉语功能语法研究》正文第3页。)在 这种思想方法的指导下,张伯江、方梅在“这”、“那”的具体研究中取得了较大的突破, 他们提出的代词语法化问题,发展了“语法化”的概念,为虚词意义的虚化研究提供了新的 理论依据。近年来,许多学者又不约而同地把注意力集中到对语言事实的认知解释上,这一 方面是借鉴了西方研究成果,另一方面也是功能研究发展下去的必然趋势——许多语言事实 用功能的原因解释并不充分、彻底,必须到人类的认知能力中寻找更深层的解释。在“这” 、“那”的研究中,沈家煊运用标记论对“这”、“那”不对称现象进行的解释就是一个很 好的例子。

第三,注意汉语自身的特点,一切从事实出发。第三阶段的研究除了注意借鉴西方理论外 ,还注意和汉语事实的紧密结合。曹秀玲、崔应贤的文章都建立在对大量语料进行统计分析 的基础上,结论扎实可靠。张伯江、方梅以现场实录的北京口语作为研究材料,不仅避免了 为迎合理论需要而生造例句的弊病,而且发现了很多鲜活的语言现象,为普通话将来的发展 方向做出了有效的预测。

第四,从语义、语用、认知等多角度全面研究同一问题。在语言研究中,并不存在着研究 方法、研究角度的绝对优劣,我们更提倡对同一问题进行多角度、多侧面的全面考察。在第 三阶段的研究中,石毓智、奥田宽等指出指示代词的某些格式是话语结构和句法结构交互作 用的结果,因此要从语法、语用等诸角度研究;沈家煊、曹秀玲等也强调要寻找语言现象背 后的功能原因和认知原因。这样多方面齐头并进,解释清楚了不同层面的问题。

目前,关于“这”、“那”第三阶段的研究已经引起了更加广泛的注意,对“这”、“那 ”语法意义的虚化、篇章衔接中的作用以及认知上的解释还将继续深入下去。同时,我们也 希望能把对“这”、“那”进行的比较成熟的研究推广到其它指代词的研究中,推动整个指 代词研究的深入发展。

标签:;  ;  ;  ;  ;  

“这”与“那”研究述评_吕叔湘论文
下载Doc文档

猜你喜欢